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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节 望月

  还没到宅子门前,已经遥遥地听见鼓乐声和鞭炮‘噼里啪啦,噼里啪啦’作响的声音。桂芳帮我掀开车帘,两个红色的灯笼高高的挂在门前,红彤彤的。远远地看见表哥吕良立在大门前等候,我不知为什么的忽然鼻子一酸,眼中一热,眼里想要落下泪来,但在人吸了吸气强忍着。

  等车子停好,婢女已经早早迎了过来,伸手搀扶我下车。我下车一看,表哥的表情不知是喜是悲,面上微笑,眼中却有泪在打转转。这时,表哥挥了挥手,只见所有人齐齐地跪了下来,恭恭敬敬地喊:“小民拜见刘主子。”

  我立马愣在当地,这才想起我已是不是以前的平民了,只等这两日静等王府确定名分。一日之间我的世界早已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心中不知道什么滋味,忍不住想落泪,伸手去搀扶表哥。

  表哥连忙摆手:“妹子不可,这可不合规矩。”桂芳连忙递过一条丝帕,我拭去泪痕,极力保持稳稳的语气说:“大家起来吧。”

  众人方才起来,个个满面春风,哄哄闹闹的,众星拱月般的把我迎进了宅子的正堂里去。不一会儿,堂中只余我和表哥了。表哥要把我扶坐到到上座。

  我道:“表哥,月儿不忍这样的,自小父母双亡,月儿与表哥相依为命,表哥对月儿的好,月儿都一一记在心中,以后会好好报答表哥的。但现在还要表哥这般谨遵规矩,没有了以前的亲密,心中实在不好受。”

  表哥点点头,含泪说:“好,好!我吕良果然没白疼妹子。哎,这就是命呀!妹子服侍韩王殿下那是天大的福分啊!不说这个了,咱们还是开饭吧!”

  我心烦意乱的,再加上劳碌了一天,终究没什么胃口。便随便胡扒拉几口饭,早早向表哥道了一声安,就回房休息去了。

  桂芳一早收拾好了床铺。我虽然疲累,却是睡意全无就起身打开窗户。外边夜色渐深,月光如流水一般,静静地泻在这院子里。院子里的一切仿佛在牛乳中洗过一样,又像笼着轻纱的梦。虽然是满月,天上却有一层淡淡的云,云就像夜里灯光透过薄薄的窗纱一样。

  看了一会儿夜景,我就进屋坐在椅子上发着呆,在想着韩王以后会什么对我的,会不会有一天厌烦了我。想了半晌,也没想明白,就“呼”地吹熄蜡烛上床睡觉了。但是躺在床上还是什么都也睡不着,又起身打开窗户,看着天上的明月,只见天渐渐变成了深深的宝石蓝,有几颗稀稀的星星在一眨眨着。圆玉玉盆的月亮围绕着一块透明的白纱似得白云,轻柔的月光给地上披了一层柔柔的白纱,静静地泻在这一片院子里。薄薄的夜色里,到处是参差的斑驳的黑影。微风吹过,月光又在轻柔的飘动着。

  窗旁的荷塘,黄中带绿的莲叶里依稀的夹着一些莲蓬。这时我忽然想起《西洲曲》里的句子:

  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

  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忆郎郎不至,仰首望飞鸿。

  鸿飞满西洲,望郎上青楼。楼高望不见,尽日栏杆头。

  栏杆十二曲,垂手明如玉。卷帘天自高,海水摇空绿。

  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想着想着,猛一抬头,似乎看到月亮里似乎有一道女人的丽影,我心里想这个怕是传说中的嫦娥吧,不知道她是否想念着人间的生活,是否后悔偷吃了长生不死之药。我看着这个夜色,心里的心事被勾起来了,轻轻地吟起来:

  明月挂天边,疑在我心间。今夜闺房里,开窗欲又关。

  遥望洛京夜,多少人徘徊。心烦对明镜,为君憔悴颜。

  去年忆花发,今朝落眼前。可怜当此夜,离别两相闲。

  我欲问明月,此时为何圆?广寒嫦娥在,是否望人间?

  月如飞天镜,情似离愁烟。人从海上来,家在彩霞边。

  玉兔忙捣药,吴刚谁可怜。今人见此夜,北风送南雁。

  时光若流水,年年何时看。唯愿月如旧,长长照晴川。

  过得几日。王府里的内监来宣旨,表哥带着我到正厅接旨,内监宣道:“醇熙五年九月九日,奉韩王谕:蜀地书香之家刘海之女刘月,年十五,当为韩王嫔,著封为正五品正王嫔。韩王予赐女家金百两,羊十只c酒十壶c彩锦十匹c绫c绢十匹,流花云锦四匹,蜀锦六匹,黄金钗钏两双,金涂银螭高髻钗一副,琥珀璎珞c真珠翠毛玉钗各二副,销金生色衣各一袭,果盘c胭脂花粉c羊脂卧鹿花饼c银胜c小色金银钱一盘,纹银鎏金团扇四,童子八人。韩王正王嫔刘氏当于九月三十日进王府。钦此。”

  我心中说不出是悲是喜,只是静静地接旨谢恩。

  这边又引过一位宫女服色,年龄大概是三十左右的女子,长的也十分和气。我知道是礼仪姑姑,便微微地虚了虚一福,轻轻地叫了声:“姑姑安好。”她愣了一愣,就朝我微微点了点头。表哥早已准备了钱财礼物送与宣旨内监。

  宣旨完毕,表哥引了姑姑和内侍去饮茶,好吃好喝地款待。也为姑姑准备了上好的房间。

  过了半天,去打听消息的人也回来了。因为是刚进王府,进选的应女除了我是正四品正王嫔以外,其他封的位份都不高,都在正四品庶王妃以下,玉环被册封为正五品贵王嫔,梨花被册封为六品侧王嫔,我想可能是王爷喜欢我才给了比别人高的正王嫔之位。这次入选的共有六位,分两批进王府,玉环先进。而我和梨花是第二批进王府的。

  我心里这才稍稍安慰下来。不仅可以晚几日进宫,而且我们三人义结金兰,进王府后也可以彼此照应,不至于整日寂寞,两个交心的人也没有。

  我行过册封礼后,居住的地方被王府中派来的侍卫隔起来了,里边则是一些丫鬟服侍着,闲杂男子一率禁止入内。只有礼仪姑姑陪着我们学习礼仪,等候着九月三十日进宫的日子到来。

  册封后规矩十分也严慎,除了要带去宫中的近身侍婢桂芳可以贴身服侍外,连表哥与我见面也要依照礼数向我请安都要隔着帘子跪在门外的地上,与我说话都是由下人一一传达,我不忍心表哥整日跪在冰冷的地上给我磕头问安,所以每次都是尽量不见表哥。

  我朝历来讲求门阀礼教,内外之别,上下之分还是很严厉的。正五品正王嫔的品级象征着我已经是韩王殿下的人了,虽然等级较低,但表哥只是个平头百姓,见了我也得向我下跪请安。每一次看着表哥跪在门帘子外边向我请安,口中恭谨念道:“小民参见王嫔,恭请王嫔金安。”然后俯着躯体低的头与我说话,只叫我心里十分不忍心,满心说不出的难受与伤心。

  如此几次,我就尽量对表哥避而不见了,每天由桂芳替我向表哥传话,并时时叮嘱表哥要好好吃饭,注意保养好自己的身体。

  每隔三日,兰花姑姑就过来为我讲解皇家的各种礼仪,整天就是练习礼节,站立c走路c请安c吃饭等姿势。我是一点就透的人,很快把这些礼仪学得娴熟无比。

  空闲的时候便听兰花姑姑讲一会宫中和王府中的闲话,但是甚少提及宫闱内事,说的也是大家都知道的前朝玄宗与杨贵妃的事。兰花这样对前朝的事着迷,这让我想起了一首诗:寥落古行宫,宫花寂寞红。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兰花原在王妃身边当过差的,性子谦恭有礼,把王妃侍侯得极为周全。日子一天天过去,朝夕相处间虽是只有只字片语,我对宫中和王府的情况也明白了大概。

  韩王赵侃今年一十有六,倒是和我同岁,是太宗第三子,母亲是顺德皇后,早在三年前就已大婚,娶的是当今太师潘仲询的女儿潘崋。王妃比皇上年长一岁,虽不是国色天香,但也端庄娴雅,王爷对她倒还敬重。兰芳说太宗下旨时就称王妃“毓出名门,端庄淑睿,敬慎居心,率礼不越,勤勉柔顺,性行温良,克娴内则,淑德含章。”

  王妃与王爷也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在王府中也甚得人心。王爷最受宠爱的是知枢密院事郭文的次女尊王妃郭宁。传说她貌美,颇像洛神赋里说的举止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云髻若轻云蔽月,肌肤若流风冰雪,甚得王爷欢心,而且孝仪恭顺,训彰礼则。太宗皇帝也下过下旨表彰过她。

  这样,我也就放心了,只要她们不难相处就行了。

  此外我也从兰花姑姑这里了解到宫中嫔妃共分八品十六等。分为中宫皇后,而五妃分别是正一品贵妃c贤妃c德妃c淑妃c宸妃,九嫔分别是正二品昭仪c昭容c修媛c修仪c修容c充媛c婉容c婉仪c顺容c以下的就是婕妤c美人c才人c国夫人c郡君c红霞帔c侍御了,只有从正三品嫔起才能称“娘娘”,其他的只能以封号称呼。

  王府嫔妃分为四等七品,正王妃c贵王妃c侧王妃c正王嫔c贵王嫔c侧王嫔c庶王嫔c还有不入品的侍妾等。兰花姑姑曾在私下诚恳地对我说,以我的天资容貌,以及王爷对我的喜欢,很快会更近一位临王妃之位,安享荣华富贵是指日可待。我只是微微地一笑,用别的事情把话题岔了开去,转移兰花姑姑的注意力。

  自王府册封下了以后,表哥忙着在京师奔波到处为我张罗要带入宫中的衣物以及宝钿花钗,胭脂口红等等,样样追求京师老字号的,既不能带多了显得小家子气,又不能带少了撑不住场面被人嘲笑,还必须样样精巧奇异。这样忙碌忙碌的,也费了不少功夫和日子。

  虽然大家都喜气洋洋的,但是我的心情并不愉快,整天压抑的,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对未来的渺茫,又可能是其他说不上来的原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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