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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回 月影杀戮

  第二回月影杀戮

  张中悄立草地之上,任秋风吹着衣摆,左手紧紧的握住一宝剑,右手背负身后,昂首而立,这等着那几道白光驰来。

  修道之人,修为高深者行动之间,劲风自生,隐有光芒闪烁,光芒愈甚,修为越高。他见东方闪电而来的三道白光,其中两道略显暗淡,另一道却是白光耀眼,气势逼人,心中暗道:“想不到陈百祥这老道居然修炼到了这等火候,死在他的剑下,倒是没有半点冤枉。”心头正想着,三道白光先后来到草地之上落定,当先一人仙风道骨,只是眉目之间隐约可见一丝暴戾之气,不是陈百祥还会是谁?

  陈百祥身后有两个年轻道士,约莫二十七八岁年纪,一身青色长袍,各执一柄打造精致的利剑,二人看了看张中,都露出一些的鄙夷之色。

  这两人乃是陈百祥的得意弟子,略胖的名叫陈风,瘦削的名叫柳丁,二人十年前拜入陈百祥门下,十年之间,已经修为小成,御气而飞,行动之间已有光芒随身,又因为师父是御赐“真人”称号,道号“清净子”,位高权重,二人更加目中无人,以为天下道士莫有过于师父之人,这次陈百祥要来了解仇家,本来定于中秋之夜,在那炎京城中,应天楼上一决高下,这事被朱元璋知道后,被朱元璋阻挠,所以陈百祥这才提前赶了过来,对他来说,杀人便是杀人,哪里还要什么约战之类的。两个弟子虽然修为精进,只是临敌经验半点也没有,所以就把陈风和柳丁带了来,是想叫他们二人拿张中来练手的。

  张中看了看三人,脸上现出鄙夷这色,冷笑道:“素问清净真人名满江湖,却难以想象,原来都是宵小之辈,实在是为人所不齿。”

  陈百祥也不恼怒,僵着脸道:“铁冠子,你我恩怨今日就要做个了断,你若有自知之明,自己了断了便是,老夫也不为难你。”

  陈风初出茅庐,胆子也大些,见张中年纪也不甚大,踏上一步道:“师傅,让我来替你了结了这贼道士。”

  陈百祥喝道:“胡闹,退下!”陈风还待说些什么,只见师傅脸色严峻,不敢再言语,只好讪讪的退了回来。

  张中哈哈大笑道:“瞧你调教的好徒弟,不知尊卑,胆大妄为。”话声落下,那陈风突然“彭”一声跪了下去,膝盖在地上跪出一个寸许深的坑来。这一下出奇制胜,连陈百祥也没有发觉,乘风吓得脸色苍白,只觉膝盖传来一阵剧痛,不由自主的就跪了下去,连忙站起来骂道“妖道,你使的是什么妖法?”

  张中却似从来没有动过一般,只是站在原地,左手握剑,右手背负身后。柳丁自然也是大吃一惊,他和陈风以师兄弟相称,自己虽是师兄,不过修为和陈风却是不相上下,张中如何出手,他半点也看不出来,当即提起十分戒备,不敢托大辱骂对方。

  陈百祥起初也是吓了一跳,而后见到乘风小腿处,一片被震得粉碎的树叶,这才明白,原来对方是以极为高深的巧劲将叶子射过来打中陈风的小腿,使得乘风突然下跪。当即他大笑一声道:“铁冠子还是一如当年,只会故弄玄虚,成不了什么大事的。”

  张中一听,积压胸臆多年的仇恨顿时如涛翻滚出来。那是二十多年前,张中和陈百祥本是同乡,在私塾的时候又是同学,二人都是不世出的读书奇才,一起通过乡试进入省试,后来一起考进士。可是那一年陈百祥的父母突然双双病逝,按道理,陈百祥需在家里守孝三年,方可离家参加科考。可是生性好胜的陈百祥心中自是不愿意输给张中。眼见考试时间即将到来,陈百祥居然想出一个百般歹毒的计策来阻止张中前去应考,他趁着张家人不注意,竟然施毒毒死张家全部七口人。之后陈百祥逃出山村,拜入一道士门中求道,修为略有小成之后便不再惧怕张中报复,再后来朱元璋发动民变,陈百祥依附朱元璋,势力越来越大,更是不惧张中报复。那知十年之后,陈百祥在朱元璋帅账之中偶遇张中,他便先声夺人,告发张中乃是元朝官员,污蔑张中图谋不轨,朱元璋信以为真,于是派人截杀张中。这些恩恩怨怨说来跨越二十多年,然而此番再回想一遍,痛彻心扉的感觉却是就在身上,时隔多年却如同昨日一般。

  眼见张中脸上出现痛苦的神色,陈百祥接着又道:“就是你害死了你的家人的,我本来让你等我三年,你却不肯,这都是你害的。”他只想让张中方寸大乱,于是越说越是恶毒,接着说道:“张大娘死前只念着你的名字,教你别和我争,你是争不过的,可是你没听见!哈哈哈!你考了元朝的官儿,却来投靠太祖陛下,真是史上第一不忠。”

  张中脸色涨红,握剑的左手颤抖,剑柄发出“嗡嗡”金铁鸣声。陈百祥暗中戒备,一边厉声喝道:“你这般不仁不义,不忠不孝,还不自己了断吗?”

  张中突然长啸一声,左手一挥,长剑离鞘飞出,唰的一声斩向三人。陈百祥冷笑一声道:“你这种小人还有脸活在世上。”

  张中本来并没有什么“不忠不孝,不仁不义”都是对方强词夺理,生搬硬套的罪名,但是张中一来怒火攻心,而来对于父母之死,总是不能释怀,以为真是自己连累了的,所以此时方寸大乱,不能平心静气的对敌。

  那长剑回旋一圈,三人纵身躲过,长剑又回到了张中手上的剑鞘之中。这一手功夫极为了得,要知道这控制力需得极为精湛才能做到的。之中惊怒交集的时候,还能这么轻松自如,陈百祥也是大吃一惊。

  三人落在三丈之外,陈百祥冷笑道:“你不承认也没关系,今天你须得去见你的父母了,到时候看他们是怎么责怪你的。”说完挥手让两个弟子攻上。

  陈风柳丁早就想一试身手,皇宫之中本有一个殿宇,名叫“三清殿”乃是专门为陈百祥修建的,陈百祥的弟子虽然众多,但是平时比武斗法都是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伤了对方,是以二人修为虽强,却是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强,见到师父的手势,当即大喜,“锵锵”两声,各挺长剑飞身抢上去围住张中。

  张中立在原地,脸上激动的表情慢慢恢复冷淡,意守丹田,神观八方,左手之中长剑轻轻鸣响,好像一只想要飞出樊笼的猛兽一般。

  陈风柳丁多次演练合作,现在绕着张中转了两圈,突然一前一后挺剑直刺,虽然是平平无奇的一剑,只是这一招直刺之中,又各有十八般变化,每一招变化对应人体前后一十八个穴位,劲力灌输长剑,轻则点穴封住血液运行,重则劲气贯穿身体,杀人毙命。

  张中不敢小觑两人,当即横身躺下,就在身子距离地面寸许之时,突然脚下用力,如箭矢一般斜射出去。陈柳二人配合无间的一剑落空,心中佩服,当即收起小觑之心,凝神对战,每一剑刺出,都是极为精妙的剑法,其中丹田内力灌输长剑,剑芒吞吐,竟然和张中拆得三十多招。

  陈百祥站在一旁凝神观战,见到两个弟子各施技艺,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一边指指点点道:“灵鹤腾空,这一招不够狠,白猿汲水,身法不够轻灵”

  张中久战不下,心中也自佩服这两个年轻道士的能耐,不过并非他抵不过两人,而是他的底牌却是不愿意过早的拿出来,不能让陈百祥有所防备。

  此时又见二人挺剑刺来,一前一后便是刚刚那一招,张中急中生智,长剑一抖,一柄长剑朝着陈风刺去,剑鞘翻转,朝着柳丁的长剑飞去。他也不管身后柳丁的长剑,右掌推出,一道劲风打在那玄铁长剑的剑柄之上,长剑陡然加速,快如闪电一般朝着陈风迎面刺去。

  陈风和柳丁都想不到对方会使出这般同归于尽的招式,待要变招,可惜已经来不及,陈风本来就性子急,心狠手辣,出招全然不留余地,现在撤招,后劲不足,只好眼见长剑当胸刺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陈百祥屈指一弹,一道劲风疾驰而去,正好落在剑尖之上,剑尖被震偏,“嗤”一声从陈风的右手上削落,只听得一声杀猪般的嚎叫,陈风的一条右臂被斩落下来,伤口处鲜血犹如喷泉一般“咕咕”冒出来。

  而于此同时,张中那一柄玄铁重剑的剑鞘反身套在了柳丁的长剑上,长剑抵到张中的后背,却是被剑鞘挡住了,并没有刺中张中,只是把他震得向前跌了两步,他的临敌经验本就远胜二人,于是趁着前倾之势,纵身飞起,一脚踢在陈风胸口,伸手抄起长剑,哈哈大笑道:“快哉,快哉!”已然落在两丈开外。而陈风再受一脚,已经躺在三丈之外,兀自咳嗽,不能动弹!

  这三招说来快如闪电,陈百祥弹指救徒弟,陈风断臂又被踢飞,张中跃出,都是转瞬之间的事情。此时已经月上树梢,阴风乍寒。陈风躺在地上微微###,胸口起伏,嘴角不断有鲜血流出来。

  陈百祥面色冰寒,一闪身奔到弟子身前,俯身查看伤势,只见陈风断臂之处鲜血奔涌,连忙伸手点穴封住血脉,制止鲜血流失,又从怀中掏出两颗金黄色的丹药灌入陈风嘴中。柳丁也跑了过来俯身查看师弟的伤势,惊怒交集问道:“师傅,师弟怎么样了?”

  陈百祥脸色难看,只是冷哼了一声没说话,慢慢的站起身来。柳丁连忙去把师弟扶起来在一块岩石后面靠下,随即挺剑指着张中狠狠的道:“臭道士,你害了我师弟,我今天跟你拼命了。”说着又要挺剑攻上去。

  陈百祥厉喝一声道:“胡闹!”

  柳丁一怔,看了看师傅,大着胆子道:“他削断了师弟的一条胳膊,我要他偿命。”

  陈百祥严厉的道:“退下,照顾好你师弟就好!这里交给老夫!”

  柳丁哪里敢违拗师傅的话,当即慢慢退到陈风身边,从身上撕下一块布条把他的伤口裹得严严实实,有盘膝坐下,把自己体内的灵气真元慢慢的输送给陈风,陈风的###声这才慢慢变弱。

  张中站在远处,任寒冷的夜风吹动衣摆,见了陈风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叹息一声道:“陈百祥,你我恩怨由来已久,你又何必让你的弟子牵涉进来呢!难道年过古稀,你还没有悟透这一点吗?”

  陈百祥哈哈大笑道:“本真人号称清净子,御赐护国天师称号,统领中原道门,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张中道:“你这是自掘坟墓,想要修得无穷大道,如你这般利欲熏心,心狠手辣万难办到!”

  陈百祥冷笑道:“今日就是你的死期,我活得比你长久,比你富裕,比你有身份有地位,难道你认为我比你失败吗?难道你以为我还是错误的吗?”

  张中不再言语,突然间道袍鼓起,一阵劲风呼呼吹起来,多年来温文尔雅的形象,陡然间变得威风凛凛起来,只见他慢慢抬起右手,平平的将长剑横在胸前道:“你我恩怨之深,唯有你死我活,今日多言无用,便来一绝生死吧。”

  陈百祥道:“好得很,你死我活,一决生死!”说话间,把剑出鞘,也是慢慢的把长剑横于胸前。二人一生宿敌,今日ni死我活,做最后一次互相尊重的举动。

  陡然间天地生出一股寒意浸骨的冷风,在这秋意甚浓的夜晚,愈发显得凄凉。一轮明月高悬空中。两人陡然间飞身纵起,长剑对撞之间,光芒大盛,劲风肆掠,周遭数目咔嚓咔嚓几声,十几颗青松拦腰折断,针叶纷飞,在这凄寒的冷夜中,好像是洒在空中的冥纸一般。

  陈百祥的长剑白光耀眼,每一剑都带着毁天灭地的能量,张中的剑法精微,丹田灵气不足,灵魂力量却是略胜一筹,往往能以极小的力量获得极大的效果。二人纵横交手,只听得乒乒乓乓一阵炸响,竟是交手一百多招。

  黑暗中即便柳丁也看不清楚两人的招式身法,就在某一刻,张中突然传出一声惊呼“啊!”,一条人影砸落在地上,随即陈百祥慢慢落下来,身上鲜血染遍道袍,胸口起伏,显然是极为劳累。

  柳丁一间师傅安然落下,那张中好像已经身死,连忙踏上两步扶住陈百祥道:“师傅,你没事吧?”

  陈百祥脸色古怪,讪讪一笑,指着匍匐在地的张中道:“去看看他死了没有。”

  柳丁心中惧怕,生怕张中未死,临死反噬,那后果不堪设想,正在迟疑,陈百祥怒道:“还不快去!”

  柳丁只好小心翼翼的朝着张中走去,长剑护住周身要害,生怕有所闪失。

  走到张中面前,只感觉对方已经没了气息,柳丁这才放大了胆子,把张中的尸体慢慢翻转过来,这一番转,顿时把他吓了一跳,只见尸体脸上生出一撮大大小小的脓包来,现在脓包正在咕咕冒血,冒出来的鲜血都是黑色的,遇到空气便化作阵阵黑烟飘散了。尸体旁边是张中的那柄长剑,现在已经断做两节,上面也是隐隐带着黑气。

  柳丁看到眼前一幕,颤声问道:“师师师傅,这这可是可是”心中想说:“这可是邪教化血毒功。”可是终究不敢说出口,他已经猜到了,这功夫一定是师傅学会了,用来对付张中的,他万万想不到,自己一生敬重的师傅会是这样的人,当时只是怔在哪里“这是这是”是什么总也不敢说出来。

  陈百祥料知弟子心思,脸孔一板骂道:“是什么,修要胡言乱语。”

  柳丁会意,不敢再说什么,反身回来道:“师傅,他已经死了,我们这就回去吧!师弟受了重伤,还得赶紧医治的。”

  陈百祥见徒弟聪颖,心中稍感安慰。这化血毒功乃是无比歹毒的魔教功法,为中原道门所不齿,如今他被朱元璋封为清净真人统管天下道门,并不是他的修为了得,只是因为他的后台了得,一旦有人知道了他修炼这些邪魔功法,必定引起众人的不满,朱元璋到时候也不便护着他,他便难逃众人的讨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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