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4.第四章 不腐尸体
[第1章第一卷大哉乾元]
第4节第四章不腐尸体
一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躺在一张宽大的床上，被褥软软的，香香的。那个被遗弃许久的房间，已经离我而去，眼前的房间，整洁，漂亮，亮亮的木质地板一尘不染，对面，是巨大的海滩，层层翻卷的浪花，不断地朝我这个方向涌来。
梵音海潮音，我喜欢这种潮水的声音。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难道，这就是极乐世界？
不对啊，远处的海面上，怎么会有一艏诡秘的海盗船呢？奇怪的是，当我的眼睛注视这艏船时，它竟然慢慢的扩大，渐渐地，整个充塞在我的眼前。我笑了。这还是娑婆世界，对面整块墙壁，正在播放风格舒缓的宁神视频。
我闭上眼睛，念了句观世音菩萨，知道，有人将我从那帮不明匪徒手中救出来了。不管救我的人是谁，一定与罗家有关系。除了罗家的人，还会有谁关心我的生死，而且有能力把我从匪徒手中救出来呢？
“时间。”我对着手腕说了一句。手腕亮了，显示了时间，8月11日中午，11点33分。被植入手腕里面的手机还在，看来，我之所以能够快速获救，还要感谢祖国强大的北斗卫星定位系统。
这个时代，法律对个人的的保护，比往昔更为严厉。能够通过北斗系统侦测到我的位置的人，背景不简单。
正在胡思乱想的当口，门开了，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个托盘，还没到我跟前，我就闻到了香味。
这个托盘里面，放的不是凶器，而是食物。
这个年轻人我也认识，就是上次将我从楼顶带到讨论室的人，很明显，此时此刻，我躺在天行健大厦的一个房间里。
“叶先生，你醒了？”年轻人笑了，牙齿很白很整齐。
“我怎么会在这里？”
“抱歉，我也不是很清楚。”
“对了，我怎么称呼你？”
“叫我小李就好了。”年轻人帮托盘放在床边的桌上，朝我鞠了一个躬，说道：“叶先生，请慢用。”然后，转身离开了房间。
我尝试着坐了起来，感觉屁股上的伤还有些痛，托盘里，有一小碗白粥，一份青菜，一份鸡腿，一份炒蛋，还有一杯红酒。
吃完饭，挥了一下右手，对面左上角出现了一些按钮。用食指凌空指点了一下其中一个标着nes1的按钮，大海消失了，出现了两个神情严肃的新闻播报员，一男一女，我可以清晰地看到他们脸上的毛孔。
看会儿新闻吧，我想。
半睡半醒状态中，看着沉闷的新闻。一条不起眼的短讯，引起了我的注意。在大西南一条神秘的江上，一个小型水电站就要竣工，短时间内即可并网发电。据我所知，这一新的水电站，四周数百公里内都是郁郁葱葱的丛林。
当年，因为空气污染越来越严重，得癌症的人越来越多，政府为了保护环境，将那个地方的山民全部迁到经济繁荣的城市，那一带山里原有的乡镇都被拆毁，被恢复成原始森林，人们也自觉地远离那条大江。从报道来看，这一水电站规模不大，对当地环境生态不会构成什么威胁。
正在揣摩这条不起眼的新闻，有人敲了几下门。“进来吧。”我说。门开了，罗子芸走了进来。
“不好意思，连累叶先生受惊了！”人还没到跟前，罗子芸就连声道歉。我看着她，没吭声。
“谢谢你们把我救了出来。”等她走到我的床前，并拉了把椅子坐下，我在表达了谢意以后，问她：“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劫持我的，到底是一帮什么人？救我的过程中，有没有人受伤？”
“叶先生真了不起，伤还没好，还关心我们的人有没有受伤。”罗子芸笑道：“是这样的，上次讨论完后的第二天，我们准备再讨论一次，却联系不上你，打你的移动电话，关机，跟你家的系统联系，无人回应。我们的人去你家找你，无人应答，破门而入，发现你家被翻得乱七八糟，你又不在。”
“然后呢？”那天走下出租车的时候，我顺便关了手机。
“我就担心你可能出事。通过我们的通讯专家，侦测到你的位置，是在远郊一个废弃的医院大楼里面。我就让姚猛领着一个小队，去那边找你，击毙了几个歹徒，逃了几个，找到你被绑架的房间，将处于昏迷状态下的你救了出来。那帮人可能去办其他事情，留下的人不多，我们的小队趁虚而入，个个安然无恙。”
“他们究竟是些什么人？”
“很可惜，我们的人没有抓到活口。有几个人跑了，被击毙的几个人，我们也探查不出什么来路。”罗子芸在讲这句话的时候，眼神有些闪烁，我知道她对我有所隐瞒，大概不想让我知道太多，也罢，这种麻烦事情，知道的越少越好，最好能早点与这件事脱离干系，早点回归往日简单的生活。
“叶先生的家，已经不太安全。这段时间，您先住在这里。”
“这时候，我应该呆在医院里才是啊！”
“说起医院，叶先生也是很神奇的一个人。我们的人从那边把你救出以后，送到这里的医务室，医生们发现您的伤口愈合得很快。等愈合得差不多时，我们的人把你转到了这个房间。这段时间，您先住在这里，有什么事儿，可以找小李。”
说完，罗子芸站起身，向我告别以后，转身走了出去。
二
接下来几天的生活，很惬意。饭，照样有小李送来。吃完饭后的餐具，在我朦朦胧胧中，被小李收走。对面的画壁世界里，隐藏着海量的娱乐节目。小李几次要带我出去走走，逛逛大厦里面的风光，都被我回绝了，受了那场惊吓，我要用宁静好好补偿一下自己。
一天下午，在半睡半醒之间，突然发现床头站着一个人，定神一看，妈呀，竟然是罗子浮，满身尘土，脸色苍白，空旷的眼睛里没有瞳仁，呆呆地“望”着我，嘴巴张开，露出一嘴尖牙，阴森森地说道：
“叶兄，好久不见了！”
我的妈呀，亏你还是我的好朋友，都走了这么久，迟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我刚刚恢复健康时来吓我。
我坐起身，对他说：“子浮啊，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吗？跟我说说，需要请和尚做法事超度你的话，你放心，我会给你的姐姐说。你罗家财雄势大，一定能把国内一流的高僧请来给你诵经。你如果嫌在九泉下过于寂寞，我让你姐姐给你烧几个纸糊的绝世美女下去陪你怎么样？不过，老哥还是劝你，早点放下这一切，脱离轮回之苦比较好。”
罗子浮苍白的嘴唇动了一下，脸上呈现出诡异的微笑，肚子一起一伏，里面传出一个声音：
“叶兄，我走得很不甘心啊！”
“子浮啊，别吓我。我现在就给你诵《多心经》好不好。观自在菩萨”还好，我一诵经，罗子浮就不见了。睁开眼睛，已经是傍晚。有人敲门，我知道是小李，我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说：“小李，赶紧进来。”
小李推开门，托着一盘晚餐进来，看我满头大汗，惊魂未定的样子，感觉很惊讶，问道：“叶先生，您怎么啦？”
“我梦到了罗子浮！”
“早跟您说了，要您多出去晒晒太阳，别一天到晚闷在房间里。”小李一幅早知道会这样的神情。“这不，罗子浮找您来了是不是？”
“别开玩笑，我问你，罗子浮的丧事哪一天办的？”
“叶先生一说，我也奇怪了，罗子浮的丧事，好像真的没有办嘞！”小李略作思索，笑了：“罗家如果给罗子浮办丧事，一定是全城重大新闻，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参加，罗姐可能要等真凶找到为弟弟报了仇再办丧事吧？”
“可能？”
“是啊，这种事情，我一个下人，怎好向直接罗姐开口求证？”小李是个很本分的人，我知道从他那里，问不出什么，难道，罗子浮托噩梦于我，是想让我通知罗子芸，早点让他的丧事给办了？
“你知道罗子芸在哪里吗？”我问小李。我一定要说服罗子芸，早点给罗子浮办丧事，要么按中国传统规矩，入土为安，要么按照现代做法，将尸体火化，然后请些高僧大德前来诵经，超度罗子浮的亡魂，让他早获解脱，不要留恋自己的尸体太久，免得堕入恶道，沦为无法解脱的恋尸鬼。
“这时候，罗姐应该在办公室办公，我领你去找她吧。”
“好吧。”我说，慢腾腾的穿上衣服，下了床，脚一软，差点摔倒，穿上鞋子。
“用我搀扶你吗？”小李很关心。
“不用。”
跟着小李，到了走廊上。灯光很柔和。昏头昏脑的不知道走了多久，绕了多少个弯，走到一个电梯口，进了电梯，小李按了88层，电梯飞速而上，停了，出了电梯，有走了很长的走廊，到了一个门前。推门进去，里面有个小女生，问我们：“你们好，请问找谁？”
小李说：“我们找罗子芸。这位是叶涛先生。”
“请稍等”，小女生推开里面的一个门，进去了一会儿。出来笑盈盈地说，“罗姐请叶先生进去。”
“在这边等我。”我对小李说，我怕回头找不到自己的住处。然后，我推开里面的门，走了进去。
这是一件装修豪华的巨大的办公室。罗子芸坐在里面一个巨大的办公桌后面。我知道她还在忙，就走到离门不远的一张茶几后面沙发之前坐下。等了一会儿，罗子芸抬起头，很客气的问我道：
“叶先生，找我有事吗？”
“是这样，我今天下午睡懒觉，梦到了罗子浮先生。”我有些紧张，感觉说的话有些荒唐。
“真的？”罗子芸的脸上有些惊讶。
“是真的，我因此怀疑，是不是罗子浮想通过我转告您，请您早点把他的丧事给办了，让他早点解脱。”
“罗子浮真的这样交待您了？”罗子芸站起身，走了过来，坐在沙发的另一头，问我。
“没有。这只是我的猜测。”
罗子芸的眼圈有点红：“叶先生所说的事情，我们家内部也一直在争论，想必，社会各界也都因此感到某种不安。”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如果十年抓不到凶手，难道罗子浮的丧事就不办了？这种有违伦常的事情，会大大损害罗家的声誉！”
“叶先生误会了。”罗子芸开始抽泣：“我们之所以不帮舍弟办理身后之事，是因为发生了一件惊世骇俗的事情。”
“什么事情，竟然用惊世骇俗来形容？”
“舍弟自出事到现在，已经一月有余，可是——”罗子芸有些泣不成声，眼泪在眼圈里打转，我摸了摸口袋，空空如也，没有纸巾。
“可是什么？”我感觉，一件神奇的事情，在这个科学昌明的时代，已经发生了。
“舍弟的尸体，竟然至今没有腐烂！”
我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在这个连出租车都能飞起来的时代，竟然还会发生这种只有聊斋里才会发生的事情，这到底是个什么时代啊。不过，这也并非个案。唐朝武则天时代的高僧——六祖慧能，一位非常有名的禅宗祖师，死后的肉身到现在还没有腐烂，照样在广东一家寺院里供信徒们礼拜供奉。
“这也不是一件稀奇的事情。无论是佛家还是道家，都有一些高人，修炼到一定境界，可以达到死后肉身不腐的地步。请问，子浮的尸体现在在哪里？被你们保存在冷库里面了吗？”罗子浮跟我交往那段时间，没戒酒肉，好像在女色方面也没啥禁忌，在交谈中，他也没有流露出向佛之心，手腕上，也没戴什么念珠。
“舍弟的尸身，被我们存放在地下一个防卫森严的库房里。我们没有对尸体采取任何冷冻措施，因为我们怀疑，舍弟可能还没有死！”
看来，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比我还疯狂的人。我下午所做的梦，只是简单的噩梦而已，罗子浮无论是死是活，其神识都没有来找过我。
三
那天，劝了很久，都无法让罗子芸接受罗子浮已死的事实。这在旁观者看来，觉得十分不可思议。但我却很能理解罗子芸的心情。当年，父亲去世已经很久，我还有好多次做梦，梦见父亲跟我在一起聊天，梦里，父亲告诉我他从远方回来。
有时，走在大街上，偶尔会看到与父亲长得很象的人，就忍不住怀疑父亲是不是真的离世，想象他会不会只是像很多玄幻小说里说的那样，金蝉脱壳，躲进深山修身养性甚至已经修成大罗神仙了。
这段日子，罗子芸一边组织人马，查找杀死罗子浮的真凶，一边精心呵护着罗子浮不腐的尸身，一边承担复杂的管理工作，真够难为她的。
知道罗子浮的事情以后，我也不敢再整天卧床看电视睡觉了。有时和小李一起，有时一个人，在天行健大厦里闲逛度日。因为罗家没有找到凶手，我只敢匆匆回家一趟，拿了些生活用品，然后继续赖在那个房间，自然，不再好意思让小李给我送饭了。根据小李的说法，住在天行健大厦，相对会比较安全。
好在，天行健大厦被罗家搞成了一个巨大的高端综合社区，里面有酒吧，电影院，奢侈品商场，餐厅，运动场，游泳池，宾馆，咖啡厅等全套生活娱乐设施，消费档次很高，仅供客户入住消费。罗子芸送了我一张卡，供我在整个大厦消遣。在大厦里的生活，一点都不郁闷，时不时地去顶层的游泳池里游泳。
这种生活状态的我，有点像旧时代的富商家吃闲饭的清客。
一天傍晚，去大厦里一间名唤“大秦明月”的西餐厅吃晚饭。吃到一半的时候，朱子瑜走了进来，找了墙角一张桌子坐下。位置关系，她看不到我，我看得到她。
有点犹豫，要不要去打扰她。
罗子浮尸骨未寒，我有点忌讳。
不过，我很想从她口中，了解一些罗子浮的情况。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吃完以后，我走到她的面前，招呼道：“朱子瑜小姐，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是你。”朱子瑜抬起眼帘，发现是我，有点惊讶，一会儿，又恢复面如冰霜的神情，沉迷于学术研究的女人往往是这个样子。
“我能坐下跟你聊聊吗？”知道她这段时间心情不好，我小心翼翼地试探。
“滚开！”朱子瑜毫不客气。
我有些尴尬，想转身走开，却觉得这样毫无面子。突然，我灵光一闪，冲她说道：“朱小姐，你知道吗，罗子浮很可能没有死！”
“你瞎说。”朱子瑜眼睛瞪得溜圆。
“真的，你不想知道我听谁说的这件事吗？”我猜测得没错，罗子芸没有把弟弟尸体不腐的事情告诉她。毕竟，这件事太匪夷所思了，对罗家的人来说，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如果不是那个惊悚的梦，引起我的冲动，去劝她早点办罗子浮的丧事，她也不会把这件事告诉我。这并不说明她信任我，只能说明我的一番话，触动了她的某根神经。
朱子瑜露出很好奇的神色：“谁跟你讲的？”
“这我不能告诉你，你只要知道，罗子浮死亡这件事，并非我们想象的那样简单。”
“瞎扯。”朱子瑜一副不屑一顾的神情。
“我怀疑罗子浮很可能在被歹徒勒死之前，就提前灵魂出窍，神游天外了，你知道，很多高僧老道一进入入定闭关状态，可以很久不吃不喝没有呼吸没有心跳的。”我故作神秘，其实，我并不相信罗子浮有这个本事，只是想借机激将朱子瑜，让她替罗子浮辩白，借此刺探罗子浮近年来的生活状态。
“灵魂出窍？神游天外？入定闭关？叶先生，你也未免太神经了吧！如今的科技如此发达，你还相信这些？”朱子瑜笑了，一万个不相信的样子。
“科技也是有局限的，不能解释所有的现象。”我有点不解，朱子瑜也是在英国留过学的人，思维竟然如此缺乏开放性。
“叶先生所说的，未免太离谱了。罗子浮先生的生活，的确有些放荡不羁，经常做一些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事情，但做学问的态度，却极为严谨，非常重视实证，为了证实自己跟《易经》有关的观点，不惜跋山涉水，组织团队去认真地挖掘考古，不是那种一天到晚坐在研究室里，纯粹靠臆想做研究的人。”谈起罗子浮，朱子瑜的眼神有些迷离。
“这么说，你很了解罗子浮了？”我紧追不舍，试图了解罗子浮的更多过去。
“我跟罗子浮交往的时间，其实也不长。跟他相处的机会，也不多。经常接到他的电话，要我帮他查找一些问题的线索。有时，也会随他去一些地方考察。子浮不是一个控制欲很强的人，在帮他做研究的同时，我也有自己的项目，经常一个人到处跑。”
“你喜欢罗子浮吗？”
“这个问题，跟叶先生无关吧!”朱子瑜露出了警惕的神情。
“的确跟我无关。”我耸耸肩，说道：“假如，只是假如，假如你喜欢罗子浮的话，可能要关心一下罗子浮的身后之事。如果罗子浮真的离世，你需要催催罗家早点替子浮兄办一下丧事；如果罗子浮还没死，你需要督促一下罗子芸，让她多想想办法，让罗子浮早点摆脱这种无尽的梦魇。要知道，就算修行有为的高僧老道，神识出离自己的肉身，在茫茫的宇宙当中游荡得越久，越难以回归自己的躯体。”
“知道了。”朱子瑜声音低沉。
“那，就告辞了。”看朱子瑜的神情，我知道，她想独自呆一会儿，这是个外冷内热的女性，估计我的一番话，又在她的心里，挑起一番跟罗子浮有关的惊涛骇浪。问世间情为何物，错过的感情，就像古代侩子手里凌迟犯人用的小刀，每次想起，心就会被它割几下，男人还可用酒麻醉这种隐隐的伤痛，不喝酒的女人，就只能用泪水抚慰内心被割的丝丝微细的伤口，而女人的泪水里，除了水，就是盐。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罗子芸的姐姐舍不得给弟弟办理丧事,一直保存弟弟的尸体,这种感情很深很正常,幻想自己的弟弟哪一天突然童话般醒来,也是很多人曾经做过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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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第四章不腐尸体
一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躺在一张宽大的床上，被褥软软的，香香的。那个被遗弃许久的房间，已经离我而去，眼前的房间，整洁，漂亮，亮亮的木质地板一尘不染，对面，是巨大的海滩，层层翻卷的浪花，不断地朝我这个方向涌来。
梵音海潮音，我喜欢这种潮水的声音。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难道，这就是极乐世界？
不对啊，远处的海面上，怎么会有一艏诡秘的海盗船呢？奇怪的是，当我的眼睛注视这艏船时，它竟然慢慢的扩大，渐渐地，整个充塞在我的眼前。我笑了。这还是娑婆世界，对面整块墙壁，正在播放风格舒缓的宁神视频。
我闭上眼睛，念了句观世音菩萨，知道，有人将我从那帮不明匪徒手中救出来了。不管救我的人是谁，一定与罗家有关系。除了罗家的人，还会有谁关心我的生死，而且有能力把我从匪徒手中救出来呢？
“时间。”我对着手腕说了一句。手腕亮了，显示了时间，8月11日中午，11点33分。被植入手腕里面的手机还在，看来，我之所以能够快速获救，还要感谢祖国强大的北斗卫星定位系统。
这个时代，法律对个人的的保护，比往昔更为严厉。能够通过北斗系统侦测到我的位置的人，背景不简单。
正在胡思乱想的当口，门开了，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个托盘，还没到我跟前，我就闻到了香味。
这个托盘里面，放的不是凶器，而是食物。
这个年轻人我也认识，就是上次将我从楼顶带到讨论室的人，很明显，此时此刻，我躺在天行健大厦的一个房间里。
“叶先生，你醒了？”年轻人笑了，牙齿很白很整齐。
“我怎么会在这里？”
“抱歉，我也不是很清楚。”
“对了，我怎么称呼你？”
“叫我小李就好了。”年轻人帮托盘放在床边的桌上，朝我鞠了一个躬，说道：“叶先生，请慢用。”然后，转身离开了房间。
我尝试着坐了起来，感觉屁股上的伤还有些痛，托盘里，有一小碗白粥，一份青菜，一份鸡腿，一份炒蛋，还有一杯红酒。
吃完饭，挥了一下右手，对面左上角出现了一些按钮。用食指凌空指点了一下其中一个标着nes1的按钮，大海消失了，出现了两个神情严肃的新闻播报员，一男一女，我可以清晰地看到他们脸上的毛孔。
看会儿新闻吧，我想。
半睡半醒状态中，看着沉闷的新闻。一条不起眼的短讯，引起了我的注意。在大西南一条神秘的江上，一个小型水电站就要竣工，短时间内即可并网发电。据我所知，这一新的水电站，四周数百公里内都是郁郁葱葱的丛林。
当年，因为空气污染越来越严重，得癌症的人越来越多，政府为了保护环境，将那个地方的山民全部迁到经济繁荣的城市，那一带山里原有的乡镇都被拆毁，被恢复成原始森林，人们也自觉地远离那条大江。从报道来看，这一水电站规模不大，对当地环境生态不会构成什么威胁。
正在揣摩这条不起眼的新闻，有人敲了几下门。“进来吧。”我说。门开了，罗子芸走了进来。
“不好意思，连累叶先生受惊了！”人还没到跟前，罗子芸就连声道歉。我看着她，没吭声。
“谢谢你们把我救了出来。”等她走到我的床前，并拉了把椅子坐下，我在表达了谢意以后，问她：“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劫持我的，到底是一帮什么人？救我的过程中，有没有人受伤？”
“叶先生真了不起，伤还没好，还关心我们的人有没有受伤。”罗子芸笑道：“是这样的，上次讨论完后的第二天，我们准备再讨论一次，却联系不上你，打你的移动电话，关机，跟你家的系统联系，无人回应。我们的人去你家找你，无人应答，破门而入，发现你家被翻得乱七八糟，你又不在。”
“然后呢？”那天走下出租车的时候，我顺便关了手机。
“我就担心你可能出事。通过我们的通讯专家，侦测到你的位置，是在远郊一个废弃的医院大楼里面。我就让姚猛领着一个小队，去那边找你，击毙了几个歹徒，逃了几个，找到你被绑架的房间，将处于昏迷状态下的你救了出来。那帮人可能去办其他事情，留下的人不多，我们的小队趁虚而入，个个安然无恙。”
“他们究竟是些什么人？”
“很可惜，我们的人没有抓到活口。有几个人跑了，被击毙的几个人，我们也探查不出什么来路。”罗子芸在讲这句话的时候，眼神有些闪烁，我知道她对我有所隐瞒，大概不想让我知道太多，也罢，这种麻烦事情，知道的越少越好，最好能早点与这件事脱离干系，早点回归往日简单的生活。
“叶先生的家，已经不太安全。这段时间，您先住在这里。”
“这时候，我应该呆在医院里才是啊！”
“说起医院，叶先生也是很神奇的一个人。我们的人从那边把你救出以后，送到这里的医务室，医生们发现您的伤口愈合得很快。等愈合得差不多时，我们的人把你转到了这个房间。这段时间，您先住在这里，有什么事儿，可以找小李。”
说完，罗子芸站起身，向我告别以后，转身走了出去。
二
接下来几天的生活，很惬意。饭，照样有小李送来。吃完饭后的餐具，在我朦朦胧胧中，被小李收走。对面的画壁世界里，隐藏着海量的娱乐节目。小李几次要带我出去走走，逛逛大厦里面的风光，都被我回绝了，受了那场惊吓，我要用宁静好好补偿一下自己。
一天下午，在半睡半醒之间，突然发现床头站着一个人，定神一看，妈呀，竟然是罗子浮，满身尘土，脸色苍白，空旷的眼睛里没有瞳仁，呆呆地“望”着我，嘴巴张开，露出一嘴尖牙，阴森森地说道：
“叶兄，好久不见了！”
我的妈呀，亏你还是我的好朋友，都走了这么久，迟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我刚刚恢复健康时来吓我。
我坐起身，对他说：“子浮啊，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吗？跟我说说，需要请和尚做法事超度你的话，你放心，我会给你的姐姐说。你罗家财雄势大，一定能把国内一流的高僧请来给你诵经。你如果嫌在九泉下过于寂寞，我让你姐姐给你烧几个纸糊的绝世美女下去陪你怎么样？不过，老哥还是劝你，早点放下这一切，脱离轮回之苦比较好。”
罗子浮苍白的嘴唇动了一下，脸上呈现出诡异的微笑，肚子一起一伏，里面传出一个声音：
“叶兄，我走得很不甘心啊！”
“子浮啊，别吓我。我现在就给你诵《多心经》好不好。观自在菩萨”还好，我一诵经，罗子浮就不见了。睁开眼睛，已经是傍晚。有人敲门，我知道是小李，我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说：“小李，赶紧进来。”
小李推开门，托着一盘晚餐进来，看我满头大汗，惊魂未定的样子，感觉很惊讶，问道：“叶先生，您怎么啦？”
“我梦到了罗子浮！”
“早跟您说了，要您多出去晒晒太阳，别一天到晚闷在房间里。”小李一幅早知道会这样的神情。“这不，罗子浮找您来了是不是？”
“别开玩笑，我问你，罗子浮的丧事哪一天办的？”
“叶先生一说，我也奇怪了，罗子浮的丧事，好像真的没有办嘞！”小李略作思索，笑了：“罗家如果给罗子浮办丧事，一定是全城重大新闻，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参加，罗姐可能要等真凶找到为弟弟报了仇再办丧事吧？”
“可能？”
“是啊，这种事情，我一个下人，怎好向直接罗姐开口求证？”小李是个很本分的人，我知道从他那里，问不出什么，难道，罗子浮托噩梦于我，是想让我通知罗子芸，早点让他的丧事给办了？
“你知道罗子芸在哪里吗？”我问小李。我一定要说服罗子芸，早点给罗子浮办丧事，要么按中国传统规矩，入土为安，要么按照现代做法，将尸体火化，然后请些高僧大德前来诵经，超度罗子浮的亡魂，让他早获解脱，不要留恋自己的尸体太久，免得堕入恶道，沦为无法解脱的恋尸鬼。
“这时候，罗姐应该在办公室办公，我领你去找她吧。”
“好吧。”我说，慢腾腾的穿上衣服，下了床，脚一软，差点摔倒，穿上鞋子。
“用我搀扶你吗？”小李很关心。
“不用。”
跟着小李，到了走廊上。灯光很柔和。昏头昏脑的不知道走了多久，绕了多少个弯，走到一个电梯口，进了电梯，小李按了88层，电梯飞速而上，停了，出了电梯，有走了很长的走廊，到了一个门前。推门进去，里面有个小女生，问我们：“你们好，请问找谁？”
小李说：“我们找罗子芸。这位是叶涛先生。”
“请稍等”，小女生推开里面的一个门，进去了一会儿。出来笑盈盈地说，“罗姐请叶先生进去。”
“在这边等我。”我对小李说，我怕回头找不到自己的住处。然后，我推开里面的门，走了进去。
这是一件装修豪华的巨大的办公室。罗子芸坐在里面一个巨大的办公桌后面。我知道她还在忙，就走到离门不远的一张茶几后面沙发之前坐下。等了一会儿，罗子芸抬起头，很客气的问我道：
“叶先生，找我有事吗？”
“是这样，我今天下午睡懒觉，梦到了罗子浮先生。”我有些紧张，感觉说的话有些荒唐。
“真的？”罗子芸的脸上有些惊讶。
“是真的，我因此怀疑，是不是罗子浮想通过我转告您，请您早点把他的丧事给办了，让他早点解脱。”
“罗子浮真的这样交待您了？”罗子芸站起身，走了过来，坐在沙发的另一头，问我。
“没有。这只是我的猜测。”
罗子芸的眼圈有点红：“叶先生所说的事情，我们家内部也一直在争论，想必，社会各界也都因此感到某种不安。”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如果十年抓不到凶手，难道罗子浮的丧事就不办了？这种有违伦常的事情，会大大损害罗家的声誉！”
“叶先生误会了。”罗子芸开始抽泣：“我们之所以不帮舍弟办理身后之事，是因为发生了一件惊世骇俗的事情。”
“什么事情，竟然用惊世骇俗来形容？”
“舍弟自出事到现在，已经一月有余，可是——”罗子芸有些泣不成声，眼泪在眼圈里打转，我摸了摸口袋，空空如也，没有纸巾。
“可是什么？”我感觉，一件神奇的事情，在这个科学昌明的时代，已经发生了。
“舍弟的尸体，竟然至今没有腐烂！”
我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在这个连出租车都能飞起来的时代，竟然还会发生这种只有聊斋里才会发生的事情，这到底是个什么时代啊。不过，这也并非个案。唐朝武则天时代的高僧——六祖慧能，一位非常有名的禅宗祖师，死后的肉身到现在还没有腐烂，照样在广东一家寺院里供信徒们礼拜供奉。
“这也不是一件稀奇的事情。无论是佛家还是道家，都有一些高人，修炼到一定境界，可以达到死后肉身不腐的地步。请问，子浮的尸体现在在哪里？被你们保存在冷库里面了吗？”罗子浮跟我交往那段时间，没戒酒肉，好像在女色方面也没啥禁忌，在交谈中，他也没有流露出向佛之心，手腕上，也没戴什么念珠。
“舍弟的尸身，被我们存放在地下一个防卫森严的库房里。我们没有对尸体采取任何冷冻措施，因为我们怀疑，舍弟可能还没有死！”
看来，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比我还疯狂的人。我下午所做的梦，只是简单的噩梦而已，罗子浮无论是死是活，其神识都没有来找过我。
三
那天，劝了很久，都无法让罗子芸接受罗子浮已死的事实。这在旁观者看来，觉得十分不可思议。但我却很能理解罗子芸的心情。当年，父亲去世已经很久，我还有好多次做梦，梦见父亲跟我在一起聊天，梦里，父亲告诉我他从远方回来。
有时，走在大街上，偶尔会看到与父亲长得很象的人，就忍不住怀疑父亲是不是真的离世，想象他会不会只是像很多玄幻小说里说的那样，金蝉脱壳，躲进深山修身养性甚至已经修成大罗神仙了。
这段日子，罗子芸一边组织人马，查找杀死罗子浮的真凶，一边精心呵护着罗子浮不腐的尸身，一边承担复杂的管理工作，真够难为她的。
知道罗子浮的事情以后，我也不敢再整天卧床看电视睡觉了。有时和小李一起，有时一个人，在天行健大厦里闲逛度日。因为罗家没有找到凶手，我只敢匆匆回家一趟，拿了些生活用品，然后继续赖在那个房间，自然，不再好意思让小李给我送饭了。根据小李的说法，住在天行健大厦，相对会比较安全。
好在，天行健大厦被罗家搞成了一个巨大的高端综合社区，里面有酒吧，电影院，奢侈品商场，餐厅，运动场，游泳池，宾馆，咖啡厅等全套生活娱乐设施，消费档次很高，仅供客户入住消费。罗子芸送了我一张卡，供我在整个大厦消遣。在大厦里的生活，一点都不郁闷，时不时地去顶层的游泳池里游泳。
这种生活状态的我，有点像旧时代的富商家吃闲饭的清客。
一天傍晚，去大厦里一间名唤“大秦明月”的西餐厅吃晚饭。吃到一半的时候，朱子瑜走了进来，找了墙角一张桌子坐下。位置关系，她看不到我，我看得到她。
有点犹豫，要不要去打扰她。
罗子浮尸骨未寒，我有点忌讳。
不过，我很想从她口中，了解一些罗子浮的情况。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吃完以后，我走到她的面前，招呼道：“朱子瑜小姐，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是你。”朱子瑜抬起眼帘，发现是我，有点惊讶，一会儿，又恢复面如冰霜的神情，沉迷于学术研究的女人往往是这个样子。
“我能坐下跟你聊聊吗？”知道她这段时间心情不好，我小心翼翼地试探。
“滚开！”朱子瑜毫不客气。
我有些尴尬，想转身走开，却觉得这样毫无面子。突然，我灵光一闪，冲她说道：“朱小姐，你知道吗，罗子浮很可能没有死！”
“你瞎说。”朱子瑜眼睛瞪得溜圆。
“真的，你不想知道我听谁说的这件事吗？”我猜测得没错，罗子芸没有把弟弟尸体不腐的事情告诉她。毕竟，这件事太匪夷所思了，对罗家的人来说，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如果不是那个惊悚的梦，引起我的冲动，去劝她早点办罗子浮的丧事，她也不会把这件事告诉我。这并不说明她信任我，只能说明我的一番话，触动了她的某根神经。
朱子瑜露出很好奇的神色：“谁跟你讲的？”
“这我不能告诉你，你只要知道，罗子浮死亡这件事，并非我们想象的那样简单。”
“瞎扯。”朱子瑜一副不屑一顾的神情。
“我怀疑罗子浮很可能在被歹徒勒死之前，就提前灵魂出窍，神游天外了，你知道，很多高僧老道一进入入定闭关状态，可以很久不吃不喝没有呼吸没有心跳的。”我故作神秘，其实，我并不相信罗子浮有这个本事，只是想借机激将朱子瑜，让她替罗子浮辩白，借此刺探罗子浮近年来的生活状态。
“灵魂出窍？神游天外？入定闭关？叶先生，你也未免太神经了吧！如今的科技如此发达，你还相信这些？”朱子瑜笑了，一万个不相信的样子。
“科技也是有局限的，不能解释所有的现象。”我有点不解，朱子瑜也是在英国留过学的人，思维竟然如此缺乏开放性。
“叶先生所说的，未免太离谱了。罗子浮先生的生活，的确有些放荡不羁，经常做一些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事情，但做学问的态度，却极为严谨，非常重视实证，为了证实自己跟《易经》有关的观点，不惜跋山涉水，组织团队去认真地挖掘考古，不是那种一天到晚坐在研究室里，纯粹靠臆想做研究的人。”谈起罗子浮，朱子瑜的眼神有些迷离。
“这么说，你很了解罗子浮了？”我紧追不舍，试图了解罗子浮的更多过去。
“我跟罗子浮交往的时间，其实也不长。跟他相处的机会，也不多。经常接到他的电话，要我帮他查找一些问题的线索。有时，也会随他去一些地方考察。子浮不是一个控制欲很强的人，在帮他做研究的同时，我也有自己的项目，经常一个人到处跑。”
“你喜欢罗子浮吗？”
“这个问题，跟叶先生无关吧!”朱子瑜露出了警惕的神情。
“的确跟我无关。”我耸耸肩，说道：“假如，只是假如，假如你喜欢罗子浮的话，可能要关心一下罗子浮的身后之事。如果罗子浮真的离世，你需要催催罗家早点替子浮兄办一下丧事；如果罗子浮还没死，你需要督促一下罗子芸，让她多想想办法，让罗子浮早点摆脱这种无尽的梦魇。要知道，就算修行有为的高僧老道，神识出离自己的肉身，在茫茫的宇宙当中游荡得越久，越难以回归自己的躯体。”
“知道了。”朱子瑜声音低沉。
“那，就告辞了。”看朱子瑜的神情，我知道，她想独自呆一会儿，这是个外冷内热的女性，估计我的一番话，又在她的心里，挑起一番跟罗子浮有关的惊涛骇浪。问世间情为何物，错过的感情，就像古代侩子手里凌迟犯人用的小刀，每次想起，心就会被它割几下，男人还可用酒麻醉这种隐隐的伤痛，不喝酒的女人，就只能用泪水抚慰内心被割的丝丝微细的伤口，而女人的泪水里，除了水，就是盐。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罗子芸的姐姐舍不得给弟弟办理丧事,一直保存弟弟的尸体,这种感情很深很正常,幻想自己的弟弟哪一天突然童话般醒来,也是很多人曾经做过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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