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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2章 当然选择谅她(4-7)

  连年苦战, 魔族和神族皆受创不小, 近来魔族有止戈息武的议和之心,守在边界的白虎王和朱雀王托人来信,龙王便临时离宫,赶赴前线。

  这是苏兰听宫里人说的。

  按照阿婴的原话,那就是:“议和谈了好几十年了, 又不是十万火急去打仗, 有什么好急的?虎王和鸟王分明在信里说了——他们知道你刚回来,他拖个十天半月的没什么要紧。是他看见你迟迟不醒, 自己先吓了个半死,怕你醒来又要闹着和离, 他玻璃心碎一地受不了,所以跑了。”

  苏兰又心疼又无奈, 想前去寻他, 阿婴见她收拾行装, 在旁散漫道:“别忙活了。父王临走前留下话,叫我看着你, 不让你到处乱跑。”

  苏兰对他解释:“我不是要走,我是去找他。”

  阿婴抬了抬眼皮:“神魔边界是个什么情况, 谁也不知, 你贸然去了, 出事怎么办?等个两天,看有什么消息。”

  可他是不会传消息回来的。

  ——因为她从不关心。

  苏兰只能隔上一段时间,带着阿婴前去白虎王宫, 找怀惜长公主打听消息。

  一次两次的,怀惜见到她,眼里添了一抹忧愁,望着她直叹气,温言劝道:“澜澜,他们男人家的在外头,顶多隔上个月来信报个平安,忙起来一两年的没有消息,那也是寻常的。姑姑知道你的心思。再忍忍,若是这次成功议和,两方止戈,也许你能如愿。”

  阿婴本在一边看着白虎太子修习虎啸功,闻言冷笑道:“虎王带着美貌小妾同去,小妾每天夜里吹枕边风,他自然十天半月的没消息。我父王孤家寡人,怎能与他相提并论——”

  苏兰见怀惜脸色难看,冷声斥道:“阿婴!”

  阿婴低哼了声,不以为然,转头对那人高马大的白虎太子道:“这点本事练个半天都学不会,我都看会了。过来罢,世叔闲得无聊,教教你。”

  苏兰看着他以粉雕玉琢胖娃娃的样子,在早已成年娶妻生子的白虎太子面前,摆起长辈架子,心中觉得好笑,当着怀惜的面自然不能笑出来,微微摇了摇头。

  阿婴不喜欢怀惜,想来当年怀惜透露楚修战死之事,这孩子不知怎么迁怒上了。不仅是怀惜,他也不喜怀贞,甚至对东海龙王一脉也满是嫌弃。

  有时候,苏兰觉得,他还是在意他父王的。

  但更多时候,阿婴提起他父亲,语气中的恶意和嫌恶,比对其他所有人加起来更多。

  苏兰轻叹口气,看向怀惜,歉然道:“姑姑莫怪,阿婴无心的。”

  怀惜勉强笑了笑,摇头:“他还小,童言无忌。”

  怎么还小,分明比白虎太子没小个几年,还大上一辈。

  苏兰转开话题:“姑姑,你方才说,你知道我的心思,我能如愿指的什么?”

  “九万年了”怀惜忽然停下,遣退四周随侍的人,这才低声道:“皇兄一向疼爱你,可战乱之年,你想和离,龙王不允,你父皇断不会为你得罪青龙族。如果这次议和成功,兴许还有一线希望。更何况——”顿了顿,倾身向前,附在苏兰耳旁悄悄说道:“龙王他在下界有人了。他若想纳个凡人为妾,你不答应,执意与他和离,那也在情理之中,青龙族不好说什么。”

  苏兰一怔。

  带阿婴回宫时,便一直在走神。

  阿婴起了疑心,冷冷道:“那嘴碎的老太婆又说什么了?”

  苏兰回神,失笑:“阿婴,你真得管管这张嘴,以后得罪了人——”

  “她不多管闲事,妨碍到我,我又何必得罪她?”阿婴不屑,冷眼瞧她:“怀惜到底说了什么?她又在说父王的坏话了,是不是?”

  苏兰抱起他,向东宫走去,轻声道:“她说你父王在下界找了个凡人。”

  阿婴嗤之以鼻:“这你也信?”

  苏兰回道:“不信。我只是在想,该不会是我吧?”

  阿婴挣扎了两下:“放我下来。”又对旁边的粉衣侍女道:“我的软巧克力镇在千年/玄/冰石洞中,你去给我拿来,我要吃。”

  苏兰看着他小跑进大殿,一屁股坐在正中央的主座上,一边喝另一名侍女捧上的雪莲羹,一边凉凉道:“前不久,四王聚在白虎王宫饮酒,虎王喝得酩酊大醉,说了几句得罪父王的话,多半调侃你又跳了轮回台——父王气极了,为了证明他没那么惨,戴上了你们的婚戒,也不知是在哪个世界骗到手的。他自以为在秀恩爱,旁人见了只当他终于忍不得空闺寂寞,在下界养了个女人。”

  “阿婴——”苏兰见侍女举着托盘来了,暂且收住声,等宫人全出去了,才道:“太傅平日里都教的你什么?你词语不能乱用。”

  “太傅?”阿婴挑眉:“父王把他们赶走啦。”

  “为何?”

  “他说亲自教导我为人臣c为人子的规矩。嘁,谁理他。”阿婴剥开巧克力精美的包装纸,咬了一口:“你觉得我乱用词语,我倒觉得贴切的很。”

  苏兰叹气,走到他旁边,跟他挤一张椅子,摸摸他的头发:“他说过,想把毕生所学尽数传授给你阿婴,他心里将你视作继任青龙王,自然待你严厉些。你也别太责怪他——你c你会不会吃太多了?”伸手摸摸他圆鼓鼓的肚皮,皱眉道:“你这一早上都吃了多少东西了?”

  阿婴拿开她的手,脸红了红,怒道:“谁叫你乱摸我肚子的?”

  苏兰又叹气:“你这样子,他日长大了,蛋壳都掉光了,那也是个小胖子你瞧白虎王太子,一身腱子肉——”

  阿婴斜睨她一眼,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笑:“你觉得他好呀?那你去当他的娘,以后每天成群结队的侧妃小妾叫你姐姐,数不清楚的虎子虎孙排队来给你请安,一定热闹极了。”

  苏兰半晌无语,过了好一会,讷讷道:“四王族之间同气连枝,共进共退。做人留一线,你不喜怀惜姑姑,埋在心里就是,有些话说出来伤情分。”

  阿婴淡淡道:“不是还没长大么?趁这几年‘童言无忌’,不多说几句,怎对得起这些个伪君子害我生的气?”

  他把吃完的巧克力纸丢在托盘里,冷笑道:“阿娘,你那两个姑姑都不是好东西,你才该远着她们。当年你不想嫁给父王,到处在天庭求人,除了你的太子哥哥替你求了几句情,又有谁理会你了?”

  “怀惜——她如果真的想你过的好,为何明知你本就对父王心存芥蒂,还‘无意’透露你的情郎战死沙场?存的什么心思,只有她自己清楚她过的不好,便也没盼着你好,等你真的和父王闹僵了,郁郁寡欢,又假惺惺来安慰你几句,亏你还把她当好人。”

  “还有怀贞每次劝你为了神族忍耐,忍耐——她呢?当年她和东海龙太子珠胎暗结,怎忘记了身为神族公主,不能对不起青龙族?倒是有脸让老龙王出面,带着她和龙太子,来给父王请罪。哼也就是父王对她无心,不想计较,否则一个个的,都得被贬下凡。”

  “这些道理,你随便想想就明白了,可你连想都不愿意想!”阿婴把小银勺子往碗里一丢,扬声道:“一说起来胃口都没了。来人——都撤下去!”

  苏兰看着空空的碗底:“你都吃完了。”

  阿婴假装没听见,继续恨恨道:“从头至尾,只有父——只有我待你好,人家花言巧语,表面说几句好听的话,暗地里袖手旁观看你的笑话,你当人家是好人。我待你一心一意,你却避而不见。”他小小的手臂抱在胸口,绷着脸道:“我知道你是血统高贵的神族公主,终究向着娘家,瞧不起我们活该流血流汗,一代一代给你们卖命的兽族。”

  苏兰用绣帕擦他吃了满嘴的巧克力:“你身体里有我一半的血,我瞧不起你作甚?”

  阿婴立即道:“不是瞧不起我,那就是瞧不起父王了。”

  苏兰面不改色:“你的逻辑估计是跟你父王学的。”

  阿婴抿唇:“是,他不会说话,一棍子下去憋不出几个字可你一不提纳妾,二不提和离,他没什么不顺着你的。总归和你的情郎没戏你跟着父王,总比跟其他人强。”

  苏兰笑了笑,语气柔和:“心疼你父王呀?”

  阿婴脸色冷了下来,跳下椅子噔噔噔跑开,嫌恶道:“我只是实话实说,谁理会他死活。”

  苏兰收起绣帕,站起身走到宫外,抬眸望向众神之巅最高处,那掩在流云烟霞深处,恍若仙境的琼楼玉宇。

  帝宫。

  她的家,她的生长之地。

  脑海中响起微弱的声音。

  那是阿婴不愿说的,也是那只狐狸精在死前,用尽最后一点法力告诉她的话。

  天道恒转。

  亏欠的,她将补偿。

  而欠她的也必将讨回来。

  过了足有半年多,边界地依然没消息过来,但是无名回来了。

  此行的主要目的是带着和谈的阶段性进展和魔族开出的条件,向帝宫中的天帝汇报成果。

  他记得龙王的吩咐,进宫前,先回了苍龙王宫一趟。

  即使有太子坐镇,龙王依旧不放心,命人严加看管六道轮回台,生怕一不小心王后又跳了下去,这还不算,非要无名亲自看一眼,确保人还在苍龙王宫,他才能安心。

  宫人说,王后在东宫,陪太子读书。

  无名本想悄悄看一下就走,可正巧碰到几名侍卫抬着电视机过来,见到他,下意识的就请安了。

  于是躲不开。

  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单膝跪地:“见过王后,太子。”

  “起来罢,不必客气。”苏兰握着阿婴的小手,写完一个字,抬头看着他,笑了笑:“不叫我苏兰小姐了?”

  无名尴尬地站在一边,不作声。

  所幸苏兰也没继续捉弄他,低头对阿婴道:“电视怎么搬到你宫里了?我分明叫人抬去凤宫。”

  阿婴淡定答道:“你一个,我一个,公平。”

  苏兰拧眉:“不行,等你父王回来了——”

  “你哄哄他。”阿婴头也不抬,在纸上乱涂乱画:“再说我又不整天看,偶尔休闲一下。”

  苏兰道:“只能晚上看。”

  阿婴拖长了调子:“哦”

  苏兰站了起来,盯着电视屏幕看了会儿,回头:“阿婴,先别画了。招点雷电下来,看能不能给电视通个电。”

  阿婴翻了个白眼,袖子一挥:“阿娘,你是神仙。”

  苏兰怔了怔:“总是不知不觉就忘记了。”

  阿婴跳下椅子,跑去看电视。

  苏兰走到无名面前,开口:“你既然有空回来,看来他一切都好。”

  无名谨慎道:“陛下一切安好,请王后放心。”

  苏兰点头,静默片刻,问道:“议和怎么样了?”

  一向对战事漠不关心的王后,忽然过问议和进展,无名微感惊讶,答道:“魔族此次也算诚意十足。若能止战,对神魔两界而言,都是一件极大的幸事。”

  只是怕是最终依旧功亏一篑。

  往年,也不是没有魔族极有诚意,提出议和的时候,然而每一次,都被帝宫否了。

  帝宫那一位的心思,四王有谁不知,这一次若不能成,先不说陛下,另外三王定是不肯善罢甘休的。

  这些自然无法与王后说起。

  苏兰抬起手,指尖凝着透明的灵力,虚空画了一个结界,隔绝与外界的联系。

  无名皱眉:“王后——”

  苏兰打断他,对着他摊开掌心:“文书呢?”

  无名犹豫了会儿,隐约猜到什么,又不敢置信,沉默地将文书放进苏兰手里。

  苏兰看了看,颔首:“你不必进帝宫,就在这里住上两天,我会给你答复。”

  无名迟疑:“王后,事关重大,是否先请示陛下?”

  阿婴一直在捣鼓他的遥控器,闻言嗤笑了声,插话道:“无名叔叔,你答应就是了,话这么多作甚?阿娘想做的事情,总有我担着,我担不起,还有父王。安心啦!”

  无名沉默良久,终是点下了头。

  深夜。

  帝宫仙境。

  太子沐浴焚香,例行祝祷,希望神魔两界议和诸事顺利起身回房时,双眉紧蹙,面色凝重。

  其实他太清楚了,即便前方一切谈妥,父皇也不会应允。

  然而,今次不同往日,早有传言说四王中,除了龙王的态度尚且不明朗,其余三王早有怨言,这般无休无止的打下去,何时是个头。

  四王一乱,后果谁能承担?

  父皇却总是听不进谏言。

  他盘腿坐于榻上,双目闭上,苦笑——父皇自私又多疑,近年来更是愈加刚愎自用,如果到了不得已的时候,天庭文武百官无人出声,就只有他这个父皇视作懦弱无能的太子,以死进谏了。

  “哥哥。”

  尚未开始打坐,突然听见自幼宠爱的妹妹声音,太子又惊又喜,睁眼道:“素澜,你怎么来了?本以为下月父皇赐宴之前,断然见不到你。龙王没关着你么?”

  苏兰斟了一杯茶,递上给他:“没有。”

  太子笑道:“来的正好,你嫂子正想你呢——”

  苏兰笑了笑,摇头:“此次前来,我有些话想同太子哥哥私下说。”

  太子接过茶盏抿了口,拍拍身边的寒冰玉榻:“坐。哥哥许久没见你了,你出嫁后,咱们兄妹也没能好好说过话。”

  所有帝女中,苏兰最为年长,与他年龄相近,自小一同长大,自然也最为亲密。当年赐婚的旨意一到,苏兰到处苦苦求人,他实在心疼,便硬着头皮向父皇求情,挨了一顿痛骂不说,还罚了他好些。苏兰嫁入苍龙王宫,越发沉默,偶尔回帝宫,也只是与太子妃闲谈几句,渐渐便疏远了。

  苏兰在他身边坐下。

  太子笑问:“你怎么躲过宫人耳目的?”

  苏兰淡淡道:“从前,我与楚修到处避开人相会,自然到处隐蔽的小路都认得。”

  太子噎了一会儿,不想她这般坦白,重重叹了口气,摸摸妹妹的长发:“澜澜算了罢。这么多年了,龙王他也不坏。”

  苏兰微微一笑:“嗯,他很好,只是我从前不知道。”

  太子稍稍放下心,正想接着劝几句,忽的停住,神色肃穆:“他既放你出来,你先别回去了,就在哥哥宫里住着,听到了吗?”

  苏兰不答,轻轻道:“那时候只有哥哥愿意替我说话,我很感激。”

  太子心中酸涩,强笑道:“说什么傻话?我们是兄妹。”

  苏兰低下头,声音更轻:“你叫我不要回去,为什么?怕议和不成,父皇阻拦,龙王会起反心么?”

  太子一愣,苦笑:“你都知道了,还问什么。”

  “他不会反。”苏兰低垂眼睑,手指攥紧,声音苦涩:“即使违背本心,即使兄弟反目,他也会守着天庭,直到最后——可我不能让他这样。哥哥”抬起头,指尖凝起结界,如蛛网般笼罩住东宫这一角:“你该即位了。”

  太子如遭雷击,整个人定住。

  “父皇的为人,你知我知。我从前觉得他宠我,众多姊妹中,总是优待于我,但在他的私心面前,我算得了什么?罢了,这也没什么好埋怨的。可他迟迟不愿议和,到底顾忌的是魔族狼子野心,亦或是忌惮四王势大,功高震主?”

  太子怔怔地看着这个自小看大的小妹,突然觉得她越发陌生了。

  素澜公主擅诗画,琴艺,却从不过问朝堂政事,更不喜打打杀杀的纷争。

  身为尊贵的天选帝女,她是帝宫仙境一道素雅的风景,是那枝头绽放的桃花,是瑶池终年温润的水无关金戈铁马,无关血雨腥风。

  太子忽然闭了闭眼,素来儒雅温和的眼眸含了一抹怒气,咬牙道:“龙王到底对你做了什么?这些年来,你在苍龙王宫吃了多少苦,才会变了如此之多?”

  苏兰道:“他待我真心,我便也护着他,不负他。”看向脸沉如水的太子,目光坦然:“四王一乱,天庭失守,必然酿成弥天大祸。便是为了万千生灵,你也该考虑清楚,再者父皇修为不济,早应下凡渡劫,他能安然无恙许多年,凭的什么?别告诉我,你一无所知。”

  太子脸色一白,别开脸:“你那孩子确实可怜。”

  苏兰起身:“恶人我来当,不需费一兵一卒,流一滴无辜者之血。”展开文书,放在太子面前,沉静道:“哥哥,我要一个答案。”

  清晨,无名写了一封信,告知龙王将晚两天回去,但苍龙王宫一切皆好,不必担忧,将信系在灵鸟的腿上,让它先行带去。

  用过早膳,王后来了。

  苏兰一夜未能安眠,看起来略显疲惫,等周围的人都下去了,便把文书交还给他。

  无名展开一看,眉宇拢起。

  最后一行字之下,写了一个鲜明的大字。

  ——准。

  落款和宝印都是帝宫太子的。

  苏兰倦怠的淡笑:“无名,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皇兄说了不算,父皇的金口玉言c圣旨玉玺才能作数。你且带回去,告诉陛下,让他耐心等上半个月,暂时压一压三王,同时封锁消息,别叫我父皇听到风声。”

  无名眼里的犹豫一闪而过,随即下定决心,收起文书:“是,属下定不负王后所托。”

  苏兰笑道:“你歇一歇便启程罢,别让他等久了。”

  无名见她转身欲走,唤道:“王后。”

  苏兰回头:“嗯?”

  无名小心翼翼道:“还有其它什么话吗?”

  苏兰一愣,继而浅浅笑道:“有。你你跟他说,我和儿子在家里等他,在外诸事多加小心,早些回来。”

  曾经的东海龙太子,如今的东海龙王喜得皇孙,宴请三界贵客。

  苏兰在受邀之列,应怀贞长公主之邀,带阿婴前去贺喜。

  阿婴不高兴,在东宫和苏兰玩了半天的捉迷藏,最后终于被苏兰一把抱起来,然后听见他母亲愕然道:“阿婴你怎么重成这样了?待你父王归来不成,从今天起,我要看着你的饮食。”

  “待他回来,也是骂我好吃懒做,不思进取,又不会怪在你头上,你紧张什么?”阿婴板着脸道:“东海的吃食不好,我不想去——你也不准去。”

  苏兰今日盛装出行,抱着他便更加吃力:“为何不去?我本也没什么心虚的,不去反倒平白给人添了饭后谈资,不是说我依旧在作死,就是说沉楼把我关起来不让我出去。何况人越多越好,总会传到父皇耳中。”

  阿婴轻蔑:“那老头子自作死,才是没人救得了。上回议和眼看就要成了,他一道命令下来全泡汤,虎王气红了眼,差点就要闹上天庭讨个说法,谁硬拦下来的?老头子手底下就那几个无用的天兵,自身修为又叫人发笑,也就拿捏着几个下嫁的女儿姊妹,以为这就能制约四王,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靠在母亲怀里,阴阳怪气笑了半天,忽然忧伤起来:“罢了,父王还真就这点追求。他要能上进点,我岂止是苍龙王宫的太子,早是九重天上的太子了。”

  苏兰捏了捏他的脸:“这话在家里说可以,在外头你闭紧嘴巴,话宁可少不可多,知道了吗?”

  阿婴哼了声。

  怀贞看到苏兰,万分欣喜,上下打量一番,见她人是消瘦了点,倒也不显得过于憔悴,揽着她坐下:“回来就好听说你以肉身跳下六道轮回台,当真吓坏姑姑了,往后切勿如此莽撞,凡事三思而后行。”

  苏兰点头:“我明白。太孙呢?让我瞧瞧。”

  怀贞脸上现出笑意,招手叫儿媳抱上孩子不,抱上破了一条小缝隙的龙蛋。

  苏兰眯起眼,努力盯着看,只觉得蛋壳里黑乎乎的,有个小蚯蚓一样的东西在蠕动,不禁转身看了看背着壳子的阿婴。

  阿婴脸色阴沉,语气冲的很:“看什么?我是天上的龙,又不是海里的龙!”

  “不是,我记得见到你的时候”苏兰拉住他,比了比矮矮的小个子,悄声道:“你不像小泥鳅,也不像小蛇,是个人的样子。”

  阿婴冷哼:“那是本太子天赋卓绝,没到两个月修炼出了人形不然能怎么办?永远是龙形,永远蜷缩在蛋壳里,听父王整夜整夜唉声叹息,像个神经病一样自言自语么?我又不想听他的心事,裹脚布似的一遍遍说个没完,烦死了。”

  苏兰心虚之余,不免想到难怪他一直想要个善解人意,贴心的女儿。

  太子妃抱走了孩子,苏兰打发阿婴出去玩,坐着与怀贞说话。

  怀贞问道:“青龙王还未回来么?”

  苏兰摇头:“没呢。”

  怀贞长叹:“希望这次议和能成,这么些年战乱不断,也该休养生息了。”

  苏兰附和:“希望如此。”

  正说着话,有名侍女捧着托盘进来,托盘上覆盖了一层红色绒布。怀贞掀开一条缝隙,看了一眼,脸色略有些红,就要叫侍女拿去放好。

  苏兰笑了起来:“姑姑,我也要看。”

  怀贞嗔道:“这都几岁了,还跟个小姑娘一样。几件破烂玩意儿,有什么意思?姑姑带你去龙宫看宝贝。”

  “不要。”苏兰摇晃她的手,求道:“让我瞧瞧。”

  怀贞无法,只好叫侍女出去,摒退两旁,掀开了那绒布,面色晕红道:“看罢,看罢,你个死丫头也看不懂。”

  苏兰确实一时间不知是什么东西,瞧着怪新鲜的,摸起来薄如蝉翼,极软又有弹性忽而脸上红了起来,一直烧到耳根:“给龙太子用,还是给姑父用?”

  “太子都多大了,还用我来操心。”怀贞也脸红,到底年长些,仗着是长辈,清清喉咙说道:“这日久天长的,又不比人间女子至多百来岁的寿命,百子千孙说上去好听,谁谁真受得了?我的修为,也不能说有就有,说没就没总要避一避才好。”

  苏兰十分受教:“有道理。”咬了咬嘴唇,厚着脸皮道:“姑姑,你送我几个。”

  怀贞:

  “反正都是龙,同族通用,是不是?”苏兰软声道:“别小气,好用了,我自己找地方买去姑姑,求你了。”

  怀贞沉默好久,狐疑地看着这个小侄女,暗想自从赐婚旨意定下后,就没见过苏兰这般生动的样子,莫不是跳轮回台次数太多,变傻了?经不住苏兰一求再求,只好用宝盒仔细装起来,封死了给她。

  回宫时,阿婴见她带了东西走,嚷着要看,苏兰不让,便开始乱蹦乱跳发脾气。

  苏兰真怕他把云踩掉了,两个人一起摔下去,哄道:“你现在又用不到,等你等你长大了,自有人给你准备。”

  “那就是给父王的?”阿婴气哼哼道:“他有,我没有,凭什么?”

  “你用不到。”

  “你怎知我用不到。拿来,我要看。”

  “等你成年再说。”

  “成年?”阿婴一怔,似乎明白了什么,再看那封死的宝盒,想起怀贞和母亲出来时,两个人交头接耳脸红的模样,瞬间懂了,嫌弃道:“父王才不用东海的东西,谁知他们的质量好不好。”

  苏兰脸红,闷闷道:“苍龙王宫有?”

  这个问题难倒了阿婴。

  答案是真没有。

  他父亲一心准备和母亲死磕到底,自己宫里连个年轻的侍女都没有,不是五大三粗的老婆子,就是更加五大三粗的老头子,近几万年过的比西天佛陀还清汤寡水,怎会准备专供神仙用的安全套。

  阿婴沉默半天,憋出一句:“对青龙没用的。”

  苏兰挑眉:“你怎知道?”

  “海龙天龙有别。”阿婴臭着脸:“不信算了。”

  神魔交界地。

  信鸟带来消息,无名耽搁了几天。

  虽然说了宫中无事,龙王依旧整天心思沉重,手底下的兵将无人敢进帐打扰。

  没想到过了半日,无名也回来了。

  “下月天帝赐宴,王后定会前去,想是这一天会有所行动。”

  龙王皱眉,不见丝毫放松之意,双手交握抵在额前,沉默片刻,启唇:“胡闹。”

  无名劝道:“太子也在,应该不会出事。”

  龙王面无表情:“你也说了应该。不成——我走不开身,你还是回去,把她暂且关起来。”

  “又关?”无名实在无奈,一时失言,忙补救道:“陛下,这也是王后对您的一片心意,您何苦——”

  “对我的心意?离六道轮回台远一些就是了。”龙王眼瞳中划过一丝自嘲,语气凝重:“这些争斗不该由她承担,你即刻回宫,按我的吩咐行事。”

  无名不答话。

  ——按你的吩咐怕是等你回去了,王后不打死你才怪。

  终于,他开口:“陛下,属下自然可以回去,但也是无用功。太子护娘,我也不是他的对手。”见龙王似乎想说什么,飞快道:“他也不太听您的话。”

  龙王便心烦起来,盘算是否能抽出一两天时间,赶回众神之巅算来算去,真走不开,于是更加烦躁,又觉得阿婴实在不懂事,总与自己作对,回去定要严加管教。还有他的妻子,对天帝如此愤恨,那对自己恨吗?

  帐篷外,乌云密布,顷刻间暴雨如注。

  无名又道:“陛下,如今这个形势,帝宫太子即位,于众神之巅,于帝宫,于四王,皆是幸事。”

  龙王淡淡道:“我心里有数。”

  无名不便多说,即时住口。

  龙王闭了闭眼,纠结良久,低声问:“她好吗?”

  无名答道:“王后凤体已痊愈,属下回宫之时,见她正在东宫教导太子念书。”

  龙王不置可否,过了半天,不见无名往下说,只能出声催促:“还有呢?”

  无名心里好笑,面上严肃庄重:“王后托属下带了话。”

  外面一声响雷,近在咫尺。

  龙王神色凛然,目光如电:“我叫你带的话,你带去了么?和离免谈,说什么我都不会答应,别逼我真的”深吸一口气,容色苍白,咬牙道:“她说了什么?”

  无名当然没带话。

  他的陛下情商欠佳,他又不蠢。

  “王后说,她和儿子在家里等你,在外诸事小心,早些回来。”

  雨停了。

  白虎王方才一时不慎,忘记捏个避雨诀,一场大雨当头淋了个正着,骂了一句妈的倒了霉运,就近在朱雀王的帐篷里避雨,顺便借了件衣服。

  朱雀王指向另一边的主将帐篷,压低声音问:“谁惹老龙王不快了?突然一场暴雨。”

  “鬼知道。”白虎王饮了一口酒暖胃,没好声气:“从无名回去就一直阴沉着脸,见了谁都像人家欠他钱,估计大哥家里那一口子又跳下去了。”

  朱雀王好笑:“你为何总叫龙王大哥?你该叫他世伯。”

  白虎王挑高眉:“你还该叫他爷爷呢,你叫了吗?”

  寿命太长,辈分就容易乱了。

  朱雀王靠在座上,眉眼沉静下来:“这次说什么都不能——”

  白虎王冷笑:“这次天帝再敢不允,老子杀上天庭逼宫,他娘的替他卖命那么多年,老子两个亲兄弟死在这鬼地方,到头来他总防着咱们,他倒是打的好算盘,魔族不灭,战争不止,拖住咱们在这里苦熬,去他娘的!”

  朱雀王淡声道:“怀惜长公主怎么办?”

  白虎王一滞,拧眉道:“什么怎么办,就那样呗。小鸟,你以为自视甚高的神族公主真能瞧上咱们?怀惜总吹她那个破笛子,据说在帝宫时,她才情出众,所以下嫁后,她怪本王不懂欣赏妈的打仗都累死了,她试试看在这鬼地方一呆几十上百年,还要本王学音律与她风花雪月?”

  “我见你带了两名侍妾来。”朱雀王瞄了一眼帐外,低声道:“你也悠着点,带女人上战场坏了规矩,龙王不喜这般,你是知道的。”

  白虎王嗤笑:“他那是没人能带——我就不明白了,他准备和素澜耗到什么时候?为了一个女人,对帝宫死心塌地,值得么?这么多年,不说他父母当年死在这里,他自己呆了不止千万年,几次差点灰飞烟灭天帝给了他什么?一个妹妹,跟着东海的龙跑了。一个女儿,跑是跑不成,哦,九万年睡一次,整天不是跳轮回台,就是准备跳下去。他到底有什么毛病?”

  分明在战场上是另一个样子。

  龙战于野,电闪雷鸣。

  那是何等的威风霸道,以一己之力守卫上界数万年,名震三界,魔族将士闻之胆寒。

  可到了情场上简直病的不轻。

  “反正我不管了,天帝亏待我,猜忌我,我凭什么忠诚于他?怀惜不稀罕我,我也瞧不上他们尊贵的神族血脉。去他娘的,每次到了床上就躺尸装死——”

  眼见他越说越不像话,朱雀王握手成拳,放在唇边,给他使眼色:“咳咳,咳咳。”

  “你喉咙坏了?”白虎王后知后觉,顺着他的视线,往后一看,顿时有些尴尬:“大哥,你来了。”

  龙王站在帐篷入口,道:“出来走走。”

  朱雀王起身迎上前:“无名回来了?帝宫怎么说?”

  龙王答道:“等上一月。”

  白虎王按捺不住,不悦道:“还等?一月一月往下拖——”

  龙王截断:“就这一个月。”他慢慢踱到白虎王身边,一手按在他肩膀上,语重心长道:“作为丈夫,不能总责怪妻子,你要有男人的担当。你觉得妻子不好,也许是你待她不够好。”

  白虎王:

  朱雀王:

  龙王神色淡然,又道:“你的妾室太多了,需得克制。”

  白虎王嘴角的肌肉抽搐了几下,心想老龙王今天吃错药了,平时惜字如金的人,突然跑来传授夫妻相处之道。

  问题是,他自己那鬼样子,谁敢听取他的经验?

  ——吸取他的教训还差不多。

  龙王负手而立,看向面前的朱雀王:“你也是,一两年的不写信回宫报平安,不成体统。尽早给素月带个信。”

  朱雀王心里吐槽——你明明也不写,而且就算你写信回去了,也没人看,摆什么过来人的架子?面上只得恭敬道:“我这就去。”

  等龙王走远了,两人面面相觑,几乎同时低声骂道:“有病。”

  朱雀王指了指外头风和日丽的天:“天晴了。”

  白虎王哼了声:“八成中邪了,赶紧叫人查查,没准魔族下的手。”

  朱雀王若有所思:“也或者无名回来了,告诉他,素澜公主没跳?”

  一阵沉默。

  不跳就那么开心,真是知足常乐。

  作者有话要说:  沉·好高兴哦龙尾巴都要翘上天了·楼

  沉·再笑我我把所有婚戒都戴手上·楼

  素·咦好像当了自己的小三·澜

  依旧没写到男主的裹脚布怨念。

  话说没人吐槽一下他的起名能力么,儿子是个婴儿,所以阿婴,无名没名字,所以无名。快穿世界他给孩子起的名字全部超常发挥了。

  男配也没露脸哭。

  明天还得出门一整天,要跪,我的完结大计

  这一更勉强周日了23333

  红包老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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