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节 无名的首领
谷顶上空槌喙龙不停来往于山头之间，断牙尽量躲避着它们，奔跑在长满荒木的谷底深林中。
那些身形较大的槌喙龙极有秩序的飞来往去，没有嘈杂的声音和太多的交流，仿佛是谁来安排好的那样。它们在爪子里抓着一棵棵树木，和大量的植物，偶尔有几只也会带走一些蟆菇。这些大鸟往返于阿勒托峰和菌谷之间，持续了很久的时间。断牙载着我蹲在一棵茂盛的青绦楸下，从树叶的间隙中看着它们。我和断牙都在抑制着自己的呼吸，以免发出大的动静。但是这对于伤痕累累的它来说却是异常辛苦。
等了一会儿，待附近山腰上的几只离开以后，我们走进了那边的一个山洞。山洞里漆黑一片，只在最远的尽头亮着一个小点。断牙仿佛能看见路一样，轻车熟路的往前快速通过。
洞内但直到出口时，断牙犹豫停止下来。我从它的身上爬下来，朝洞外打探。洞外正是牧蜴居住的那个深谷盆地，那两块长满花藤的巨石就在不远处。粉色的牧蜴们此时正聚集在洞口，而我也认得出那几只深色的牧蜴头领正站在前方。
“它们在干什么？”我回头问断牙。虽然我知道它没办法回答我。
突然，随着刺耳的叫声，两只槌喙龙从天而降在了盆地中央。它们收起翅膀，迈着尖利的脚爪往前去了几步。这时我才看清，如断牙一半大小的槌喙龙的真实模样。小牧蜴们纷纷向四处逃窜，唯独留下那几个头领没怎么退后。一只槌喙龙悠闲的在四周走动，啄着旁边树上的新图嫩芽。另一只则原地不动，低下头，从嘴里吐出一些圆形的球体滚在牧蜴眼前。
断牙的肚子里低低鼓出一声，回头看时，他的嘴角又流出一些黄色液体。
“你还好么？”
断牙“呜呜”一声，四蹄慢慢跪下。它的眼睛看着洞口边上长的蟆菇，眼里又泛出一些黑色。它伸长了鼻子，试着去卷起一些。我挡了下来，抱着它的鼻子。
“你不能吃这个！”
断牙顿了一下，鼻子又用力将我抵开。我从怀里拿出装了装着硫磺泉水的水袋，小心翼翼的递了上去。断牙感觉有些彷徨不定，鼻子动了动，但还是拒绝了我。
它的嘴里发出了“咳咳”的声音，但不像是什么疼痛的原因。断牙卷了两朵蟆菇塞进嘴里，一下下咀嚼着，看上去令我难过。洞外的牧蜴们从洞穴里合力拖出来一个藤茎编织的网子，里面装满了许多绿色的果子。断牙猛地站了起来，努起鼻子瞪大了眼睛，整个头部都探去了洞外。
“回来！”
我压低声音呼唤断牙，但它却像是中了魔一样往牧蜴那里冲了过去。槌喙龙和牧蜴同时发现了断牙，而我却躲在洞里不敢追上去。牧蜴迅速分成两侧对断牙群起攻之，而两只槌喙龙也抓起了那一网的绿果试图离开。断牙吼叫着发怒起来，踩死了许多牧蜴，仿佛要去夺下那些绿果。牧蜴的攻击也更加凶猛，无数的脓包砸向断牙的身体，粉色汁水溅开在它身上冒出腐蚀的气体。槌喙龙扇动翅膀，大风压制了地上的花草抬不起头来。它们很快便飞离了地面，断牙伸长鼻子，抬起前脚去够着也无济于事。牧蜴的攻击并没有停止，脓包砸中了断牙的眼睛，皮肤上没有一处不淌着血。
“你回来啊！”
我大叫着，在洞口处想唤回断牙。但它却是丧了气的模样，半跪在地面上任由牧蜴凌辱自己。两只槌喙龙带着绿果彻底飞离了菌谷盆地，断牙挨着击打直直看着它们离去的方向。
“嗷嗷~~”
断牙仰天长啸，声音震荡在山谷之中，也震慑了牧蜴们。它挥动鼻子扫除了围在自己附近的那些蝼蚁，怒嚎着去屠杀它们。牧蜴分散开来，有一些胆小的索性退回了洞穴里去。断牙毁掉了大片的蟆菇，又用身体不断撞击牧蜴洞穴的岩石，但除了一些藤茎和杂草被震荡下来以外，再无反应。牧蜴们全部退了回去，发狂的断牙看上去像死神一样的可怕，披着血衣的黑色躯体彻底瘫倒在巨岩前面。
盆地中，牧蜴们遍野尸横。碾碎的蟆菇c牧蜴的体液c断牙的血，全部混合起来，那种气味或许能胜过地狱的一切。
我走到了断牙的身边，看着它的身体没有一处是完整的模样。我的两手颤抖着，哆哆嗦嗦地从腰间解下水袋，往断牙的口里灌去一些，但又全部流了出来。它像死了那样，又像一座从未活过来的小山。我掰开它的眼皮，眼珠呈现着灰褐色没有反应。
“起来。断牙。”我笑着小声叫着它，眼里面的泪水却不可抑制的冒出来。那时候，我多么希望它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名字。
一只尖尾虱从它的嘴巴里爬了出来，个头要比恪力身上的更大一些。我抓在手里，尖尾虱的尖尖勾爪刺住了我的皮肤。我将硫磺泉水倒了上去，尖尾虱即刻缩成了一团，干瘪瘪的枯萎掉了。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死，只能扔在地上用脚彻底了结。
我四处寻找可以救治断牙的东西，但这里除了蟆菇之外什么也没有。断牙的呼吸声越来越微弱，洞穴里的牧蜴也在探查这里。地上被断牙踩毁的蟆菇散发出腥甜的气味，我想除了它们的确再无它法。
我用手挤出蟆菇的黑色汁水，一大捧一大捧的喂进断牙的嘴巴里。我重复着这个动作不知过去了多久的时间。胳膊像是断了一样，怎么也抬不起来，连感到酸困的力气都没有。
断牙睁开了眼睛，缓缓的恢复起来一些精神，眼瞳的黑，亮的人。我用背扛着它，嘴里不断给他说着“起来”，努力让它能够站起来。洞口里的粉色亮光隐隐约约的晃动起来，我的声音便再加大。我告诉断牙，不应该死在这种地方，它一定能够带着我，在牧蜴发动又一次的攻击之前离开盆地，沿着第一次进来这里的小路走回菌谷入口。
七叶树下，象群围在断牙的身边，从各处为它采来的食物堆积的像一座小山。我央求瓦申克试着用族母长给的药来治疗断牙，但没有什么效果。断牙用鼻子推了推我，仿佛在说“没事”。又扔给我了很多果子，让我分给瓦申克和恪力。
“这是什么味道？”恪力拿着水袋闻了闻。
“嗯奥撒克，能让你身上的那些虫子醉死过去。”我只能这么回答。
“不能彻底杀死么？”
“这我不知道也可能会。”我看着断牙，“但是起码比现在要好得多。”
恪力瘪了瘪嘴，皱着眉头将一整袋的硫磺泉水喝了下去。他连续打了很多嗝，浑身打着哆嗦，脸色也变得菜绿。瓦申克看到这样子，抓住我的脖领怒气冲冲的质问。
“这到底是什么？他怎么这样。”
“我不知道。”我想甩开他，“我喝过了，不会有事。”
恪力跪在地上，开始呕吐起来。黄色的唾液里带出了很多黑褐色的小点，恪力看上去极为痛苦，吐到最后连跪着的力气都没有了。他趴在地上，那些恶心的粘液粘在他的身上。我跑过去扶起来恪力，他的黑瞳的颜色消了下来，只留下一点点灰。
地上的那些数十个黑点便是恪力体内的尖尾虱，一个个全部缩成一团。我点燃了火把，一一将它们全部烧死。也正如我想的那样，硫磺泉水并没有除掉它们，在火源靠近时它们又醒了过来，但下一秒便成了一丝黑烟。
恪力疯狂地吃着果子，汁水喷满了他的毛皮衣。瓦申克象征性的吃了一两个，不知为何，他总是对象群产生非常抗拒的心理。反倒是象群里的一两头小象对他充满好奇，总喜欢跟在他的身后，就算瓦申克虎起脸来吓唬也没什么畏惧。
“你上辈子可能是它们的同伴。”我对瓦申克开了玩笑，虽然也不会指望他能回应。
“我的前世只可能是阿尼贾布，你记住。”瓦申克指了指我，算是一种威胁。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需要做一些事。”我抓住这个机会说，“像阿尼贾布那样。”
“什么？”
“我们需要再去一次那个硫磺泉。”
“为什么？”
“就算不能完全杀死这些虫子，但也能像恪力这样令象群好受一些。”
“我们凭什么要帮助这些东西？”瓦申克依然固执。
“是断牙帮了我们。”我说，“在那个洞里，你记得么？”
瓦申克不再说话，在这一点上我不会怀疑他敢于否定恩报的关系。就像特敏说的那样，瓦申克就是一个拥有最勇猛的战士身躯的孩子。照这样的说法看，我似乎需要转变方式来与他相处，便可以较轻松的继续下去。现在的例子就是最好的证明。
我走到断牙的身边，它正匍匐在地上休憩。身上的血疤已经凝固，那只受伤的眼皮上也形成了一朵花的形状。
“我需要借用你的两个同伴。”我趴在它的耳边轻声说。
断牙睁开眼，看着我。
“我们要再去一次硫磺泉，带回来足够的泉水。”
断牙哼了一声，像是在担心的拒绝。
“没关系的。”我对它说，“瓦申克要比我强壮一千倍。所以也就能带回来一千倍的泉水。
”
断牙的鼻子喷了一声，这次像是在笑一样，我也笑了起来。它的眼眶里泛出一些些泪水，我的心里却跟着难受起来。它缓缓站了起来，向着象群那里叫了一声，随后便走来了两头强壮的同伴。我和瓦申克从果堆里挑拣出几十个硬皮大果，挖去了中间的果肉，用藤茎连在一起用作盛水。断牙一直在注视我们的每一个动作，好像是族母长在临行前对我们祈祷祝福的模样。
我们三人坐在两头短鼻象的背上，看着身后的象群。断牙跟随我们走到了菌谷入口，我拍了拍它的短鼻子，它又轻打了下我的头。瓦申克独自在前呼喊让我们跟上。
“很快就回来了。”我对断牙说。
身后的断牙吸足一口气，高嗥一声。两头象也远远的回应了它。植物天光又要暗了下去，蟆菇的气味也淡了不少。我觉得这是最恰当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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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身形较大的槌喙龙极有秩序的飞来往去，没有嘈杂的声音和太多的交流，仿佛是谁来安排好的那样。它们在爪子里抓着一棵棵树木，和大量的植物，偶尔有几只也会带走一些蟆菇。这些大鸟往返于阿勒托峰和菌谷之间，持续了很久的时间。断牙载着我蹲在一棵茂盛的青绦楸下，从树叶的间隙中看着它们。我和断牙都在抑制着自己的呼吸，以免发出大的动静。但是这对于伤痕累累的它来说却是异常辛苦。
等了一会儿，待附近山腰上的几只离开以后，我们走进了那边的一个山洞。山洞里漆黑一片，只在最远的尽头亮着一个小点。断牙仿佛能看见路一样，轻车熟路的往前快速通过。
洞内但直到出口时，断牙犹豫停止下来。我从它的身上爬下来，朝洞外打探。洞外正是牧蜴居住的那个深谷盆地，那两块长满花藤的巨石就在不远处。粉色的牧蜴们此时正聚集在洞口，而我也认得出那几只深色的牧蜴头领正站在前方。
“它们在干什么？”我回头问断牙。虽然我知道它没办法回答我。
突然，随着刺耳的叫声，两只槌喙龙从天而降在了盆地中央。它们收起翅膀，迈着尖利的脚爪往前去了几步。这时我才看清，如断牙一半大小的槌喙龙的真实模样。小牧蜴们纷纷向四处逃窜，唯独留下那几个头领没怎么退后。一只槌喙龙悠闲的在四周走动，啄着旁边树上的新图嫩芽。另一只则原地不动，低下头，从嘴里吐出一些圆形的球体滚在牧蜴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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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好么？”
断牙“呜呜”一声，四蹄慢慢跪下。它的眼睛看着洞口边上长的蟆菇，眼里又泛出一些黑色。它伸长了鼻子，试着去卷起一些。我挡了下来，抱着它的鼻子。
“你不能吃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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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彻底杀死么？”
“这我不知道也可能会。”我看着断牙，“但是起码比现在要好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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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前世只可能是阿尼贾布，你记住。”瓦申克指了指我，算是一种威胁。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需要做一些事。”我抓住这个机会说，“像阿尼贾布那样。”
“什么？”
“我们需要再去一次那个硫磺泉。”
“为什么？”
“就算不能完全杀死这些虫子，但也能像恪力这样令象群好受一些。”
“我们凭什么要帮助这些东西？”瓦申克依然固执。
“是断牙帮了我们。”我说，“在那个洞里，你记得么？”
瓦申克不再说话，在这一点上我不会怀疑他敢于否定恩报的关系。就像特敏说的那样，瓦申克就是一个拥有最勇猛的战士身躯的孩子。照这样的说法看，我似乎需要转变方式来与他相处，便可以较轻松的继续下去。现在的例子就是最好的证明。
我走到断牙的身边，它正匍匐在地上休憩。身上的血疤已经凝固，那只受伤的眼皮上也形成了一朵花的形状。
“我需要借用你的两个同伴。”我趴在它的耳边轻声说。
断牙睁开眼，看着我。
“我们要再去一次硫磺泉，带回来足够的泉水。”
断牙哼了一声，像是在担心的拒绝。
“没关系的。”我对它说，“瓦申克要比我强壮一千倍。所以也就能带回来一千倍的泉水。
”
断牙的鼻子喷了一声，这次像是在笑一样，我也笑了起来。它的眼眶里泛出一些些泪水，我的心里却跟着难受起来。它缓缓站了起来，向着象群那里叫了一声，随后便走来了两头强壮的同伴。我和瓦申克从果堆里挑拣出几十个硬皮大果，挖去了中间的果肉，用藤茎连在一起用作盛水。断牙一直在注视我们的每一个动作，好像是族母长在临行前对我们祈祷祝福的模样。
我们三人坐在两头短鼻象的背上，看着身后的象群。断牙跟随我们走到了菌谷入口，我拍了拍它的短鼻子，它又轻打了下我的头。瓦申克独自在前呼喊让我们跟上。
“很快就回来了。”我对断牙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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