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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节 守备军

  “你是怎么知道用那些草可以驱赶伊鬼蝠?”我好奇地问瓦申克。

  “你又怎么知道那些东西叫做伊鬼蝠?”瓦申克反问过来。

  我想了想,看着眼前的穆门,不打算再隐瞒瓦申克。

  “修庆告诉我的。”我回答说。

  “鸟皮卷。”瓦申克也回答了我。

  “那里面也写了这些?”

  “并没有多少,我大概猜中了一些。”

  瓦申克抬头看着坡顶的行宫。

  “修庆是在里面么?”我问瓦申克。

  “不,”他回答说,“在我出来之前就没有见过他。”

  我预备跳过一块草甸时,脚却被卡在一道缝隙里。我摔下来,使劲抽离但毫无用处。不断移动的草甸让缝隙变得更加狭窄。

  “收起胳膊!”

  瓦申克大声对我说,抽出长刀瞬间斩断了半块草甸,卡在中间的腿立刻拔了出来。我甩掉泥浆站起,坡下的杲垢大军已经从白烟中钻出,缓缓向上迫近。

  “谢谢你。”我转身对瓦申克致谢。

  但他已经追上去了远处的空则和萨克,并对他们说着什么。只剩穆门在前面回头望着我。

  “撤守行宫!‘提鲁斯’缆绳准备!”

  延祸的俩领命令翼手龙群重新回到船舷上抓起缆绳,所有守备军撤回德罗撒境内从长计议。拉贡们此起彼伏的发出哀乐一般的鸣叫,仿佛是在感慨德罗撒在这持续了四百多“归”的“德苏之战”中,第一次以失败者的姿态回归。草甸颤动的更加强烈,身后的一簇簇火焰一个个被掠过的黑云熄灭。

  我跟随残存守备护卫已到达坡顶,高高扬起的船头对我来说好像是永生都无法逾越的巅峰。船舷处垂下来几根缆绳,守备护卫争先恐后的抓住向上攀登。头顶上突然落下一层灰尘,我掸了掸,认为只是谁身上的泥浆。

  但是这样的想法只是因为我内心期待能够立刻结束争斗的胆怯愿景所致。我抬头看,六公塔上的雕像们突然全部都变形扭曲起来,而夹在灰尘里的又多了些小碎石块,连续两三个砸中我的衣甲,肩膀上生疼。

  ”呼喝!”一声,船头上发出一阵骚乱。右前方的坡沼抬高起来,马上要登上去的那些守备又被荡了下来。六公塔旁的姆拉雅墙底先后冒出来四只大于穆塔布拉龙成十多倍的巨型杲垢,两两挤在一处,前爪搭在防御墙体上不断用它们宽扁肥厚的鳄吻撞击啃咬。

  震动波沿着姆拉雅直传导上六公塔顶,没一会儿,第三尊头像应声碎裂,夹裹着一团团红炎如火雨般落下。

  “阿玛格内降下了愤怒!”

  船头之上,勤岑站在顶端高扬着两手向天空悲愤呐喊。落下的雕像碎块砸中了甲板,船体一下子变得倾斜。已经通过了后卫线位置的杲垢大军距离行宫不过十余丈,守备护卫中祈祷声c咒骂声不绝于耳,混乱一团。爬上一半的几只拉贡或跳或掉下来在草甸上,试图寻找别的路径逃生。此刻,也已经没有谁更多在意还在行宫中的秘云的为难。

  “直起你们的身体!回去行宫内殿!”

  瓦申克再次发号施令,但这一次没有再假借延祸的身份,而那些预备的叛逃者竟也对此没有存疑的顺服下来。这样的场景令我突然想起曾经是见过的:纳兰山下,在围捕那些现在想来羸弱不堪的野兽时,瓦申克也一度替代了生病的尚贾布,完成了一场场漂亮的剿杀。

  只不过,时至今日,情况发生了天壤之别。我们成了困在岩缝中的那只小兽。

  “行宫里是否还有武器?”瓦申克问着还未登船的延祸。

  “或许吧。”

  延祸的语气并非不屑,而是如同他那件挂满污泥的铠甲一样,成了颓靡之徒。

  “还剩多少提鲁斯?”瓦申克转而问身后的俩领。

  “五什左右。”俩领回答的爽快很多,“但有不少受了伤。”

  瓦申克思索一下,又要开口说话。

  “没有时间浪费。”延祸突然抓住了缆绳准备登上行宫,“马上将撤回第一断口。”

  “你是要打算放弃这里么!”瓦申克冲下去拽住了延祸的铠甲,“你知道一旦失去姆拉雅,这将意味着什么!”

  四只巨型杲垢合力攻击六公塔旁的底处,几次强有力的撞击后,一道不小的裂纹已经出现。六公塔顶的石亭石柱连着顶盖已被震翻下来,燃着的火台后的‘方尖碑’摇摇欲坠。

  “不,你们不能放弃这里。”勤岑走了过来,苦苦哀求道,“临督也不会同意这样的选择的。”

  延祸不顾阻拦依旧登上了行宫,瓦申克也决定去殿内取出武器。翼手龙群基本已经准备好了所有的缆绳,有急促的腾空而起,扯着嗓子嘶吼。没有谁对勤岑的劝说理会,即使所有拉贡都明白放弃的后果。穆门看看勤岑,命令两个护卫引延祸进入殿内休息。

  延祸的精神已经被完全击毁,两名护卫架起他来像是一个泡发的麻袋。几十根缆绳陆续拉了起来,行宫开始颠簸,弓弩护卫靠在船舷上,支起没有了箭矢的弓弩装模作样的准备迎击。

  但是杲垢大军并未向行宫而来,转而全部涌向巨型杲垢的方向。瓦申克领着几名守备扛出了二三十套武器装甲,但是船尾已经离地的行宫让仍有保卫之心的他们一片死寂。黑云聚拢在了四只怪物的身旁,好像大地的獠牙一口衔住了黄白色的姆拉雅。

  墙底出现了第二条裂缝,勤岑跪在甲板上大声哭嚎,仰头对着勤族祖先的圣像不听念诵祷文。勤宾威逼穆门命令提鲁斯飞向杲垢大军攻击,但是穆门却直直望着半开着拱门的内殿之中。

  突然,远处的杲垢大军里出现一阵骚乱。一只大个子摇摇摆摆的退了几步,前爪从墙体上落下来,重重砸在泥浆里,掀翻不少小杲垢。等它再爬起来时,我才看见在它右眼上狠狠插着一支铁箭。巨型杲垢“嗡嗡”的发声,但是听上去就像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行宫船头上的守备护卫开始疑乱,穆门当即命令翼手龙群绕过六公塔飞去上空。

  当船头与第二座塑像擦身而过时,姆拉雅顶上出现了一排排火光。原本那些早已失去用处的哨岗又点亮灯火,一座座投石器和“孚雷刹”又运作起来。坚固的铁箭搭在“孚雷刹”的螺藤弦子上,空佶调整角度,直直向下再一次瞄准了那只独眼杲垢。

  “我想这时候可以把秘云大人再请出来看看了。”穆门说,“否则他又要埋怨后岭守备使的无能。”

  俩领拽动翼手龙首的缆绳,示意行宫飞上姆拉雅顶。我看到空佶稳稳的射出了那一箭,正中了巨型杲垢的头顶。两领守备不断运送上来石块,二十座投石器装得满满当当。

  正当行宫上所有拉贡为即将登上墙顶,脱离痛苦之地欣喜之时,翼手龙群受到了伊鬼蝠的攻击。乌央乌央的伊鬼蝠遮蔽了翼手龙群的头顶。提鲁斯们煽动翅膀躲避着伊鬼蝠的叮咬,但是这样的慌乱也令行宫船颠荡不已。船头上的守备护卫全部滚落在甲板上,我被弹了起来,又狠狠摔在地上,胳膊勾住了半截断掉的护栏才没至于我掉落下去。

  翼手龙群被伊鬼蝠彻底撕裂,一侧船舷上不少的提鲁斯挣脱了缆绳飞离出去。整个行宫船侧翻过来,十几个护卫守备瞬间落下坡沼。勤岑在我身边,死死扣住了翘起的木板,但是衰老的他不可能有太多力气支撑下去。他呼救着,除了我,还好有落在船舷护栏上勤宾。

  “这里!拉住我!”

  勤岑对勤宾大叫,摔的有些昏厥的勤宾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我和勤岑一起向他呼救,希望能够立刻解救我们。

  “勤宾!伸出你的手臂!”

  勤岑再一次喊出来他的嘶哑的声音,那块翘起的木板被拉出更大的裂缝。勤宾从护栏缝隙间伸出手爪,靠近勤岑,但依然无法够到。我大喊着,让他再近一点,再近一点。

  我看到,勤宾看了我一眼,红褐色的瞳孔与他的父亲截然不一样。勤岑灰蒙蒙的眼睛里溢出来泪水,这是在褐魄成功后的第二次。我又对勤宾喊着“拉住他!”

  木板断裂,勤岑抓着那半截朽木笔直的掉下去泥沼中,两三秒后,溅起一个黑色水花便消失不见。我的脸上发麻,脖子硬挺挺的转了过来看着勤宾。他半伸出去的手爪停在那里,直勾勾的看着他父亲消失的方向。泥沼里又变的平静如初。勤宾收回去身体,看向我。

  “你看到了。”勤宾说。

  一刹那,行宫船掉了下去。翼手龙群被伊鬼蝠们当做了暗宴。行宫船在落下时又正了过来,我被甩回甲板,在腾空的那一下,我看到了姆拉雅上的第三条巨大裂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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