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三十四、身世之谜
石怀财被关押期间，村上痛惜的人不多，大都为着他的贪占行为，可耻甚至痛恨，但老石头老俩口却表现得非常痛苦，还提出要亲自探监。
根生很纳闷，老爷子都七十大几的人了，平时很少出门，对一个毫不相干的坏人，为什么表现得如此多情。他不理解，就再三劝说，也拖着时间，不与爹去。
老石头却坚持要去，到最后，竟然发了威，生气地对根生说，“你不陪我去，我就自己去，一天去不了，我就走两天，三天，总能去得了。”
无奈，根生只好套起自家的黄牛板车，拉着老爷子，慢悠悠地出了村，一路向县城走去。
秋风吹过，金黄色的田野发出“哗哗”的声响，红色的高梁穗，黄色的黍穗和谷穗，还有仍然绿着叶子的玉米杆子上，骄傲地晃动着沉甸甸的玉米棒子，五谷的芳香随风飘来。
庄稼人已经开镰，摇晃着穗头的黍地里，各色衣服的男人c女人和半大孩子，挥舞镰刀，正在割黍子。黍子成长期最短，只要六十天就能熟，因而种得晚，收得却早。黍子割回去，是直接碾打的，从秸杆中抖出颗粒收储。
收了黍子，接下来就要割谷子c高梁。谷子和高梁也是连秸杆割起，然后捆好，运回去，一根一根切下穗头，然后专门碾穗头。
玉米是最后收的，收玉米不先割秸杆，而是先扒棒子，扒完棒子，慢慢的才割秸杆。赤手空拳的人们，钻到玉米地里，一行一行地，把玉米棒子身上穿着的外衣，一层一层扯开，露出金灿灿象牙齿一样排列颗粒的玉米棒子，然后双手用力，只听“嚓嚓”一声响，的玉米棒子，就被请出来，然后一扬手，扔到不远处的玉米堆上。接着又去扒下一个目标。做这一切时，庄稼人的牙齿是微微咬着的，双手一次次用力，一根根玉米棒子，就在地里堆成了堆。
老石头和根生走过一块块庄稼地，与熟悉的庄稼人打着招呼，只说是出门走一走，绝不提探监的事。
当走离村子越来越远时，爷俩便再没有话说。老石头盘腿坐在车箱里，一只手杠着烟袋杆不住地吸，根生闷头想着心思，他还是想不通爹的做法。
几十里的路程，黄牛车足足走了一上午，到得县城已近午时，根生和爹也顾不得吃饭，就赶到监狱来。
监狱在县城的东北角，傍边就是县公安局和武警县中队。这样的地方当然是戒备森严的，高高的围墙上拉着铁丝网，一层一层的门紧锁着，岗哨设在墙上再高的平台，站岗的士兵，挎着明晃晃的枪，走来走去，警惕地巡视着。
根生和爹都没想到，这么老远来一趟，说好说歹，守门的人却硬是不让进。
原因很简单，一是没有提前申请，二是没有村里乡里的介绍信。带班的人说，“监狱不是车马店，里面的不能想出就出，外面的也不能想进就进。”
想想也是这个理，老石头一下没了招，就让根生回去开介绍信，说自己就在这里等着。
根生本就不想来，更不想见到石怀财，趁机就劝爹回去。可老石头不干，说，“这么远都来了，说啥也要进去看一眼。”
根生哭笑不得，再回去一趟，要等多少时间才能返回来。
正在为难之际，根生眼前一亮，突然看到，在监狱值班室的门口，有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不是战友小广东吗？他怎么在这里？根生急忙走上前去，没错，果然是小广东，根生叫住了他。
小广东穿一身武警中尉警官服，正从值班室门外走过，听到有人喊他，他停下来。当他发现是根生时，紧走几步，就与根生紧紧地抱在一起。
原来，小广东是根生部队上一个班的战友，上下铺睡了三年。根生复员后，小广东也在部队的整编调整中，调到了武警。后来提了干，做了这里的副中队长。
寒喧过后，根生说出来缘。
小广东说，“这个没问题，一会我安排你们进去，只是到了开饭的时间，先带老爷子到中队食堂随便吃点吧。”
小广东陪着根生和老石头吃饭，说起自己提干的过程，他说，“由于提干制度改革，部队基层军官缺编很多，军校又一时培养不出来，就在根生走了不长时间，部队真的直接提了一批，简单培训了一下，就任职了。”
小广东很为根生可惜，问他回来后的情况。根生如实说了自己的情况。
简单吃了几口饭，在小广东的特别安排下，老石头和石怀财如愿见面了。
老石头嘴里“财子，财子”地叫着，举起颤微微的手，就向石怀财伸去，却被那铁窗挡了回来。
老石头的情绪很激动，哽咽着对石怀财说，“大叔对不起你啊，对不起九泉之下你的爹妈，没有照看好你啊。”说着就老泪纵横起来。。
面对老石头的悲痛神情，石怀财表情麻木地干坐着，偶尔抬起头看一眼，就又低下来，显得心神不安。能看得出，他并不想与老石头多交流。
根生站在不远处的门外，也没理石怀财，石怀财却向他射来仇恨的目光。
老石头抽抽噎噎哭了一顿，又如此这般地向石怀财叮嘱了一番。就要走时，将随身带着的吃食留下，然后，一步三回头地出了门。
根生能感觉得到，石怀财对他的仇恨是多么的大，而老爷子对石怀财的情感又是这么的深。其中一定有着不解的缘故，根生决意要问个清楚。
返回的路上，老石头拿出带着的干粮，说，“忙着去见财子，也没吃几口饭，吃点干粮哇。”老石头让根生吃，根生只是不肯。老石头再让时，根生说，“你说，你与石怀财究竟有着怎样的缘渊，为啥表现得这么悲痛？”
老石头只不接话，还是让根生吃干粮。
根生又说，“你不说出原因，我就不吃，以后连你的饭也不吃了。”
老石头坐在板车上，仍然默不作声，放下手中的干粮，又点起长长的烟袋杆。
牛车走到一片高岗上，老石头用烟袋杆敲着车箱，对根生说，“你停下车，爹下车坐会。”
根生不解，以为是老爷子晕车，就把车停在了路边，又扶老石头下得车来，走进路边的一片空地，老石头坐下来。
老石头说，“生儿，你也坐下，爹和你好好说说。”
根生疑惑地坐到爹的身边。
老石头神情凝重，看了下四周的山冈，缓缓地对根生说，“孩子，一直不想和你说，你和怀财正是一对亲兄弟啊！怀财正是你的亲哥哥！”老石头终于道出了深埋心底近三十年的往事。
当根生听到老石头亲口说出的，石怀财就是自己的亲哥哥时，被惊得目瞪口呆，他虽然觉得爹妈与石怀财的关系不一般，但怎么也没有想到，竟是这样一种关系！根生十分的惊诧，怎么也不敢相信，闹腾到这般天地，这死对头却是自己的亲哥哥？
根生的心里反复置疑着，双眼努力审视着老石头的脸。他突然感到，这张亲切的脸，变得陌生起来。脑子里又浮现出石怀财的脸，也变得陌生起来。
接着，老石头细细地说出了那段不为人知的往事。
那还是二十九年前，天下大灾，村里饿死许多人。
老石头和怀财爹，身体还算壮实，两家人相跟着去走西口。当时，怀财只有六岁，怀财妈却又怀了身孕。一路辛苦，孩子小产在路上。
这可怎么办？大人还没找到活路，又小产出孩子。两家大人看着象猫娃子一样大的孩子，谁也觉得活不了。
可是，这孩子竟然奇迹般地活下来。然而，不等孩子满月，怀财妈就生了重病，连续十几天高烧不退，最后，怀财妈抱着缩在怀里的孩子，不舍地离开了人世。
根生妈从怀财妈怀里接过孩子，悲痛地想，不管能不能活下来，这孩子既然来到人世上，就得对他尽到责任，于是，她就专心地带起来。
这孩子果然多灾多难，三天两头闹计黄。有一次，孩子已经死过去，怀财爹将他装进筐子里，准备扔到荒野外。走在路上，碰到一位好心人，这人看了看筐里的孩子，说还有一点悠悠气，应该还活着。
于是，这位好心人就把怀财爹领到自己家中，给孩子打了一针。不一会，孩子竟然死而复生，真的活过来。原来这人正是当地的一名医生，是出了名的好人。怀财爹喜出望外，千感谢万感谢地走出门，把孩子又带回来。
此后不多时，怀财爹也病倒了，他对老石头说，“兄弟呀，我没能力把孩子养大了，这孩子就给了你们吧。”老石头和老伴一直不生养，正好抱了孩子做儿子，于是就给他取名石根生，千疼万爱地养着。
几年后，两家人从西口外回来，孩子也已经三岁。不久，怀财爹也死了，这个事情就再没有别人知道。石怀财当时尚小，不太记事，老石头和老伴一直以来守口如瓶，人们都以为根生是老石头和老伴亲生的。老石头和老伴也很庆幸，孩子抱养得密不漏风。
当年，两家关系处得最好。怀财爹临死时，怀财才十岁，他放心不下儿子，拉着老石头的手，流着泪嘱托，“兄弟呀，我把财子也交给你了，你替我多多照看着点啊。”一直以来，老石头对石怀财，总是另眼相看，处处呵护着。
怀财爹临走时，还把一只紫红的玉石烟嘴，留给了老石头，这是怀财爹最心爱的东西，也是老石头最喜爱的，老石头一直珍藏着。说到这里，老石头从腰间掏出一个小布包，打开来，让根生看那紫红色的玉石烟嘴。根生看了看，看到就是爹经常拿出来把玩的那个小东西。
根生的固有思维受到极大冲击，他反复问自己，石怀财就是自己的亲哥哥？自己竟然有这样一个亲哥哥，就是石怀财？
老石头还在喃喃地说，“生儿，在这个世界上，财子是你唯一的亲人啊，不管怎么说，你们的血脉是连在一起的，你可不应该把他闹到这样的地步呀。”
根生再也抑制不住起伏的心情，眼泪象断了线的珠子落下，他怎么能接受这样的事实，这就意味着，自己早就失去了亲生父母，而忽然又冒出个亲哥哥，竟然就是自己的死对头！
根生的情绪变得异常激动，猛得站起身，跑出老远，发疯似的仰头大叫，“怎么会是这样——！怎么会是这样啊——！”
秋日的太阳悬挂当空，空旷的山谷重复着根生的喊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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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生很纳闷，老爷子都七十大几的人了，平时很少出门，对一个毫不相干的坏人，为什么表现得如此多情。他不理解，就再三劝说，也拖着时间，不与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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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奈，根生只好套起自家的黄牛板车，拉着老爷子，慢悠悠地出了村，一路向县城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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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了黍子，接下来就要割谷子c高梁。谷子和高梁也是连秸杆割起，然后捆好，运回去，一根一根切下穗头，然后专门碾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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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石头的情绪很激动，哽咽着对石怀财说，“大叔对不起你啊，对不起九泉之下你的爹妈，没有照看好你啊。”说着就老泪纵横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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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生站在不远处的门外，也没理石怀财，石怀财却向他射来仇恨的目光。
老石头抽抽噎噎哭了一顿，又如此这般地向石怀财叮嘱了一番。就要走时，将随身带着的吃食留下，然后，一步三回头地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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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石头只不接话，还是让根生吃干粮。
根生又说，“你不说出原因，我就不吃，以后连你的饭也不吃了。”
老石头坐在板车上，仍然默不作声，放下手中的干粮，又点起长长的烟袋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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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生不解，以为是老爷子晕车，就把车停在了路边，又扶老石头下得车来，走进路边的一片空地，老石头坐下来。
老石头说，“生儿，你也坐下，爹和你好好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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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石头神情凝重，看了下四周的山冈，缓缓地对根生说，“孩子，一直不想和你说，你和怀财正是一对亲兄弟啊！怀财正是你的亲哥哥！”老石头终于道出了深埋心底近三十年的往事。
当根生听到老石头亲口说出的，石怀财就是自己的亲哥哥时，被惊得目瞪口呆，他虽然觉得爹妈与石怀财的关系不一般，但怎么也没有想到，竟是这样一种关系！根生十分的惊诧，怎么也不敢相信，闹腾到这般天地，这死对头却是自己的亲哥哥？
根生的心里反复置疑着，双眼努力审视着老石头的脸。他突然感到，这张亲切的脸，变得陌生起来。脑子里又浮现出石怀财的脸，也变得陌生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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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还是二十九年前，天下大灾，村里饿死许多人。
老石头和怀财爹，身体还算壮实，两家人相跟着去走西口。当时，怀财只有六岁，怀财妈却又怀了身孕。一路辛苦，孩子小产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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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这孩子竟然奇迹般地活下来。然而，不等孩子满月，怀财妈就生了重病，连续十几天高烧不退，最后，怀财妈抱着缩在怀里的孩子，不舍地离开了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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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石头还在喃喃地说，“生儿，在这个世界上，财子是你唯一的亲人啊，不管怎么说，你们的血脉是连在一起的，你可不应该把他闹到这样的地步呀。”
根生再也抑制不住起伏的心情，眼泪象断了线的珠子落下，他怎么能接受这样的事实，这就意味着，自己早就失去了亲生父母，而忽然又冒出个亲哥哥，竟然就是自己的死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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