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节 特敏的眼泪
临行前的那暗，我在我那间破损的隔间里悄悄整理着所有属于我的东西。草垫下藏着所有的树皮纸，用始祖鸟喙做成的挂饰和纳兰兽骨磨成的剑。我总是做梦，梦中的自己亲手把这些都交给朗禹，并在鸣沙山的帐篷里给他讲着我在死亡之前到底经历了什么。可一旦回忆起梦境，却止不住的扬起绝望的尘土迷蒙住我的眼睛。我决定带走这些东西，就像对瓦申克说的那样，去观看这个世界更多的东西。这样的话，即使在梦里，我也可以对他多讲些有趣惊险的内容，而那样的梦便也会在记忆里多停留些。
这样的托辞，也兴许能够支撑我不太长的时间，去面对日月不明的生命。
破损的墙壁上探进一个脑袋，是巴勒木贾布的大儿子究仄。我急忙将我的东回草垫之下。在这个蜓壳里，除了我，或许最早领悟什么是“偷”的人就是他了。他与和他一同长大的瓦申克截然不同，但有时却又让我觉得相像。后者的感觉来自于瓦申克役使我去偷鸟皮卷的时候，那一种算不上十分聪明的狡诈。
“那有什么？”究仄盯着我的草垫。
“我的床。”我看着他。
“那个底下。”他走了过来。
我把手伸进草垫，死死抓住树皮纸。虽然这上面并没有什么决不可泄露的秘密，但我固执地不愿意让别人知道，尤其是他。
我从下一把掀起草垫，东西被夹在中间没有显露出来。究仄看了看，失望而气恼的瞪着我。
“族母长让你去她那里。”究仄转身离开，“你们要做什么，我都知道。”
“这个不是坏事。”我并不明白他的用意。
“那只是对你来说。你在利用瓦申克。”
“我利用他？”
“你的力量连特敏都不及，怎么有勇气出去。”
我的怒气逐渐涌在背后，压得我抬不起脖颈来直视他。因为面前这个人并不如瓦申克或其他人那样强大，近亲所生育出的那副痴像让我在心里有所鄙夷。究仄也没有和我纠缠下去的想法，走出了我的隔间。背后的磷纹隐隐发痛，而这一次并没有如同之前那样，让我充满力量。只是虚弱的酸痛罢了。
我再次来到族母长的房间，她正跪在铁花晶玉前做着祈祷。我站在门口，等着她的召唤。
“过来。”
我走到族母长身旁，铁花晶玉的光芒忽明忽暗，像是在与族母长的呼吸感应。族母长伸出手，示意我跪在她身边。她为我做每次狩猎前给予首领的祝福吟唱，干枯温暖的手紧紧抚着我的脸，一种强大的磁场般的吸引力将我牵引。我的身体变得十分轻松，令我苦恼的强大重力在这一刻仿佛消失不见。我的身体像是能够飞翔起来，而所有的肌肉皮肤变得坚固灵巧。
过了很久之后，族母长结束了祝福。铁花晶玉不知何时变得黯淡无光，而族母长衰老的脸庞上微微渗出一层汗水。我心中没来由的激起一份崇敬和感恩，这种情绪促使我对着族母长顶礼跪拜，使用我所知道的方式来表示喜悦。
我与族母长面对面相视，在她眼里我看到自己赤身的坐在这里。
“答应我，下一个明之前，你要去特敏那里。”
我猜到了族母长的想法，也知道她非常明白我们即将离去。那一暗，她的叹息和默许，从某一个方面来说，是因为依然对贾布家族尽有责任。我能看到族母长头顶的那一丝希冀之光，无论是对瓦申克等人成长的期盼，还是寄予特敏能够健康生育的愿望。
“族母长，我不是在拒绝你。我只是想让你知道，特敏一心担虑的是瓦申克。”
“这我知道。”族母长说，“我们大家都知道。”
“那为什么”
“因为我们需要更健康的人，这我已经说过了。我们不能像纳兰山上的野兽那样生存。我们能够使用工具，使用语言。虽然我不知道这些能力究竟是从何时开始得到。但是慈爱的母沁格告诉我们，我们应该不断的成长，强大，和繁衍下去。”
“我”我不知道还有什么理由推脱解释。
“你的到来，我一直都认为是母沁格对我们的点示。但我没有办法解读未来会发生什么。”
“您真的不知道我，或者你们祖先的来处么？”我不止一遍的问过她，“那个巨大的眼睛。”
“不用再怀疑我了。”族母长叹息的摇摇头，“我的生命短暂的连一棵六柱木都不如，这个阖地上的万事万物我又能知道多少呢。”
“那你的杜爸呢，更年长的祖先呢？真的没有任何痕迹么？”
族母长目光严肃的看着我，又有些忧虑的表情。
“你从我这里拿走的东西，也就是我所知道的最原本的记录了。但是”
族母长手微微颤抖起来，我跟着紧张起来，好像有什么恐怖的事情在她眼前出现。
“那上面所说的，没有人知道它的真伪。我只是一个襁褓中的婴孩，没有一件事情能够在那时的我的脑子里留下印记。从开始到现在，我都无法全部相信。我无法相信那些事情真实存在于这个地之上。”
“那上面写了什么？”我追问族母长，“瓦申克没有告诉我，而我也不认识那些文字。这些时间经历的事情已经足以让我惊讶。可你给我的感觉，却是这只像植物天中的一小颗白色萤石那样渺小。”
“你不知道更好，至少，那样你还有些力气。”族母长苦笑着说。
两人沉默良久，我也没有了再去发问的心情。族母长要求站起，我扶起她，转过身。族母长从隔间角落的地方拿出一个石盒，又从石盒里取出一个土褐色的软兽皮包。她走到铁花晶玉旁，解开那个包，里面摆放着一个黑色的残断玉阙。上面的纹饰似是狮虎，又像狗猪。只有下半身的形象，无法断定究竟是何物。可是我仍然非常诧异，这仿似曾经见过的古董的东西会出现在这里。
“你不要提出任何问题，”族母长厉声说道，“只要将这个东西紧紧带在身边。”
我接过玉阙，触摸它冰凉的纹饰。这样的触感让我想起白湖中人的冰块。
“你要用你的生命保证，会用最大的能力保护它。同时，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任何人。”族母长命令说，“直到你自然而然需要将它交付出去的那天。”
我点点头，又仔细端详了那块通黑的玉阙。我将它包回了软兽皮中，掖在胸口。
“不要忘了你答应我的另一件事情。”族母长说。
隔间入口处正有人上来。特敏一言不发，走到隔间中央，恭敬地叫了一声族母长。族母长看向我，而我下意识的避开了她的目光。族母长站在我和特敏的中间，两手各拉着我和特敏的手，放在她的眉骨之上。她口中咏颂莫名的咒语。
特敏不看我，藏在她的落发后那个畸形的右眼，死死盯在隔间里，那副绘有母沁格和她的两个儿子的壁画上。族母长又将我们的手叠在一起，我第一次感受到特敏不同于其他人的皮肤的细腻。但她的体温异常冰凉，低的像是死去了很久一样。我看着她，她的鼻息将额前的头发微微吹动，晶玉的光芒照在她的脸上。
她的眼泪汇在眼角，在这沉静的c黑暗的蜓壳隔间里涌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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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托辞，也兴许能够支撑我不太长的时间，去面对日月不明的生命。
破损的墙壁上探进一个脑袋，是巴勒木贾布的大儿子究仄。我急忙将我的东回草垫之下。在这个蜓壳里，除了我，或许最早领悟什么是“偷”的人就是他了。他与和他一同长大的瓦申克截然不同，但有时却又让我觉得相像。后者的感觉来自于瓦申克役使我去偷鸟皮卷的时候，那一种算不上十分聪明的狡诈。
“那有什么？”究仄盯着我的草垫。
“我的床。”我看着他。
“那个底下。”他走了过来。
我把手伸进草垫，死死抓住树皮纸。虽然这上面并没有什么决不可泄露的秘密，但我固执地不愿意让别人知道，尤其是他。
我从下一把掀起草垫，东西被夹在中间没有显露出来。究仄看了看，失望而气恼的瞪着我。
“族母长让你去她那里。”究仄转身离开，“你们要做什么，我都知道。”
“这个不是坏事。”我并不明白他的用意。
“那只是对你来说。你在利用瓦申克。”
“我利用他？”
“你的力量连特敏都不及，怎么有勇气出去。”
我的怒气逐渐涌在背后，压得我抬不起脖颈来直视他。因为面前这个人并不如瓦申克或其他人那样强大，近亲所生育出的那副痴像让我在心里有所鄙夷。究仄也没有和我纠缠下去的想法，走出了我的隔间。背后的磷纹隐隐发痛，而这一次并没有如同之前那样，让我充满力量。只是虚弱的酸痛罢了。
我再次来到族母长的房间，她正跪在铁花晶玉前做着祈祷。我站在门口，等着她的召唤。
“过来。”
我走到族母长身旁，铁花晶玉的光芒忽明忽暗，像是在与族母长的呼吸感应。族母长伸出手，示意我跪在她身边。她为我做每次狩猎前给予首领的祝福吟唱，干枯温暖的手紧紧抚着我的脸，一种强大的磁场般的吸引力将我牵引。我的身体变得十分轻松，令我苦恼的强大重力在这一刻仿佛消失不见。我的身体像是能够飞翔起来，而所有的肌肉皮肤变得坚固灵巧。
过了很久之后，族母长结束了祝福。铁花晶玉不知何时变得黯淡无光，而族母长衰老的脸庞上微微渗出一层汗水。我心中没来由的激起一份崇敬和感恩，这种情绪促使我对着族母长顶礼跪拜，使用我所知道的方式来表示喜悦。
我与族母长面对面相视，在她眼里我看到自己赤身的坐在这里。
“答应我，下一个明之前，你要去特敏那里。”
我猜到了族母长的想法，也知道她非常明白我们即将离去。那一暗，她的叹息和默许，从某一个方面来说，是因为依然对贾布家族尽有责任。我能看到族母长头顶的那一丝希冀之光，无论是对瓦申克等人成长的期盼，还是寄予特敏能够健康生育的愿望。
“族母长，我不是在拒绝你。我只是想让你知道，特敏一心担虑的是瓦申克。”
“这我知道。”族母长说，“我们大家都知道。”
“那为什么”
“因为我们需要更健康的人，这我已经说过了。我们不能像纳兰山上的野兽那样生存。我们能够使用工具，使用语言。虽然我不知道这些能力究竟是从何时开始得到。但是慈爱的母沁格告诉我们，我们应该不断的成长，强大，和繁衍下去。”
“我”我不知道还有什么理由推脱解释。
“你的到来，我一直都认为是母沁格对我们的点示。但我没有办法解读未来会发生什么。”
“您真的不知道我，或者你们祖先的来处么？”我不止一遍的问过她，“那个巨大的眼睛。”
“不用再怀疑我了。”族母长叹息的摇摇头，“我的生命短暂的连一棵六柱木都不如，这个阖地上的万事万物我又能知道多少呢。”
“那你的杜爸呢，更年长的祖先呢？真的没有任何痕迹么？”
族母长目光严肃的看着我，又有些忧虑的表情。
“你从我这里拿走的东西，也就是我所知道的最原本的记录了。但是”
族母长手微微颤抖起来，我跟着紧张起来，好像有什么恐怖的事情在她眼前出现。
“那上面所说的，没有人知道它的真伪。我只是一个襁褓中的婴孩，没有一件事情能够在那时的我的脑子里留下印记。从开始到现在，我都无法全部相信。我无法相信那些事情真实存在于这个地之上。”
“那上面写了什么？”我追问族母长，“瓦申克没有告诉我，而我也不认识那些文字。这些时间经历的事情已经足以让我惊讶。可你给我的感觉，却是这只像植物天中的一小颗白色萤石那样渺小。”
“你不知道更好，至少，那样你还有些力气。”族母长苦笑着说。
两人沉默良久，我也没有了再去发问的心情。族母长要求站起，我扶起她，转过身。族母长从隔间角落的地方拿出一个石盒，又从石盒里取出一个土褐色的软兽皮包。她走到铁花晶玉旁，解开那个包，里面摆放着一个黑色的残断玉阙。上面的纹饰似是狮虎，又像狗猪。只有下半身的形象，无法断定究竟是何物。可是我仍然非常诧异，这仿似曾经见过的古董的东西会出现在这里。
“你不要提出任何问题，”族母长厉声说道，“只要将这个东西紧紧带在身边。”
我接过玉阙，触摸它冰凉的纹饰。这样的触感让我想起白湖中人的冰块。
“你要用你的生命保证，会用最大的能力保护它。同时，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任何人。”族母长命令说，“直到你自然而然需要将它交付出去的那天。”
我点点头，又仔细端详了那块通黑的玉阙。我将它包回了软兽皮中，掖在胸口。
“不要忘了你答应我的另一件事情。”族母长说。
隔间入口处正有人上来。特敏一言不发，走到隔间中央，恭敬地叫了一声族母长。族母长看向我，而我下意识的避开了她的目光。族母长站在我和特敏的中间，两手各拉着我和特敏的手，放在她的眉骨之上。她口中咏颂莫名的咒语。
特敏不看我，藏在她的落发后那个畸形的右眼，死死盯在隔间里，那副绘有母沁格和她的两个儿子的壁画上。族母长又将我们的手叠在一起，我第一次感受到特敏不同于其他人的皮肤的细腻。但她的体温异常冰凉，低的像是死去了很久一样。我看着她，她的鼻息将额前的头发微微吹动，晶玉的光芒照在她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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