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节 沁入心脾的腥甜
我们紧跟在象群的后面，连走带跑的经过了整整一暗。待天明起，草地上的空气变得凝滞c闷热。从地下升腾起的热量让我耗尽体力，却仍然不得不弹跳着，像是跳蝇那样继续前行。瓦申克背着因为发烧而昏迷不醒的恪力，我扛着所有的行李，眼前一片模糊，两腿只凭借下意识跟随着。距离蓝色的阿苏尔山脉大约只剩不到十华的地方，象群的速度经过一暗的跋涉也同样减慢下来。
“你还好么？”
我走近瓦申克的身边，伸手摸了摸恪力的额头，温度烫手。我打开水袋，将饮口塞进恪力的嘴巴里，但他没什么力气去吸饮。我捏了捏，水袋的水量也不剩多少。正是这时，断牙在最前方鸣叫一声，象群似乎要停下来休整。瓦申克将恪力放在一块较软的草皮上，让他的头枕着自己的腿，又按压着他的胳膊和胸口。
瓦申克想要去周围找一点水来，我撑起来身体抢过水袋，觉得只能用这种方法才能不让他太多嫌弃我。
“尽量干净点。”瓦申克说。
我往队伍的最前走去，那里有几块巨大的岩石。我经过象群每一头象的身边，扬起脖子仔细去瞧瞧它们。这里没有一头是健康的，多多少少，眼里鼻里嘴巴里都有许多浊液。我感到惊恐，心里试想着它们究竟遇到了什么灾祸，才能让这些庞然大物变得如此虚弱。但是，另一种崇敬感也同时升起，即便在这样的状况下，它们也如同一支军队般纪律严明。最前头的一只老象瘫倒在地，松垮的皮肤堆在一起，嘴里不断喘着粗气。周围围着两三头小象，用鼻子不停为它驱赶着虫蝇，又从短鼻子里吹出气，使它尽量能够凉快一些。
断牙站在远处，眺望着阿苏尔山脉。我走过时，它半张着口，褐黄色的口水一滴滴滴在地上。我站定，离的很近，仰着头看它，心中丝毫没有对它恐惧的意思。这样的感觉没法描述也无从解释。它庞大的身躯在那一刻竟然令我心安。我注视它，它回过头来，也凝视着我。
“我去找些水来。”
我不知道当下为何我会对它说话，语气就像是出门前给家人嘱咐那样。而它也似乎听懂了，用嘴吸了吸垂下的口涎，让自己看上去没有那么邋遢，鼻子稍稍抬起指向远方。
恪力喝下去一些我从石缝里接到的水，瓦申克不知在哪弄来了两个鸟蛋，敲开吃了下去。
“恪力不会死吧。”
我摸着他的额头，温度没有降下反而更加热了起来。我的心脏扑扑直跳，胸口里像是有铁钩子往外拉一样。
“母沁格庇佑着我们。”瓦申克说，“是你选择跟着这群愚蠢的畜生一直走才会这样。”
“我真的感觉它们知道解救的方法。不然没有理由要这样没命的一直跑。”
“畜生又能知道什么。”瓦申克咒骂着。
我心疑他是在骂我，但又不好，也没精力发作。断牙在象群里摇摇晃晃地踱步，眼睛挨个扫过所有的同伴，好像是在清点象数。
“从上次我们看见的那片尸体之后，我一直在想一件事。”我说。
瓦申克看看我，眼睛里闪出冷冷的光。
“这里和我的家乡太不一样。除了你们我没有见过任何人类，而动物的品种已经超过了我所知道的最大程度。即使是最多动物的非洲，也不会像这里让我感到这么凶恶。”
瓦申克看看别处，对我的话毫无兴趣。
“特别是眼前这些生物，它们给我的感觉特别不一样。”
“你到底要说什么？”瓦申克极其不耐烦的说着。
“它们的智力要高出很多，”我有些紧张的回答，“甚至能和我们沟通交流一样。”
“我从没这么觉得。”瓦申克收拾包袱，将三副盾甲捆绑在一起扔给我，“蜓壳里的我们只不过是因为数量稀少。如果有更多的人，那局面肯定不是现在这样。这也是我们为什么会走到这里的原因。”
“你看过那只断牙的眼睛么？”我向前看去。断牙审度着他的同伴们的状况，待清点齐整以后，象群开始继续前行。
“的确不同于其它的畜生。”瓦申克轻轻说了一声。
“当它看着我时，就像对面是一个充满智慧的老人。”我说，“它对我们毫无敌意，相反的，我能感觉到因为恪力变成这样，让它感到了很大的内疚感。”
瓦申克听着我说的话，又继续背起恪力，从地上捡起武器别在腰间。恪力满脸通红，眯着眼睛再次昏睡过去。天光即将亮起，头顶上空笼罩着薄薄的水汽，远处的阿苏尔山脉脚下也逐渐发出光亮。但是那种光亮完全不同于萤石，幽幽冥冥闪烁着，仿似鬼火一般。
“你会不会什么兽语？”我突然想到这个问题，好奇地问瓦申克。
“兽语？”瓦申克拧着眉头看我，“我能从纳兰兽和始祖鸟的叫声里辨别出它们的情绪，还有公母。”
“那它们的声音呢？”我指着前面的象群，“你能听出什么？”
“痛苦。”
“还有呢？”
“断牙的那个不停在给同伴打气。但是”
“什么？”我追问瓦申克。
“它的身体也是最不堪的。”
我顿了下，往队伍的最前头看，断牙歪歪斜斜的走在一侧，后腿跛的厉害。走一会儿，就会和同伴落下一段距离。但不会太久，断牙又会使劲紧跟上去。我回头看着瓦申克，他的眼里也流露出一些忧虑。恪力的头搭在他的肩上，真的像死了那样紧闭眼睛。
我难以自持地流出眼泪，但又怕被瓦申克看到，背过身去快速地擦掉。
“你比巴勒木的老婆还要软弱。”瓦申克嘲笑道。
我瘪了瘪嘴，倒也明白他想说的意思是“敏感”而已。但在我所知的图瓦语里并没有相似的词语。瓦申克又甩给我他的包袱，我身上的重量沉重的简直可以让我立刻陷入脚下湿漉漉的黑色草地中。
“加快速度。”瓦申克对我说，“它们跑起来了。”
象群确实如瓦申克说的那样加快了行进速度，每一个都长大了嘴巴来更频繁的呼吸。前方的空气里传来阵阵恶臭，比之前闻到的更加令人难耐。阿苏尔山脉近在咫尺，气温也开始变低一些。山脚下隐隐出现了一个泛着宝蓝色光芒的山谷。象群像是离家出走的孩子，再次看见张开双臂拥抱自己的母亲那样，丢了命的往那里奔去。
在天光彻底消失之前，我们跟随象群踏入了阿苏尔山脉中的蓝色菌谷。
之前所看到幽幽冥冥的鬼火，正是谷中密密麻麻的菌菇们所散发出来的光亮。谷口矗立着一棵七八丈高的，极茂盛的金黄七叶树，背后的蓝光让它仿佛一尊正在禅坐的菩萨般庄重。象群围绕了过去，纷纷跪倒在它的面前，并从喉咙里发出震动，形成低沉的轰鸣声，回荡在谷口间。那种力量由地面传导而来到我的体内，五脏六腑不由得也随着它们一起发出那种雄浑的祈祷声。瓦申克累瘫在地上，而恪力却苏醒过来，睁开眼看着眼前的一切。
“这是什么？”恪力小声问道。
七叶树开始纷纷扬扬的飘落金黄色的树叶，一片片散在象群身上。
“你好点了么？”我询问恪力。
“还能坚持住。但肚子里还是痛痒得要死”恪力停了下来，等了一会儿接着说，“你有没有觉得，这里的空气很香甜。”
我提鼻子嗅了嗅，除了有一点水腥气外，没有任何异样。可是象群的行为让我觉得更加好奇。和恪力一样，它们仿佛比之前要精神了一些。我仰视着金黄七叶树，不知是不是因为它的关系。我看了看周围，两侧的山坡底部，郁郁葱葱的长满了两尺来高幽蓝的菌菇。这些长相犹如蛤蟆一样的菌菇，一直延伸直谷的深处。这时，象群从七叶树下站起，看样子，又打算往菌谷里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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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好么？”
我走近瓦申克的身边，伸手摸了摸恪力的额头，温度烫手。我打开水袋，将饮口塞进恪力的嘴巴里，但他没什么力气去吸饮。我捏了捏，水袋的水量也不剩多少。正是这时，断牙在最前方鸣叫一声，象群似乎要停下来休整。瓦申克将恪力放在一块较软的草皮上，让他的头枕着自己的腿，又按压着他的胳膊和胸口。
瓦申克想要去周围找一点水来，我撑起来身体抢过水袋，觉得只能用这种方法才能不让他太多嫌弃我。
“尽量干净点。”瓦申克说。
我往队伍的最前走去，那里有几块巨大的岩石。我经过象群每一头象的身边，扬起脖子仔细去瞧瞧它们。这里没有一头是健康的，多多少少，眼里鼻里嘴巴里都有许多浊液。我感到惊恐，心里试想着它们究竟遇到了什么灾祸，才能让这些庞然大物变得如此虚弱。但是，另一种崇敬感也同时升起，即便在这样的状况下，它们也如同一支军队般纪律严明。最前头的一只老象瘫倒在地，松垮的皮肤堆在一起，嘴里不断喘着粗气。周围围着两三头小象，用鼻子不停为它驱赶着虫蝇，又从短鼻子里吹出气，使它尽量能够凉快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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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找些水来。”
我不知道当下为何我会对它说话，语气就像是出门前给家人嘱咐那样。而它也似乎听懂了，用嘴吸了吸垂下的口涎，让自己看上去没有那么邋遢，鼻子稍稍抬起指向远方。
恪力喝下去一些我从石缝里接到的水，瓦申克不知在哪弄来了两个鸟蛋，敲开吃了下去。
“恪力不会死吧。”
我摸着他的额头，温度没有降下反而更加热了起来。我的心脏扑扑直跳，胸口里像是有铁钩子往外拉一样。
“母沁格庇佑着我们。”瓦申克说，“是你选择跟着这群愚蠢的畜生一直走才会这样。”
“我真的感觉它们知道解救的方法。不然没有理由要这样没命的一直跑。”
“畜生又能知道什么。”瓦申克咒骂着。
我心疑他是在骂我，但又不好，也没精力发作。断牙在象群里摇摇晃晃地踱步，眼睛挨个扫过所有的同伴，好像是在清点象数。
“从上次我们看见的那片尸体之后，我一直在想一件事。”我说。
瓦申克看看我，眼睛里闪出冷冷的光。
“这里和我的家乡太不一样。除了你们我没有见过任何人类，而动物的品种已经超过了我所知道的最大程度。即使是最多动物的非洲，也不会像这里让我感到这么凶恶。”
瓦申克看看别处，对我的话毫无兴趣。
“特别是眼前这些生物，它们给我的感觉特别不一样。”
“你到底要说什么？”瓦申克极其不耐烦的说着。
“它们的智力要高出很多，”我有些紧张的回答，“甚至能和我们沟通交流一样。”
“我从没这么觉得。”瓦申克收拾包袱，将三副盾甲捆绑在一起扔给我，“蜓壳里的我们只不过是因为数量稀少。如果有更多的人，那局面肯定不是现在这样。这也是我们为什么会走到这里的原因。”
“你看过那只断牙的眼睛么？”我向前看去。断牙审度着他的同伴们的状况，待清点齐整以后，象群开始继续前行。
“的确不同于其它的畜生。”瓦申克轻轻说了一声。
“当它看着我时，就像对面是一个充满智慧的老人。”我说，“它对我们毫无敌意，相反的，我能感觉到因为恪力变成这样，让它感到了很大的内疚感。”
瓦申克听着我说的话，又继续背起恪力，从地上捡起武器别在腰间。恪力满脸通红，眯着眼睛再次昏睡过去。天光即将亮起，头顶上空笼罩着薄薄的水汽，远处的阿苏尔山脉脚下也逐渐发出光亮。但是那种光亮完全不同于萤石，幽幽冥冥闪烁着，仿似鬼火一般。
“你会不会什么兽语？”我突然想到这个问题，好奇地问瓦申克。
“兽语？”瓦申克拧着眉头看我，“我能从纳兰兽和始祖鸟的叫声里辨别出它们的情绪，还有公母。”
“那它们的声音呢？”我指着前面的象群，“你能听出什么？”
“痛苦。”
“还有呢？”
“断牙的那个不停在给同伴打气。但是”
“什么？”我追问瓦申克。
“它的身体也是最不堪的。”
我顿了下，往队伍的最前头看，断牙歪歪斜斜的走在一侧，后腿跛的厉害。走一会儿，就会和同伴落下一段距离。但不会太久，断牙又会使劲紧跟上去。我回头看着瓦申克，他的眼里也流露出一些忧虑。恪力的头搭在他的肩上，真的像死了那样紧闭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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