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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79章 细雨

  李随豫有闲心,辛十三却没有。

  他火急火燎地端茶喝了口抹了抹嘴道:“小侯爷,这事紧急我便简单说了。孙昊前日接手商会后突然来找我说要买下青川境内所有的矿山。你知道的先前因为乌涂山一事他认定了我辛十三是个奸商说是再不会从我牙行买地,如今却突然改了主意,连价格也没多问就说要我把地契给他。你说这事是不是蹊跷?”

  李随豫却用茶盖撇着茶叶,道:“孙会老想要从你青川牙行买下所有矿山,你若想卖,就卖给他若不想卖,便不卖。如何蹊跷了?”

  辛十三急道:“小侯爷孙昊是什么人啊!怎么肯出那样的价钱买我所有的矿山?我昨日私下打听过,他不仅要买青川的矿上,还去找裴栾义问过荆川的几处铜矿。”

  “哦?那裴栾义卖给他了么?”李随豫饶有兴致地问道。

  “我听说裴栾义并不想卖但今日一早,孙昊就端了天下粮仓会主的身份,寻了裴栾义的几处错处。裴老头这人你也是知道的,向来都是和气生财的做法,说白了就是墙头草。孙昊这边稍加逼一逼,他便会服软的,只怕这会儿矿山已经卖了。”

  “卖了便卖了,辛会老你又为何如此担忧?”

  辛十三抹了把额头上的汗,道:“裴栾义服软了,孙昊也一定会拿手段打压我令我卖出矿山的。小侯爷,你还不明白吗?照这个架势看,他是在特意收购聚拢矿石的买卖,想要将全国的矿源都拿到自己的手上。”

  李随豫却一点不着急,缓缓道:“兴许是孙会老想要挖些铜矿石,给自己铸一些铜器呢?”

  这下辛十三再也忍不住了,他一跺脚起身道:“小侯爷!别人不知,你在高裕侯府这么多年,又岂能不晓得,这聚拢收购铜矿的事,是老侯爷一早就明令禁止的!铜矿石乃铸造兵器的原料,只有户部才有权大量收购开采。孙昊他若是只买个一座两座小矿山也就罢了,他如今但凡是矿山的都要买下,有些还假托了他人的名义收购,你说到底居心何在?”

  李随豫的脸上没有丝毫惊讶,他目光微闪,看向辛十三道:“辛会老,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可孙会老未必就会拿矿石铸造兵器。他要兵器做什么?朝廷如今战事吃紧,铸造兵器之事刚刚过去,不会这么快再兴铸造。就算他做出兵器来,也无用武之地,不是么?”

  辛十三搞不懂李随豫在想什么,在他看来,孙昊不仅是商贾,更是雄踞一方的麻匪。可不管他是什么,单单是他手上握有这许多矿石,就足以令朝廷心生警惕的了。

  李随豫用手指敲了敲书桌上的镇纸,再次起身走到窗前,道:“辛会老,如果我是你,便不会在什么都没查明前,就匆匆跑来找一个无权无势的戴罪之人,说上这许久了。至少,我会去看一看,除了收购矿山外,他还做了什么。这样,也好推测出他的用意来。你说是么?”

  辛十三闻言,忽然懂了。李随豫不是不懂,而是即便懂了,他也无法名正言顺地去查孙昊。可要找谁才能阻止孙昊当真做出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呢?事关铜矿,自然与户部有着莫大的关联,如今在梁州城里的钦差大臣,不正是户部的侍郎么?

  辛十三心道,原来小侯爷是让我去找崔佑,难怪说要查一查证据,这样到了崔佑面前,也就不是空口白说了。

  辛十三急忙将小几上的茶一口喝尽,向李随豫一揖,道:“小侯爷,辛某这就去查。老侯爷留下的商会,这些年再怎么艰难我们也保下了,这回绝不能让孙昊这颗老鼠屎给坏了去。侯爷你也放心,崔大人要不了多久便能查明,到底是他孙家的账册有问题,还是卓家有猫腻,到时候定会还高裕侯府一个清白。”

  说着,他微微一顿,道:“辛某还等着小侯爷回来继任会主一职。”说罢,他便转身往外走去。

  李随豫目光微动,对辛十三的态度有些意外,他转头看去,却见辛十三到了门口却又停下了。

  辛十三自门口又退了回来,一拍额头向着李随豫道:“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说着,他忽然躬身向李随豫行了个大礼,道:“小侯爷,犬子能醒来,全赖苏姑娘出手相助。辛某这辈子就这么一个儿子,若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去了,那辛某活着也没什么意义了。苏姑娘救活犬子,便也是救活了辛某。苏姑娘同小侯爷是一体的,辛某对二位的大恩铭记于心,此生定一心一意辅佐小侯爷打理天下粮仓,直至天下富庶,百姓安乐。”

  辛十三留下一通肺腑之言后便离开了,李随豫却起身站在窗前,若有所思地看着夜幕中的丘陵。良久,叹了口气。

  他并不惊讶,千寻的医术能够救醒辛彦,或说他其实一早就知晓,涵渊谷的沐风心法能助辛彦化去颅内淤血。可他却一直没同千寻提起过此事,因他知道,修习沐风真气的人若要用这门功法救人,必会耗损自身元气。是以涵渊谷多年来避世隐居,而修习了沐风心法的涵渊谷主人及其内传弟子,也只为手握黑玉令之人医病。

  他只盼她好生养病,别再弄得遍体鳞伤了。她倒好,自己送上门去了。

  李随豫不知是该忧心,还是该生气。他看着远山出神,却忽听书房另一侧屋檐下的雨点声少了一刻。他转身向着另一侧的窗户走去,两眼扫过昏暗的屋檐,却什么也没看见,滴落的雨水恢复了最初的间隔。

  李随豫作势要合上窗户,忽眼角闪过一道影子,与此同时他也闪身跃出了窗户,足尖点过院中的一杆老枝,闪身避开巡逻而至的两名禁卫军,向着那道身影追了过去。

  千寻闪身避过了两名巡逻的禁卫军,飞身上了抄手游廊的尖顶。她一路踩着顶上的脊梁快速向着侯府外的方向掠去,却忽听身后风声响动,有人正自后方靠近。

  千寻不知来人是谁,但她不想叫人认出来,因来得匆忙也没系什么遮面,便索性加快了身形,一闪身蹿下了游廊尽头的垂花门,贴着门外的围墙跃出一段后,闪进了一片竹林中。

  可身后那人跟得极紧,顺着她走过的路径一路跟着,身形端得轻盈,并未发出多少动静,比之千寻相差无几。

  这一下千寻立刻变了脸色,有这身法的人,世间除了她和她的师父,再没有几个。而她见过的人里边,只有当初在燕子坞上同她比试过轻功的人才有。

  这样的高手为何会来高裕侯府?

  千寻在竹林中穿梭片刻,来到一处石子路。身后那人依旧跟着,越追越近。千寻觉着那人身上未带杀气,但若在侯府被他缠上,难免要给李随豫添出些麻烦来,不如将人引出侯府去问一个究竟。

  她有心不让那人追上,足下运气跃上了竹枝,她打算从侯府的后山离开,也好避开些府里的人,哪知越往后山走,竟遇上了更多的衙役。她没想到这两天崔佑调来了所有的人清理后山库房的废墟,天一黑就有几个衙役在侯府的长廊底下偷懒。

  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她不好再从屋顶和围墙上飞掠,便索性跳下了廊道,避着那些衙役。可当她一心一意闪避衙役时,身后那人却突然没了动静。

  千寻不得已侧脸去看,却根本不见有人跟着她。她心中疑惑,难不成是跟丢了?

  正当她走出长廊时,迎面又走来了一批浑身湿透的衙役,她急忙推入长廊,却听长廊的另一边也想起了脚步声,是另两名禁卫军走至了此处。前后都有人,这下她不得不摸着长廊的雕柱,一翻身就上了廊顶。她伏在顶上,微微抬脸等着底下的人走口。

  忽然,一人自她身后压了上来,一手捂住了她的嘴,一手握住了她回击的手肘。只听李随豫贴在她耳边极轻地说道:“别出声,是我。”

  李随豫说罢,轻轻挪开了捂着她的手,却探臂支撑在了她的身侧,胸口压在了她的背脊上,将她压得贴回了廊顶的琉璃瓦。

  夜幕下雨丝缠绵,淅淅沥沥。衙役们提了盏橘红的灯奔入廊下,与行来的禁卫军寒暄了几句,匆匆忙忙地便跑远了。那两名佩刀的禁卫军在廊下看了看四周,见无甚异样,便打了纸伞向着后山的方向走去。

  待廊下的人都走了,千寻这才松了口气,忽觉出身后的胸膛滚烫得吓人。她正要回头让李随豫起来,哪知李随豫一手卷着她的腰,带着她从廊顶跃了下去。才站稳,李随豫已二话不说地拉着她的手臂在廊下快速走了起来。

  千寻被他拉得踉跄,却不敢出声,生怕方才的两个禁卫军没走远。

  李随豫拉着她拐过个弯,进了长廊尽头的一处偏僻屋舍,那屋舍十分简陋,还透着淡淡的霉腥味,却是一处废弃已久的柴房。

  李随豫不由分说地拉了她进屋,一挥手就从里面将木门拍上。千寻不防他忽然止步,一头撞在了他的身上。屋里漆黑一片,她被撞得七荤八素,正要抬头埋怨几句,忽然就被他一把推至墙上,唇上一痛,李随豫已低头吻了下来。

  这一回李随豫像是真生气了,他用力啃咬着她的唇,攻城略地地撬开了她的齿关。

  千寻惊得要去推他,却被他更用力地按回了墙上。千寻急得要呼出声,却被他逼得喘不过来气来,发出的声响只是低低的鼻音,听着婉转撩人。

  渐渐地,千寻身上失了力气。李随豫泄恨似的吻却将她勾得浑身都热了起来,她双臂不由自主地圈上了李随豫的脖子,腿上软得厉害,身子一点点地向下倒去,唇间却不得不回应着他汹涌的碾磨。

  李随豫紧紧箍着她的腰,一手按上了她的背脊,让她完完全全地靠在了自己身上,才不至于真得坐到地上去。他狠狠地咬着她,却又怕真得弄疼了她,心头的愠怒c愤懑c无可奈何,以及对她无尽的渴求,都化在了一声叹息中。

  淅淅沥沥的雨丝自屋檐下吹入,洇湿了石阶上几丛嫩草,幽幽的廊灯映着远处晦暗的山峦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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