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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98.第九十八章

  购买够百分之六十可以正常阅读~  楚今夜盯着他问:“为什么想要演戏?”

  说完这句话他就后悔了, 面上不显, 却接着说:“没事, 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顾阳点了点头, 带着一种很乖巧的安静, 楚今夜摸了摸他的头道:“你好好养着, 不要担心,睡吧。”

  顾阳就在他古龙水的香味中沉沉睡着了。

  在他身体恢复后,楚今夜果然实现了他的承诺, 他请了一位德高望重的老戏骨来教顾阳, 教他控制面部表情, 怎么哭,怎么笑,再教他台词基本功, 如何把一句话说得婉转动人声情并茂。顾阳很用心地去学习,他在这方面非常有天赋,再加上不懈的努力, 不过数月时间, 就已经像模像样。

  那天, 楚今夜带了人回来, 去观摩顾阳上课,他站在门口,顾阳并不知情, 只是按着老师的吩咐, 一字一句地演绎剧目。

  他低垂着头, 逆着光,脸上带着一点奇异的笑意,对着老戏骨慢慢道:“你为什么不看着我?”

  “你要是看着我,你将会爱上我,我知道你会爱上我,你就会爱上我。很好,我知道你会爱上我,爱情的神秘,远远超越死亡的神秘。人们应该只要考虑爱情。我吻了你的嘴。你唇上的味道相当苦。难道是血的滋味吗?或许那是爱情的滋味他们说爱情的滋味相当苦但那又怎样?那又如何?我终于吻了你的嘴,我要你看着我,你要是看着我,你将会爱上我。”

  在说这段话时,他的语调如同在品味一场盛宴,含着不言说的残忍,嫣红的嘴唇和端丽的眉眼一同上扬,显出一种独特的风情,他的神情明明还是那样端庄乖巧,却在楚今夜眼中忽然陌生了起来,他盯着他,一个眼神也无法移开。

  顾阳说着,慢慢地转过身,朝门这边看过来,他还没有从台词里清醒过来,望见楚今夜,只是轻轻一笑,轻声细语地问:“你为什么不看着我?”

  楚今夜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

  幸好这时有人打断,他身后的来人啪啪鼓起了掌,以惊叹的语气道:“顾少实在厉害,楚爷,您放心把顾少交给我,我一定会把他打造成天王巨星。”

  顾阳这才从台词中清醒过来,他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失误,对着楚今夜歉意一笑,温顺地低下了头。

  楚今夜抿住了嘴唇。

  老戏骨显然是认识来人的,走过去寒暄了几句,来者是一个带着金丝眼镜,笑容可掬的男人,叫张贺,是圈里有名头的王牌经纪人,签在楚家持股的娱乐公司天娱手下,这次被楚今夜挑中,开了极优待的条件,要他一心一意地来带顾阳。他原本也是愿意的,现在见了顾阳真人,看到他天赋如此之好,更是心甘情愿。

  张贺在圈里混了多年,人脉广泛,八面玲珑,和谁都说得上几句,和老戏骨寒暄一番后便笑着对顾阳道:“顾少,我是张贺,是您未来的经纪人,以后就请您多多指教了。”

  顾阳笑着点了点头,礼貌地问了好,张贺一看他并非被娇宠坏的小少爷,更加松了一口气,笑着道:“要不顾少随我来一趟,有些事情要您商量商量。”

  顾阳便向老戏骨提前告辞,随他去了楚家的会客厅,楚今夜站在一边,听他们说话。

  张贺说:“顾少,您天赋好,又长得好,肯定是能火的,我想把您往那个小王子的方向炒作一下,您看怎么样?”

  顾阳歪着头问:“什么小王子?”

  张贺以为他在开玩笑,笑着说:“就是说您出身高贵,是大家族里出来的,现在的小姑娘都吃这套。”

  顾阳摇摇头说:“没必要,我不是的。”

  张贺一怔,楚今夜忽然插/进来说:“什么不是?”

  他望着顾阳,坚决而不容置疑地说:“我说你是,你就是。”

  顾阳怔了一下,张贺赶紧打圆场说:“顾少不必担心,楚爷都这么说了,肯定不会有不长眼的出现的。”

  “是吗?”顾阳说:“你弄这个是为了炒红我吗?”

  “我觉得没必要啊。”他对着张贺平静地说:“我又不想红。”

  张贺也是吃了一惊,在他眼中,这个年纪的孩子,后台这么硬,又想来娱乐圈,想当然是为了大红大紫,享受一把被人追捧的感觉,众星捧月,怎么会有异类说他不想红?

  “我只想演戏。”顾阳对楚今夜说:“我只是想当个演员,能演戏的那种,红不红不要紧,我不想被太多人堵着看,炒作,绯闻什么的我都不太想要。”

  这样的话,可以说是有一点不知好歹了,楚今夜却一点也没有生气,他深深看了顾阳一眼,确定自己没有再理解错他的意思后,对张贺说:“就按他说的办。”

  张贺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立刻反应过来道:“好的楚爷,既然这样,我就去联系一下导演,看有没有什么角色可以直接给顾少演。”

  “你去挑几个有意思的,没有也不要紧。”楚今夜淡淡道,他问顾阳:“你想演什么样的?”

  顾阳想了想说:“军旅吧。”

  楚今夜点点头,对张贺道:“去联系一下导演,实在没有,就去挑几个好的本子,我来投资。”

  张贺笑意不改,心中却暗叹了一声厉害,得到答复后,他立刻去联系几个熟识的导演,问有没有合适的角色,要戏份重,要有趣。

  待他走后,楚今夜望着顾阳,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少年的脸颊光滑细腻,像一片绽开的花瓣,嘴唇嫣红,如一道红色的艳霞。

  他忽然口干舌燥起来,就这么看着顾阳长长的睫毛,手却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顾阳没有发现他的异常,还笑着问他:“今天早下课了,楚先生,我们一起去吃饭吧。”说着亲密地挽起了他的手,自然地走向餐厅。这段时间他们亲近不少,他也经常会这样做。

  楚今夜的身体僵硬了一刻,又放松下来,随着顾阳的步伐,一同到餐厅,今天的菜有白切鸡,清蒸鲫鱼,和三鲜猪肝汤。顾阳受了伤后,楚今夜为了给他补身子,想尽办法地要他吃些补血的东西。其中包括顾阳不喜欢的猪肝,所以他一看到猪肝,就孩子气地嘟起嘴道:“我不想吃这个。”

  楚今夜好言好语地安抚他道:“补身体的,喝一点,等下给你多上一道慕斯蛋糕。”

  顾阳爱吃甜食,犹豫了一下之后接受了这笔交易,添了一碗猪肝汤,又给楚今夜添了一碗,笑着说:“楚先生,你也多补一补呀。”

  楚今夜拿他没有办法,逼着他喝下去,他望着顾阳,难免闪神,下午少年绮丽的姿态还历历在目,想起来都不免脸红心跳,他看顾阳仰头喝汤,露出的一段脖颈有柔软的弧度,喉结轻轻一滚,落下一滴水珠,可能是学了身段的缘故,就这么一个动作,也叫人心中一动。

  顾阳喝完汤,发现楚今夜还看着他,不免笑道:“楚先生,你别看着我,你也喝呀。”声音甜滋滋的,像一个小坏蛋。

  楚今夜一闭眼,把滚烫的汤汁一饮而尽。

  又过了一两个星期,张贺喜滋滋地给顾阳来了电话,“有一个机会。”他对顾阳说:“王导——王鹤松导演的新电影,有一个角色在挑人,我觉得很适合你,你要不要去看看?”

  顾阳很认真的听他讲,听到这里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就算知道了我可能也模仿不出来,我没有学过这些。”

  崔成明这才想起他才是个刚刚上镜的新人,安慰似地拍了拍顾阳的肩说:“没事,这点小问题不要紧,你只要把该表现的表现出来就行,小顾你年纪还轻,以后慢慢来。”

  顾阳冲他笑了笑,接受了他的好意。

  王鹤松看他们讲完了,才过去笑呵呵地说:“成明还是这么提携后生啊。”

  崔成明笑道:“哪里,我是看小顾天赋好,起了爱才之心,教一教他,他学得也快,等下演得肯定好,王导你就看着吧。”

  王鹤松哈哈大笑,显然很高兴,等开拍的时候,他还笑着对顾阳意味深长地说:“小顾你可要加把劲啊。”

  顾阳笑着回答:“我会努力的。”

  赵少野在一旁站着,听顾阳这么说,他眉头挑了挑。

  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么?顾阳看着柔柔弱弱,温温和和,其实也是不服输的,这些时在宿舍熬夜一字一句的练台词快要把嘴都念干了。今天被王鹤松这么明褒暗贬的一说,他能服气才怪呢。

  这样一想,他也来了兴致,站直了身体,等着顾阳上戏。

  这一场戏,是公孙瑜借着交接情报的名义,来见多年不见的王石。

  树丛遮掩中,崔成明饰演的王石轻手轻脚地前进,时不时警惕地观望四周,一直走到湖畔边,前面的草丛传来了窸窣的动静,他立刻拿起枪,对准前方。

  许久没有动静,他眉头一松,扒开了草丛,前面立刻显出一个人影来。

  顾阳穿着一身破烂带血的迷彩服,靠在一颗大树边上,背对着他。

  崔成明的眉头松了,他站了起来,认出了来人是谁,那是他一手带大的孩子,是潜伏在敌方为他们提供情报的情报员,他们已经有很久没有相见了。

  崔成明这样想着,就喊:“小瑜,是我。”

  顾阳的背影动了动,转过了身来。

  他转过身,崔成明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就心里一咯噔,因为那并不是他之前示范的那种带着激动的隐忍,恰恰相反,顾阳的脸上还带着一点笑意,看起来十分的平和。

  崔成明心道奇怪,想要给他打个眼色,但一接触到顾阳的眼睛,又觉得有哪里不对。

  顾阳的眼睛很大,很清亮,像一汪清泉,和他带着灰尘的脸形成剧烈的反差,他望着崔成明,轻轻喊了一声:“队长。”

  崔成明不知怎么的,就把话接下去了,他说:“好久不见。”

  顾阳笑了笑,朝崔成明走过来,他的步伐很稳,很慢,没有一点颤抖和动摇,他走到崔成明面前,仰着头对他说:“队长,大家还好吗?”

  崔成明说:“小六死了。”

  小六是他们当中唯一的女性,几天前英勇牺牲。王石坚不可摧的意志因为她的逝去感到了疲惫。此时他望着公孙瑜,一方面对他依然活着感到欣慰,一方面他又为公孙瑜的情报传递不及时而恼怒,所以他的语气也带着一点苛责,哪怕他并不是真的想要去怪罪。

  顾阳听到这句话,低声笑了笑,伸手捂住了半张脸。崔成明皱着眉,盯着他,对他的不按理出牌感到奇怪,这时顾阳抬起头,问他:“那队长,你还好么?”

  这不是剧本里的台词,崔成明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了,愕然之后好气又好笑,他算是明白了,自己不知怎么让顾阳不高兴了,这个小祖宗可劲儿和他对着干呢。他心中叹了口气,准备找一句话接下去,于是他一低头,直直地对上了顾阳的眼睛,就顿住了。

  顾阳望着他,那眼神,是难用几言几语来概括的,带着一种很固执,很认真的少年气。像是非常执着地要寻找一个问题的答案,这种倔强之后又是一种易碎的骄傲,好像下一秒就要被打破。

  崔成明一瞬间就怔住了,竟然没有说话。顾阳也不需要他说话,自顾自地往下接道:“这么久没见了,我就是想问一问,队长你还好么?”他说着,盯着崔成明,眼眶微微地红起来。

  火光电石之间,崔成明忽然看懂了顾阳的眼神。

  公孙瑜是在问王石好吗?不,不是的,他读懂了王石的未尽之意,知道王石在责怪他,甚至对他的忠诚还有一点怀疑。但公孙瑜是骄傲的,倔强的。他不肯直接告诉王石他没能及时传递情报是因为他被成河打断了腿,几天前才能站起来。他刻意走的很稳很正,不让队长发现他受伤了,可他又是那么的渴望被关心。所以他一遍遍地问王石,你还好么?大家还好么?其实他真正想要的,是王石也问问他好不好。

  你觉得我还好么?

  你为什么不问一问我还好么?

  读懂了这个眼神之后,崔成明的嗓子忽然哽住了,他低声念出了他的台词:“我很好,情报呢?”

  顾阳又笑了笑,这个笑可怜的连崔成明都看不下去了,他说:“在我腿里。”

  公孙瑜对着王石,划破腿上愈合的伤口,从里面拿出了一小卷纸卷,那是他千辛万苦藏下来的毒贩行动路线,顾阳的腿又白又细,被化妆师涂上了不少狰狞的伤口,看上去很是骇人。崔成明分明知道那是假的,却情不自禁地心口微微窒息。

  顾阳拿出纸卷,递给崔成明,没有管腿上的鲜血不断流淌,他像是感觉不到疼一样,对他笑着说:“这是他们这几天的行动路线,你们要小心。”

  崔成明接过纸卷,沉默了一下,对顾阳说:“那我先走了,你要小心,保护好自己,我们会来接你。”

  顾阳的眼睛亮了起来,他看上去想说什么,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他最终抿唇笑了笑,对男人一点头,崔成明转身离去,只剩下他一个人,靠在树上,怔怔地,怔怔地看着那个身影远去,眼神一点点黯淡下来。

  他闭上眼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睫毛上下不断颤动,像是在忍耐极大的痛苦。

  “cut——”

  随着王松鹤的一声大喝,不知不觉观戏的全神贯注的人们才反应过来。崔成明从戏中一脱离,浑身气势都是一泄,他忍不住立刻转头去看顾阳。刚好对上顾阳抬起眼睛,用那种平静的,又带着说不出的悲怆的眼神看着他。

  崔成明长长倒吸了一口气,在助理的陪伴下倒在了座位上。

  这个助理跟了他很多年,情分甚笃,也敢笑嘻嘻地和他开玩笑说:“崔哥,感觉怎么样?我看你冷汗都出来了,演得那么带劲?”

  崔成明闭了闭眼,苦笑道:“什么带劲——我这是被人家带着跑了,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一个比一个厉害,你等着瞧,用不了几年,他估计能拿个影帝。”

  助理不信这个邪,半信半疑道:“不会吧,他才十六岁,萧青也是二十五岁才拿的影帝,他能比萧青还厉害?”

  萧青是近代演员中最年轻的影帝,拿他和顾阳比,已经是间接承认了顾阳的实力。

  崔成明摇摇头,还是忍不住去看顾阳,顾阳在和赵少野说话,笑吟吟的,一点都看不出刚刚的影子,好像刚刚那种他感受到的压迫感从来没有存在过。但崔成明在娱乐圈里混了这么多年,他深知上天是不公平的,有的演员,往台上一站,观众的眼神自然而然就被吸过去,和他同台的人就是会被压一头,这和努力无关,纯粹是一种感觉,一种气势。

  顾阳的表演不能说没有瑕疵,比如口音不地道,长相不符合,但是他就是能硬生生让观众把这些瑕疵给无视过去,凭着那股气势像模像样地站在那里,让人感觉他就是公孙瑜,公孙瑜就是他,理应如此,天经地义。

  这样可怕的天赋,不可能混不出头。

  顾阳在一旁坐着卸妆,赵少野递了瓶水给他,说:“刚刚演得真好。”

  赵少野一向眼高于顶,能说出这样的话,显然是对顾阳表演的极大肯定了。

  帮他卸妆的化妆师也笑着说:“顾少真厉害,我们刚刚都被带进去了。”几个后勤人员也附和了几句,态度比之前热情的多。

  顾阳对他们笑了笑,道了谢,忽然感到口袋里手机嗡嗡作响,他拿出手机一看,眼神顿时亮了起来,他对着化妆师道了个歉,急急忙忙跑到一个僻静的角落,接电话说:“喂?楚先生?”

  张贺在回去之后也是下了心思,联系上了王鹤松,王鹤松是名导中比较圆滑的一位,向来不会和投资人过不去,他手上刚好有一部军旅的缉毒片在拍摄,听张贺一提,就立刻要顾阳来试镜。

  说是试镜,其实只要顾阳去了,角色就是内定了。戏份不少,形象正面,张贺对这个结果也很满意。他想着,娱乐圈向来青衣小生泾渭分明,顾阳既然只想演戏,不走小生的那一套,那就不必去演粗制滥造的电视剧攒人气,干脆先在名导的电影里露露脸,打入电影圈,磨练一下演技,以后再想出演大制作就容易。电影的逼格总是比电视剧高一些,要是顾阳能好好演,再拿几个奖,就不得了了。

  张贺当天就来接顾阳去试镜,试镜地点在王鹤松自己的摄影棚里,到的时候已经杂七杂八来了不少人,王鹤松在和人说话,笑呵呵的,看到张贺来了,就热情地迎过去,一眼就看到了顾阳。

  顾阳长的纤细,端丽,甚至带一点女气,头发又留长了,眨眼一看还误认是个好看的小姑娘。一照面,王鹤松还没说什么,他身后的宋编剧心中可是一个咯噔,长相漂亮的小鲜肉在电影里打酱油的事情屡见不鲜,但也要分场合剧目。这部电影可是正儿八经的特种兵电影,选中的几个主角都是身材健美的肌肉派,冷不丁来一个顾阳这样的乖乖牌,身上肉没二两,穿上军装估计都掩不住脂粉气,实在画风有点不对啊。

  张贺笑呵呵地对王鹤松道:“王导好——这是顾阳,我带他来给您看一看。”

  顾阳笑着说:“王导好,我是顾阳。”

  王鹤松也笑眯眯的应了,上下打量了顾阳一番,他和编剧不一样,知道顾阳的来头大,一开始就不答应他来还好,答应了又说不行可真是要得罪人的,所以他一早就做好准备,使劲儿找顾阳身上的优点。如今见了真人,倒也没多失望,反而松了口气——脸小,上镜,眼睛大,眼神清明,普通话也标准,看上去也是个懂事的,这就比预料中的好多了。

  他心一定,就笑呵呵地对顾阳说:“小顾啊,一看就是个好苗子,来,我们去里面试几场戏。”

  此言一出,摄影棚里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顾阳身上,宋编剧心里一个咯噔,顾不得场合,抢先道:“房间里面没打扫,乱得很,不如就在这里试,还有摄影机呢。”

  他一说话,就感到张贺如刀一样的目光戳了过来,进房间试镜和在大庭广众之下试是完全不一样的概念,私下有什么问题也就轻描淡写一笔带过。在人多的场合,被那么多眼睛注视,每一个微小的错误都会被完全的放大,而且顾阳还没有对着摄影机演过戏,很多新人第一次上镜就会很紧张,从而丑态百出。宋编剧这样做,也是打着叫顾阳知难而退的主意。

  王鹤松笑了笑,倒也没有坚持,对顾阳道:“那小顾就在这里试吧,挑一段演就好。大胆一点,没有关系。”

  他都发话了,张贺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再冷冷看了宋编剧一眼,拿了剧本走到顾阳旁边窃窃私语。在顾阳看剧本的时间里,摄影棚已经产生了一些低低的议论声。

  关系户在哪里都是被看轻一等的,不过娱乐圈里这事儿屡见不鲜,人们一看顾阳是被张贺带来的,就知道他后台硬,也不敢说什么太过分的话,就是等着他演戏,想看一看笑话。

  顾阳看了大概十分钟的剧本,对王鹤松道:“王导,我准备好了。”

  时间这么短,王鹤松有点惊讶,不过他还是没说什么,笑道:“那好,开始吧。”

  顾阳点点头,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中央,摄像镜头也在宋编剧的授意下对准了他。

  顾阳已经换上了一身破旧的军服,沾满灰尘,硝烟味浓,军装大了一码,松松垮垮地露出他白皙的手臂。

  这部叫《渭河战》的电影是一部缉毒片,讲的是一队特种兵与一群毒贩在渭河一带斗智斗勇的故事,剧情一波三折,真相扑朔迷离。顾阳所演的角色公孙瑜是特种兵里年纪最小的一位,是他们安排在毒贩身边的情报员,一路不断为特种兵特供情报,最后被毒贩发现,一枪打死在渭河边,是一个有勇有谋的悲剧角色。

  顾阳对着镜头,说了他的第一句台词:“你来了。”

  王鹤松和宋编剧的眉头同时一挑。

  这一挑,是因为他们知道了顾阳选择的是哪一场戏,那是公孙瑜唯一的一场独角戏。

  王鹤松之所以如此大胆地启用顾阳这个新人,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公孙瑜的很多戏份都是多人戏,是有另一名演员出场的,两个人的戏,难度远远小于独角戏,只要一方演技纯熟,另一方就算差一点也能演下去。王鹤松当时就准备好,只要顾阳不是真正的榆木烂泥,他就要和他对戏的演员带上一带,总能圆过去。

  可他没有想到,顾阳一挑就挑中了唯一一场独角戏,这是偶然还是刻意?

  这场戏,是公孙瑜心里的一场复杂挣扎,他知道他的身份已经被毒贩觉察,可能马上就要被灭口,而同伴也与他失去了联系,他站在毒贩关押他的房间里,看着窗外,想象着同伴会突然出现,打破牢笼救他出去。

  剧本里的公孙瑜,也不过十八岁,还是个孩子。

  顾阳睁着眼,直视着镜头,摄像头完美地照出了他脸上的每一丝表情。他的双唇轻张,脸色带着一点淡淡的惘然,双眼望着那根本不存在的窗外,说:“你来啦。”

  在场的人都知道,那个你,是公孙瑜的上级王石,这次缉毒行动的队长,是公孙瑜亦师亦父的存在。

  顾阳摇摇头,他的动作很轻,像是觉得有些好笑一样,他的脸上也确确实实流露出了一点笑意,像是在自嘲,又像是真的觉得好笑。

  “你怎么会来。”他自言自语地说,眼里的火光像是燃起又熄灭:“你怎么会来呢?”

  这时,他的双眼忽然凝固了,一种狂喜出现在他的脸上,他骤然望向窗外,那里传来了动静!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到窗前,低声喊着王石的名字,可很快,他眼中的火苗熄灭了——那是一只猫,好奇地看了他一眼,跑走了。

  顾阳僵立了片刻,慢慢跪到地上,头发遮住了他大半张脸,他的身体在轻轻颤抖,像是风中残存的烛光,下一秒就要灭。

  他一只手捂住了脸,指缝里流泻出一串低沉的,不连贯的笑声,他低低的说:“我早该想到”

  我早该想到,我会死在这里,一个人。

  他松开了手,露出的眼眶已经红了,一滴眼泪从左眼滚下,滴落在地上。明明在流泪,可他的表情又偏偏是笑着的,像是真的很高兴一样地讲:“我呀,早该想到,没什么好后悔的”

  顾阳的表演结束了。

  摄影棚里安静的很,顾阳的表演时间不是很长,总共只有两分钟左右,可他让在场的人都感到了一种时间凝滞的压迫与沉重,好像真的就有那么一个孩子,在他们的面前走向毁灭。

  宋编剧已经说不出话了,王鹤松的眼睛亮的惊人,他走到顾阳身边,更加热情地问他:“你学了多久演戏?你是谁教的?我和你说”

  他这一说话,人们这才恢复了正常,窃窃私语又开始响起,但这一次,又和之前截然不同。

  顾阳的演技固然还很青涩,但他的身上有一种灵气,一种能让观众集中注意力的东西。这种东西,从他的眼睛和说话的语调里流露出来。在遇到顾阳以前,王鹤松从未想过,有演员能把台词说得如此缠绵悱恻,好像每一句话都是一首有故事的诗。

  等他到了十五岁,他已经前前后后待过七八个人家,这些人无论开始如何,最后都会以各种各样的理由将他送走,他后来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也不觉得哪里值得难过。

  现在收养他的人家是一个有钱的姨妈家,有一个和他年岁相近的小儿子,叫薛洋,可能是顾阳名字和相貌上那一丝半点的相似之处勾起了这锱铢必较的女人一丝半点的同情心,让她难得做了一回慈善,收养了这个流离无定所的孩子,尽管她对他并不好。

  平心而论,顾阳不是一个讨人厌的孩子,他渐渐长大,容貌端丽,眉目清秀,时常带着笑容。开朗乖巧,听话懂事,在学校的成绩也很好,可以说并没有什么可以挑剔的地方。

  但是姨妈还是不喜欢他,也许是因为他老让她想到她那个早死的妹妹,也许是因为他抢了薛洋的风头。在需要替罪羊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把他推了出去。

  薛洋醉驾,撞死了一条狗。

  这本来算不得什么大事,但是狗主人的身份复杂,和那条狗感情极深,霹雳的怒火降罪下来。姨妈家的产业都遭了殃,那人不要赔偿,只要一个交代,姨妈一合计,就把顾阳推了出去,说是他开的车。

  年龄相近,长相相仿,最好顶罪不过。养了他这么久,他应该做一点回报。

  于是,顾阳就被人带走了,走的时候,他穿着一身白体恤和黑色长裤,身上只有三百块钱,这就是他全部的身家。

  他被带到了一个院子里,不许他出门一步,除此之外,对方倒也没怎么苛待他,一日三餐都会有人送上门来,虽然没有电脑和网络,但书房也有很多书可以看,还有一个打扫卫生的阿姨定时上门,虽然她从不说话,但如果是有心的人,想要逃跑,应该是很容易的。

  可这对少年来说没有什么意义,他像个祭品一样被送到这里来,所有人都希望他能抵消对方的怒意而不是招来更大的怒火,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如果离开,他也无处可去。

  顾阳在长期的流离失所中养成了一种很奇怪的性格,他乐天安命地接受上天对他的全部安排,不反抗,不焦急,也不介意,来就来,走就走,他照样可以开开心心地过,吃好睡好,过一天是一天。所以他就一直安好地待在那个院子里,过了整整一个月。

  有一天,顾阳看完一本书,算了算时间,发现再过半年,他就十六岁整了。

  也就是在那一天,他见到了楚今夜。

  那个下午,顾阳在院子里读书,读的是杜拉斯的《情人》,他读到:“她完全意识到这是她有生以来头一次,并且也将是终身脱离自己家庭的开始。从今以后,家里人再也不应该过问她可能遭遇的一切。就让人们从他们手里把她抢走,伤害她,糟蹋她,所有这些他们都再也不应该知道。无论是妈妈还是哥哥,他们全都不应该知道。从此以后,这将是他们的命运”就看到一辆黑色林肯开进了院里,车里走下来一个年轻男人。

  那个男人有着一张苍白而英俊的脸,目光冰冷,身着黑色西装,他走到顾阳面前,身后跟着一串无声无息的黑衣保镖。

  他打量着顾阳,显然对他健康的脸色有点惊讶,不过一会儿,他就说:“我是楚今夜,你应该知道我是谁。”

  楚今夜是一个很冷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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