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五章 那个人
此刻的白府。
自於斐烨和莫惜言前后离开之后，白易中便坐立不安，在父亲面前来回踱步。
一会儿问：“静兰能回来吗？”
一会儿又说：“於斐烨怎么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再一会儿问：“莫惜言呢？他总该回来了吧！”
最后问：“爹，您好歹说句话啊。哪怕是挺好也行。我这心里没有底啊。”
白悦彬端坐榻上，心如止水：“为今之计，只能静观其变。你我二人当以自保为上。”
“就自保？什么都不做？”
白易中不能接受。
白悦彬只是点头，不做声。
僵持数秒后，白易中拂袖而去。
山林间，白马疾驰。
那身穿月白色深衣的年轻男子手握缰绳，目视前方。
行于崇山峻岭之间已过六日，大西山依旧不得见。沿途询问野人家，竟无人知晓大西山与那个紫色瞳孔的女人。
如今单华山余脉亦将尽，再继续向前便是归舟城与中央皇城交界处的断间平原，瘴气满布，生人莫入。
希望，就寄托在这最后的三百里山路间。
夕阳西落，影子拉长，莫惜言放慢速度，环顾左右。
右侧乃茂林疏竹，无有村舍，左侧前方百余尺处，一个黄红相见的幡子高高挂在树上，上头写着个“茶”。
莫惜言扯紧缰绳，一声长吁，白马停住。
一路自东而来近百里无人家，向前远眺也不见人烟，独独此处有凉茶摊，莫惜言觉得蹊跷，但见天色渐晚，若不找个落脚处今夜便只有露宿野外。
管他是什么妖魔鬼怪，先把今夜凑合过去再说。
莫惜言牵马过去，绕过一簇开得正灿烂的腊梅，抬眼看到三间茅草屋。
茅屋围着的方形院子里，正中央摆着一张八仙桌，两侧各放一把椅子，桌上放着三碗冒着热气的菜并上一碗热汤。
莫惜言环顾四周，没有找到第二人。
这饭菜是谁准备？又是为谁准备？
此处颇诡异，莫惜言更加小心。
“莫公子，终于来了。”
左侧茅屋帘子一挑，走出一个端庄的妇人。
看年纪约有二十五六岁，论模样只能说是平庸的美，无甚突出。可那一身衣服叫人见之不忘。
但见那妇人上身着正红色对襟，下身配一袭流彩暗花云锦拖地长裙，外头罩着一袭散花滚金屑褙子，梳着高贵华丽的双刀髻，插红翡滴珠凤头金步摇。
于这荒郊野岭相当突兀。
莫惜言下意识握住剑柄，横着跨出半步：“你是何人？为何在此处等我？”
那妇人走上前来，接着逐渐昏暗下去的最后一点亮光，莫惜言看到了她的双眸。
是通透的，澄澈的，如水晶一般的眸子。
如紫水晶一般的眸子。
“名曰瑾雅，于此处等候莫公子多时——”
“快走！”
莫惜言一刻也不愿耽搁：“静兰需要你。”
“请公子稍安勿躁。还有话要说。公子赶路辛苦，不妨在此处用过晚餐，再歇一晚。”
莫惜言要拒绝，那妇人又道：“明日，不用马车，随公子回京。”
这妇人的语法有些怪异，叫人听得别扭。但说的话在理，莫惜言望一眼桌上饭菜，又看一眼白马——马儿早已饥肠辘辘，眼里满是疲惫。
“那便不辜负夫人美意。”
“不必称夫人。称瑾雅便可。”
“是。”
带着疑惑，莫惜言随瑾雅在桌边坐下。
“公子可需饮酒？酿的桂花酒倒还是拿得出手的。”
“不必。饮酒误事。你方才要说的是何事。”
“公子请先尝尝手艺。这里三道小菜在别处是吃不到的。”
瑾雅不紧不慢，莫惜言扫了一眼桌上菜肴，原本不耐烦的情绪立刻消失。
别的不说，单是靠近自己右手边摆着的那道菜就颇为罕见。那菜名为百鸟朝凤，以冬日十种干物，春日十种鲜蔬，夏日十种花果与秋日十种谷物经数十道繁杂工序制成凤凰形状。
因食材特殊，非特殊时令不能聚齐，莫惜言只听父亲说起过这种菜，从来没有真正见过。如今竟在这里看到，对于眼前这妇人的身份莫惜言又多了一层怀疑。
此人究竟是谁？当真是静兰要找的那个女人？
根据之前的推测，那女人六年前约二十四岁，到如今应该三十岁左右。可眼前这个妇人，无论怎么看都不会超过二十五岁，甚至可能更年轻。
莫惜言不得不怀疑，自己找错了人。
似乎注意到莫惜言的不安，瑾雅放下碗筷，面带微笑：“恐怕不将身份说明，公子也吃不下饭。”
莫惜言点头。
伴着山间徐徐吹过的微风，瑾雅缓声自述身世。
“名曰瑾雅，姓为轩辕。原是前朝从一品护国公之女，年十七嫁与前朝长公主之子卓瑾岩。战乱之时随夫君隐居大西山，得山中仙人赠予神物元千岁以保全性命。”
“元千岁。”莫惜言重新审视眼前这个妇人。
前朝从一品护国公之女，四小姐轩辕瑾雅。
莫惜言听说过这个人。
尽管自己不曾亲眼见过，但轩辕家四小姐的美貌天下皆知。
可眼前这妇人的容貌无甚突出，年龄也不对。
还是说
“你曾食用过元千岁。”
莫惜言只能找到这个原因。
瑾雅点头：“正是。”
然而接下来瑾雅所说的话，让莫惜言提起了心。
元千岁的来历，它所蕴含的能力的真实意义，以及瑾雅的目的。
莫惜言听后，鼻尖竟然凝结一层汗珠。
如此下去不仅静兰凶多吉少，整个王朝更有覆灭的危险。
没有时间继续耽搁了。
莫惜言提剑起身：“请您速速随我返回皇城。”
“不急。明日同行，自有办法。”
瑾雅拿起桌上竹筷，眸子里闪过自信的光芒。
夜。中央皇城，禁宫，天牢。
静兰躺在石床上，呼吸平稳，面容安详，像是在做着什么美梦。
剧毒蜥蜴鼓着眼睛绕着静兰转了两圈，转身从天窗离开，粘滑的身子消失在夜色之中。
片刻之后，到了宫外一处客栈。
客栈中，一男子正敞开窗户，对月独酌。
此人便是於斐烨。
没了往日嬉笑怒骂的浪荡模样，如今沉默起来竟不似他本人。身后床上，舒雅抱着被子睡着，不安分的模样。
於斐烨听见舒雅翻身的动静，起身走过去，替他把被子盖好。再转头，蜥蜴已经到了桌上。
宝蓝色信子吐出，将信息素传递给於斐烨，於斐烨凝眉，半晌，对那蜥蜴点头，蜥蜴重新融入夜色之中。
最终还是落得个被囚禁的结局。那样也好。起码好过死亡。
现在，要解决的大问题只有一个。
击败陆平远？不，那是哥哥戴坤要做的事，於斐烨并没有兴趣。他还有更要紧的事。
查清楚究竟是谁摧毁了元千岁。
当初操纵五毒吞噬封印，打破山洞结界的，正是於斐烨。然而等於斐烨通过捷径赶到山洞之时，元千岁已经不见踪影。
幸存下来的那只蜥蜴告诉於斐烨，封印被吞噬的瞬间，有人进入山洞，将元千岁完整取出。
这个人究竟是谁？有何目的？如果元千岁为他所用，那么
那么元家的天下，又将被倾覆。
想到这里，於斐烨就坐立不安。
当初为了防止自己的身份被静兰拆穿，於斐烨一直无法将这件事说出口。如今静兰被囚禁，哥哥决定与陆平远摊牌，自己终于可以抽出时间来调查这件事。
早知如此，当初就应该留端木老头一条命。毕竟研究元千岁多年，说不定知道些什么。
但，当时的情况容不得於斐烨冒险。
不错。当日暗中杀害端木正的，也是於斐烨。
在端木正即将说出元千岁的秘密之时，於斐烨指使毒蛇咬了端木正，导致他在片刻间暴亡。
静兰的推测没有错，下手的不是白易中的人，而且对方只有一人——可她没有想到，凶手竟然就是同处一室的於斐烨。
可於斐烨究竟为何要杀端木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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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於斐烨和莫惜言前后离开之后，白易中便坐立不安，在父亲面前来回踱步。
一会儿问：“静兰能回来吗？”
一会儿又说：“於斐烨怎么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再一会儿问：“莫惜言呢？他总该回来了吧！”
最后问：“爹，您好歹说句话啊。哪怕是挺好也行。我这心里没有底啊。”
白悦彬端坐榻上，心如止水：“为今之计，只能静观其变。你我二人当以自保为上。”
“就自保？什么都不做？”
白易中不能接受。
白悦彬只是点头，不做声。
僵持数秒后，白易中拂袖而去。
山林间，白马疾驰。
那身穿月白色深衣的年轻男子手握缰绳，目视前方。
行于崇山峻岭之间已过六日，大西山依旧不得见。沿途询问野人家，竟无人知晓大西山与那个紫色瞳孔的女人。
如今单华山余脉亦将尽，再继续向前便是归舟城与中央皇城交界处的断间平原，瘴气满布，生人莫入。
希望，就寄托在这最后的三百里山路间。
夕阳西落，影子拉长，莫惜言放慢速度，环顾左右。
右侧乃茂林疏竹，无有村舍，左侧前方百余尺处，一个黄红相见的幡子高高挂在树上，上头写着个“茶”。
莫惜言扯紧缰绳，一声长吁，白马停住。
一路自东而来近百里无人家，向前远眺也不见人烟，独独此处有凉茶摊，莫惜言觉得蹊跷，但见天色渐晚，若不找个落脚处今夜便只有露宿野外。
管他是什么妖魔鬼怪，先把今夜凑合过去再说。
莫惜言牵马过去，绕过一簇开得正灿烂的腊梅，抬眼看到三间茅草屋。
茅屋围着的方形院子里，正中央摆着一张八仙桌，两侧各放一把椅子，桌上放着三碗冒着热气的菜并上一碗热汤。
莫惜言环顾四周，没有找到第二人。
这饭菜是谁准备？又是为谁准备？
此处颇诡异，莫惜言更加小心。
“莫公子，终于来了。”
左侧茅屋帘子一挑，走出一个端庄的妇人。
看年纪约有二十五六岁，论模样只能说是平庸的美，无甚突出。可那一身衣服叫人见之不忘。
但见那妇人上身着正红色对襟，下身配一袭流彩暗花云锦拖地长裙，外头罩着一袭散花滚金屑褙子，梳着高贵华丽的双刀髻，插红翡滴珠凤头金步摇。
于这荒郊野岭相当突兀。
莫惜言下意识握住剑柄，横着跨出半步：“你是何人？为何在此处等我？”
那妇人走上前来，接着逐渐昏暗下去的最后一点亮光，莫惜言看到了她的双眸。
是通透的，澄澈的，如水晶一般的眸子。
如紫水晶一般的眸子。
“名曰瑾雅，于此处等候莫公子多时——”
“快走！”
莫惜言一刻也不愿耽搁：“静兰需要你。”
“请公子稍安勿躁。还有话要说。公子赶路辛苦，不妨在此处用过晚餐，再歇一晚。”
莫惜言要拒绝，那妇人又道：“明日，不用马车，随公子回京。”
这妇人的语法有些怪异，叫人听得别扭。但说的话在理，莫惜言望一眼桌上饭菜，又看一眼白马——马儿早已饥肠辘辘，眼里满是疲惫。
“那便不辜负夫人美意。”
“不必称夫人。称瑾雅便可。”
“是。”
带着疑惑，莫惜言随瑾雅在桌边坐下。
“公子可需饮酒？酿的桂花酒倒还是拿得出手的。”
“不必。饮酒误事。你方才要说的是何事。”
“公子请先尝尝手艺。这里三道小菜在别处是吃不到的。”
瑾雅不紧不慢，莫惜言扫了一眼桌上菜肴，原本不耐烦的情绪立刻消失。
别的不说，单是靠近自己右手边摆着的那道菜就颇为罕见。那菜名为百鸟朝凤，以冬日十种干物，春日十种鲜蔬，夏日十种花果与秋日十种谷物经数十道繁杂工序制成凤凰形状。
因食材特殊，非特殊时令不能聚齐，莫惜言只听父亲说起过这种菜，从来没有真正见过。如今竟在这里看到，对于眼前这妇人的身份莫惜言又多了一层怀疑。
此人究竟是谁？当真是静兰要找的那个女人？
根据之前的推测，那女人六年前约二十四岁，到如今应该三十岁左右。可眼前这个妇人，无论怎么看都不会超过二十五岁，甚至可能更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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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着山间徐徐吹过的微风，瑾雅缓声自述身世。
“名曰瑾雅，姓为轩辕。原是前朝从一品护国公之女，年十七嫁与前朝长公主之子卓瑾岩。战乱之时随夫君隐居大西山，得山中仙人赠予神物元千岁以保全性命。”
“元千岁。”莫惜言重新审视眼前这个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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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兰躺在石床上，呼吸平稳，面容安详，像是在做着什么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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