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张硕（二）
张硕又打电话过来，我准确无误地判断出他的声音，他并不感到意外。
张硕假装问起娟儿的病情，我胡乱答了一通。他居然没识穿我的破绽，且笑着约我吃晚饭，说是为上次的失礼致歉。
我竟然鬼使神差地答应了，可能是娟儿留下的那张字条怂恿了我，也可能是别的。我们决定去吃湖南菜。
张硕的精神面貌焕然一新，完全看不出半点婚姻困扰的痕迹。我打量了一下张硕的着装，衣服质地不错c没有任何褶皱，一看就是名牌。
几杯红酒下肚，张硕大谈经济c文学c医学。我差点睡着了，看得出他有种对牛弹琴的挫败感。
这时，餐厅进来一男一女，男子满头银发，但目光敏锐；女子淡若清泉c美丽婉约。
我猜这两人是情人，张硕说也许是父女，我笑他两耳不闻窗外事。他坦言自己对男女之事不是特别在行，我当然不信，人到中年，男女之事自会娴熟有余，即使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张硕的手机又响了，很明显，那是他女人的号码。
“伤脑筋吧，你老婆把你看得这么紧。”我淡淡地说。
“谁说不是呢，但又毫无办法，有时真想死掉算了。”张硕玩着桌上的手机。
“不可以通过法律手段来解决吗？”
“解决不了，闹过多次，都麻木了。”
“就这样僵一辈子？”
“我保证会跟她离婚的！”良久，张硕前言不搭后语地回了一句。
“啊？”我没有听懂。想走。
“好吧，没什么事的话，我得走了。”
“不要走，跟我痛痛快快地做场爱，可以吗？”
“你喝多了，回去吧，你老婆在等着你咧。”
“我跟她早就名存实亡了。我知道你瞧不起我，没关系，我自己也瞧不起自己。”
“没有！”
“你也开始虚伪了，全世界都他妈的虚伪。”张硕开始有些激动起来。
“你小声点，我们去外面说。”
“也好，我也不想在这里丢人现眼。”我拿了外套径直走出餐厅，张硕紧跟。
“我是认真的，我喜欢你，想跟你做那事。”张硕三步两步地挡在我前面。
“你当我什么？你老婆又算什么？”
“我不爱她！”
“骗小孩呢，不爱她还跟她结婚？”
“你要是男人就知道了，男人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
“看出来了。”
“算了，强扭的瓜不甜，原谅我一时冲动，需要帮忙的话随时来找我”。张硕以退为进，递给我一张烫金的名片默然离开。
经过楼下的报箱时，发现箱里又有一份送错的报纸。奇怪，总是有报纸送错，这年头尽是些活的心不在焉的人。
我望了眼旁边那屋的老头，老头正在无所事事地翻报纸，配上一副毋庸置疑的傲慢表情。他完全没有察觉到我的存在，倒是他聚精会神的样子吸引着我瞅了一会。我决定拿了那份送错的报纸上楼去消磨时间。
报道没什么特别，无非是说gdp又增长了多少，哪只股票跌了几个点，都是些与生活无关痛痒的东西。
报纸的最后，有一小块豆腐大的版块，上面写着刘硕他们医院的某医生，给一位难产患者接生时失血过多，一尸两命，现慎重致歉。版块如此之小，医院明显没有诚意，只能算那两母子倒霉。
打开电视机，看了一会韩剧，头越来越痛。时间还早，睡也不是不睡也不是，与自己僵持了大概半小时，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睡眠很浅，朦胧中梦见张硕穿着白大褂像天使一般单膝跪地向我求婚，现场突然闯进一群医生和警察，后来就吓醒了。
醒来后头痛竟然好了很多，但仍有些残留的迹象在大脑两侧隐隐作痛，找了几片感冒药吞下。噩梦的影子挥之不去，即使躺在床上也睡不着，这种状态持续到凌晨三点左右。
晕晕乎乎地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额头有点发烫，看来那几粒感冒药没起任何作用。穿着睡衣跑下楼去买药丸，只见药店门口挤满了黑压压的人，一打听，原来是为了抢购板蓝根。
继疯狂抢购蔬菜和食盐之后，这是市民第三次有模有样的抢购了。谁都怕死，这种另可信其有也不可信其无的心态是完全能理解的。
我问高个子护士要几盒感冒药，说有点发烧，那护士躲得远远的。倒是一位圆脸护士过来给我推荐了几种药，还仔细叮嘱我服用的剂量。并坚持让我回去每隔一小时量一次体温，如果烧一直不退，那就只能去医院诊治了。
就是条疯狗，逮谁谁遭殃，没被逮的也要沾身臊。
电话响了，是母亲打来的，说孩子病了好长一段时间。家里没钱了，看我能不能打点钱回去。我说马上就去打，要她带着孩子去县儿童医院做个检查。
母亲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阵，说去儿童医院看病很贵。当然很贵，动不动就几百千来块，还不保你治好。那个时候农村看病还没有医保，医生比上帝还上帝。
我坚持让她带去儿童医院，说孩子的命要紧。母亲终于点头了，说去正规医院确实放心一些，那些赤脚医生治病大多是靠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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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硕假装问起娟儿的病情，我胡乱答了一通。他居然没识穿我的破绽，且笑着约我吃晚饭，说是为上次的失礼致歉。
我竟然鬼使神差地答应了，可能是娟儿留下的那张字条怂恿了我，也可能是别的。我们决定去吃湖南菜。
张硕的精神面貌焕然一新，完全看不出半点婚姻困扰的痕迹。我打量了一下张硕的着装，衣服质地不错c没有任何褶皱，一看就是名牌。
几杯红酒下肚，张硕大谈经济c文学c医学。我差点睡着了，看得出他有种对牛弹琴的挫败感。
这时，餐厅进来一男一女，男子满头银发，但目光敏锐；女子淡若清泉c美丽婉约。
我猜这两人是情人，张硕说也许是父女，我笑他两耳不闻窗外事。他坦言自己对男女之事不是特别在行，我当然不信，人到中年，男女之事自会娴熟有余，即使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张硕的手机又响了，很明显，那是他女人的号码。
“伤脑筋吧，你老婆把你看得这么紧。”我淡淡地说。
“谁说不是呢，但又毫无办法，有时真想死掉算了。”张硕玩着桌上的手机。
“不可以通过法律手段来解决吗？”
“解决不了，闹过多次，都麻木了。”
“就这样僵一辈子？”
“我保证会跟她离婚的！”良久，张硕前言不搭后语地回了一句。
“啊？”我没有听懂。想走。
“好吧，没什么事的话，我得走了。”
“不要走，跟我痛痛快快地做场爱，可以吗？”
“你喝多了，回去吧，你老婆在等着你咧。”
“我跟她早就名存实亡了。我知道你瞧不起我，没关系，我自己也瞧不起自己。”
“没有！”
“你也开始虚伪了，全世界都他妈的虚伪。”张硕开始有些激动起来。
“你小声点，我们去外面说。”
“也好，我也不想在这里丢人现眼。”我拿了外套径直走出餐厅，张硕紧跟。
“我是认真的，我喜欢你，想跟你做那事。”张硕三步两步地挡在我前面。
“你当我什么？你老婆又算什么？”
“我不爱她！”
“骗小孩呢，不爱她还跟她结婚？”
“你要是男人就知道了，男人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
“看出来了。”
“算了，强扭的瓜不甜，原谅我一时冲动，需要帮忙的话随时来找我”。张硕以退为进，递给我一张烫金的名片默然离开。
经过楼下的报箱时，发现箱里又有一份送错的报纸。奇怪，总是有报纸送错，这年头尽是些活的心不在焉的人。
我望了眼旁边那屋的老头，老头正在无所事事地翻报纸，配上一副毋庸置疑的傲慢表情。他完全没有察觉到我的存在，倒是他聚精会神的样子吸引着我瞅了一会。我决定拿了那份送错的报纸上楼去消磨时间。
报道没什么特别，无非是说gdp又增长了多少，哪只股票跌了几个点，都是些与生活无关痛痒的东西。
报纸的最后，有一小块豆腐大的版块，上面写着刘硕他们医院的某医生，给一位难产患者接生时失血过多，一尸两命，现慎重致歉。版块如此之小，医院明显没有诚意，只能算那两母子倒霉。
打开电视机，看了一会韩剧，头越来越痛。时间还早，睡也不是不睡也不是，与自己僵持了大概半小时，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睡眠很浅，朦胧中梦见张硕穿着白大褂像天使一般单膝跪地向我求婚，现场突然闯进一群医生和警察，后来就吓醒了。
醒来后头痛竟然好了很多，但仍有些残留的迹象在大脑两侧隐隐作痛，找了几片感冒药吞下。噩梦的影子挥之不去，即使躺在床上也睡不着，这种状态持续到凌晨三点左右。
晕晕乎乎地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额头有点发烫，看来那几粒感冒药没起任何作用。穿着睡衣跑下楼去买药丸，只见药店门口挤满了黑压压的人，一打听，原来是为了抢购板蓝根。
继疯狂抢购蔬菜和食盐之后，这是市民第三次有模有样的抢购了。谁都怕死，这种另可信其有也不可信其无的心态是完全能理解的。
我问高个子护士要几盒感冒药，说有点发烧，那护士躲得远远的。倒是一位圆脸护士过来给我推荐了几种药，还仔细叮嘱我服用的剂量。并坚持让我回去每隔一小时量一次体温，如果烧一直不退，那就只能去医院诊治了。
就是条疯狗，逮谁谁遭殃，没被逮的也要沾身臊。
电话响了，是母亲打来的，说孩子病了好长一段时间。家里没钱了，看我能不能打点钱回去。我说马上就去打，要她带着孩子去县儿童医院做个检查。
母亲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阵，说去儿童医院看病很贵。当然很贵，动不动就几百千来块，还不保你治好。那个时候农村看病还没有医保，医生比上帝还上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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