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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4 章

  ,在阳光下或多或少添了一丝生机。

  一个蓬头垢面的农夫,侧身躺在一棵榕树下,骨骼嶙峋弱不禁风,睁大着一双空洞的眼睛,看见他们,蹦跳着跑过来,手指比划着嘿嘿直笑。

  白衣人解下蒙在脸上的黑布,跃下了马,抬眼望着青琐,含着似有似无的笑,将手伸向她。

  青琐的双眼死定住他,待身子一落地,毫不犹豫地一挥手,对方的脸上挨了清脆的一巴掌。

  “你这个坏蛋!卑鄙的家伙,你还来救我干什么?”她嘶声骂着,又想动手,手腕已经被牢牢地攥住了。

  “因为我不愿你死。”任浮还是淡淡的表情:“我只是奉命杀皇上,并没想让你跟着去死。”

  “你杀了皇上,你坏蛋!我不会饶恕你的!”青琐狂喊,眼泪飞溅:“是不是那个楚士雄指使你干的?你骗了我,骗了胖婆,你是个大骗子!”

  “你听我说。”任浮本来不善言辞,这回更是解释不清:“我承认一开始接近你们,是设计好的。可是后来,并没有骗你什么…我也不忍心…你被抓了我也难过。所以我回来救你。”

  “多谢你的好意。”青琐冷笑:“那么就请你送我回去吧。”

  “你哪儿都去不了,官府现在肯定四处搜捕你。”

  “你们不是来了很多人吗?官府抓你们还来不及呢。”青琐挖苦道。

  “我不知道,我就一个人。”

  青琐微微一愣,也不多说,挣脱了攥她的手,愤恨地瞪了他一眼,回身就走。

  “你去哪里?”任浮在后面嚷嚷。

  “不用你管。”青琐只顾往前走。任浮大步追上前,不容分说,一把就扛起了她。青琐愤怒的叫骂着,手脚在他的身上又打又踢,任浮扛着她进了一间茅庐,随手将她扔在一张大木床上。

  “就在这里歇了,哪儿都不许去。”任浮说完,甩了木门出去,青琐噌的起身去开门,外面咔的一声,门被倒栓上了。

  青琐无奈地折回屋内,见四壁空落,床帐又破又脏,蒙了一层的灰尘。惟那西山墙上的竹橱,散乱着几只竹编的篮子。几把竹凳围着竹编方桌,青琐拿了一块旧麻布扑打,dàng起的灰尘浅飞,将她逼到竹栏窗旁,她看见那个哑巴坐在榕树下朝她咧嘴笑着。她失望地望着渐渐变淡的天色,在屋子里回dàng徘徊。

  暮色四合,屋内的光线暗淡了。任浮不知怎么弄来一碗米饭,上面放了几片熟菜叶,将碗放在桌面上:“你将就着吃吧。”说完就走,并未关门,他知道青琐这回是不会走了。

  果然青琐只是走回桌面,她已饥肠辘辘,便慢慢地吃了起来。探头看外面,任浮和哑巴坐在屋外的石凳上,对酌着清酒,喝得正欢。

  到了晚间,外面星星闪烁,青琐倚靠在床墙旁,拉了拉有着霉味儿的棉被。任浮一声不吭的进来,一手抱了一堆干草,一手提着一盏豆油灯,豆粒大小的灯点闪烁,驱散去一屋的黑暗。任浮将豆油灯挂在屋柱上,又弯身将干草平整地铺在床边,然后在草堆上坐下,身子半靠在床沿。想是人累了,又喝了酒,功夫不大,随了轻微的呼噜声一飘入梦。

  青琐安静的蜷缩在床上,映在床帐上的剪影随了灯光摇曳不定,遮住了仍带着仇恨的目光。隔了几块木板,倚在床沿的那个人,不是她的兄长,原来是个杀人凶手,他杀了她的亲人。

  夜风透过竹窗微微吹送,摇摆不宁的灯影犹如无数条狂舞的藤条,缠住她的脖子窒住她的呼吸。她低头看着任浮,竭力含住眼里滚动的泪,既不哭也不叫,悄无声息的爬下了床。蹑手蹑脚摘下了屋柱上的豆油灯,用手指提起灯芯,见里面的豆油少得可怜,她很是失望。这时的任浮毫无动静,她将豆油滴滴倒在任浮坐着的草堆上,她小心地做着一切,最后将还在燃烧的灯芯放了进去。

  一串火苗猝然跃起,并不大,发出兹兹的细微声响,火舌欢快的跳跃,火势迅速蔓延开来,即刻烧到了任浮的袍角。任浮鼻欷一动,猛然睁眼,站在面前的青琐古怪地朝他一笑。

  任浮大叫着跃起身,挥起身上的剑斩断了窜着火苗的袍角,又用剑拨动燃烧的草堆到屋子中间的空地上,然后指剑朝着青琐怒目而叱:“你想烧死我?我杀了你。”

  熊熊火光中,青琐仰着头毫无畏惧地看着他,声音冷森森的:“我烧不死你,那你来杀我呀。”任浮无奈垂下了手中的剑。

  青琐冷笑,还不放过他:“这把剑不知沾了多少平民百姓无辜者的鲜血,连大胃国君王也死在这把剑下,你以为你是盖世英雄吗?你身为侠士,却受jiān贼利用,乱我朝廷,真是替你可惜。有本事你拿它赴战场杀敌去,这才是真正的男子汉!”

  她的话直白凛切,句句锋利,任浮没想到青琐小小的弱女子竟说出这样的话来,失神地看着她,眼中的赤红开始渐次退去,草堆燃尽,火熄了,周围又是漆黑一片。

  黑暗中任浮听到青琐冷冷的声音:“歇了吧,你放心,我不会走的。”

  第四卷 第二章 风里落花谁是主2

  这日的芳菲和明雨正在他们的宅院里焦急地等候着。

  芳菲跪在母亲的灵位前,阖着眼虔诚地默念着,室内檀香氤氲,缕缕细细的香芬袅袅不绝。明雨在屋外来回踱步,不时抬头望着天色。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紧张不安的气息。

  敲门声骤然响起,明雨促步去开门,连芳菲也从室内跑了出来。

  天清进来了,脸色晴暗不明,夫妻俩几乎同时问道:“成了?”

  天清的的脸上充满了疑惑:“我们的人冲进去时,与另一班人马撞上了。听我的侍卫说,那班人一律蓝布头巾,个个人高马大,当时场面很乱,双方又不认识,差点打起来。青琐被一个白衣蒙面人趁机劫走了,那人行动神速,一时追不上。我们的人生怕暴露,也就偷偷撤回来了。”

  芳菲乍惊乍喜:“菩萨显灵,她没死就好。”

  明雨凝眉沉思,道:“那些人是谁呢?那白衣人又是谁?新皇明明是中蛊了。”

  三个人一时沉默下来,心中疑团重重,却又猜不出所以然。天清想起什么,将手中用旧麻布包着的锦衣jiāo给芳菲:“这是牢里的老狱头送来的,说是青琐要托我jiāo给你。”

  芳菲接过,揭开一看,眼泪又下来了:“她托什么话来?”

  “她对老狱头说,这是先皇送给她的,可惜她就穿了这一次,以后也没机会了。”

  芳菲叹息着,一手执起锦衣的一角,点点银片在太阳底下闪着熠熠的光芒。她心有所感,愈发的泪流不止:“她可真傻,先皇明明是在暗示她。”

  “难道父皇知道她是谁了?”天清诧异道,然后长叹一声:“可惜父皇不在了…”

  芳菲并未答话,只是低头用手轻抚柔滑的锦面,想着心事。

  明雨看了看她,转脸对天清说:“新皇中蛊必是因为有人想青琐死,如今青琐被劫,那人断不会让新皇恢复神志,能拖再拖,想必皇太后也参与此事了。假如微臣去见新皇,我表舅料到微臣懂得治蛊,必定横加阻止。微臣预感,那些人杀青琐,让新皇中蛊,是因为害怕新皇调查先皇被刺一案。他们拥戴太子加冕是假,谋权篡位是真,新皇中蛊,与被禁锢无异。局势动dàng,大胃国危在旦夕,恳请二殿下再次去太子宫,趁他们不注意你,侥幸一搏。”

  空气里充满了血腥味,刺目的阳光穿透了斑驳的树叶。天清渐渐醒悟过来,他也意识到事态的严重,在他的心里,他也不愿意先祖辛苦打下的江山在他的眼皮底下,被外姓人所取代,那样势必荣贵尽失沦为千古罪人。他突然变得异样的坚强,全然没有了过去的惶恐懦弱,也许就在他认识青琐以后才改变的吧?

  “明雨,你拿个主张,我该怎么做?”

  明雨请他进厅堂,从内屋取出yào匣子,双指掂了一粒yào丸出来:“这是柳家自制用来治蛊的,yàoxìng非常强,万不得已才可以用它。臣不在新皇身边,只能先用这yào一解燃眉之急。请二殿下切记,先让新皇服半粒,二个时辰后再服另外一半,不能一次全服,这会让人全身剧痛,七窍流血。三日后再服,新皇会逐渐清醒。”

  说完,用悬泉纸包了,慎重地jiāo给了天清。天清也小心地揣在袖兜里,朝明雨会意地点头,夫妻俩送天清到门外。

  夫妻俩折回到屋里,芳菲有点不解的问:“表哥,既然如此信任二殿下,怎么jiāo代得老人家似的?”

  明雨叹口气道:“正因为新皇跟我jiāo情深,所以我定要慎重行事。你是猜不出二殿下对新皇的感觉,如今青琐险些被斩,他是愈加恨新皇了,让新皇清醒也是无奈之举。其实这yào丸本就一粒服完,我是猜着他是不会依着我的话去做,才这么特意罗嗦了点。那yàoxìng是强了些,真怕新皇熬不住…”

  芳菲听了微微张大了嘴巴,顿悟,随即叹息一声,缄默无语。

  皇家,柳家,人与人之间,其实都充满了污浊与嫉恨,那些表面的虚伪的所谓礼与教,她已沾染这些年,怎会不明了?皇恩浩dàng的排场下掩不住一波波的死亡斗争。或许她早就不在乎了,从小练就一颗剔透玲珑心,才在这虚伪浮华中挣脱出来,与表哥流连于山水之间。

  半晌,芳菲才开口道:“我有一事疑惑,想请教表哥。”

  明雨轻笑:“怎么这么客气起来?”

  “就是皇上的事。”芳菲娓娓道来:“正如你我当初所想的,青琐有进入碧云轩的腰牌,有人利用了这一点,让任浮取得青琐的信任,然后引见给皇上,任浮趁机将皇上杀了,青琐受牵入狱。新皇要重审此案,那人勾结了我父亲,利用新皇与我们的关系,使新皇中了蛊。事情正一步步按照他们的计谋进行。只是”

  她顿了顿,继续道:“那天去了皇宫,看到了碧云轩。听说皇上那时龙体有恙,一直在里面静养,碧云轩周围没多少内侍。如此清静的地方,即便再怎么信任青琐,也不能由着任浮持剑进室啊?皇上是不是病得糊涂了?内室里就三个人,那就更令人匪夷所思了,这不是等着送死吗?可惜了,皇上英明一世,怎会置生死于不顾?我真的想不明白…可是皇上真的死了。”

  明雨连连点头:“天威难测,皇上为什么这么做呢?很多事情都扑朔迷离,就像今日,怎么又来了一批劫法场的?”

  他们对视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几乎同时惊呼:“皇上…”

  第四卷 第三章 风里落花谁是主3

  皇后去太子宫时,天气晴好,风柔,花香,满目绿意。

  寝宫外不见忙碌的宫人,,步过树影清碎的花砖道,沿曲折游廊前行,迤逦向寝宫而去。一路上不闻人语,只听得砖道上裙裾悉卒,间杂着环佩玎玲。隔着老远,就能听见乱摔东西的声音,劈劈啪啪,像砸在自己的心尖上。寝室外乌压压跪满了内侍宫女,皇后的心只觉没来由的一沉。

  穿过屏风,里面通室明亮,窗户扇扇大开着,熏笼里依然是瑞脑香,漏空烟雾如银蛇狂舞。天濂赤脚,就着了轻薄的中衣站在寝室中央,刚要将手中的一盏御用茶碗扔在地上,见了皇后进来,双目只是茫然地看着她,缓缓地收了手。

  地上尽是碎瓷片,皇后一使眼,几名内侍慌忙跪在地面上,也顾不了受伤,用手收拾起碎片来。皇后见差不多了,才一步步朝天濂走去。

  “别进来!”天濂忽然喝了一声,皇后被唬得生生地收住了脚,微微一哂:“濂儿,我是母后。”

  天濂怔神一回,忽然赤脚就往外面走。皇后诧异地拉住他:“你没穿靴子,想出去先穿了再走。”

  天濂不答,只向她摇手,示意她噤声:“别说话,她一定在花园里躲着。”这时,宫女们走了进来。天濂在恍惚中由宫女服侍穿了靴子,然后踏步就走。皇后忧心地看他一眼,没有阻拦。天濂如梦游一般,自寝宫穿过游廊,沿着脚下的花砖信步走了一会。发现自己正走向假山,他忙停住,一时不知该去哪里,痴立一会,离开假山,走至玉池畔一棵白玉兰树下,随意坐在草茵上,望着水上的点点浮萍出神。随行的宫人见了皆诧异,只得远远侍立,不敢进前。

  皇后的双目已是盈满了泪水,强抑制住自己,用手中的帕巾半掩住。

  半晌,天濂又慢慢的起身,毫无表情地朝着寝殿走。宫人们亦步亦趋地跟着,这回天濂顺从地躺下了。皇后帮他掖了被角,双眼注视着他毫无生气的脸,默不出声。

  天濂的眼睛睁得很大,突然奇怪地问:“母后今日不出门?天好着呢,你每次就这样喜欢出去的。”

  皇后轻轻摇头,望向窗外殷殷春色。

  这个春天与以往的春天似没有任何不同,百花盛放,香气依人。以前皇上必一如既往地携了那些宠妃游览于太液池岸。而她似近十年来的每个春日一样,一如既往地只身一人去孽海楼。那时想来,即便周围繁花似锦,富贵精致,亦不过是水月镜花,黄粱一梦。

  如今皇上不在了,她摇身变为尊贵无比的皇太后,心情却如落寞空寂的花,无声地抽泣着。

  于是,她的声音就有了少见的低落:“没看见你父皇还躺在翎德殿里?母后犯不着被别人抓了话柄去。”

  她害怕天濂又问起那个丫头来,虽她了解到中蛊的人会产生额焦、神昏、xìng躁的现象。小时候的天濂治愈得快,她倒没什么感觉,现在就不同了,天濂时不时的发作,让她心疼得似被挖了心肺一般。

  身边传来轻微匀净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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