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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6章

  木婉清这一觉睡得煞是香甜,直至东方泛白,方才缓缓睁开眼来。

  她才张开双眼,竟见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正眨也不眨地盯着自己,直吓得花容失色,大声惊呼出来。霎时间,她急得手脚并用疾往后腾挪。待得定眼细瞧,原来却是一只猕猴。

  木婉清惊魂甫定,这才见那猕猴通身金黄,模样乖巧,极为可爱。然则她于惺忪之中陡然见到它的两只大眼睛,如何不叫她惊惧惶恐?这下看清楚了,一只乖巧的猕猴对她来说自是不再丝毫害怕,也不去理睬,起身一瘸一拐地往湖边走。

  那猕猴见她站起来,反倒吓了一跳,跳开丈多远又只盯着她瞧。

  木婉清走到湖边捧水来洗脸,猕猴见她捧水洗脸似是发现怪物一般,“叽叽吱吱”直叫。木婉清回头瞧它,见它一步一步往湖边跳去,一步一停地东张西望,也不懂它的意思。

  木婉清连捧了两次水洗脸,正要再掬一捧水,那猕猴冲她“叽叽吱吱”乱叫一通。她好奇心起,手停在湖水之中,只想看它究竟要干什么。

  哪知那猕猴竟学着她的样子,捧起水来在脸颊上横涂竖抹,也是要洗脸。木婉清只觉好笑,将水荡开,掬一把水喝了,转首看那猕猴,见它也用肢掌荡开湖水,多半是不会使力的缘故,湖水溅了不少在身上。它也不理,捧起水来喝,一边喝一边死盯着木婉清。

  这下可把木婉清逗乐了,抓起一把水往猕猴洒将过去,那猕猴见状甚是害怕,连忙往后跳,仓促间仍是给洒了一身的水。它停下来抖动身子,又冲着木婉清“叽叽吱吱”叫嚷。

  木婉清不依,又抓起一把水洒将过去,怎料那猕猴异常聪敏,卖力向前一纵,竟然半滴水也没沾到。它这一纵恰好又纵到了湖边,便是顺手抓起一把湖水朝木婉清洒来。木婉清始料不及,闪电般功夫间全无可避,若非它不会抓水,一把水漏掉了大半,只怕木婉清的衣衫也要给打湿了。这下再不敢大意,起身后退,心想还是离湖远些为妙。

  这时天光趋明,木婉清向矮树丛行去,筹划沿着原路出这深谷。走得四五丈远,身后又响起“叽叽吱吱”的叫声,回身一瞧,那猕猴竟一路跟随,离了约一丈的距离。

  木婉清百般诧异,心道:“它干么跟着我?”那猕猴见她停了下来,也自停住不动,仍然很害怕木婉清的样子,不敢靠近,只是嘴里“叽叽吱吱”叫个不停。木婉清扬手佯装要打,它倒识趣,收住了口不再做声。木婉清转身又行,那猕猴仍自跟着。

  走过十来丈地,木婉清觉得脚踝扭伤处十分疼痛,便停下来歇息,见左首有块光滑平整的石头,挨过去坐了。抬眼见那猕猴竟是跟随而来,便向它招了招手。

  那猕猴似是懂得木婉清的意思,一步一步向她靠过来,却又每行一步不免四处张望。离木婉清近得许多,又即停下来不敢靠拢。它站立起来,有如四五岁孩童般高。又见它用右前肢搭了搭右后肢肢掌处,“叽叽吱吱”叫了两声,便在原地绕起圈来,动作却是学着木婉清的模样一瘸一拐的,模样十足。

  木婉清又是好笑,又是好气。那猕猴绕了好几个圆圈后,壮着胆子走到木婉清身边,抬起右肢来扯她披风,木婉清脱口喝道:“你干什么?”话一出口,才知自己竟跟一只猕猴言语,颇觉羞惭,心道:“若是畜生能听懂人话,那便奇了!”不料那猕猴也“吱吱”地回了句,便纵纵跳跳地往前首树丛中跃去,片刻后拾了根光滑的木棍回来,递到木婉清手中。木棍粗细适中,正好可做拐杖,木婉清心中一热,伸手拍了拍猕猴的脑瓜儿。

  那猕猴又扯几下木婉清的披风,转身往来路连蹦带跳地回行。木婉清并没起身,它便又返回到她身边来扯她的披风。如此总共重复了三回,木婉清知道它是要领自己跟着它去,但一心要尽快离开深谷,就硬下心不理。那猕猴始终不死心,“叽叽吱吱”叫着又来拉她,木婉清寻思:“这猴儿倒是奇怪,不如就跟着它去瞧瞧,看看有什么稀奇古怪!”

  那猕猴实在矫捷,木婉清扭伤了脚行动不便,跟着它不免吃力,一时心中冒气,便停了下来不愿再跟进。那猕猴原是两三步一回头,这时瞧见木婉清不动了,又折回来扯她的拐杖,嘴里还是发出“叽叽吱吱”的叫声,不过比之先前细了许多,不再刺耳。木婉清这才又动身,那猕猴也放慢了速度,只保持三两步距离在前引路。

  猕猴引着木婉清自西向东绕湖前行,这下便是向着瀑布而去,背着木婉清来时的矮树丛了。木婉清也不多想,紧跟着猕猴但瞧它要将自己领到怎样的所在。

  行了一阵,那猕猴停下来,“叽叽吱吱”叫个不停,神态极是兴奋,蹦蹦跳跳绕着木婉清转了一圈。木婉清环顾四周,左首是大湖,右前首是悬崖峭壁,脚下正前方乱石嶙峋,小道也没一条,有甚稀奇之处了?

  谁知那猕猴兴奋之中竟倒立起来,只靠两只前肢支撑着摇摇摆摆来回行走,犹如耍杂技一般。木婉清不解,只盯着它瞧,但见它身无旁骛地耍了好一阵,才起身蹦跳着往崖壁而去。

  木婉清紧随在后,踩着左支右出的乱石前行。到得崖壁近处,才发现崖壁之上有条两尺来宽的裂缝,离崖底两丈多处生得一株枣树,兀自枝繁叶茂,青栆累累。那猕猴一纵一跃便攀着崖缝蹿了上去,倒挂在枝上,冲木婉清叫嚷不休。

  木婉清走近几步,那猕猴便使力摇晃树枝,枣子骨碌碌掉将下来,洒得遍地皆是。木婉清退下披风兜盛枣子,拾得够了,兜起披风到湖边清洗。那猕猴此时已在树上自行吃枣,见木婉清去了,便“叽叽”两声蹿了下来,追赶上去。

  木婉清蹲下身子,铺开披风,将拾得的枣子在湖中涮洗,洗过两枚递给猕猴,它却不接,返回去拾了几枚枣来,仿着木婉清洗了,自吃起来,吃剩的枣核随随即扔进湖中。

  木婉清洗毕枣子,方始坐下来吃,吃过一枚,将枣核搁在脚边。那猕猴死死瞧着,木婉清拍拍身旁一块圆石,它竟似能懂,挨过来坐了,一齐吃枣,这回枣核没再乱扔,也搁在木婉清脚边。

  木婉清吃下十来枚枣,掬了捧水喝了,登觉精神大振,便欲出谷。起身瞧那猕猴,见它也正瞧着自己,反倒生起依恋之情,心想:“莫不如领它回家,留它独个在此不也太孤单寂寞么?”

  想到此节,木婉清不禁抬首向湖心望去,“噔”的一声脆响,却是两颗泪珠儿夺眶而出,滴入了湖中。

  她长叹一声,喃喃道:“这天底之下,何处又是你木婉清的家了?”说了这话,眼中泪水再也止不住,簌簌落下,又道:“竟不知自己从小在一起的师父就是自己的亲生妈妈,刚认得亲生爹爹不久,爹爹妈妈便即双双离世,只知自己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倒也罢了,老天何苦如此待我?我这一生之中,又有哪一刻不是孤单寂寞?”

  那猕猴见她如斯情状,轻叫两声,眼中尽是戚戚之态。木婉清伸手摩挲它脑袋,它却自行将头来蹭木婉清胳膊,似是规劝,又似是安慰。木婉清轻拍拍它脑门,道:“你这便去罢,我也该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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