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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番外:花萝歌&冦沙】第四十六声

  花萝歌两百岁那年,花丞死了。

  那会妖精界局势不稳,六界之中多数人落井下石。

  妖皇花丞甚至还来不及挽救局势,就在一晚大火吞噬妖皇寝殿时薨了,死得蹊跷。

  所有人也只发现花萝歌昏迷在殿外。

  那日之后,妖精界人人都知道,妖皇花丞在死前曾遭受暗算,临死前把昏迷的花萝歌救了出去栎。

  花萝歌在那一晚之后,因元神受损,沉睡了足足一百年。

  她缺席的一百年里,岌岌可危的妖精界里一片翻天覆地。

  再后来,妖皇花丞过往手上染的杀戮频繁被曝光,数量竟是惊人,且涉及六界里的人,个个也都是在西极佛尊凰惹父佛那代的重权人物俘。

  当被曝光在青天白日下的时候,曾一度轰动了六界。

  妖精界自此遭受到其他四界的赶尽杀绝,素来忌惮妖精界繁荣强盛的天界也丝毫不含糊。

  那段时间,只有极少数人知道。

  率领血染妖精界的天界之人中,里头一个是昔日玥妻嘤女尊上的亲弟弟令狐涛上神,另一个则是被那位女尊上收养大的九千鹭神尊。

  而那背后的,却是静养在魂爱殿里的西极佛尊凰惹。

  那一百年里,妖精界遭受到的重创数不胜数。

  最大的一件事就是昔日传闻已死的玥妻嘤女尊上出现了——

  妖皇花丞膝下有一女,生母不明。

  这位玥妻嘤女尊上曾被传闻便是那一女的生母。

  且当年在她还没传出死讯前,就曾被天界指她背叛,与妖精界勾结在一起为缘由紧咬着妖精界不放,一度逼得妖皇花丞没有喘息之地。

  直到后来传出她的死讯。

  天界没了可以使的箭靶子才只能讪讪地收了手。

  而如今。

  原先死了的人没有死,无疑又把矛盾点激化了起来。

  那一百年里。

  妖精界第二件事便是——

  妖皇花丞昔日的旧情人梨美殿在离开无数年之后,再次出现在了妖精界。

  那段时间。

  妖精界在最后一次和天界长达数日的交战后,只剩下苟延残喘。

  那位玥妻嘤女尊上在天界那一战里也不知道看见了什么,生生在战乱里被逼得走火入魔。

  最后一战,妖精界惨败。

  玥妻嘤女尊上了无踪迹,有人说她死了,有人说她命大逃了

  数年后,原先的老魔界被一位走火入魔的女尊上所摧毁。

  那位女尊上带领着一帮得力部下创造了新魔界,后来待新魔界局势坐稳之后,才有人认出,那个人便是昔日的玥妻嘤女神尊。

  此件事引起了六界哗然。

  而老魔界的公主殿下莉溟嬗却没有被赐死,反倒被玥妻嘤所收养。

  自此,一场场血腥的交战落幕。

  妖精界在那之后,并没有如六界所有人以为的那般被摧毁,反倒是在首席大妖臣冦沙的精心部署之下,无人能平安踏进妖精界的领域。

  久而久之。

  六界的人在界对那位昔日大殿下喵南让步之后,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直到一百年过去了。

  花萝歌醒来的时候,一切的战乱都过去了,只剩下一个衰败的妖精界,以及在妖皇花丞死后,那些试图叛乱的妖臣们。

  却无人敢对她提起那一百年里发生的战事,更惶恐有关于那位玥妻嘤女尊上的事。

  而花萝歌本身却再也记不起妖皇花丞死的那一晚发生过什么。

  这便是,后来妖精界永远解不开的谜。

  花萝歌三百岁那年,妖皇花丞已经死了一百年,而她因为昔日的重伤身体一度保留在孩童状态。

  她醒来之后,在妖精界里遭受的暗杀不在少数。

  均是妖臣里试图叛乱的一帮人。

  她苏醒的两个月后,在妖精界的晚宴里第一次接受叛臣们的嘲笑奚落,一部分忠臣的唉声叹气。

  回去之后。

  是妖皇花丞死后,面对改头换面的妖精界,她第一次在寝殿里嚎啕大哭。

  那晚,窗外清冷的月光徐徐洒进,照亮了殿里神色癫狂的她。

  她紧紧抓着他的手,哽咽着一遍遍地问:“冦沙,冦沙为什么,为什么皇爹会死,为什么妖精界会败”

  他擦掉她的眼泪,拉着她的手一路往前走,他在妖精界的皇城里停下脚步,松开了她的手。

  花萝歌慌乱地要去抓他的手。

  他却把买来的冰糖葫芦放进她的手里,沉默地牵起她的手带她到了湖边。

  那一晚,繁华的皇城里的喧哗被隔开。

  她的眼里只看到了他给她点的那一盏明亮的花灯。

  湖水清澈,他把花灯流放,转过头来。

  那个有着一双妖媚黑眸的男子,神态平静:“妖精界的史书还没有翻过新的一页,现在我们还有时间,你也还是妖精界唯一的公主殿下,你皇爹的继承人。”

  她信了。

  所以她破涕为笑。

  所以她以为,妖精界的大权被那些叛乱妖臣掌握,冦沙能摆平的。

  妖精界试图自己上位的妖臣,冦沙也能摆平的。

  她知道冦沙为了她遭受的一切。

  她知道冦沙在那帮狼子野心的叛臣面前忍受的欺辱。

  她还知道,曾经有很多次,妖精界的大殿里爆发出严峻局势。

  一帮叛乱妖臣撕破了脸皮,不愿再与冦沙周旋,而冦沙却守着大殿不让他们前去杀她,从而多次受了一身的重伤,却从没有还手过。

  他一直在维持僵持的局面。

  彼时忠臣唉声叹气,叛臣嚣张跋扈。

  而她一直安然无恙地被照顾在寝殿里,他从不对她说一切,他只会来教她念书。

  他忘了,其实她早已经不需要教书先生了。

  她对他这样说。

  可他每一次还是会来,照例是捧着一堆奏折在她不远处的地方批阅。

  他也照例会在她顽劣的时候打她手心,对她道。

  “公主殿下,请您为我的苦心负责,明天我拿的卷子你若是考不好,你就不要再见我这个先生了。”

  有一日。

  案几前落下阳光,她擦了擦刚吃完冰糖葫芦的手,捧起诗书。

  妖精界侍女走进去的时候,正好看到脸色冷凝的冦沙,显然是在训斥公主殿下的不认真。

  于是,在她退下后,那时候的寝殿里,传出一道清脆的咯咯笑声,夹杂着一两句诗句,侍女听到,那是诗经里的《卫风木瓜》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

  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李,报之以”

  冦沙放下奏折,问她:“为什么独独偏爱这首诗?”

  花萝歌抬起头,舔了舔还留有冰糖葫芦味的嘴巴,然后咧嘴一笑:“投我以耻辱,报之以鸩毒。”

  然后他也笑了,没再追究她又在读书时偷吃冰糖葫芦的事。

  那个时候天还很蓝,时间很慢,他们还在妖精界里承受着煎熬。

  直到有一日。

  花萝歌在冦沙的寝殿外止步,沉默地看着一个肥的流油的叛臣把冦沙压在桌上。

  她从此记得那个叛臣。

  她记得他是所有叛臣里最大的威胁。

  她记得他满口的下流话。

  她记得他怎么践踏冦沙的尊严。

  她更记得。

  男子昔日那双妖媚的黑眸里隐忍的冷意,可他,竟不反抗

  他竟不反抗!

  她听着里头奏折被掀翻在地的声音,身子一晃,脸白的彻底,那个时候她想,冦沙那么骄傲的人怎么肯放下尊严。

  他是天界的大殿下喵南,他是昔日风光的首席大妖臣冦沙。

  他是那样骄傲的人。

  若是他离开了,他会过得很好,他却始终在撑起一个衰败的妖精界。

  当他的妻子爱锦把她悄无声息地带离那里时,她第一次觉得,冦沙是那样的强大,她永远也到不了的高度。

  她什么都没有了。

  却有一个人护起了她头顶上的一片天,免她忧免她苦,免她四下流离无枝可依。

  那个人,明明是那样的骄傲,为了一个衰败的妖精界,却甘愿臣服在他人膝下。

  明明是那样骄傲的人。

  她想。

  后来,当妖精界的大权回归。

  所有人都记得,当初威胁最大的叛臣是怎么死的。

  那段时间,妖精界里都在小心议论那个被公主殿下用各种酷刑折腾了将近两百天才得到解脱的大叛臣。

  自然,那是后话了。

  爱锦把她送回寝殿时,一双美眸冰冷地扫射在她身上,她缓声道:“你告诉我,他对你怎么样?”

  花萝歌平静地看了她一眼,一双漂亮的圆眼睛里看不出神情,她道:“很好,我欠了他一份尊严。”

  然后爱锦冷笑了一声,离开了。

  她站在殿里,静静地望着她的背影,心想。

  她是怨她无用的。

  冦沙半夜来她寝殿时候,花萝歌正端坐在案几前看着那首《卫风木瓜》,从他的方向看,刚好孩子的眼眶有些泛红,显然是刚才哭过了。

  他在她不远处止步,一双妖媚的黑眸里静的过分。

  他说:“你下午来的太不凑巧。”

  她抬头,微微抿紧殷红的嘴角,声音很轻:“我再也不想看到了,冦沙,有的事不能让我来做吗,我想跟你一起面对他们我很讨厌总被你保护。”

  话到后来。

  她突然红了眼眶,挥手扔掉手里的诗经,哭道,“我不想看到你那样子啊。”

  “那就等你再大一些一个小屁孩能做什么。”他的身子僵了僵,眯起眼看了她半响,然后殷红的唇角勾起了一抹嘲讽。

  他蹲下身,伸手把她揽入怀里。

  鼻息间都是她最熟悉的冷香味,花萝歌抽抽噎噎地哽咽了一声。

  她听到。

  他说:“你既是这妖精界的主人,脏的,就必须由我来做,你只需要做好一个安然无事的公主殿下。”

  那是她第一次没有听他的话,她固执地背对他的意愿。

  当她听蕉千舞的话。

  第一次在一帮狼子野心的妖臣面前学会落败者有的掐媚奉承时,直到很多年以后,她仍然记得当时冦沙眼底的震惊和怒意。

  那一次,在大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时,他没有走,也没有大声骂她。

  直到她止都止不住委屈,他才蹲在她面前拿手堵住她的哽咽。

  那个时候。

  漆黑的大殿里,除了哽咽声,只剩下他微沉的语声:“终有一日,我会把属于公主殿下的,全都妥当送回你手里。”

  是承诺,也是安抚。

  她抬头,擦掉眼泪,对他咧嘴一笑:“好。”

  于是,后来真的有一天,他把大权夺回,安放在她的手中。

  然后,就没有了然后,她越来越厌恶那些勾心斗角,越来越厌恶他费尽心机为她夺回的一切。

  她变得乐意安逸。

  她忘记了曾经是她哭着问他为什么会败,她忘了,是她想要他去夺大权。

  那些,自然都是很久很久以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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