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2.第六章 灼灼桃夭（一）
[第1章第一部周南篇]
第12节第六章灼灼桃夭（一）
万竹园里里外外大红。
院门内萧墙上盖红；院门口两条大红绸缎从顶垂到了石础；院门外万竹广场上七面巨幅红旗迎风猎猎作响。
今天是万竹园的主人樊长江迎娶第七位妾的喜日,所以门外升起七面大红旗。
樊长江身上也红，大红袍子把人照得红光满面。
第七位妾是蜀国乐师陈荷的关门女弟子,人长得甜,笑起来更甜,所以人家全喊她小甜。
樊庄主喜气洋洋的,虽然已年近六旬,但平时保养得很好,一日三餐有条有理。平时不喝酒,就是碰到大事一定要喝,也限喝一小杯。所以身板硬朗得很。据他说,他要做十全老人。十全老人的意思就是要娶十个妾。
上午巳时，樊庄主按平时的习惯还是要到园中走走，管家樊七跟在他身后。
樊七是刚升上来的新管家。前面六位管家是樊庄主娶前六位妾时依次升上去的。
樊庄主指着园子里一片桃树林子对樊七说：“树上也要挂红，红缎映桃花，运当桃花，喜上桃花。”
樊七毕恭毕敬地说：“是，马上就安排人披红，”接着他又低声说：“老爷，巴王送来的玉虎已经放在正堂。来人说，本来巴王是要亲自来为老丈人贺喜的，但偶感风寒，所以就差了王府的大主管风度大夫代为祝贺。现在风度大夫正在二堂休息，老爷是否去见他一见？”
樊长江朗声笑着说：“当然要见，当然要见。”
万竹园是巴国三大庄园之一。万竹园主人樊长江又是巴国王爷巴清扬的老丈人，在巴国是炙手可热的国丈大老爷。今天巴王送来的玉虎有半丈高，丈把长，是用白玉拼成的一只老虎，栩栩如生，好看得很。
白虎是巴国的图腾，送白玉老虎当然是大礼了。
樊七跟在樊老爷身后准备陪着到二堂去见客，突然管竹园子的主事姜旺根从后面跟上来拉了拉樊七的衣裳，樊七回头看他神色慌慌张张的，正想问他什么事，樊老爷也回头了，樊七立即向老爷禀报：“有点事，我去处理一下。风度大夫就在那边。”说着用手一指前面掩隐在桃树林中的一栋翘角堂屋，然后快步跟姜主事往大门口走。
姜主事气喘吁吁地边走边说：“有二十几个人被蛇咬了。”
万竹园蛇多，尤其是竹叶青，这本不稀奇。但二十几个人同时被咬就稀奇了。
樊七说：“有多少蛇？”
姜旺根说：“数不清，竹林子里有好多蛇。”
樊七觉得奇怪了，问：“怎么被咬的？”
姜旺根说：“今天一共有八十桌喜宴，大厨鲁祥说要去多挖点春笋。于是我就喊上二十五个田组的人去挖笋。不料刚散开来挖，就几乎同时被咬了，我在后面，就逃了回来。”
樊七皱着眉头，说：“走，我去竹园看看。”
樊七祖上是捉蛇世家，樊七的父亲号称“一捏准”，意思就是出手一捏就是蛇的七寸。
捉蛇世家的人当然是不怕蛇的，应该是蛇怕他。据说捉蛇人身上有股气场，蛇能感觉得到，这就如杀狗的人随便走到哪，所有的狗都会躲得远远的，恐怕也是气场反应。
樊七走进竹园，姜旺根躲得远远的，在后面用两手掌拢在嘴边轻轻地喊：“就在前边，当心。”
那是一种小心翼翼的喊，又要樊七听得到，但又怕竹叶青听到似的，喊得挺吓人的。
樊七停下了脚步。他在听。当然不是听姜旺根喊的话，他在听蛇的声音。
刚刚下过一阵小雨，雨后的春笋正在长，能听到春笋拔节胀破笋衣的声响。但其中也夹杂着轻微的沙沙声。
“不好，这是竹叶青的蠕动声响。”樊七暗自吃惊：“上午巳时正是蛇伏草丛早眠的时候，怎么会有这么多蛇同时游走呢？”
樊七想得仔细了。那还是他小的时候，生在一张小矮凳子上，听他的父亲“一捏准”讲蛇的脾性。
人有脾性，蛇也有脾性。
父亲说蛇是很忠厚的，听到人的声音就走，躲得远远的，就和腼腆的小姑娘一样，一看到陌生人就躲得远远的。父亲说，蛇只有在人侵犯它，或者想要蛇的命的时候它才会反抗，发急了就会咬人。父亲还说，蛇一般都是单独游走的，只有在一个很远的国度里，那儿有一个岛，据说那岛上全是蛇，所以才会挨着个挤在一块儿。
所以现在樊七不明白了，听这“沙沙沙”的声响，起码有几百条蛇在游走，这里不是蛇岛，为什么蛇会挨个儿挤一块呢，听声音似乎万竹园的蛇都被召集了起来。
“不好，这些蛇集中在庄园边上该不是要向庄园攻击吧。”樊七自个儿却又摇了摇头。以前倒是听说过什么蛇群攻击村庄的事，樊七一直以为那是别人在瞎说八道的。人要一起去做一件事还要横动员竖动员之后才去做的，蛇怎么会有思想似的搞集体行动呢？
樊七不想再往前走了，就一个转身，只觉得小胫上被什么刺了一下，低头一看，一条碧青的小蛇已然游走，小胫上留下了二颗齿印：被竹叶青咬了。
樊七赶紧撕下外罩上的一条边，想把手伸到胫部去扎住伤口。可是手刚伸下去，草丛中又是一条碧青的影子倏忽一闪，手上又被咬了一口。
樊七这下子紧张了起来，来不及绑扎了，转身就往庄园跑。自己的脚在草上摩擦出的沙沙响声恰似蛇的游走声。
人格外地紧张了，加速向前跑。
人被毒蛇咬后要防止毒液随血液流动而扩散，最忌的就是剧烈运动。樊七当然是知道的，但一紧张，犯了忌，一跑到庄园人就昏死了过去。
┄┄┄┄┄┄┄┄┄┄┄┄┄┄┄┄┄┄┄┄┄┄┄
樊七醒来时眼睛一张开，正对着西边一排桃树上方红红圆圆的太阳，已然到了黄昏时分。
这时候照例应该是喜宴开始的时候，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呢？照例应该是酒肉飘香的，怎么闻来却是一股血腥味呢？
樊七想挣扎着起来，但浑身无力，就把头稍微抬起一点看了看，一看吓得心口一跳，整个心差点要跳到肩膀上来：二堂那边地上躺满了人，满地鲜红。
不是红缎c红布。是血，鲜血。比桃树上的桃花还要红。
樊七的头下面也躺着两个人。樊七用手推了推，不动，难道断了气？他又挣扎着把头再抬起一点，看到这两人的脚后边有一长条血印，似乎这两人是受伤后爬到自己身边来的。他用手拨了一拨两个人的头，一个就是姜旺根，还有一个是姜旺根的手下小丁。估计这两人受伤后看到了自己才爬过来想说什么的。
这时突然听到有人说话。
一个高嗓门：“再四处看看，还有没有活口？”
另一人说：“查了两遍了，除了我们，其它男女老少都没气了。”
“那白玉老虎装箱了没有？”
“已经装好了，还有啥子事？”
“套好马车，马上出发。”
“要得。”
说话人一边说一边走，已经走到了樊七身前。樊七把眼睛眯开了一条缝，只能看到半身高，看到了两人的手。
有趣的是，俩手的手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六指。
樊七赶快闭起了眼睛，憋住呼吸，一直等到庄园里万籁寂静时才把头抬了起来。
太阳已经下了山。
昏暗。
庄园里死一般的静。
樊七往二堂爬，他想起和老爷分手时候老爷是往二堂去的。一路爬过去，看家的大黑狗也倒在了路边的血泊中。再爬过去，有两只鸡也被杀死了，鸡头都被剁了下来。这真是鸡犬不留了。
终于爬到了二堂。二堂里全是死人。除了万竹园的家丁外，还有二个兵甲打扮的人。估计这里发生了打斗，强盗也死了二个。
樊七一阵反胃，想吐。赶紧想点别的东西分散注意力。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被蛇咬伤的地方居然收口抿合了。捉蛇世家的人从小和蛇打交道，咬伤的次数多，蛇药也吃的多，多多少少总归有点抗毒性的。这就如吃河豚中了毒被救活以后，几乎就有了抗毒性一样。
樊七决定赶快离开这里，万一那帮强盗要再回头来搬运钱财什么的到时就跑不了了。于是他就剥下了兵甲的衣裳穿在了自己的身上，万一真的踫上了强盗也好蒙混一下。
有趣的是，在脱那兵甲衣裳的时候，他发现那家伙也是一个六指，再一看边上那—个也是六指。
赶快逃，不逃就是傻子。
┄┄┄┄┄┄┄┄┄┄┄┄┄┄┄┄┄┄┄┄┄┄┄
“我又不是傻子，好话坏话还听不懂啊！”这是巴国的右路军军师权精明在发牢骚。
权精明说：“日覃无极那家伙叫我转话给将军，说巴王吩咐的，要我们右路军到苏国的回龙山去围一个猎场，巴王下个月要去春猎，这不是明摆着给我们吃药吗？”
右路军的指挥使权东方看着军师乐了,说:“你怎么回答的？”
权精明涨红了脸说：“我当时就告诉他，你把我当傻子啊，我们右路军去围猎场，免不了就要和苏国的回龙军或者苴起矛盾，一旦打起来，你就可以说是我们右路军挑起的战端，你们左路军就可以渔翁得利了。”
权东方皱着眉头说：“他们左路军一直闹着要打，但又不肯自己去打，偏偏还要我们先出头，什么东西啊！”
权精明说：“日覃无极那小子太精明了，要我们先出头，一旦将来打起来打输了，他正好把责任往我们身上一推，真把我当傻子啊。”
权东方笑了，说：“谁把你当傻子，那他自己就是傻子。”
权精明按辈分是权东方的叔叔，但年纪比权东方还小一岁，是他父亲的老来子。据说小时候从树上掉下来跌破了头，之后似乎有点犯傻，权东方经常在背后戏称他叫傻叔，但当面还是叫他权军师的。事实上，权精明正式挂的衔也是巴国右路军军前军师。
有好多人都一直弄不明白，权东方怎么要这么个人来当军师，很搞笑。但也有人认为权东方这一招很高明，本来他就不需要什么军师，可按规定一定要有人做这个军师，他有着弄个别人来给自己抬杠还不如让傻叔来逗着玩。这么一来在自己家族里还说得响亮：肥水不外流，既落得尊敬长辈，又确乎保护了残疾人的权益。其实权东方的想法拿到现在来说也是正常的。譬如说一个当司令的，上级要给他安排一个政委，由他自己选，他会选谁？当然选傻子了，越傻越好。如果不选傻子，那他自己就是傻子。
巴国的左路军和右路军的矛盾由来已久。
左路军的指挥使日覃无极一向好战。往东征他不敢，因为那是商帝国的王畿之地。
巴国依托长江，自成一体，从来就不受商帝国的管辖，所以不是商帝国的诸侯国，一直称王。但实力明显不及商帝国，不能往东找麻烦。日覃无极一直吵着要扩大地盘，他在劝说巴王巴清扬往西北发展。
巴国的西北方向是两个小侯国——商帝国的小诸侯国苏国和苴国。
自从上次西伯侯姬昌南下和苴国c苏国结盟之后，巴国越发感到自己势孤力单。所以日覃无极一直和巴王唠叨，要西征。可是巴清扬清楚得很，一旦打起来，他要担心的是西伯侯的周原军如果帮着那两小侯国打怎么办？南宫适的周原战车一到，自己就凶多吉少了。
巴清扬一直不愿挑衅，更何况右路军的权东方也一直主和，不肯无事生非。
但左路军的日覃无极的确凶悍，在朝堂上和权东方发生冲突时总是横眉竖眼的，今天在朝堂上甚至撸了袖子管要干起来。权东方一忍再忍，到忍无可忍时想想还是再忍。因为日覃无极的妈和巴清扬老婆的妈是同一个妈。也就是说日覃无极是巴王的小舅子，而且日覃氏是巴国的第一望族，就是巴王也要礼让三分的。权东方能怎么办？所以看到日覃无极撸袖子时只能手捂着肚子说肚子痛赶紧要去上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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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节第六章灼灼桃夭（一）
万竹园里里外外大红。
院门内萧墙上盖红；院门口两条大红绸缎从顶垂到了石础；院门外万竹广场上七面巨幅红旗迎风猎猎作响。
今天是万竹园的主人樊长江迎娶第七位妾的喜日,所以门外升起七面大红旗。
樊长江身上也红，大红袍子把人照得红光满面。
第七位妾是蜀国乐师陈荷的关门女弟子,人长得甜,笑起来更甜,所以人家全喊她小甜。
樊庄主喜气洋洋的,虽然已年近六旬,但平时保养得很好,一日三餐有条有理。平时不喝酒,就是碰到大事一定要喝,也限喝一小杯。所以身板硬朗得很。据他说,他要做十全老人。十全老人的意思就是要娶十个妾。
上午巳时，樊庄主按平时的习惯还是要到园中走走，管家樊七跟在他身后。
樊七是刚升上来的新管家。前面六位管家是樊庄主娶前六位妾时依次升上去的。
樊庄主指着园子里一片桃树林子对樊七说：“树上也要挂红，红缎映桃花，运当桃花，喜上桃花。”
樊七毕恭毕敬地说：“是，马上就安排人披红，”接着他又低声说：“老爷，巴王送来的玉虎已经放在正堂。来人说，本来巴王是要亲自来为老丈人贺喜的，但偶感风寒，所以就差了王府的大主管风度大夫代为祝贺。现在风度大夫正在二堂休息，老爷是否去见他一见？”
樊长江朗声笑着说：“当然要见，当然要见。”
万竹园是巴国三大庄园之一。万竹园主人樊长江又是巴国王爷巴清扬的老丈人，在巴国是炙手可热的国丈大老爷。今天巴王送来的玉虎有半丈高，丈把长，是用白玉拼成的一只老虎，栩栩如生，好看得很。
白虎是巴国的图腾，送白玉老虎当然是大礼了。
樊七跟在樊老爷身后准备陪着到二堂去见客，突然管竹园子的主事姜旺根从后面跟上来拉了拉樊七的衣裳，樊七回头看他神色慌慌张张的，正想问他什么事，樊老爷也回头了，樊七立即向老爷禀报：“有点事，我去处理一下。风度大夫就在那边。”说着用手一指前面掩隐在桃树林中的一栋翘角堂屋，然后快步跟姜主事往大门口走。
姜主事气喘吁吁地边走边说：“有二十几个人被蛇咬了。”
万竹园蛇多，尤其是竹叶青，这本不稀奇。但二十几个人同时被咬就稀奇了。
樊七说：“有多少蛇？”
姜旺根说：“数不清，竹林子里有好多蛇。”
樊七觉得奇怪了，问：“怎么被咬的？”
姜旺根说：“今天一共有八十桌喜宴，大厨鲁祥说要去多挖点春笋。于是我就喊上二十五个田组的人去挖笋。不料刚散开来挖，就几乎同时被咬了，我在后面，就逃了回来。”
樊七皱着眉头，说：“走，我去竹园看看。”
樊七祖上是捉蛇世家，樊七的父亲号称“一捏准”，意思就是出手一捏就是蛇的七寸。
捉蛇世家的人当然是不怕蛇的，应该是蛇怕他。据说捉蛇人身上有股气场，蛇能感觉得到，这就如杀狗的人随便走到哪，所有的狗都会躲得远远的，恐怕也是气场反应。
樊七走进竹园，姜旺根躲得远远的，在后面用两手掌拢在嘴边轻轻地喊：“就在前边，当心。”
那是一种小心翼翼的喊，又要樊七听得到，但又怕竹叶青听到似的，喊得挺吓人的。
樊七停下了脚步。他在听。当然不是听姜旺根喊的话，他在听蛇的声音。
刚刚下过一阵小雨，雨后的春笋正在长，能听到春笋拔节胀破笋衣的声响。但其中也夹杂着轻微的沙沙声。
“不好，这是竹叶青的蠕动声响。”樊七暗自吃惊：“上午巳时正是蛇伏草丛早眠的时候，怎么会有这么多蛇同时游走呢？”
樊七想得仔细了。那还是他小的时候，生在一张小矮凳子上，听他的父亲“一捏准”讲蛇的脾性。
人有脾性，蛇也有脾性。
父亲说蛇是很忠厚的，听到人的声音就走，躲得远远的，就和腼腆的小姑娘一样，一看到陌生人就躲得远远的。父亲说，蛇只有在人侵犯它，或者想要蛇的命的时候它才会反抗，发急了就会咬人。父亲还说，蛇一般都是单独游走的，只有在一个很远的国度里，那儿有一个岛，据说那岛上全是蛇，所以才会挨着个挤在一块儿。
所以现在樊七不明白了，听这“沙沙沙”的声响，起码有几百条蛇在游走，这里不是蛇岛，为什么蛇会挨个儿挤一块呢，听声音似乎万竹园的蛇都被召集了起来。
“不好，这些蛇集中在庄园边上该不是要向庄园攻击吧。”樊七自个儿却又摇了摇头。以前倒是听说过什么蛇群攻击村庄的事，樊七一直以为那是别人在瞎说八道的。人要一起去做一件事还要横动员竖动员之后才去做的，蛇怎么会有思想似的搞集体行动呢？
樊七不想再往前走了，就一个转身，只觉得小胫上被什么刺了一下，低头一看，一条碧青的小蛇已然游走，小胫上留下了二颗齿印：被竹叶青咬了。
樊七赶紧撕下外罩上的一条边，想把手伸到胫部去扎住伤口。可是手刚伸下去，草丛中又是一条碧青的影子倏忽一闪，手上又被咬了一口。
樊七这下子紧张了起来，来不及绑扎了，转身就往庄园跑。自己的脚在草上摩擦出的沙沙响声恰似蛇的游走声。
人格外地紧张了，加速向前跑。
人被毒蛇咬后要防止毒液随血液流动而扩散，最忌的就是剧烈运动。樊七当然是知道的，但一紧张，犯了忌，一跑到庄园人就昏死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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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七醒来时眼睛一张开，正对着西边一排桃树上方红红圆圆的太阳，已然到了黄昏时分。
这时候照例应该是喜宴开始的时候，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呢？照例应该是酒肉飘香的，怎么闻来却是一股血腥味呢？
樊七想挣扎着起来，但浑身无力，就把头稍微抬起一点看了看，一看吓得心口一跳，整个心差点要跳到肩膀上来：二堂那边地上躺满了人，满地鲜红。
不是红缎c红布。是血，鲜血。比桃树上的桃花还要红。
樊七的头下面也躺着两个人。樊七用手推了推，不动，难道断了气？他又挣扎着把头再抬起一点，看到这两人的脚后边有一长条血印，似乎这两人是受伤后爬到自己身边来的。他用手拨了一拨两个人的头，一个就是姜旺根，还有一个是姜旺根的手下小丁。估计这两人受伤后看到了自己才爬过来想说什么的。
这时突然听到有人说话。
一个高嗓门：“再四处看看，还有没有活口？”
另一人说：“查了两遍了，除了我们，其它男女老少都没气了。”
“那白玉老虎装箱了没有？”
“已经装好了，还有啥子事？”
“套好马车，马上出发。”
“要得。”
说话人一边说一边走，已经走到了樊七身前。樊七把眼睛眯开了一条缝，只能看到半身高，看到了两人的手。
有趣的是，俩手的手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六指。
樊七赶快闭起了眼睛，憋住呼吸，一直等到庄园里万籁寂静时才把头抬了起来。
太阳已经下了山。
昏暗。
庄园里死一般的静。
樊七往二堂爬，他想起和老爷分手时候老爷是往二堂去的。一路爬过去，看家的大黑狗也倒在了路边的血泊中。再爬过去，有两只鸡也被杀死了，鸡头都被剁了下来。这真是鸡犬不留了。
终于爬到了二堂。二堂里全是死人。除了万竹园的家丁外，还有二个兵甲打扮的人。估计这里发生了打斗，强盗也死了二个。
樊七一阵反胃，想吐。赶紧想点别的东西分散注意力。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被蛇咬伤的地方居然收口抿合了。捉蛇世家的人从小和蛇打交道，咬伤的次数多，蛇药也吃的多，多多少少总归有点抗毒性的。这就如吃河豚中了毒被救活以后，几乎就有了抗毒性一样。
樊七决定赶快离开这里，万一那帮强盗要再回头来搬运钱财什么的到时就跑不了了。于是他就剥下了兵甲的衣裳穿在了自己的身上，万一真的踫上了强盗也好蒙混一下。
有趣的是，在脱那兵甲衣裳的时候，他发现那家伙也是一个六指，再一看边上那—个也是六指。
赶快逃，不逃就是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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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不是傻子，好话坏话还听不懂啊！”这是巴国的右路军军师权精明在发牢骚。
权精明说：“日覃无极那家伙叫我转话给将军，说巴王吩咐的，要我们右路军到苏国的回龙山去围一个猎场，巴王下个月要去春猎，这不是明摆着给我们吃药吗？”
右路军的指挥使权东方看着军师乐了,说:“你怎么回答的？”
权精明涨红了脸说：“我当时就告诉他，你把我当傻子啊，我们右路军去围猎场，免不了就要和苏国的回龙军或者苴起矛盾，一旦打起来，你就可以说是我们右路军挑起的战端，你们左路军就可以渔翁得利了。”
权东方皱着眉头说：“他们左路军一直闹着要打，但又不肯自己去打，偏偏还要我们先出头，什么东西啊！”
权精明说：“日覃无极那小子太精明了，要我们先出头，一旦将来打起来打输了，他正好把责任往我们身上一推，真把我当傻子啊。”
权东方笑了，说：“谁把你当傻子，那他自己就是傻子。”
权精明按辈分是权东方的叔叔，但年纪比权东方还小一岁，是他父亲的老来子。据说小时候从树上掉下来跌破了头，之后似乎有点犯傻，权东方经常在背后戏称他叫傻叔，但当面还是叫他权军师的。事实上，权精明正式挂的衔也是巴国右路军军前军师。
有好多人都一直弄不明白，权东方怎么要这么个人来当军师，很搞笑。但也有人认为权东方这一招很高明，本来他就不需要什么军师，可按规定一定要有人做这个军师，他有着弄个别人来给自己抬杠还不如让傻叔来逗着玩。这么一来在自己家族里还说得响亮：肥水不外流，既落得尊敬长辈，又确乎保护了残疾人的权益。其实权东方的想法拿到现在来说也是正常的。譬如说一个当司令的，上级要给他安排一个政委，由他自己选，他会选谁？当然选傻子了，越傻越好。如果不选傻子，那他自己就是傻子。
巴国的左路军和右路军的矛盾由来已久。
左路军的指挥使日覃无极一向好战。往东征他不敢，因为那是商帝国的王畿之地。
巴国依托长江，自成一体，从来就不受商帝国的管辖，所以不是商帝国的诸侯国，一直称王。但实力明显不及商帝国，不能往东找麻烦。日覃无极一直吵着要扩大地盘，他在劝说巴王巴清扬往西北发展。
巴国的西北方向是两个小侯国——商帝国的小诸侯国苏国和苴国。
自从上次西伯侯姬昌南下和苴国c苏国结盟之后，巴国越发感到自己势孤力单。所以日覃无极一直和巴王唠叨，要西征。可是巴清扬清楚得很，一旦打起来，他要担心的是西伯侯的周原军如果帮着那两小侯国打怎么办？南宫适的周原战车一到，自己就凶多吉少了。
巴清扬一直不愿挑衅，更何况右路军的权东方也一直主和，不肯无事生非。
但左路军的日覃无极的确凶悍，在朝堂上和权东方发生冲突时总是横眉竖眼的，今天在朝堂上甚至撸了袖子管要干起来。权东方一忍再忍，到忍无可忍时想想还是再忍。因为日覃无极的妈和巴清扬老婆的妈是同一个妈。也就是说日覃无极是巴王的小舅子，而且日覃氏是巴国的第一望族，就是巴王也要礼让三分的。权东方能怎么办？所以看到日覃无极撸袖子时只能手捂着肚子说肚子痛赶紧要去上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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