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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章 楔子

  纪泽骑在马上,小心翼翼地带领着军队往里走,他心里涌出了强烈的不安,这里实在安静得太过诡异了。

  穹顶上全是拳头大的夜明珠,但是却没有一个人对此表现出兴奋,数万铁骑此时连一点声响都没有,安静得只听得见“哒哒”的马蹄声在空旷的墓道中回响,似乎连身下的马也察觉到了危险。

  这是他去过诸多的墓里,进得最艰险的一个,折了数万人在外面,才炸开了山门进来,付出了太大的代价,要是没能在里面得到相应的回报,他回去恐无法向父皇交待。

  洞口的光随着他们渐渐地深入变得黯淡起来,夜明珠的光亮洒下来,将整个墓穴照得如同白昼,青铜铸就的宫殿如同蹲守在一旁的猛兽,虎视眈眈地看着这群入侵者。

  纪泽心头的不安更盛,但跟在他身后的士兵们却已经被耀眼的宝物吸引去了全部的心神,纷纷跳下马去把东西往身上装。这些人跟随了他多年,此次在外面折损了那么多人,都憋着一口气呢,现在就算是他要喝止,也是没有用的。

  他四处望了望,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正当他觉得是自己多心了的时候,身下的战马突然躁动了起来。这匹马早年跟随他东征西战,面对着百万雄师都不曾怯过阵,他伸手在马鬃上梳理了一下,安抚明显有些受惊的马,惊疑不定地看着主殿的方向。

  那最高的地方,在夜明珠的光芒下,仍显得有些晦暗不清。纪泽死死地盯着那块黑暗的地方,心内一紧,冷汗几乎在瞬间就打湿了后背。

  他飞快地打了个手势,原本还埋首在地上的珍宝中的士兵全都迅速跨上马,齐刷刷地挽紧了手中的弓。

  不看不要紧,这一看,所有人的冷汗都“唰”的下来了,在主殿的屋脊上,竟立着一个人!

  纪泽手势一下,数以千万计的箭如同雨点一般落在了主殿上,唰地拉出了一片黑影,男人的身影瞬间被箭矢所掩盖,一时看不清是否射中了他。

  精铁制的箭头打到青铜的宫殿上,发出一阵阵刺耳的声响,直到连射一了几轮,纪泽才下令停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那个男人之前站的地方。

  纪泽倒吸了一口气,驾着马,惊惧地看着上首毫发无伤的男人。他就那样立在那里,如果不是周围密密麻麻的箭矢,纪泽几乎要以为刚才的事都是他的幻想。

  穹顶上数不胜数的夜明珠将箭矢上的尾羽都照得纤毫毕现,那个男人的脸上却好似被笼了一层轻纱,怎么也看不分明,纪泽不自觉的想要上前几步,身下的马却嘶鸣了一声,转身就没命的往外面跑。

  纪泽一惊,急忙扯紧了缰绳,仓促之间回头看了一眼,却被吓得心神俱裂。

  “撤!”

  之前被吓得木在原地的士兵们才猛然回神,死命的扬鞭打在战马身上,跟在纪泽身后往外面跑,身后隆隆的水声传来,像是阎王催命的声音。

  纪泽在兵荒马乱之中,不知怎的又回首看了看,那个男人还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他们,他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这水是他唤来的。

  水势凶猛,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心思再去观察他的表情,身下的马已经快要被身后的水声吓到腿软了。所幸进来时的墓道并没有很长,很快就穿过去了,纪泽还未及高兴,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目眦欲裂。

  他带着十数万铁骑,强行炸开的山门,现在却被一块巨大的山石挡住了!

  所有人都乱了阵脚,身后是来势汹汹的洪水,没有时间再给他们把石头炸开了。纪泽四处望了一下,犹豫了一瞬,果断带着人往里面跑。

  这里全是光秃秃的山石,到了里面就有成群的青铜宫殿,只要爬上去,就有机会活下来。

  巨大的水浪扑过来,擦着纪泽的足底奔涌过去,还没来得及爬上来的人已经被冲得没影儿了。纪泽深吸了一口气,急忙往高处爬。

  他惊疑未定站在房顶上,低头看着脚下碧绿的水狂卷而过,跟随了他多年的战马霎时就被淹没了。纪泽闭了闭眼,转头往之前那个男人站的地方望了一眼,人已经不见了。

  密密麻麻的箭矢把青铜宫殿装饰得像是一个巨大的怪兽,那个男人站的地方被箭围出一个小小的空地,显得突兀而狰狞。

  副将站在他的身旁,脸上的惊慌犹未褪去,纪泽想,自己脸上一定也是这样,纵目望过去,所有活下来的人都是这样的表情。

  他垂眼看着脚下奔涌不止的碧水,卷着巨大的漩涡,拍在青铜殿上激起大片大片的水花。水的来势仍旧未止,要是这样下去的话,他们现在落脚的地方迟早也会被淹,而且,要是这水一直不退,他们又该怎么出去?武器几乎都在爬上来的时候遗失了,火药和开山的工具全都缚在马上,现在马已经尽数被水流卷走了。

  存活下来的人很多,两侧的青铜宫殿上密集的全是人,却连一丝声响都没有发出来,大家都惊惧地看着脚下,生怕这汪绿水突然就涌上来,将他们尽数吞噬。

  水渐渐的漫上来,墓道两侧的雕塑也全都泡在了水里,巨大而华丽,栩栩如生。水漫过浓墨重彩的美人的脸,只露出一双巧笑倩兮的美目,就像在盯着他看似的。

  纪泽小心地攀着屋檐,往上迈了一小步。

  士兵们终于缓缓回过神来,有人开始发出压抑的哭声,说这是他们四处掘人坟墓的报应,这是损阴德的事情,现在就是他们得到报应的时候了。

  一时所有人都七嘴八舌起来,有跟着一起哭的,也有担忧家中老幼的,也有斥责他们丧气的人。

  纪泽没有理他们,仰着脑袋在穹顶上找有没有可以攀附的地方。他左右扫视了几遍,心头一惊,原本将整个墓穴都照得纤毫毕现的夜明珠,此时竟像是渐渐失去了生气一般,慢慢变得黯淡起来,直至彻底暗下去。

  眼前霎时一片黑暗,只听得见哗哗的水声,像是水已经漫到了脚边,又像是有什么诡谲的东西顺着墙爬了上来。

  所有人都噤了声。

  纪泽抓着屋檐的手紧了紧,心也跟着紧了紧,巨大的水声掩盖了周围人的呼吸声,他甚至开始怀疑身边是否还有人,是不是偌大的地方,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他想要伸手去确认一下身边的副将还在不在,但是又害怕伸手摸到的不再是温热的躯体。黑暗中,恐惧慢慢地爬上他的心,他甚至不自觉的开始想象现在自己的身前是不是站了什么难以描述的东西,或者,那个男人现在正站在他的面前,观察他惊惶的表情,思考着要怎么处置他。

  黑暗中不知过了多久,久到纪泽觉得自己抓住屋檐的手都有些麻木了,身边突然传来“噗通”的一声水响,纪泽一惊,身边陆陆续续地传来了重物落入水中的声音。

  身边的副将哽咽了一声,原本铁骨铮铮的汉子此刻却哭得像个无助的孩童,“三皇子,您乃皇孙贵胄,定然能化险为夷,望皇子出去之后,能替末将安顿好家中的妻儿老母,末将黄泉之中定然不忘皇子恩情,当结草相报!”

  说完还未及纪泽回答,身边就又传来了水声。

  纪泽张了张嘴,觉得四周的黑暗像是张开大口吞噬生人的魔鬼,将人的理智一点一点吞噬得一点也不剩,最后留下的只有软弱和恐惧。

  随着时间的推移,身边的水声越来越多,个个在战场上流血不流泪的士兵,在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吼声之后,没入了黑暗之中。

  纪泽觉得自己的腿已经站得麻木了,身边的人不知道还剩下了多少,耳边只剩下了哗哗流淌的水声。他在恍惚之间,甚至生出了就这样松手,跳下去一了百了的念头。

  抓着屋檐的手又紧了紧,纪泽觉得脚下一片冰凉。他脑子里空白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哦,是水漫到他的脚边了。

  他朝着之前那个男人站的地方看了一眼,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纪泽却抿着嘴唇笑了笑,对着那个方向无声地说道:我不会死的。

  那里是整个墓穴中最高的地方,纪泽在身旁摸索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顺着屋檐走。这里的宫殿非常密集,只要他小心一点,应该可以走到那个男人之前站的那个地方去。

  他就不信,那个男人会把整个墓穴都淹了,除非他想把自己也给淹了。

  纪泽拔出腰间的佩剑,将剑插一进山壁,顺着屋脊往主殿的方向走。

  耳边的水声一直没有停止过,哗啦啦的响着,像是催魂铃一般。纪泽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直到摸到了箭矢,他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随身多年的佩剑已经遗失在了水中,他遗憾地摸了摸腰间的剑鞘,觉得有些心疼。

  箭并没有插一进青铜殿上多深,至多不过半寸,轻轻一碰就掉下去了。纪泽心中又是一惊,那刚才那个男人是从什么地方走的呢?难道真是凭空消失?

  墓里古古怪怪的东西他见多了,但是却没有哪个墓主是像这样能走能跑能跳的,还长得跟常人一般。所以之前纪泽并未觉得这个人是墓主,只以为是守墓人,或者是其他什么东西。

  他小心地在原地摸索了一会儿,找到了之前那个男人站的地方,在那里坐了下来。在黑暗中待得久了,他心中的恐惧反而慢慢消弭了下去,开始思考那个男人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如果他真的是守墓人的话,那么多半他是不能活着出去了,埋在墓里的人只要脑子没有毛病,都十分的厌恶破坏其墓穴的人,守墓人更是肩负着保护墓穴的责任,对他们这些闯进来的人毫不手软。单看那个男人的手段,也是没有手软的可能。

  那他是怎么在这里活下来的呢?是鬼?还是什么精怪?

  纪泽听着水声,想着想着笑了出来。

  黑暗中有人缓缓地睁开了眼,打量着这个数万年来第一个闯进来的生物。

  纪泽坐在大殿顶上,等着那个人出来,但直到冰冷的水漫上他的脖颈,那个男人也没有出现过。他也没有站起来,任凭水进入他的口鼻,感觉心口一阵一阵的发紧,脑子开始发晕。

  水速已经缓下来了,即使他丝毫也没有抵抗,也没有将他卷到其他地方去,他一直坐在那里,感受自己的手脚一点一点变得冰凉,胸口开始剧烈的疼痛。

  直至没顶。

  纪泽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想着自己无牵无挂,死了也没什么,就是父皇可能会遗憾,少了一个可以为他提供东征西战财力的人。

  直到睁开眼睛,他都以为自己是到了黄泉路上,面前这个面无表情盯着他的人是哪路小鬼。

  纪泽挣扎了一下,想要坐起身来,却又被疼得躺了回去。他龇牙咧嘴地摸了摸胸口,里面疼得撕心裂肺,像是被剑伸进去搅了一通似的。

  那个人颇有些惊奇地看着他,似乎是觉得面前这个人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纪泽暗道人家在地府是没有见过人,所以惊奇一下情有可原。但是他转念一想,自己不是也死了吗?

  他抬了抬眼,青铜的屋顶直映入眼里,又伸手在身下摸了摸,冰凉凉的,还有着花纹,明显不是床。

  再侧头看了一眼身边的男人,身形颇有些眼熟。纪泽的心一下就凉了,也不知是该高兴自己没死,还是为自己落入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手里悲伤一下。

  他张了张嘴,“你”

  那个男人还是那副表情看着他,声音清冷,“灵均。”

  “什么?”

  他皱了皱眉,似乎是有些不知道怎么解释,“灵均,”他又指了指自己,“灵均。”

  纪泽恍然,哦,原来是名字啊。但是他却不怎么想和这个人说话,面对着灵均略带期待的目光,他默默地闭了嘴,勉强起身来,摇摇晃晃地往外面走。

  他是在青铜宫殿的里面,扶着门往外面望了望,一滴水也没有了,和之前他刚刚进来时没有什么两样,就连那些珍宝都还好好地堆在那里。

  唯独没有他们来过的痕迹。

  若不是自己现在还病歪歪地站在这里,纪泽几乎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只是做了一个梦,而醒来之后,一切都还和以前一样,他那些与他出生入死的兄弟都还活得好好的。

  他转头看着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灵均,“那些人呢?”

  灵均微微歪了歪头,仿佛是在思考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过了半晌才面无表情地指了指外面。然后不解地看着纪泽突然像是疯了一般的往外面冲,他也站起身来,跟在他后面。

  纪泽好似完全忘了身上的疼痛,在整个地宫里转了好几圈,又每个宫殿都去找了一遍,才又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他们在哪儿?”

  灵均指了指墓道的另一侧。

  纪泽脸色一变,转身看着那头黑漆漆的地方,突然觉得自己有些胆怯了。但是他还是一步一步地挪了过去,墓道在骑马的时候没觉得有多长,但是就这么用双腿走过去,纪泽几乎没走趴下。

  灵均一直面无表情地跟在他后面,纪泽开始是急于知道那些人的死活,没有注意到,后来才发现,墓道里竟只有他一个人的脚步声。

  但他现在也没有再去计较这些的心思了。

  他猛地停下来,死死地盯着前面仿佛边界一边的水墙,这边是被夜明珠照着的地方,明亮得像是站在阳光底下,那一边却仿佛是被浓墨涂抹过一般,漆黑一片。

  那并不是什么墨,而是密密麻麻的尸体,挤挤挨挨的被堆砌在水里,挡住了上方夜明珠的光芒。那些水像是被一堵透明的墙给拦在了那边,他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一张熟悉的脸,被挤压在这面墙上,连脸都变了形,上面惊恐绝望的表情却是如此清晰。

  纪泽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这些人都是在他早年打仗的时候就跟着他的了,后来父皇以国库空虚的理由打发他来做这种腌臜事儿,这些人一点也没有犹豫的就跟着他来了。这么多年,他们什么凶险的地方没有去过?竟全都交代在了这里。

  他握紧了拳头,努力控制住自己,才没有转身在那张冷冰冰的脸上打一拳,他更想打的人是自己。早在觉得这里不对劲,在外面折了那么多人的时候,他就该带着人走了,只是这些年的顺利,让他忘了墓里的凶险,以为凭着这数万人,可以让其他人死得更有价值,能够有更好的理由c更多的财物,去安顿好他们的亲人。

  灵均看着他变幻的的脸色,露出了不解的神色。他看了看被泡在水里,隔绝在那边的人,这些人破坏了他的东西,还把他的东西往自己口袋里装,让他觉得很生气。本来纪泽也是该跟这些人一起关在里面的,但是纪泽的行为让他觉得很有趣。

  他在这个墓穴里面醒醒睡睡了数万年,这是第一次看到有外人进来,也是第一次有人和他说话,让他觉得十分的新奇。

  灵均又看了纪泽两眼,把心里强烈的想要把他也装进去的情绪压下去,决定把他留在这里陪自己,他一个人在这里待了太久了。

  纪泽在原地怔愣了很久,才慢慢蹭着墓道一侧的石壁睡着了。之前爬到主殿那里,又被水淹到窒息,消耗了他太多的力气,现在又强撑着找到这里,他已是强弩之末。

  而且,现在他完全是落在了灵均手里,在他面前保持警惕也没有什么用,灵均想要他的命,随时都可以杀了他。所以纪泽没有任何挣扎的在这里睡着了,人一旦惊吓过了头,反而就不怕了,他现在就觉得这个之前令他心胆俱裂的男人,其实一点也不值得畏惧,至多不过是一死而已。

  灵均站在一边看着他,忍不住又歪了歪脑袋,这次倒歪得十分明显,因为纪泽睡着了,他不用掩饰自己其实不是很能理解他的意思。

  他在原地思考了半天也没想清楚纪泽为什么靠在这里就能睡着,因为他都是无聊到了极点的时候才会去睡觉,而且是要在他的棺材里才能睡得着。他又盯着睡着的纪泽看了很久,觉得他在这里睡肯定会不舒服,把他搬到了自己的棺材里,然后站在一边继续盯着他看。

  纪泽一醒来,就发现自己又回到了之前的地方,而且面前还是那么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他径自爬了起来,没有管旁边的灵均。

  直到从上面下来,他才发现这个自己在上面睡了两次的东西是什么,纪泽面无表情地拍拍自己的后背,坐到墙角发呆去了。

  灵均眨了眨眼睛,慢慢地走过去,也跟着纪泽一起坐到墙角,盯着他看的地方。

  纪泽好似完全没有看到他似的,继续想自己的。

  灵均觉得无趣,想了想,用手指捅了捅他。

  纪泽面无表情,当自己肩膀是石头做的。

  灵均歪了歪脑袋,想了想,站起身来,跑到外面去一阵翻找,又跑了进来,把一样东西递到他面前。

  纪泽本来不想理他,但是眼角一瞄,却发现是自己之前掉进水里的佩剑。他伸手接过来,怀念的在上面摩挲了两下。

  灵均见他喜欢,又高兴起来,站起身来还想去找些什么来逗他开心。

  但是他一动,纪泽就“唰”的把剑拔了出来,抵到了他的脖子上。

  灵均一愣,不解地看着他。

  纪泽扯了扯唇角,眼里满是仇恨和解脱,“左右我也出不去,倒不如杀了你,给外面的人报仇,下了黄泉,我也好跟这些兄弟交代。”说完丝毫不给灵均反应的时间,一把就将剑递了出去。

  手上一空,再是一轻,手中的剑就到了灵均手上,而刚才还在他面前的灵均,却在刹那之间到了离他三步远的地方。

  纪泽愣了愣,惨然一笑,“也好,大家一起死在你手上,黄泉路上好结伴一起走。”

  灵均把剑在自己手上比划了一下,也学着纪泽把剑横在他脖子上,但是潜意识里又告诉他不能这样做,面前这个人和他自己不一样,这一剑下去,就没人可以陪他了。所以他想了想,又把剑收了回来,像模像样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两下,觉得没什么意思,就把剑扔了,继续看着纪泽。

  纪泽现在才觉得自己面前这个人很不正常,试探着把地上的剑捡起来,灵均也没有反应,还是木着一张脸看着他,仿佛他脸上开出了一朵花来。

  任谁被这么目不转睛地看着也会觉得不自在,纪泽把剑插回剑鞘里,抱进怀里闭着眼睛不理他了。

  灵均站了一会儿,又跑了出去,把堆在外面的珠宝抱到他面前来,青铜铸的铜人烛台,穹顶上的夜明珠,大殿内的玉树,见纪泽不理他,又伸手捅了捅他。

  纪泽看着面前堆成小山的东西,默了一默,觉得自己实在是弄不懂这个人的意图,以他之前的行为,显然是很痛恨别人来盗窃他的东西的,但是现在又白白的把这些东西送给他,一副讨好的样子。

  他盯着面前的东西看了半晌,又看了目露期待的灵均一眼,试探地拿了一颗珠子过来。

  灵均眼角一弯,明显很是高兴,又把其他的珠子全部都放到他面前来,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纪泽微微挑了挑眉,这是什么意思?

  灵均见他不动,有些不高兴了,又面无表情地把这些东西全部都弄走了。

  纪泽眼都没有抬,对于灵均的行为一点也不感兴趣。

  这个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究竟要做什么他实在无法预估,就算是知道了,也拿他没有任何办法。在经过之前的事情之后,眼见着跟随了自己多年的士兵一个个的死在自己面前,看着他们在黑暗中被逼至崩溃,他的心里也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甚至现在也有些觉得,倒不如那个时候跟着他们一起跳下去算了,也好过因着灵均莫名其妙的优待,在这里苟延残喘。

  之前他四处在地宫里转的时候就发现了,这里只有他们进来时的那一个出口,现在唯一的墓道被灵均用水封了,里面还全是他的兄弟的尸体。纪泽只要一想起他那时看到的场景,就觉得五内俱焚,几乎要呕出来。

  这种死法实在太惨,也太残酷,即便是在战场上见惯了生死的纪泽,也觉得灵均的手段残忍。而这个喜怒无常的家伙现在把他留在这里,又是为了什么呢?

  很快纪泽就知道灵均独留他一个人下来的目的了,他就像是猫捉老鼠一般,觉得纪泽十分的有趣,即便是之前被纪泽给气得气呼呼地走了,不过一会儿他又会跑回来,颇有兴致地逗弄他。守在他面前挤眉弄眼,若是纪泽生气了,他就十分开心,像是见着了什么稀奇的东西一般,还学着纪泽的表情在他面前走来走去。

  而且灵均似乎是对他的佩剑十分感兴趣,总是拿在手上比划,趁纪泽不注意的时候,便突然递到他脖子边来,看纪泽的反应。要是他表情变化一下,灵均就跟发现了什么神奇的事情一般,露出十分感兴趣的表情。后来纪泽便对他这种行为习以为常了,即便是灵均手上的剑划破了他的皮肤,他也连眉毛都不动一下,这种时候灵均就会十分失望,然后走开去找新的东西。

  他就像把纪泽当做了一个小动物似的,在他无聊的时候可以逗逗趣。

  纪泽趁着灵均不知道跑哪儿去了的时候,不死心地又在地宫里找了几圈,却再没有去过墓道的那头,最后终于绝望了。

  这里根本就不是人可以生存的地方。

  他进来之后就再没有吃过东西,现在一直是在强撑着,对于灵均的挑逗没有反应,也有大部分的原因是实在没有力气再去做出什么反应了,他连分辨眼前的东西是什么都要楞上半晌,更别说对付灵均时不时的小动作了。而灵均,想必是根本不用吃东西的。

  连续几天下来,纪泽都无精打采的,灵均觉得很奇怪,对于他这种状态既觉得有趣,又觉得担忧。他在这里待了数万年,从来没有人和他说过话,所以无论纪泽做出怎样的反应,他都觉得新鲜。

  他也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让他好起来,只能以自己的心理去理解他,他自己不用吃东西,他也就觉得纪泽也应该和他一样,他想,纪泽应该是想出去了,他看见他在地宫里找了很多次。灵均觉得他一定也是觉得无聊了,因为他是外面来的,所以对他这里的东西不感兴趣。

  数万年来,灵均第一次跑了出去,为了了解自己这个小宠物究竟是怎么了。

  但当他在一户人家的房梁上待了一天,把别人餐桌上的东西都卷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却是纪泽冰冷的尸体。

  纪泽倚在墓道的水墙上,身边是闪着寒光的佩剑,鲜红的血流了一地。

  灵均愣了愣,走过去伸手在他脸上摸了一下,冰凉的,和他身上是一样的。而之前他抱纪泽回去的时候,他感觉过的,纪泽身上分明是温暖的。

  他有些无措,看着纪泽脖子上的血痕,伸手捂了捂,却抹到了满手冰凉的液体。他看着手上的血,心里突然有些难过,纪泽也和里面这些人一样了。

  但是他并不想惩罚他的,他想让纪泽留下来陪他,但是纪泽却不愿意。

  他宁愿像旁边的尸体一样,也不愿意活着待在他身边。

  灵均直起身来,在纪泽旁边站了很久,才俯身将他抱起来,白袍上沾了血,像是泼上去的朱砂画。

  他转身缓缓地往墓道里面走去,身后的水幕像是被什么戳破了一般,“哗”地从空中喷涌出来,夹裹着里面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

  那水却像是有意识一般,与墓道这边泾渭分明,慢慢地从另一头静悄悄地流走了,留下了满地狼藉,犹如地狱。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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