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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章 重先生

  已是深夜,景语躺在床上刚入睡。她睡眠一向浅,大门轻微一响动就让她惊醒。

  门外人走动的步子不紧不慢,如那个人一样沉稳。景语叹了口气,起身打开卧室门。

  那个人坐在沙发上,脚上穿着黑皮鞋,手上戴着皮手套,从不脱下的皮手套。一如既往的高贵冷漠,避免触碰到这房子里的一切事物——包括景语。

  景语曾想过那个人如此古怪的原因。大概是嫌弃这个房子过于简陋,也瞧不上景语专门为他准备的家居用品。

  可是,景语想不通。那个人如此嫌弃这里,嫌弃自己——那他为什么还要来?

  每周一次,雷打不动。三年来从未间断。

  客厅只有一盏壁灯开着,光熏黄暗沉,只能照亮沙发另外一角。

  那个人一向都坐在黑暗之中,让人看不真切。

  景语走上前去,低声道了一句:“重先生。”

  重先生声音有些嘶哑:“怎么穿成这样?”

  声音一如既往得低沉冰冷。景语虽然心思不够细腻。但好歹与重先生认识三年,她已经很能够从重先生那毫无波澜起伏的话语音调中分辨他的心情。

  是比较愉悦还是不太满意,是有点兴趣还是嗤之以鼻。

  此刻,重先生自然是不满意的。

  景语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睡衣,中规中矩棉质的长袖长裤,还是古板的土黄色格子样式,虽然家居舒服,但难以让人提起一丝兴趣,难怪重先生不满意。

  毕竟重先生是自己的衣食父母,救命恩人。景语是明星,在娱乐圈里勉强算得上三线。在长相可以随便调整的高科技社会,没有金主和过硬的演技,明星无法生存。景语演技一般,如果不是重先生的帮助,在牛人多如牛毛的娱乐圈里,她连十八线也冲不出。

  景语运气很好,遇到了重先生。可惜重先生这个金主比较奇特,只投钱,不消费。

  咦,可惜?景语反应过来自己内心这个奇怪的用词。这可是其它艺人最羡慕的,自己可惜什么。

  景语瞄了重先生一样,大概……是因为他长得太帅吧。

  景语当即回卧室换了一套重先生最喜欢的睡衣,白色丝质的开襟式长袍,还有一点蕾丝缀在袖口上,景语用一根白蕾丝腰带将这件略带女气的袍子牢牢系上。这是重先生买的衣服里,景语觉得有点太像远古时期人类想象的神女穿着,自己这样性格的人穿上太过辣眼睛。

  不过看重先生的模样,好像还很满意。

  这件衣服是重先生买给景语,重先生虽然一向出手大方,但一般都是直接给钱,没给景语买过什么。

  除了衣服。

  大概太嫌弃景语的穿着和品味,三年里,重先生时不时给景语购置衣服,风格样式与这件睡衣无异,但颜色千变万化。从清雅淡逸的白到浓墨重彩的赤橙黄绿青蓝,老气土气俗气,景语有点吃不消。

  要不是因为重先生的长相太帅,景语早就因为重先生的奇特审美跑路了。还好重先生喜好明显,心情好坏景语总能一眼看出。每次重先生看到景语穿上他买的衣服后,眼神明显不一样。尽管辣自己眼睛,但一直接受着重先生的恩惠,景语总要做点什么讨金主欢心。

  景语换上这身睡衣走到重先生身前。重先生沉默半晌,他紧裹在黑手套下的手微微收拢。空气太安静,景语看不清重先生的表情,他有点忐忑。

  还好,没过一会儿,重先生开口了。开始照例询问那三个问题。

  “这周吃得怎么样?”

  “睡得怎么样?”

  “还有问题吗?”

  如上级关心下级一般严谨,如上级关心下级那般例行公事,毫无感情。

  最开始听到这三个问题时,景语还是很开心的,会认真向重先生絮叨自己这周的经历,有哪些有趣或者尴尬的事情发生。

  可是后来,景语发现,重先生对他的话豪无反应,也从来不告诉景语自己的事情,这不是交流的态度。

  明白这些后,景语嘲笑自己想的太多。在重先生眼里,你景语不过是一个兴趣而至救来养着玩儿的小明星,所谓的平等和关心也只是表象。于是,景语也渐渐沉默了,说的越来越少。

  所以,景语在心底就对这个给自己投了大钱的金主重先生心怀疑惑,他到底行不行。

  景语不开口,气氛又重新陷入沉默之中。

  重先生突然道:“我之后一段时间有事,不过来了。”

  干脆简单明了的传达旨意。景语想问会有多久时间,可他好像并没有权利问。等着金主偶尔光顾,不要在意时间长短,不要在意频率多少,这才是情人应该做的。

  那边重先生却突然开口了。

  “多长时间不一定,至少也有三个月。”说着,他手上拿出一个东西。

  景语定眼一看,是一串项链。看样子价值不菲,绿宝石坠在黑暗的环境里依然光彩夺目,温柔迷人。

  重先生突然站起来了。他身形颇高,站起来后,一米七五的景语头顶刚好与他刚毅的下巴齐平。重先生把项链解开,两只手环绕着景语的脖子,似乎准备亲手给景语戴上那串绿宝石项链。

  景语受宠若惊,重先生虽然没有开口,但看样子是准备把这串项链送给自己?

  这是重先生第一次送给他衣服以外的礼物,而且还是审美完全没有跑偏,超级好看的项链。太过激动,景语一时手足无措,不知道说什么了。

  两人离得很近,景语能闻见重先生身上那股淡淡的味道,不知道是香水还是什么,是重先生独特的味道。景语觉得这味道其实很好闻。

  保持这个姿势呆立了三秒,景语终于忍不住了,她眨了眨眼睛。

  景语的整个头都挨着重先生的脖子,她睫毛本就偏长,这一眨就连带着睫毛扫过重先生的脖子。

  项链还未戴上,重先生突然收回手,又重新坐下。

  重先生的语气满是不高兴,他把项链递过来:“拿着吧。”

  言简意赅,绝口不提刚才想亲手给景语戴上这串项链的事。绿色的宝石在黑暗中像绿叶上青翠欲滴的露珠。

  想来是自己的睫毛惹到他了。景语有点沮丧,重先生的性格真难以捉摸。

  景语还在原地发呆。重先生直接吩咐道:“去睡吧。”语气生硬。

  景语拿不准重先生的意思,迟疑道:“您呢?”

  “我一会儿就走。”

  至少三个月不能见到重先生了,而这次见面似乎并不愉快。

  景语闷闷不乐地把项链收进盒子里,然后躺在床上。

  她心脏乱跳,没过一会儿却睡着了。按理说,重先生还在,她应该忐忑地睡不着才对,可是恰恰相反,只要重先生在,他的睡眠质量要比平时好。

  重先生直接关掉壁灯。没了唯一的光源,屋内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他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待景语熟睡之后,他走进了卧室。

  四周黑暗无比,但重先生似乎并不被视线所困,在黑暗中行动无阻,准确走到景语床边。

  他半蹲下,伸出戴着皮手套的手,轻轻抚摸景语的脸。手慢慢滑过眼睛,鼻子,还有棱角分明的嘴。他看着景语的嘴唇。

  红润的,薄薄的,柔软的嘴唇,触感与其它地方截然不同。

  就算隔着手套,这触感也万般分明。那么柔软。就像刚才她的呼吸吐在自己脖子上一样,让自己几乎控制不住。

  突然,重先生的手像碰到炸弹一样迅速弹开。

  不行,至少要等到结婚以后。可是什么时候她才会同意?三年了,她一直没有给自己答复。习惯千里之外运筹帷幄的重先生沮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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