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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臭通杀!我叫你走,你居然敢不走?」她用力的推了他几把,「你给我走!现在就走!」

  「小姐……」

  「臭通杀!笨通杀!」她疯了似的边哭边骂,然后一步又一步将他往墙边推,「你走,滚。」

  他在她身边十年时间了,却从没见过这样的她。

  尽管此刻的她是这么的刁蛮、霸道又凶恶,可他一点都不觉得生气或无奈。这样的她,激起了他更多、更深的歉疚及不舍。此刻的通杀是万分的气恨自己,为何没守护她,以至于让她遭到魏缇的设局及虐待。

  「呜」苏深雪气得哭了。

  她不断的推他、打他,可那拳头却软弱乏力。她真的好累,好痛,她真的想逃,可是不行。

  突然,她彷佛全身气力用尽,一个腿软,整个人往下一沉

  就在这时,他一双劲臂及时的捞住她,然后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他知道这逾越了分际,但此时的他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思考。

  他只知道他想守护她,他只是想让她知道……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会在她身边。他愿意担她的苦,替她受罪,如果可以……他希望代替她待在魏府受魏缇的奴役。

  「小姐,别气,别气……」他低沉的声音温柔的安抚着、安慰着她。

  被他紧紧的抱在怀里,苏深雪紧绷的身心在这一刻得到释放。她不怕在他面前大声的喝汤,大口的吃ròu,她不怕在他面前流鼻水打喷嚏,她不怕在他面前放又臭又响的屁,她不怕在他面前出糗,可她从没在他面前哭……

  但这一刻,她深深觉得她可以。在他身边、在他面前,她想怎样都可以。

  于是,她再也不忍了。她牢牢的抓着他,尽情的在他面前宣泄自已的情绪。她知道他不会笑她,就算全世界的人都觉得她孬,她不争气,他也会守护着她,让她知道天塌下来,有他顶着。

  「通杀……通杀……呜……」她将脸埋在他胸口,「我好累,好冷,手好痛……」

  她像个撒娇的孩子般向他泣诉着。

  通杀忍不住轻拍她的背。这是他伴她十年来,最放肆的一次。

  他是仆,而且是男仆,对于她这个小女主子,向来是保持距离的。

  一直以来只有她主动的碰触他,他从不曾也不敢触碰她半根头发。

  他知道自己此举是多么的不可原谅,也想过她可能会一把推开他,甚至赏他一巴掌,骂一声放肆。

  可她没有,她反手抱住他,并放心的在他胸口哭泣,彷佛他是她的避风港。

  他内心激动不已,也更确定了自己的心意。他为她而活,自十年前的那一天,他便为她而活。

  他活着的目的便是为了守护她,不求任何回报及可能的守护她。他不曾像在乎她般的在乎过任何女子,这样的情愫,也许不是爱情,但肯定是他心怦跳的原因。

  「小姐,你想哭就哭,我会在你身边的。」他说。

  「嗯……」她点点头,更牢更紧的抓住他。

  哭了一会儿,她意识到这样其实有点危险,要是有人来了并撞见,那可不妙。

  于是,她轻轻的推开他,离开他的胸口尽管她仍依恋着它。

  「这里不比咱们自己家,你先走吧。」这次,她不是用命令的语气。

  「我不能把小姐丢下。」他说着,小心的拉起她的手,看着她那被冻坏了的手。

  当他看见她的手在经过七天劳役,已磨破皮,处处是伤痕时,他更心痛不舍,也更愤怒难消。

  「小姐怎受得了这样的糟蹋?」他转头看着那泡在冰水中的衣服,「我来帮小姐洗衣服吧。」

  「这怎么行?」她急忙阻止,「要是有人来了看见,那就……」

  「不怕。」他一笑,「小姐帮我把风,我来洗,就像小时候那样……」

  提起小时候,她终于破涕为笑。

  小时候,每当她做些调皮捣蛋的蠢事时,总是由他替她把风,有时被逮住了,他就替她顶罪。

  想起小时候的他,再看着现在的他,通杀早已是一个男人了呢。

  当初她留下他,是因为看他年幼可怜,抱着想保护他的心态将他留下当自己的跟班,可曾几何时,当年那个男孩已经蜕变成一个有着宽厚肩膀及胸膛,能够保护她的男人了。

  不知怎地,她的心狂跳起来,而那是她不曾有过的悸动

  「小姐一旁把风吧。」通杀对着她笑笑,挽起了袖子。

  通杀每天都悄悄的躲在隐密处,悄悄的守护着苏深雪。

  只要四下无人,他便现身帮她做好所有魏缇jiāo付她的差事。但就因为他一直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待着,也就将魏缇羞辱她、恶整她的行径看得一清二楚。

  看着魏缇那可恨的、刻薄的嘴脸及德行,他怒不可遏。

  他不只一次在心里想……总有一天他会替苏深雪将这一切讨回来。

  这日,是苏深雪的十八岁生日。

  像是知道今天是她的生辰,魏缇从早到晚安排了满满的工作给她,连让她喘口气的时间都不给,而且像是怕她偷懒似的,一整天都派人盯着她。也就因为这样,通杀即使就在暗处里看着、急着、气着,也做不了什么事。

  终于到了午夜前,苏深雪将所有的活儿都做完,得以回到那位在魏家厨房旁的小房间歇着。

  一进房,她已累得动不了,砰的一声躺在那硬又冷的木板床上。

  她连咒骂魏缇的力气都没了,闭上眼睛,她只想立刻进入梦乡。

  突然,有人轻敲房门

  「谁?」这该死的、没良心的魏缇,该不是还要编派工作给她吧?

  是没cāo到她过劳死,很不甘心就是了?

  「是我。」门外传来的是通杀的声音,低沉而小心。

  她虽然累毙了,可还是翻身爬起去开房门,房门一开,通杀迅速的钻进她房里,并关上门。

  「通杀,已经没工作让你做了啦。」她说。

  「今天不能帮到小姐,我实在……」

  「不怪你,魏缇整天派人监视着我,你也爱莫能助啊。」她说着,又走回床边坐下,「累死我了,全身都痛。」

  通杀来到她身侧,从衣袋拿出一罐不知是什么的东西。「小姐,这是我今天在街市上跟一支来自西域的商队买的羊油,很滋润。」说着,他打开罐子,挖出一小团手指甲般大小的羊油,然后抓着她的手,帮她涂抹着。

  苏深雪猜想那应该是类似绵羊油之类的东西。从西域商队那儿买来,也是舶来品呢,不便宜吧?

  「很贵吧?」她问。

  他摇摇头,「我存了不少钱,无妨,而且今天是小姐满十八岁的生辰呢。」

  「嗯。」她嘲讽的笑,「或许就是因为是我的生辰,魏缇才特别给我一顿粗饱。」

  她边发着牢骚的时候,通杀温柔的、小心的用羊油按摩着她的手,像是在呵护着什么易碎的珍品般。不一会儿,她的手又暖又舒服。

  她知道,那不完全是因为羊油,而是因为是通杀为她做这件事。是他的大手、他的心意温暖了她的手、抚慰了她的心。

  原来,她是这么贪恋着他的照顾及呵护,原来她对他的感觉并不一般。

  按摩完她的双手,他就从袖中拿出一个比钱囊还大上两三倍的锦囊。「这是老爷要送给小姐的十八岁礼物。」

  「咦?」她一怔,疑惑的看着他手上的锦囊。

  「我这趟去金泉城就是为了取回这些东西。」说着,他打开锦囊,拿出了一条以金线及银线嵌合的链子,「还有耳环跟手炼,但是小姐要干活,不适合戴着,不过项链倒是无妨,藏在衣服里,没人看得见。」

  苏深雪接过一看,那链子上缀着几颗大大小小的珍珠,可爱却又不失优雅。

  「真漂亮,原来我爹要你去金泉城就是为了这个?」

  「金泉城有最棒的金匠,老爷想给你最好的。」

  她点点头,眼眶有点湿热。虽然她人在魏府,她爹不能来看她,也无法放下赌坊的生意,像通杀这样整天在暗处守着她,但她知道爹的心里一定记挂着她。

  「通杀,帮我戴上好吗?」她说着,将项链jiāo到他手上。

  通杀拿了项链,她转了下身,将长发拨到前面。通杀小心的将项链绕上她的颈子,为她戴妥。

  看着她雪白的颈项,通杀有点心跳加速,夹杂着悸动,还有些微的羞愧及罪恶感。

  他很快的将手抽回,退后了一步。

  苏深雪摸着珍珠项链,笑着问:「好看吗?」

  「好看。」他低着头说。

  她眉头一蹙,「你连看都没看一眼呢。」

  「我看了,好看。」他仍没抬头。

  苏深雪拉着他的手,顿了一下,「看着我。」

  他抬起眼看着她,眼神却闪烁。「小姐早点休息吧,我先出去了。」说着,他转身快步的走向房门。

  她还没来得及喊他,他已经一溜烟的走了。

  她忍不住轻啐一声,「真是……我会吃你吗?」说着,她突然想到他刚才似乎脸红了。

  为什么?帮她戴项链让他想到了什么害羞的事吗?

  为了工作方便,苏深雪将项收在房间的枕头下,三天后的一个晚上,她干完活回到小房间,还没走到门口,便见魏缇从她房里出来。

  「喂,你在我房里做什么?」她问。

  「你房里?」魏缇哼了一声,「你在魏家,这里没有你的房间。」

  「什……」她把话吞了回去,她累了一天,也不想跟魏缇争论什么,「算了,我累死了,不想跟你吵。」说着,她便走进房里。

  突然,她发现她的枕头移位了。她下意识的冲过去翻开枕头,发现她藏在下面的项不见了。

  她怒火中烧,几个箭步冲出房间,拦下了魏缇。

  「把东西还给我!」

  「什么东西?」

  「你偷走我枕头底下的项链,那是我爹送给我的。」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偷你东西?」魏缇哼笑,「再说,我爹给我买那么多珠宝首饰,我平时看都不多看一眼,干么拿你的破项链?」

  「魏缇!」苏深雪一个箭步上前追着她,「还我!」

  魏缇一被她揪住衣领,便发出尖叫声,「来人啊!苏深雪抓狂了!」

  她一呼救,几名丫鬟及护院旋即赶到,七手八脚的拉开盛怒的苏深雪。

  魏缇被她扯得头发衣服都乱了,一副狼狈的样子,她恶狠狠的怒吼,「苏深雪,你敢?!」

  「小偷!」

  「你无凭无据的,说什么鬼话?」魏缇矢口否认。

  「你刚才明明从我房间出来!」

  「我是想看看你有没有趁着打扫的时候,偷偷摸走我家的东西。」

  「你……」苏深雪气得一阵晕眩。

  「苏深雪,你家开赌坊,耍千什么的也很平常吧?谁知道你手脚干不干净?」

  「魏缇,你少胡说八道,谁都知道来苏氏赌坊是决计不必怕庄家耍千的!」

  魏缇竟然这样污蔑她们苏家,实在教她咽不下这口气,「苏家人都讲信用,都很诚实,不是你说的那样!」

  魏缇挑眉一笑,「是不是守信用就看你怎么做吧?你最好安分的做满一个月丫鬟,那我就相信你苏家人都是守信诚实的。」说罢,她领着丫鬟及护院扬长而去。

  魏缇一走,苏深雪便四下找寻着可能隐匿在暗处的通杀,可她没看见他的身影,也没听见他的声音。

  对于刚才魏缇的那些话,以及丢失项链的事,她既气愤又委屈,她需要通杀在这个时候给她一点安慰,抚平她的情绪,可他却不在。

  她气得都快哭了,「通杀!」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她大喊了一声。

  突然,通杀从墙外翻了进来,急急忙忙的赶到她面前,「小姐,你叫我?」

  见着他,想到自己刚才受的委屈,她气得槌了他一下,「你跑去哪里了?!」

  「我……我去帮小姐买足套呀。」说着,他拿出两个羊毛制的小袋子,「我跟上次那商队的人买了这个,他说晚上睡觉时套着脚丫子,很暖的。」

  看着他手上的两个羊毛袋,她皱了皱眉头,觉得内疚,因为她不该拿他出气。

  「怎么了?」见她红着眼眶,通杀焦急的问:「你哭了?」

  她眉心一拧,「爹送我的项链被偷了。」

  「什么……」他身子一震,「怎有这样的事?」

  「刚才我回来时,看见魏缇从我房里出来,我进去便发现项链不见了,可她不肯承认是她拿的,还趁机羞辱我们苏家……」

  「你可看见她偷走项?」他平心静气的问。

  「那倒是没有。」她说。

  「那也不能说是她拿的。」他理智的分析并提供解决的方法,「小姐先别急,我想办法探探,若是她拿的,我一定会让项链物归原主。」

  她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终于,难熬的、漫长的一个月结束了。

  「结束了。」苏深雪来到魏缇面前,「再见。」

  她什么都不想再对魏缇说,因为她不想将时间浪费在魏缇身上。此时此刻,她只想着一件事,那就是立刻回家去看她那些可爱的家人们。

  在另一个时空,有着她的另一群家人。初来到这儿时,她常常想起他们,甚至因为想家偷偷哭泣。

  不过她是个乐观的人,很快便说服了自己,并坚信总有一天她会回到他们的身边。

  在这儿十年,她多了一些家人,对她来说,他们一样真实,也一样的重要。而且在她离开的这一个月里,她惊讶的发现到自己对他们的想念是多么的深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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