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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东临有雨 第一〇七章 暴走圣阶

  周玄刚才的无声回答,表明他并不知道青衣女子所言是何。但是,老人的话,他再清楚不过。

  黑日,正式降临!

  黄尘风暴完全遮蔽天地,坑洞以外的世界,天地元气动荡肆虐到了极致。

  在圣阶的威压之下,周玄依旧无法动弹,就连呼吸都极为困难。

  他的血近乎流尽,脸色苍白得妖异,犹如蝉翼般轻薄,黯淡,呈半透明。

  青衣妖兽显得异常兴奋,她蹲下身子,修长的手指轻触周玄的脸颊,青色辉光凝聚指尖,宛如利刃。她如刃的指尖在后者脸颊上轻划一刀,如同划在琉璃上,除了刺耳难听的锐音,并未留下任何痕迹。

  “好一副皮囊。”青衣妖兽眯眼笑了起来,更显妖魅。

  一旁依旧吃着零嘴的胖妖兽不屑地撇了撇嘴,仰躺着的周玄便觉压在自己身上的那座高山再长,直抵云霄。

  他闷哼一声,已是气若游丝。嘴唇再度开阖,只不过这一次,是有细微声音发出。

  那是源自他咽喉的声响。

  青衣妖兽秀眉一挑,以为这个弱小的人类终于忍受不住痛苦,于是她一挥手,撤去了尘衣妖兽施加在后者身上的强大威压。

  尘衣的胖妖兽更加不满,怒哼一声,威压更甚,朝着周玄碾去。

  “滚!”青衣妖兽怒不可竭,一声暴喝,威压凛凛升起。

  “时间无多,休要争执。”老人淡淡地看了两人一眼,语气更是冷漠。

  一丈方圆的天地,顿时云淡风轻。

  周玄只觉被无形之手死死箍住的咽喉兀然一松,气道重新顺畅起来。他深吸一口空气,感觉原本飘离的神元逐渐安固下来。

  黑袍的老人轻轻挥手,一股微风拂过周玄,后者身上纵横沟壑里的血液亦停止流溢,伤口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合。

  周玄的恢复力极强,这一次,却不是因其自身,或者说道海上的那颗皓珠,而是挥手老人的缘故。

  这一挥手,老人的脸色更显灰败,仿佛迟暮。

  周玄面对老人,艰难地坐起身来,身下的血液尚未干涸,他体内的新血更是未生,因而看起来极为虚弱,但是,他的双眸依旧明亮。

  老人也盘腿坐了下来。

  “如你所见,吾命不久矣。”老人看着周玄明亮的眸子,语气依旧清淡,神情同样冷漠。

  这个幻化为人形的强大妖兽,挥手间便将周玄的伤势治好,哪怕它是动用了自己的生命之力。

  以生机换死气,即便是普通的圣阶,也难以做到,这个老人,至少一脚踏出了其目前的境界。

  “吾虽将死,留下你袖中那条重新安静下来的小蛇的性命,你也不可能活着离开。”老人静静地看着周玄悄然运转体内元气,在后者心思刚起之时,忽然说道。

  老人的意思很清楚,就像治愈面前的这个人类时一样,他能够同样轻易地留下后者两条性命。

  周玄耸了耸肩,并不打算继续刚才的念头。

  即便拼死,他都不可能过得了老人这一关,更何况,自己的身后,此时还站着两名圣阶。

  若是……

  周玄握了握双拳,依旧觉得力不从心。

  若是那人在,恐怕就不一定了吧?

  如果他刚才选择放弃,是否“那人”,会再次出现呢?

  “他们原本是想强夺你的令牌,不过,现在看来,还是我赢了。”老人看了周玄身后的两头妖兽,嘴角破天荒往上扯了一扯。

  两头妖兽一脸无所谓的神情,这次打赌,对于他们而言,仅仅是枯燥生活的小小调剂。

  哪怕,这事关周玄的性命。

  周玄面容微寒。

  “莫怪吾等无情,事关黄泉一界命运,不得不谨慎。”老人直视周玄的眼睛,一脸肃穆。

  周玄长长吐了一口浊气,却是已无大恙。

  正如老人刚才所说,小七已经拜托了体内暴乱的状态,而得以放心动用皓珠的力量,周玄很快就生了新的血气。

  “为什么。”周玄这一问,实乃集结了多个问题,只是他一时之间不知从何问起,不如让老人自己述说清楚。

  “令牌一事,是前人之言,至于是谁,吾亦不知。这令牌太过重要,他们原本怀疑,以你的实力,根本无法发挥其作用。”老人说着,指了指周玄身后的两头妖兽。

  从两人的表情来看,直至现在,他们仍然十分怀疑。

  “但是吾相信。”老人扯了一下嘴角,这是在笑,“你的神识很强,远超你的境界,从你前来的那一刻起,吾原本亦有的怀疑,便已消散。”

  “你袖中的小蛇,能够感应到吾散发出的气息,便是因你强大的神识。”面对周玄无声的疑惑,老人解释道,“吾此前散发的气息,并非是假,吾确实是在求救,但不是因吾即将死去。”

  “他们刚才出手,只是为了确认,你是一个值得吾等赌上黄泉中万千尘兽生命的人。”老人继续说,“你至死都不愿意动用全力——自然,那样的你依旧很弱——只为你袖中的小蛇。即便,它并非是你的兽宠,即便它死去,你的神元也不会受到任何损伤。”

  “由此吾方能够,令他们信你。”老人最后说道,“有些事情,吾等妖兽,很难做到。”

  老人后面这半句话,才是一切的关键,也是周玄此时依旧活着的根本原因。

  但是,周玄却听出了另外一层意思。

  而他隐约的猜测,立刻得到了老人的证实。

  “千年以前,这个世界,并无所谓黑日。”老人看着周玄,最后说道,“直至,那座人类之城,在黄泉之中矗立。”

  不是那座降临这个世界的城,而是从黄泉中矗立起来之城。

  周玄从老人的沧眸中,看到了足以令世界寂灭的风暴。

  哪怕事先已有准备,老人的话,以及他的愤怒,依旧令周玄震惊不已。

  这一千年来,闯入这个世界的人类遗族,并非黑日的受害者,而是肇事者,不,是始作俑者。

  周玄缓缓站起身来,掸去身上尘土,说道:“我知道了。”

  他只说自己知道了,并不意味着他完全相信对方的话。哪怕这个妖兽,一念之间便能将他杀死。

  强者的诚恳,甚至示弱,仍不能让他放下戒心,哪怕,对方是一头妖兽。

  论起狡猾与阴谋,所有的智慧生物中,又有谁能与人类相比?

  “令牌在你手中,你的神识有多强大,便可控制多少尘兽。与吾等妖兽,并无而致。”老人并不在意周玄表现出来的冷漠,而是这般说道,“自然,你要先将它们,从黑日的操控下争夺过来。”

  周玄神识之强,三位圣阶从一开始便已领略,问题是,与黑日比起来,他只是强大如老人的圣阶面前的一头幼兽。

  周玄翻了翻白眼,对于老人云淡风轻的态度,颇为不爽。

  老人伸手,抛给周玄一颗玄色晶石,说道:“这个小东西留着,会有些用。”

  周玄接住这颗只有食指长的枣核型晶石,晶石上散发出来的气息令他殊为惊异,但他还来不及发问,脚下的地面已剧烈震动起来。

  一丈方圆的地面往上升去,须臾便回到了黄尘世界。

  “吾先行一步,希望为尔等争取些许时间。”老人背对周玄,对着尘天道。

  “或许半日,或许三瞬。”还不等周玄细问,老人已顾自给出了时间。

  三瞬,是他抵达那座人类城池的时间。

  留下这最后一句话,老人便消失在黄尘之中。

  尘暴骤狂,风沙几乎穿透周玄身上的青辉,天地间元气动荡,此起彼伏,乱人心神。

  为之狂乱的,除了那些可能暴露在这黑日之下,修为低下的人类,还有生长在黄泉之中的无数凶兽。

  老人甫一离开,周玄便察觉到了另外两名圣阶身上气息的动荡。

  这种动荡,与刚才发生在小七身上的情况,极为类似。

  只不过小七有皓珠的力量压制,这两名圣阶看,并没有。

  它们的实力不弱于小七,难免受到黑日的影响。

  两头妖兽的双眸迅速赤红,周玄第一时间暴退十丈之外。小七则自他的袖中飞出,现出原型。

  这是周玄第一次看见小七以本体出现,长达七丈的七色修蛇。

  十丈之外,两头圣阶妖兽甚至比小七要更快现出原形。

  黄尘风暴之中,那座山峦一般的高大身影再度出现。而那个虚立空中的身影,这一次,展开了各长达三丈的两对羽翼。

  它们身上的气息已经狂乱到了极致,但并未攻击周玄和小七,这表示,它们尚存一缕理智,未被黑日完全召唤。

  妖兽的本体是它们最强大形态,如果在这个形态下仍被召唤,黑日之下,兽潮将再添两位圣阶。

  “快走!”空中的身影长啸一声,用尽最后一丝理智,朝着十丈外的一人一兽大吼。

  与此同时,它扑扇的四翼,已有四道龙卷生成。

  周玄刚刚翻身上了修蛇的头顶,那座大山,已携金刚之力,出现在他们上空。

  无匹的威压,震散了席卷的黄尘,完全笼罩住了修蛇头顶上的人类。

  它曾对青衣妖兽赞叹这个弱小人类的小金刚体魄表示不屑,只因为,它拥有一副真正的金刚之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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