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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章 顾如瑛

  “娴香,你去帮我打探一下,万卷赏都要看什么书。再去帮我把全部要看的书都买回来。”顾如衾扯下头上的发饰,清汤寡水了那么久,头上有装饰反倒不舒服了。

  万卷赏年一次,只有名门世家弟方可参加。这并不是考试,却比考试更加残酷。天的聚会都会有人在一旁看着,各家青年都会力表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或是才思敏捷,或是情操高尚。第天的夜晚,宫里的贵人会根据这天的综合表现,给参加者以颁发奖励的形式分成天地玄黄四等。

  被评为“天”等的,直接说明宫里的贵人看重他,即便是再差的出身也能得到家族的全力支持,从此前途不可限量。不少庶出女就是靠着这“万卷赏”一步登天。

  她前世没有参加过万卷赏,照她前世的说法是她志不在此,其实她心里明白,她分明就是怕输给顾如瑛顾嘉陵两姐弟。前世顾如瑛和顾嘉陵都得了个“地”等,虽然没有成为“人上人”,但也赛过了八成的世家弟。

  她隐约记得这次的万卷赏共有五个人被评为了“天”等,具体是谁,前世从来不关心这些的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哎,不想那么多了,谁得‘天’等都和我无关,我只要在个月内攻克‘地’等,赢过顾嘉陵就可以了。”

  很快,她的斗志在看到娴香带回的两箱书时瞬间瓦解。这么多书,个月翻都翻不完,她要怎么才能读遍读透这些书?

  书堆满了她房里先前空置的书架,她越看越是觉得头痛胸闷,按着阳穴自言自语道:“那么多书,也不差今天,那么久没有见过繁华的顾府了,今日就先在外边透透气,明日一定好好读书!”

  月湖亭立于水光潋滟之中,袅袅乐音环绕亭周。

  顾如瑛的纤纤细指按在琴弦上,斩断了所有余音。

  顾嘉陵慵懒地靠在雕花栏杆上,说:“姐姐这曲‘流水’弹得越来越熟练了。”

  “熟练有什么用?我总是弹不出感情。”她虽然只有十一岁,却爱琴如命,对自己要求甚高。

  “先生都夸你弹得好,你就不要钻牛角尖了,王研之十一岁的时候也未能做到众鸟齐鸣。”王研之因十七岁时自创一曲《向鸾》引万鸟聚合献唱而闻名于世,跻身音律大家之列。

  “嗯。”顾如瑛皱着眉头,还是一副闷闷的样。

  顾嘉陵走过去,踮起脚,摸了摸她的眉心,继续安慰:“姐姐别不开心,全京城的世家弟,有姐姐这般琴艺的,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个月后的万卷赏,姐姐肯定能过拿到‘地’等以上的奖励。”

  顾如瑛只是恹恹地应了一声,显然这不是她想要的。

  见她还是这般,顾嘉陵继续逗她:“姐姐,今年的万卷赏,那个草包也要参加呢?”

  “什么?”顾如瑛终于换了一副表情,杏眼睁得大大的,一脸不可思议。

  他把和顾如衾的赌约据悉告诉她,原以为她会开心,熟料她听完直接回了一句:“你胡闹了。”

  “能在那么多人面前赢过那草包,你不开心吗?”

  顾如瑛身为次女,一直被顾如衾长女的身份压得死死的,再加上顾恒对顾如衾的宠溺,她就算再有才干,外界的人也只认得顾如衾一个。若是在万卷赏中赢过她,就能告诉京中的所有世家,顾家二小姐比大小姐要强。这样,她便可以成为顾家这一代女眷的代表。

  “可她去参加万卷赏会给顾家丢脸的。”虽然她很想摆脱次女的身份限制,但是她一直记得张秋雨说过,既身为世家弟,便无论如何也不能令家族蒙羞。

  “她要丢脸就丢脸吧,她哪次出门不在外边撒泼闹事?现在外边的人只知道顾家有一个草包大小姐,根本不知道还有你这个知书达理的二小姐。”顾嘉陵很替自己的胞姐不值,凭什么自己优秀的姐姐只因晚出生两年,就要一直被埋没?

  “阿陵,你别这样,我们再怎么说都还是一家人。她是你长姐,要是在万卷赏上出了洋相,找不到好婆家,就是你的罪过了。”顾如瑛拉着顾嘉陵的手,劝说道:“要不我现在带你去和她道个歉,你就随便认个错,让她不要参加了吧?”

  月湖亭离岸边也就只有两丈远,姐弟二人的说话声音不小,在假山后面的顾如衾恰好将这谈话听得一清二楚。

  前世听多了兄弟姐妹c嫡庶相斗相杀的故事,原以为在这里能够听到什么阴谋诡计,完全没有想到顾如瑛竟然会这般替她着想。

  她的眼眶有些湿润。前世她和顾如瑛的关系一点也不好,她一直觉得这个妹妹是只白眼狼,所以经常仗着顾恒的宠爱欺负她。顾如瑛原本还会按着张秋雨的指示,多和她亲近。自从十二岁那年,她故意摔坏了顾如瑛最心爱的琴,顾如瑛就开始远远地避着她了。

  顾如瑛说这番话的时候,她们的关系已经僵了快一年了,顾如瑛还能为了她的终身幸福牺牲自己的地位,相比起来,她这个当长姐的还真是拙劣。

  她随便拿衣袖擦了擦眼睛,深吸一口气,装作一脸淡定地绕出假山,走向月湖亭。

  “她嫁不出去是她的事,明明我赢定了的赌约,我为什么要去认输?”顾嘉陵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的顾如衾。

  她听到这话,颇感无奈,他这个弟弟还真是不待见她。

  顾如瑛刚想说什么,就看到顾嘉陵身后的顾如衾,从小被教导君不在背后议论人的她,顿时脸红透了。她结结巴巴地喊了一句“大姐”,终究还是年少,什么从容大气都被羞走了。

  “嗯。”顾如衾看着局促的顾如瑛和一脸不高兴的顾嘉陵,觉得气氛甚是尴尬,应了一声,随后开门见山地说:“你们刚刚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根据她多活了十年的经验,她知道最直接的方式就是最有用的方式。

  “你又想和爹告状?”顾嘉陵冷笑一声,一脸不屑地反问。

  经这一问,她感觉气氛更加尴尬了。她站在那里,心里纠结了许久,终于放开了所谓嫡长女的尊严,说:“我肯定不会和爹爹说什么,这次万卷赏我也参加定了。”

  她手指用力地绞着衣袖,目光坚定地看着矮她半个头的顾如瑛,继续说:“如瑛,对不起。”

  这一句道歉迎来姐弟俩惊讶的表情,张扬跋扈的顾家嫡长女可重来没有对人道过谦。

  她深吸一口气:“我知道在你们眼里我就是一个俗人,我读的书少,也不讲理识大体。现在我知道我错了,我希望你们可以原谅我。”

  又是鸦雀无声。两姐弟只是看着她,完全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我们是姐妹啊,娘说过,一家人没有隔夜仇,我和阿陵当然不会记恨你。”顾如瑛反应过来,笑得有些僵硬。

  顾嘉陵听了姐姐的话,或许是不认同,他继续保持沉默。

  “那就好,谢谢你。”她松了一口气,说:“万卷赏我一定会参加的,和嘉陵的赌约也照旧履行。你放心,这个月,我会好好看书,绝对不会给顾家丢脸,也绝对不会出洋相。”

  她只有参加万卷赏才能还顾如瑛一个公平,像和田白玉一般纯净温润的顾如瑛,怎么能只因为出身晚,就被她这颗顽石覆盖?

  或许上天让她重生,不只是让她报前世之仇,更要让她还前世亏欠的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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