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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部分

  四

  第四封情书――多少个寒冬酷暑之夜,我忍饥挨饿,抗严寒,战酷暑,一门心思静读诗书。书中知识的甘泉始终使我内心深处萌动着无穷的奋进力量,少年的宏愿和壮志早已在我的心田生根发芽,远大的理想和抱负如火山的岩浆一般,时刻都在我的心中燃烧着熊熊的不灭之火。

  我的娇妻公主啊――给你讲我过去这些悲酸的往事时,我每每总是禁不住热泪长流。我的娇妻啊!在我生命倒计时的最后时刻逼来之际,除了娇妻,从大山深处孤单单一人来京奋斗前程的我,又能向谁倾诉我满腔的激情与悲愤?

  那一天次日,当我清醒过来之时,天已大亮,一轮火红的太阳正懒洋洋地爬在半空之中。我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被人拖到郊外的乱坟岗中,一条黄毛野狗正伸出长长的舌头舔着我脸上的血迹。我本能地大吼一声,猛一翻身,把野狗吓得狼狈逃窜。我又捡起风块石头朝附近几条正在吃死尸的野狗东砸西掷,野狗们方才夹着尾巴,灰溜溜地离去。但仍却站在不远的地方又转过身来,“呼哧”“呼哧”地张大嘴巴,伸长舌头,目射凶光地瞪着我。我猛然发现自己竟已处在野狗和死尸的包围之中了。而身旁的死尸身上则爬满了蛆虫,正在狠命地吸吮着死尸身上的血污,我的身上竟已爬上了多条蛆虫已开始咬啮,更有大批的蛆虫又从四周死尸身边向我滚滚爬来我顿然察觉到自己目前的处境竟已到了如此凄惨阴森,又可怖可怕的危险境地,连丧家的野犬都敢来欺侮我c啃咬我,连腥臭的蛆虫都欲来吸我的血,吃我的肉。难道我已被打入十八层地狱了吗?不!不!决不!我不甘屈服!我决不甘屈服!丧家野犬和乱坟蛆虫尚且知晓顽强求生,我堂堂七尺男儿为何要自见阎王?自绝人世?

  多少个寒冬酷暑之夜,我忍饥挨饿,抗严寒,战酷暑,一门心思静读诗书。书中知识的甘泉始终使我内心深处萌动着无穷的奋进力量,少年的宏愿和壮志早已在我的心田生根发芽,远大的理想和抱负如火山的岩浆一般,时刻都在我的心中燃烧着熊熊的不灭之火。我宁愿就象这蛆虫一般,先从十八层地狱下爬到地面之上,再象这丧家野犬一般苟且偷生忍辱负重而生存着c喘息着c奋斗着c等待着。一旦时机成熟,即刻拼命搏击,以整个青春和生命为赌注,杀出一条血路来。坚信最终必将鱼跃龙门而化为千里骏马,蛆虫蜕变而成为长空蛟龙,在人生和社会的大舞台上万里驱驰,展翅翱翔,立奇功建伟业于华夏史册,留英名遗绝唱于千秋万代!

  我终于艰难地挣扎着站了起来,擦干脸上的血污,抖掉满身的蛆虫,以手为梳理顺满头的乱发,抖擞精神拍去衣上的灰尘。挪脚处,几条蛆虫已被我踢开,我已不忍心伤害这些可怜的小生灵了。再想,穷困潦倒,饥饿交加,人生失意的自己,何尝不正也如这低贱的蛆虫一般?蛆虫不甘环境之恶劣仍在顽强地生存着,而我饱读史书之一介寒土,又怎能经不起失败的打击,要自绝于人世?先苟且偷生,是为困境活命积聚能量,亦决不自贬于我堂堂的做人人格。

  我又想起了孟子的哲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矣,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故亦动心忍性,增亦其所不能!”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默吟着亚圣的至圣经典哲理,我仿佛又从重重迷雾中看到了一线希望。就本能地拾起地上的一根打狗棍,使劲地胡乱挥舞着,跳跃着,怒吼着,咆哮着,刚才还站在远处对我虎视眈眈的野狗们,便一条条夹着尾巴逃远了。看来,有一份挣扎,便有一份功效,自己拼死抗争强大一分,挡在前面的对立势力便会畏缩一分。我决计从落第的人生惨败深渊里爬出去了,就猛地擦去脸上的血污泥水,紧拄着打狗棍,颤抖着,颠簸着,摇晃着,蹒跚着,踉踉跄跄地向存放被褥书籍的破庙挪去。

  万幸的是,我这些破烂行李竟然没被偷走,大概是连小偷也不屑于这一堆破烂书籍了罢。我又背起这些对我如性命般的看家行李恍恍惚惚c昏天昏地的向家乡方向走去。纵然科考落第惨败,想亲人或许不会抛弃我吧!也总得先靠家里那一亩三分薄田活命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三年之后,还会再有一次科考大比的机会,我且先回老家再蜇伏三载,再苦读三载,再积聚三载。把胸中的火山岩浆再燃烧到喷发之前之最大极限,压之愈重,暴发愈猛!积之愈浓,喷之愈高。以三载积聚再来一头撞此科考南墙,撞不开南墙就誓不为人!就决不信不能跃过此龙门,使得低贱蛆虫化为长空蛟龙!丧家野犬化为千里骏马!

  寒秋孤独夜愚夫世美叩上

  五

  第五封情书――我们终年在田间劳作,不得片刻休闲,却终生都吃不饱,穿不暖,倍受世间饥寒和人生苦涩。而那些王公贵族,公子王孙,一不下田,二不耕种,三不劳做,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却食山珍海味,穿绫罗绸缎,住高楼美宅,行骑马坐轿,占遍天下良田,霸尽民间美人,终生都骑在贫寒百姓头上做威做福。如此等级森严的人剥削人之权贵制度,致使贫者愈贫,富者愈富;贱者愈贱,贵者愈贵。这世道真是太不公平了!

  我的娇妻公主啊――请切耐心听我把自己苦难辛酸的奋斗史再慢慢道来。

  那日,当我刚离开破庙没多远时,忽见大批行人扶老携幼迎面而来。问之,方知是由京城回湖广的道路被连日暴雨冲断了。前路断,后路绝,我又该上哪里去?又该到哪里往?饥肠辘辘的我再也难忍饥饿,已顾不得更多的羞耻,便伏于路旁的雨水滩边缘,就象牛羊吮水一样,双手撑地不顾一切地将尚且浑浊的积水往肚里猛吸。一条小小的死鱼漂到了我唇边,不知是被人毒死的,还是被浊水呛死的,极度的饥饿已使我顾不得那么多,便不由得又一口把小死鱼也吞入口中,连它满身的鱼刺带污浊的内脏一并混搅在一起,大口大口地咀嚼起来,一扬头就吞于腹内。不料,竟被鱼刺卡于喉内,我一阵高过一阵的咳嗽,把腹中的浊水吐出大半,却怎么也不能把喉中鱼刺吐出。

  我起身瘫坐在路旁草丛中,本能而胡乱地捋起地上不知名的小草就往嘴里填充,拼命地咀嚼吞咽。继而又转身匍匐于地,乱发蓬散已遮盖了整个脸部,就象饥急了的牛羊一般狂乱地猛咬猛嚼起地上的草茎。当时的迷乱危机情景,我真感到自己已完全变成了丧家的乏走狗。然而,正象饱汉不知饿汉饥一样,没有经历过挨饥受饿的人,又谁能体会到我此刻野猫般吞食死鱼,牛羊般咬啃草芥的满腹辛酸和咽泪苦涩?

  突然,我背上被重重地踏上了一脚:“滚开”,“滚开”!“妈的,快滚开!”一阵阵狼嚎般的吼叫声c喝斥声,把我从原始社会野人般的“野餐”中惊醒。我抬头一看,只见一个两腮突起肥得已没有脖颈的公子哥,正提着鸟笼带着一帮打手对我驱使,说我这般模样影响了市容又挡了他们的道路。看着公子哥虽衣着鲜亮花纹美饰,却满口污言满脑肥肠的狞憎样子,我不由得想起一首诗来:“赤日炎炎似火烧,野田禾苗半枯焦。农夫心中如汤煮,公子王孙把扇摇。”便不觉全身充满了激愤的力量,进而猛地站直身子,双拳紧握,双眼怒睁,乱发直竖,全身颤抖,以鄙视的目光直刺公子哥和一帮打手。其中一个打手凑到公子哥跟前进谗言讨好:“高公子,这个饿死鬼太影响市容了,干脆叫他消失了算了。上次咱们对林冲就太手软,竟让那小子跑到梁山与咱们做对。以后对这帮穷鬼是再不能客气了吧!”

  我顿然感到,面前这位肥得嘴角鼻都就要冒油的公子哥,就是朝廷中手握重权的高俅高太尉家大名鼎鼎的高衙内。两向对比,饿得皮包骨头的我被气得牙齿都“咯咯”直响,本欲高举打狗棍赶走他们。然而,我却饿得头晕目眩,摇摇慌慌,面如死灰,眼窝深陷,唯能以打狗棍支撑极度衰弱的身子,两眼放射着激愤的怒光,死死地盯着高衙内一帮人,活象一具风干了站着的死尸。傍依在高衙内身旁那位裙裾飘飘貌若天仙的千金美人,却好奇地盯着我打量良久,继而发出一长串银铃般的大笑,直笑得前仰后合:“你们说的饿死鬼就是这个样子吗?”就在我莫名其妙时,高衙内已搂紧那千金美人婀娜纤细的腰身凑上前逗乐说:“算叫你猜对了,好好看看吧,这就是真正的饿死鬼!这次随我出城总算开了眼界吧!”高衙内又鼓起肥厚的嘴巴吹着刺耳的口哨,开始逗那只他手提笼子里的金丝雀。我突然感到,狼狈之极的我,在不知不觉中成为美人的嘲弄对象,而这位赛似天仙般的美人,何不也正如公子哥手中的笼中玩物?

  高衙内一手搂着美人的纤纤细腰,一手提着鸟笼,带着一帮打手扬长而去了。而我的背上,刚才被高衙内及打手脚踢处却隐隐做疼,我恨恨的朝他们远离的背影吐了一口唾沫,心中又满腔悲愤地吟起另一首诗来:“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四海无闲田,农夫尤饿死。”是啊!我们贫寒的农家子弟地位虽贱,身份虽卑,但我们一年到头都是在田地里耕种劳作。我们披星戴月,日晒雨淋,血浸粮种,汗浇禾苗,拼死拼活终于收获了满仓的粮食,可为什么还有那么多贫苦的农民阶级弟兄被活活饿死,成为地狱里的饿死之鬼?盖皆因我们以血汗打来的粮食绝大部分都被那些王公贵族c公子王孙们强征豪夺而去。

  我们终年在田间劳作,不得片刻休闲,却终生都吃不饱,穿不暖,倍受世间饥寒和人生苦涩。而那些王公贵族,公子王孙,一不下田,二不耕种,三不劳做,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却食山珍海味,穿绫罗绸缎,住高楼美宅,行骑马坐轿,占遍天下良田,霸尽民间美人,终生都骑在贫寒百姓头上做威做福。如此等级森严的人剥削人之权贵独裁制度,致使贫者愈贫,富者愈富;贱者愈贱,贵者愈贵。这世道真是太不公平了!简直是乾坤颠倒,公正倒悬。

  然,水能载舟,水何也不能覆舟?再次痛感当今王安石大人实施变法,改革旧制,抑制豪强,减税轻赋,对我大宋江山社稷之稳固该是多么重要啊!第一次科考落榜又回乡路断陷入绝境之时,再遭权贵子弟高衙内及其打手的这次欺凌羞辱,更激使我此生拼死也要干出一番名垂青史的宏大事业来。以我大山里贫寒农民家庭出身的穷困书生,也要与京城这帮高官富豪家的公子哥们相抗衡。

  那天晚上,我流落到附近一家寺院门前,便因当日饥不择食时,吞咽进腹的有毒草芥毒性发作而昏倒在地。当我清醒时,已被寺院好心的方丈救了过来,正躺在一张温暖的木床上。方丈了解了我的苦难身世和艰难处境后,看我重病在身,短期难以恢复,便劝我暂且留在本寺院养病。待病好之后可也先稳在本寺院,一边帮助洒扫庭院以解决食宿之忧,一边再发愤攻读诗书,全力迎接三年之后的又一次科考大比,待中榜之后,也好再回家乡向亲人报喜。方丈还告诉我,我最敬佩的我大宋两位名臣范仲淹大人和王安石大人在当年科考前,也都曾在本寺院住过,最后都一举中榜,进入朝廷中枢,从而开始其为民造福,强我大宋江山社稷的伟大抱负之实施。闻此,我也大受激励,决计象当年范仲淹大人和王安石大人一样,先立足在本寺院更加发愤拼博攻读诗书,以图三年后一举中榜,实现多少年来都积郁在心中的人生壮志。

  寒秋孤独夜愚夫世美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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