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吃与不吃
“好想你。”我弱弱地说着。
“我不是好端端地在这里吗？”
我笑着不语，我知道那不过是种感受罢了，是不以远近来衡量的一种人与人的感觉。
我松开了他，他的眼神中充满温情，只要有这种温情在，我的人生便多一层盼头。
自从欣大人走后，我们便又在这鸟笼状的牢房里继续呆着。牢房里湿气很重，又鲜有阳光照射进来，便只能借助天灯取亮了。而这长久不见光的牢房因而得以成为一些见不了光的东西的天堂了。
“去去去，这是什么东西啊！”我感觉到自己的脚在被什么东西轻轻地骚动，于是低头看去，才发现这东西。
如果要我罗列出平日里最厌恶的东西，一个是妖气极重的红娘，那另外一个便是这湿热环境下的蜈蚣了。
“彪儿，你先不要踩死它。”崇刚惊叫道。
“为什么？”刚要抬起的脚便止住了。
“听，我听到它在说话！”
“说话，崇刚哥你开什么玩笑，一只虫子怎么会说话？你说这丧失谷的蛇们会说，这个我信了，毕竟亲身经历了。但是这小小的蜈蚣怎么会说话，鬼才相信。”
“我没有骗你。刚才确实听到了。”
“怕是幻听吧！也是，一路上颠簸流离的，神经有些紧张也是有的。”
“听。丝丝，丝丝……”崇刚嘘嘘道。
我便不再说话，静听其音。
一缕缕幽微的声音传来：“救我，请救救我。殿下的死和我无关，和我无关……救救我。。”，声音细微低沉。
“我没说错吧？”崇刚转过头对我说。
“好像确实是这脚底下的蜈蚣发出来的。”
崇刚蹲下身来，将它捡起来，小心地放在自己的手掌心。
我凑近一看，不禁赞叹道：“果然是一件精致的杰作！”是一只红头蜈蚣，背部的红黑，腹部淡红和百足的淡橘红色相得益彰。
“唉！”身子长，腿又多就是不方便，转身、转圈都是件麻烦的事情。
“记得民间有首小诗，说蜈蚣的。”
“什么？”我问道。
“诗曰：
大蜈蚣，
小蜈蚣，
尽是人间业毒虫。
夤缘扳附有百足，
若使飞天能食龙。”
它在崇刚的手掌心转着圈踱来踱去。说这丧失谷也奇怪，奇异的事物层出不穷，沿途见得多了，本应该没什么大惊小怪了，但是当它——这蜈蚣抬起斑点大小的头来，我们还是着实吓了一跳——那竟然是一副老人的面孔。虽是微小，但是眉毛、眼睛、嘴唇等一应俱全，简直就是人样。
“救救我，请救救我，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蜈蚣一副渴望被怜悯的表情看着我们，目光既游离又焦急，似乎在等着我们给它的回答，又似乎并不介意我们能否给它以任何启示。它的下巴上长着一缕胡须，以示它已经步入老态龙钟的年华了。
我长吁一口气。
见我们没有任何回应，便又不顾我们，独自踱着步碎碎念。
突然间那个蜈蚣，猛地转身向我狞笑，露出可恶的表情来，我便叫道：“崇刚哥，赶快扔下它！”
尽管崇刚把那个蜈蚣用力地甩了出去，可是已经为时已晚，还是被它的大颚狠狠地咬了一口，小股子的殷红的血从食指的伤口处细细地流了出来。
“民间都说蜈蚣有的是有毒的，不知这只……”崇刚忍者小痛说道。
再看那只蜈蚣呢？早就不见了，消失在黑暗的虚无之中，也再也听不到了窸窸窣窣的人语声了。
“哎呀，流血了。”我捏着崇刚的手指担心地说道，“该不会真的有毒吧。”
“我也不知道呢。”
就在他也犯嘀咕的时候，我毫无犹豫地把他的手指含在自己的嘴里，几口下来，殷红得带有毒气的血被我吮吸着吐了出来，再接着便是正常的血色了。
“彪儿。”
我转过头来像往常一样看着他，说道：“嗯？怎么了。”
“伸出你的舌头来。”
我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便把舌头伸出，他见状面带焦虑地说道：“彪儿，哥哥感谢你！可能真的有毒，颜色有点黑。来人啊，水啊。”崇刚朝着外面喊去。于是洞内便传来清晰的巨大回音。
在狱门关牢狱的这几天，每天都很无聊，除了见到些牢狱里的老鼠、丧失谷的巨型嗜血蚊子外，根本没有人来造访我们这里了。连欣大人也像是人间蒸发一样，好些天不见了踪迹。
我和崇刚每天的饭食每天都是由狱门关的翼手目飞蛇送来。它们的态度往往分外的冷淡，几次都是没有任何话语交代，便将一个旋木胎三凤回首凸棱圆足云纹漆盒撂在地上，掉转头便飞去了。
有一次，在它马上要飞离的时候，我跑上前去，呵道：“你等等！”
那条飞蛇这才又掉转头飞回来，扑棱着角质翅膀，眼睑像扇子一般在睁圆的眼睛前忽闪着。
“我有话要问你们。”于是，我便上前打开盒子，一根根被烧得红彤彤的东西整齐地展现在我们面前。越看越觉得可疑，越来越觉得这东西非常熟悉，但是一时又说不出来。开始觉得像是香肠一样的东西，但又总觉得不对。后来，联想我沿途见到的、听到的传闻，一个大胆而令我作呕的猜想涌进脑海来。
“不会的。”连站在旁边的崇刚哥也猜到了，“难不成这些天来他们给我们吃的东西竟然是那个？”
说到这里，我们两个不由得在那条翼手目动物前干呕起来。
它终于讲话了，“怎么不会！可不就是嘛！银执大人本来是不打算赏你们饭吃的，你知道旁边的那些家伙，丢了魂灵吃不吃饭都不打紧，但是银执大人发了善心，说要在查明真相前给你们一口饭吃。做了让人羞耻的事情还有脸挑肥拣瘦，有东西吃算不错了。你们呀，就别不知好歹了。你们吃不吃也罢，我只是奉银执大人的命令而已。”
“你们当真是残忍！”
“残忍？行卑鄙之事时为何不觉得羞耻？”于是它接着说道：“这些都是从正在偷欢的男女的身体上迅速割除下来的。由于动作及时，且撒放了粉末状的固型剂，火速送往后厨烘烤，因而仍然能够保证‘采摘’时的长度、硬度几乎没有变化。端到后厨时，盘子里满是流出的鲜血，见了都叫人胆战心惊。”
它用了“采摘”两个字，便把这件事描述得更为怖人了。
“只有严刑峻法方能整治顽疾恶行！”自以为的字字珠玑。
“你们不怕午夜梦回，这些人找你们算账吗？”
“可笑的家伙！连灵魂都被没收了，还哪里来的午夜梦回，前来索命？可笑！”
崇刚听闻，身体像一堆烂泥一般瘫在地上，久久不能回过神来，当真是闻所未闻，惯性的逻辑全部被拆解了。
怎么都敌不过。即便是输了灵魂。
“不恐怖，怎么能让你们这些人收手呢？看着别人的器官被做成了食物，然后一口一口地被自己吃下去，然后变成废物被自己又排泄出来，就好像担心自己身体的那个也会被人摘掉一般，想想就害怕。这就是丧失谷的《男女私交大律》的厉害，限其行，当首攻其心。心下之，行方遵其令。杀一儆百，以儆效尤！”
说完，翼手目飞蛇便带着轻蔑飞走了，只留下我们失去生机地矗立在原地，还有留下那云纹漆盒里的红彤彤的东西。
我走上前去，眼前的这个旋木胎三凤回首凸棱圆足云纹漆盒亦如人一般多了一份罪恶后的安分守己。
漆盒由上盖和器身两部分构成，中间以子母口扣合而成。盖顶、器底各有2厘米高的凸棱圆足。器表髹有黑漆，器内涂的是红漆。上盖四周和器身腹部均朱绘鸟形图案。其中盖顶中心以红色的线条勾勒出的三只凤鸟最是惹人注目，凤鸟作反首回盼、相互呼应的姿态，鸟身羽毛细如发丝。总之，漆器的整个图案组织严谨对称，线条流畅。
可是这里面装的却是光天化日下见不得人的东西，还有血淋淋的一笔笔的****的欲望、罪恶。但这是崇刚哥的想法，并不是我的真实意愿。相反，我应该心怀感激才是，我微微抬起下巴，便自然地与脖颈形成一条孤高清傲的弧线，眼下再也没有比这彻底复仇后的酣畅淋漓的感觉更能令我舒心的了。
“君幸食”，我掀开盖子，看到盖内和器内写着的这三个小篆文字，外底部以红漆书写着“五升半升”四字样，便是心里暗自发笑，当真是绝妙的讽刺呐！
咦，那旁边的菜肴、液体又是什么？我无法正常猜想。
“‘君幸食’，这三个字，崇刚哥你看到又会作何感想呢！依旧还是怜悯吗？”我独自思忖着，嘴角露出一丝连自己都难以察觉的鄙夷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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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着不语，我知道那不过是种感受罢了，是不以远近来衡量的一种人与人的感觉。
我松开了他，他的眼神中充满温情，只要有这种温情在，我的人生便多一层盼头。
自从欣大人走后，我们便又在这鸟笼状的牢房里继续呆着。牢房里湿气很重，又鲜有阳光照射进来，便只能借助天灯取亮了。而这长久不见光的牢房因而得以成为一些见不了光的东西的天堂了。
“去去去，这是什么东西啊！”我感觉到自己的脚在被什么东西轻轻地骚动，于是低头看去，才发现这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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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彪儿，你先不要踩死它。”崇刚惊叫道。
“为什么？”刚要抬起的脚便止住了。
“听，我听到它在说话！”
“说话，崇刚哥你开什么玩笑，一只虫子怎么会说话？你说这丧失谷的蛇们会说，这个我信了，毕竟亲身经历了。但是这小小的蜈蚣怎么会说话，鬼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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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说错吧？”崇刚转过头对我说。
“好像确实是这脚底下的蜈蚣发出来的。”
崇刚蹲下身来，将它捡起来，小心地放在自己的手掌心。
我凑近一看，不禁赞叹道：“果然是一件精致的杰作！”是一只红头蜈蚣，背部的红黑，腹部淡红和百足的淡橘红色相得益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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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民间有首小诗，说蜈蚣的。”
“什么？”我问道。
“诗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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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蜈蚣，
尽是人间业毒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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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在崇刚的手掌心转着圈踱来踱去。说这丧失谷也奇怪，奇异的事物层出不穷，沿途见得多了，本应该没什么大惊小怪了，但是当它——这蜈蚣抬起斑点大小的头来，我们还是着实吓了一跳——那竟然是一副老人的面孔。虽是微小，但是眉毛、眼睛、嘴唇等一应俱全，简直就是人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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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我们没有任何回应，便又不顾我们，独自踱着步碎碎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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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崇刚把那个蜈蚣用力地甩了出去，可是已经为时已晚，还是被它的大颚狠狠地咬了一口，小股子的殷红的血从食指的伤口处细细地流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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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流血了。”我捏着崇刚的手指担心地说道，“该不会真的有毒吧。”
“我也不知道呢。”
就在他也犯嘀咕的时候，我毫无犹豫地把他的手指含在自己的嘴里，几口下来，殷红得带有毒气的血被我吮吸着吐了出来，再接着便是正常的血色了。
“彪儿。”
我转过头来像往常一样看着他，说道：“嗯？怎么了。”
“伸出你的舌头来。”
我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便把舌头伸出，他见状面带焦虑地说道：“彪儿，哥哥感谢你！可能真的有毒，颜色有点黑。来人啊，水啊。”崇刚朝着外面喊去。于是洞内便传来清晰的巨大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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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用了“采摘”两个字，便把这件事描述得更为怖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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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不怕午夜梦回，这些人找你们算账吗？”
“可笑的家伙！连灵魂都被没收了，还哪里来的午夜梦回，前来索命？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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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翼手目飞蛇便带着轻蔑飞走了，只留下我们失去生机地矗立在原地，还有留下那云纹漆盒里的红彤彤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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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幸食”，我掀开盖子，看到盖内和器内写着的这三个小篆文字，外底部以红漆书写着“五升半升”四字样，便是心里暗自发笑，当真是绝妙的讽刺呐！
咦，那旁边的菜肴、液体又是什么？我无法正常猜想。
“‘君幸食’，这三个字，崇刚哥你看到又会作何感想呢！依旧还是怜悯吗？”我独自思忖着，嘴角露出一丝连自己都难以察觉的鄙夷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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