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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0章 第五章 下

  茴香见乔莞在帐篷里支起了炉子,还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堆食材,一边切菜,一边生火,口中哼着小曲儿,忙得不亦乐乎。

  “小姐,虽然营中的伙食的确不太好,可是也不至于到了要您亲自动手的地步吧……”茴香这辈子第一次看见自家小姐下厨,就像看到大罗神仙下凡一样,简直不敢置信。

  “不是我自己吃啦,听说营里杂役做的菜差点让周瑜吃坏肚子,我就想给他改善改善伙食。”乔莞答道,手上的活儿也没停下。“可是小姐,你可从来都没下过厨,这……”茴香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我是没做过菜,可是我是从小看着厨娘做菜长大的,我这一出手啊,保证吓你一跳!”乔莞扬眉笑道,脸上浮现出谜之自信,“你也千万不要帮我哦,我一个人可以的!”

  小姐,你明明是看着厨娘锅里的菜什么时候烧好长大的,哪里是看人家做菜啊……

  但是这回茴香明智地选择乖乖闭嘴,默默看着自家小姐别别扭扭地切着白菜,突然“啊”的一声扑向炉子,查看里面的汤是不是了,却被滚烫的锅盖灼了手,捏着耳垂跳起来。

  “小姐,你这是……要烧了帐篷吗?”茴香在一旁观望了许久,终于小心翼翼地凑过去问道。

  “别废话了还不快来帮我!”

  一番折腾下来,想做的菜基本上都废了,倒是阴错阳差勉勉强强地熬出一锅菜粥。配上简单的小菜,倒还算是清爽,只是卖相不那么让人愉悦罢了。乔莞打击巨大,见时间也晚了,早就错过晚饭的时间,索性就想全倒了,又担心浪费,自己尝了一口,竟出乎意料的还算满意,于是心情又明媚了些。只不过出了汗,浑身一片黏腻,便让茴香打了一桶水来洗澡。

  洗完后才发现,除了刚换下的衣服,竟没有其他干下来的可以换了,可是让她重新套上刚刚那件充满烟火和汗腥味的衣服,也着实不乐意。茴香又翻了一阵,好不容易翻出一件女装,很普通的素衣布裙,像是农妇穿的,乔莞想起来这也是之前周瑜拿给她们的,因为男装数量也有限,便也拿来备着。

  乔莞左盯右瞧,纠结了一下,还是决定挑那套干净的衣服。反正天色已晚,两人的帐篷这么近,她悄悄过去,也不会被发现的。

  周瑜原本在帐中处理正事,孙策已书信刘勋,劝他攻袭海昏、上缭,并假意愿出兵外援,刚刚接到消息,说刘勋已决定攻取上缭,即日便会引兵出征。等他全城之兵悉数到了海昏一带,皖城空虚,必定不堪一击,他们便可趁机攻下。失了大本营,刘勋便如断了根基,要打败他指日可待。

  不过,他想起杂役之事……近来程普似乎对他的成见愈渐加深,三番四次地刁难,他虽然从未计较于心,只是让伯符也难做……

  正暗暗皱眉,突然一阵食物的香味扑鼻而来,由远及近,周瑜一抬头,便见乔莞端着一个木托盘,笑盈盈地站在眼前。

  这是周瑜第一次见她恢复女儿装扮的样子。虽然那日在湖里她的头发也披散下来了,可是当时自己反应迟钝了几秒,情况又紧急,他并没有看得仔细。而眼下,她穿着再普通不过的素衣布裙,一头乌亮青丝柔顺地披在肩头,只在两侧耳边松松挽了一道,依然未施粉黛,眉氲远山,杏眼盈波,嘴角牵起柔柔的弧度,火烛之下,难掩绝代风华。

  周瑜感觉自己的呼吸一窒,有一瞬间,整个人甚至有些恍惚,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直到她走到自己面前,才回过神。

  乔莞偏头一笑,声音也柔柔的:“没有打扰你处理公务吧?”

  周瑜摇摇头,恢复了清冷的表情:“你怎么进来的?”

  “幸好在门口碰到昌平,他放我进来的。”乔莞吐了吐舌头。

  昌平?这小子,现在怎么这么随便就放人进来?难不成是我平日和他嬉笑惯了,越来越没规矩……周瑜暗自纳闷。

  “不过,真没想到你的营帐戒备如此森严……”乔莞没注意到他的心理活动,边说边放下木托盘,周瑜看了一眼,只见托盘里放着三个碗,一大两小,大碗里浅黄色的糊状物……似乎是粥,一个小碗里的菜切得歪歪扭扭,勉强可以看出是绿色的,还有一碗黑乎乎的就完全看不清是什么了。

  周瑜不禁皱眉:“这是?”

  乔莞笑眯眯道:“我听闻前两日营里杂役给你做的饭菜出了岔子,差点出事,想来这两日你也没吃好,所以特意准备了点宵夜给你。”

  周瑜顿了一下:“你亲自做的?”“那当然!”乔莞挺直身子,一副居功至伟的样子。

  周瑜牵起一丝笑意,瞥见她身上的女装,他不经意地问了一句:“你今日怎么穿了女装?”

  “男装都换下洗了,还没来得及干,翻来翻去只剩这一套了……不好看吗?”乔莞睁着大眼瞧他。

  “……好看。”周瑜平时极少夸赞女子,说这话时,表情有些不自然,下意识便端起大碗,凑近闻了一下,香味倒是挺诱人,只是这白白黄黄的颜色……实在不敢恭维。见乔莞眼巴巴地看着,他只好喝了一口,感觉竟出乎意料,温度刚好,不咸不淡,唇齿留香,想不到这粥虽然卖相不佳……但味道居然还不错!

  见他尝了一口并没说话,乔莞连忙跪到榻上,凑上前去,一脸期待地问道:“怎么样怎么样?好吃吗?”周瑜不答,自顾自地夹了一块小菜放进嘴里,细细咀嚼,又尝了另一只碗里的。他吃的认真,脸上看不出喜好,乔莞担心不好吃,可一眨眼的功夫,三个碗就见了底。

  周瑜这才一推碗,懒洋洋地往后一靠,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像个餍足的猫:“还不错。”

  乔莞提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下了,长舒一口气:“我就说肯定好吃嘛!我是谁呀,只要我想,一出手,皇宫里的御厨都望尘莫及!”还拍着胸脯道,“你放心,军中的伙食虽然不好,可是有我这个大厨在,保证让你有口福!”

  周瑜感觉她今晚心情好像很好,整个人都轻盈盈的,因为跪坐到了榻前,桌上烛火的光影在她脸上摇曳,那红润的嘴唇闪动着柔和的光,随着她的笑容弯起好看的弧度。

  滚烫的热粥下肚,原本寒风凛冽的夜好像不再那么清冷,心也似乎随着胃一同温暖起来。周瑜觉得整个人也莫名变得柔软,心中涌动着难言的温热,不知不觉笑容更深了:“原来乔姑娘是想投诉军中伙食不好,看来是周某亏待姑娘了。”

  “才不是!”乔莞急忙争辩,一本正经道,“你救过我一命,在我生病的时候还照顾过我,怎么说,我都应该报答你……”她看着他的眼睛,目光满满都是真诚。

  周瑜和她对视,不知道为何,谁都没率先移开目光,帐篷里突然安静下来。只听见帐篷外隐隐约约的风声。

  “公子……”昌平风风火火地掀了门帘进来,看见他俩都在榻上,猛地刹住车,“啊抱歉抱歉,我都忘了乔姑娘在这儿,当我没来过,你们继续……”边说边往外退。

  “什么事?”周瑜从乔莞身上收回目光,扬声叫住他,“进来。”

  乔莞收拾了碗筷,端着木托盘便知趣地出去了,和昌平擦身而过的一瞬间,她好像看见对方意味深长地冲他笑了笑。

  “你那是什么表情?”见乔莞消失在了门帘后,周瑜朝昌平皱眉道。

  “看见未来夫人的表情。”昌平意有所指,神情暧昧。

  “别乱讲。”周瑜淡淡道。

  “公子,说实话,你什么时候和一个女人走得如此之近过,甚至还带她回军营?”开玩笑,他家公子可是出了名的冷面冰山,不近女色,偏偏一张禁欲系的脸俊美无俦,他们出征所到之处,迷倒姑娘无数。只是从他待在周瑜身边起,就没见过周瑜对哪个女人多看一眼,多笑一下,他对所有人都是一样,淡淡的。

  而乔莞却是个例外。

  “这就是你今晚放她进来的原因?”周瑜挑眉道。

  “乔小姐一片好心,我也不好拒绝人家嘛……况且老夫人这些年也总是念叨着要您早日成家,我也是为着老夫人的意思。”

  “我怎么没听老夫人跟我提过这个意思?”

  昌平一脸抑郁:“老夫人不问您都问我,每次回府,我都免不了被叫去老夫人那儿喝茶,让我催着您赶快娶位夫人回家,开枝散叶。”

  “天下未定,我哪有心思想其他事。”周瑜云淡风轻道,“况且如今局势愈发动荡,伯符刚起步不久,我还要协助他共图霸业,儿女之情……”他本想说“暂时不考虑”,可到了嘴边却不自觉地变成了“随缘吧……”

  昌平依然不死心,追问道:“公子,您当真对乔小姐无意?”

  “无意。”周瑜低头看公文,面无波澜地答道。

  “您带乔小姐回军中没有其他意思?”

  “没有。”

  “乔小姐是我见过这世上最美的女子了……”昌平不无遗憾地叹息道。

  虽然声音很小,但周瑜还是听到了,他微微抬头,想了想,这回竟点点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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