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8章 希望
这一路却和我想象中太不一样。
我先到了成都，又辗转试图去地震中心地带，但大部分路线都被封锁，我整个人都是迷茫的。
全国各地赶去的车辆很多，偶尔在沿途停靠休息，我也会同人闲谈，他们大部分是热血青年，实际上到了周边灾区后，都是手足无措，不知道干什么。只得放下带来的食物，然后驱车返回。
这天，我正蹲在路边吃一桶泡面。
一个看着约莫三十出头的男人来同我搭讪：“妹子，你也是自发去当志愿者的？”
我点点头。
他吸口烟，道：“我劝你还是回去吧，那场面太惨了，到处都是伤者、死人，房屋都塌完了，那个词儿咋说的，哦，哀鸿遍野！”他吐出一缕长长的烟雾：“你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就别去凑热闹了。”
我说：“谢谢你大叔，可我要去。”
“你去不是添乱吗？”他叹气。
“我上过护理班，会基础的注射、包扎，还有急救。”
“那你咋不去报志愿者团，跟他们大部队走？”
我说：“太慢了，还要网上报名，等他们通知，我想早一点来。”
他听了咧嘴笑起来，露出被熏黄的牙齿：“成啊，那你跟我一块儿吧。”
我心道，难道你去不是添乱的？还让我跟你一块儿。
他道:“我在西藏当过兵，这次是同战友们一块儿过来的，我瞅着你个小姑娘心挺好的，就我们一块儿吧，到时候帮忙救护。”
我心中一喜，连连点头。
加入他们之后，我的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便投入了紧张的救援行动中。
沿途都是坍塌的房屋，部分地面也凹陷下去。
他们军人大多都会基本的护理，可他们却有更重要的工作。
大部分的遇难者被埋在废墟瓦砾中，需要他们用铁锹，甚至双手去挖开砖石，将他们救出来。
我们在一个又一个村子中穿行，甚至忘记了吃饭，喝水。
“丫头，你歇会儿吧，你要是累倒了，我们又少一双手。”
“刘叔，我不累，您别担心我。”我正在替一个伤者处理伤口，上面布满了灰尘和砂砾，我要小心翼翼替他清理干净后，才能上药包扎。
“行吧。”他也不拖泥带水，转身又参与进了救援中。
这位大叔姓刘，曾在西藏阿里呆了八年，是一位退伍军人。
累了我们便在车里睡觉，帐篷等资源有限，都要留给伤者。
他们都是看惯生死的人，在这样的环境下，坚韧的可怕。
还记得我救助一个伤者时，当时他的内脏已经全部破裂掉了，即使马上手术，存活几率也很低。
可他昏迷前，还拉着我的手对我说：“救我，求你，救救我。”
我说好。
可我再怎么努力，他的呼吸依然停止了。
这是我第一次眼睁睁看一条生命从我面前流逝，他的求生欲望那么强烈，他不想死，他还有父母，妻儿，那么多的牵挂。
他还年轻，他不想死。
我忍不住痛哭起来，原来生命，竟是这样的脆弱。
刘叔安慰我道：“你哭的时间，还可以救更多人。”
“嗯！”我站起来点头。
我们是在和死亡赛跑，在有限的时间里抢救的每一个人，多浪费一秒，可能就多浪费一条生命。
在灾难面前，连活下去，都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嗬，可笑，我不由想起自己那段荒唐的时光，那些价值千万的艺术、那些华丽昂贵的服饰、那些金碧辉煌的房屋。那些所谓的美与品质，那些所谓你最想活成的样子。
都轻薄的像一张纸。
连活都成了问题，还想活成个什么样子？
还记得那一次，他们从废墟里挖出一个女人，这个女人早没了生命迹象，可她怀里抱着的婴孩，正安详入眠。
这伟大的母亲，在临死前，用身躯为她的孩子筑起一道坚不可摧的围墙，为他圈出一方净土。
我接过孩子，泪轻轻落在他的脸上。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今后，会比每一个人都过得好。
我的脸上很久都没有过笑容，在这样的环境下，我不愿笑，似乎连笑，都是一种罪过。
我整个人疲倦不堪，却精神奕奕，我很累，可我睡不着。我知道，这种状态下的自己就像一根持续绷紧的弦，已经到了折断的极限。
这晚，我在如何也睡不着的情况下，强撑着从睡袋里爬出来。
远处一组人员正在实施抢救，同行的还有几个外国佬。
我匆匆跑了过去，想我大约能帮上一点忙，因为上次和刘叔他们便是遇见一群国外来的搜救队伍，因为语言不通，沟通很是困难，最后我充当翻译，虽然我也不会他们的母语，但英文毕竟是通用语言，勉强的交谈下，使他们完成了一次不错的配合。
可我做梦都没想到的是，我竟然遇到了谢亦衡。
我忽的想起一句很俗的话：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只那一眼，便抵过千军万马，四海潮生。
每一次同他相遇，我的心都会忍不住狂跳，像一只得了狂躁症被关在笼子里的兔子，撞来撞去，蹦个不停。
他应该是跟医疗队来的，当时正在帮一个伤者检查受伤情况，周围还有一堆乱七八糟的人，大概也是同行的医生和护士。
我不能见他，我暗自说道，正要转身落荒而逃，却已对上了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
下一秒，便听他吼道：“谈书月！”
他旁边那个小护士被他吓懵逼了，手上拿着一卷绷带直接愣在半空中。
我不知如何应答，只能怯怯的望着他。
他转身叮嘱身旁的护士后，站起身大步朝我走来。
“你是不是想死了你跑这儿来？你马上给我回去！”
“谈书月，你是不是要逼死我？”
谢亦衡一张俊脸贴近我，眼神中满是愤怒。
我说：“不是，我不知道会遇见你。”
他气极反笑：“所以你的错误，是在于你今天遇见我了？”
“不是不是。”我把脑袋摇的像个拨浪鼓。
话说我这人虽算不上能言善辩，但也算不上嘴笨，如今见着他，却不知如何是好。
“跟着我。”他命令道：“等我忙完再收拾你。”
言罢，他又转头道：“别想着要跑。”
想必我这种半吊子，谢亦衡明显专业了很多，他能够在最短的情况下，迅速判断伤者的伤势，以及救治方法，和所需药品。
“伤者脾脏受损，需要立即手术，先给他止血，不要移动伤者。”
“骨折，高锰酸钾清洗伤口后，用夹板固定，小心不要移动伤者受伤部位。”
“失血性休克，先输生理盐水，若血压未回升，要持续输血。”
......
他像沙场上运筹帷幄的将军，有条不紊的指挥着。
“我来帮你。”我接过一个护士手上的针剂：“注射止痛剂是吗？我会，你去帮他止血吧。”
她感激的冲我一笑，也不多言，又开始了下一项工作。
“你什么时候学会的这些？”
不知何时，谢亦衡走到我面前，有些疑惑的望着我。
“前几个月。”
“为什么学这些，你不是想做大律师？”
“梦想和现实总有差别。”我抬头。
如此近的距离，我与他四目相对。
谢亦衡的脸上冒了一点青胡渣，眼袋也很重，却不影响他英俊的外表。他上一次这个模样，还是我受伤那次，这样温润如玉的人物，变得憔悴不堪，叫我心生愧疚。
“谈书月。”他严肃的看着我：“你的脸色很差，你需要休息。”
我说：“我刚从睡袋出来，不需要休息。”
“你一点也不像补充过睡眠的人，我告诉你，你再这样下去很有可能猝死。”
“你别这样，身体要自己爱惜。”
我摇摇头，喃喃道：“谢亦衡，你知道吗，我刚来这儿的时候，遇到一个伤者拉着我的手，求我救救他，我就答应他了。”
“可我明明答应他了，却还是没能救得了他。你说我怎么就这么没用，答应了人家的话怎么可以食言呢？他就在我眼前断的气，临死前还抓着我的衣角。”
“我真的很难过，我不想再看到有人死，可这里每天都有人死去。”
“炼狱，也不过如此了吧。”我轻声道：“死人充满了绝望，活人承受着折磨。”
“你休息会儿吧阿月。”他说：“你的精神状况很差，身体状况也很差，再这样下去，我怕你崩溃。”
我沉默。
他忽然抓住我的手，道：“阿月，我们回去之后结婚吧。”
“啥？！”我猛地抬头：“我跟你八字还没一撇呢。”
“我不想再放你离开了。”
“不是，大哥，你为啥要娶我。”我感觉陈诉那口音是会传染人的，我现在也沾了一点那个味道。
他没回答我，从钱包的夹层里抽出一张纸条放我面前，问：“那你为什么想见我？”
我一张老脸顿时通红，这个红要怎么形容，用小学生稚嫩的笔触来说，就是:红的像太阳公公慈祥的笑脸。
这满地的裂缝，却愣是没一条宽点的，够我钻进去！
“你说你还要脸不，居然偷看我的纸条，偷看就算了，还给我撕走了！有没有一点功德心啊！”我恼羞成怒道。
“你呢？当初答应了要来找我，不也食言了？”
“我.....”我这一口气还真没提上来，当初只是随口一应，怎知他就记在了心上。
“我一直在等你来找我，你却没来。”
她的目光，在那一瞬变得遥远起来，仿佛在回忆一件很早很早以前的往事。
“我一直没换号码，等你给我打电话，却一直没等到，我就想，也许你压根就没放在心上吧。”
其实我当初是想过要找他的，可以一回家便出了那么大的变故，整个人失控之下，什么电话，什么乱七八糟，早抛到了九霄云外。后来我也想过找他的号码，至少联系一下加个微信当网友呗，可那张号码纸，亦早没了踪影。
他继续道：“后来我独自一人去了一次鼓浪屿，又去了那家奶茶店。说实话，这些店经常会清理纸条，空出位置给后来的客人贴，但你那张贴的太高了，老板估计也懒的爬上去撕了，就被我存了下来。”说到这儿，他面露微笑：“看到纸条时，我还在想，原来也不是我一个人自作多情。”
“你也挺执着。”
“当然，只有智商低的男人才三心二意。”
“歪理邪说。”
谢亦衡说：“书月，其实我去见你母亲的时候，还答应她要娶你为妻，好好照顾你，她说她看得出我真心喜欢你，所以放心把你交给我，可我没想到的是，你已经结婚了。知道这件事的那晚，我整夜都未入眠。”
我愕然。
“不过现在还来得及，不是吗？我未婚，你未嫁。”
我哽咽道：“不，来不及，我这个样子如何配得上你。”
他皱眉：“你怎会说出这种话，难道一个女人在经历过一次失败的婚姻后，就没有追求幸福的权利了？”
“有，可是.....你那么好。”
他伸手一把将我抱住，抱得那么紧，那么用力。
“谈书月，你爱我吗？”
待到千帆过尽，海枯石烂，待到四季变更，星转百斗。
你是否有勇气，去尽力爱一次人，哪怕沧海桑田，不问来世今生。
“我爱你。”我终于敢伸手抱住他：“谢亦衡，我爱你。”
我当时的身体大概真的撑到了极限，说完那三个字后，人便失去了知觉。
再次醒来时，已不知时日。
一睁眼，便瞧见陈诉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的玩着手机。
“陈诉。”我叫道。
“哟，醒啦！”他坐起身来：“等会儿，我给阿衡打个电话说一声。”
没一会儿，他又风风火火的进来了。
“成，你醒了就好，哥们儿我明儿也能安安心心回去办事儿了。”
“你要是忙，就快去吧。”
他摆摆手：“哪能啊，等你稳定了我再走，一会儿我叫人给你做点粥端来。”
我说：“对了，我怎么会在这儿？”
他道：“大姐，你还好意思问，你高强度工作下那么长时间不睡，真以为自己铁打的啊，昏迷都是小事，幸好没猝死。周边医院人满为患，没你的床位了，反正一时死不了，阿衡就托我连夜把你带回来，你现在在我家，请的私人医生治疗。”
我说：“这么快啊？”
他道：“可不，哥们儿我可是托关系用直升机把你带走的，你说你丫的是不是浪费人力资源。”
我赶紧谄媚道：“是是是，大哥厉害，多谢多谢。”
“打住。”他盯着我：“不过大姐，你今后能不能别作了，你看人阿衡好好一个有为青年，都快被你作成啥样了。”
“抱歉，我以后不会了。”
“苏祈然这小子也是，居然和你狼狈为奸，要不是他媳妇给你打电话，还不知道要瞒我们多久。”
我一听，差点没坐起来：“什么，樾心打了电话？”
“对啊，有问题？”
“你接了？”
“我接了。”
“你说啥？”
“说你晕了。”
我不由闭上了眼，樾心若是知道我昏倒，肯定会很担心。
“然后呢？”我睁开眼。
“她说她马上过来。”
“好吧好吧。”我十分无奈：“谢谢你了。”
说实话，经过这些日子，我发现陈诉和谢亦衡的关系真的特别好，不由好奇，闲着没事，我便问他：“陈诉，我觉得你跟谢亦衡关系特别好。”
提到这儿，他精神头便来了，洋洋得意道：“那可不，哥们儿那是过命的交情。”
“啥交情啊？”
“我们.....”话还未出口，他便停住：“小姑娘家家的，一边去，咱们男人的感情，你们女人不懂。”
“哦。”
“那阿衡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忙完这一阵吧，你可别跑了。”他警告我。
这会儿我已然想通了，也再没别的念想，只想等着谢亦衡来了，向他说一声谢谢。
结果没等来谢亦衡，等来了一脸着急的黎樾心。
我估计要不是她脾气好，走过来急的那模样，都能给我一巴掌。
“书月，我同你说过很多次，不要去不要去，你也不听劝，一意孤行，你知道吗，我听说你昏倒之后，整个人都急疯了。”
苏祈然也在一旁帮腔：“你这人身体素质也不好，昏倒了抵抗力更差，要是在灾区感染上什么疾病，这辈子都不够你哭。”说完搂着樾心，抚了抚她的背心，道：“其实你爱死不死的也和我没关系，只是可怜了我们家樾心，知道你昏倒后，饭都没吃，便急着赶了过来。”
我听了心生愧疚，垂下头道：“抱歉，我不知道自己的事会给你们带来这么大的困扰。”
陈诉却道：“你别听苏祈然这货的话，他就是想趁机摸他媳妇两下。”
我顿时震惊，抬头一看，果然苏祈然正抱着樾心，笑的一脸奸诈。
“你.....你你你....”
苏祈然被陈陈诉拆穿，十分气愤，反问道：“你这是作为单身狗的愤怒？”
樾心羞红了脸，一把将他推开，道：“你出去。”
“我......”
“你俩都出去，我有话跟书月讲。”
苏祈然还试图挣扎，陈诉已经上前去推他：“赶紧的，你媳妇都发话了，还不出去杵这儿干啥呢？”
两人吵吵嚷嚷半天，终于合上门，房间里终于安静了。
樾心坐到我身边，看了我半晌，才叹口气道：“你没事，就很好。”
“抱歉，樾心。”见她这样担心我，我心里很是难过，道：“我没想到事情会这样。”
她摇摇头：“你没事便好，过去的事别再提。”
我很喜欢她这样的性格，往事已去，便不再提起，哪怕再刻骨铭心，那一页翻过了，便是过了，今后还有更好的生活，人总不能一辈子活在回忆里。
我们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让自己过得更好，但总有人陷在怪圈里出不来，永远过不好一生。
我不想，成为那样的人。
我轻轻笑起来：“是啊，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已多风雨。”
当年看《霸王别姬》，总是听到这首歌，那个叫李宗盛的男人用饱经沧桑的嗓音唱着：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已多风雨，纵然记忆抹不去，爱与恨都还在心里。
那时年级还小，不懂这首歌的意思，只咿咿呀呀的跟着唱，觉得自己唱的很好听。
是谁说，人生的成长，便是某天，你忽然听懂了你过去听过歌，忆起了你来时走过的路。
“书月，我大概不久之后便要同祈然结婚。”
“什么？”我吃惊道，抓起她手，发现无名指上正带着一枚精致的指环，上面缀着一圈小碎钻，闪亮却不俗气，与樾心十分合衬。
“恭喜恭喜。”震惊之余，我不由咧嘴笑了起来，竟比自己结婚还要高兴。
时间过得真快，仿佛昨日我还与她在课堂上偷偷讲话，提防着古板的老教授，而如今，她却马上要嫁做人妇。
“苏祈然对你很好，把你交给他，我放心。”
“那你呢，书月，你和谢亦衡......”她问。
我沉默了，谢亦衡那日抱着我向我求婚的事，现在还历历在目，那样清晰而深刻，但我害怕那只是场梦，是我在灾区神志不清出现的幻觉。
“再说吧。”我轻轻道。
在陈诉家休息几日后，我已是生龙活虎，便整理了行囊，准备跟樾心回家。
苏祈然看着我便是一肚子气，他坚定的认为我是抢他媳妇儿的罪魁祸首，因为我回去之后，樾心便成日待在我这儿，和我逛街，聊天，要不是苏祈然上门拎人，估计她就在这儿住下了。
谢亦衡回来那日，苏祈然感动的痛哭流涕，道：“阿衡，你赶紧把她带走吧，这丫，就是一1000瓦的电灯泡，都快把我照瞎了。”
我看得出，谢亦衡是特意打理过自己才过来的，身上还残留着一股淡淡的剃须水味道，只是青黑的眼眶，暴露了他这些日子过的很是辛苦。
“阿月，要不你发发善心，跟我走吧？”他看了一眼苏祈然，似笑非笑的盯着我。
多日未见，我瞧见他，还有些紧张，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谢亦衡还未开口，苏祈然已接话道：“刚下飞机，便来了。”
“那你累吗？”我小心翼翼问道。
他大约没见过我这模样，失笑道：“累又如何，不累又如何？”
“我.....”我沉默片刻，咬牙道：“若是累，我会心疼你。”
谢亦衡红了脸，苏祈然哈哈大笑。
“知道我累，就跟我回家吧，让我早点休息。”他叹口气，无奈道。
我点点头。
谢亦衡刚回来，我自然不能让他开车，便自告奋勇当司机，他思索片刻，答应了。
一路上，我心情颇好，一直跟谢亦衡讲我和樾心以前的故事，不住的感叹命运弄人，没想到樾心竟然会和苏祈然在一起，还要嫁给他。
到家时，谢亦衡忽的从背后抱住我，道：“阿月，我想你了。”
我浑身一僵，感觉心砰砰直跳，煞风景道：“有啥想的啊，我就在这儿。”
他闷闷道：“以后别再偷跑了，行吗？”
“我.....”
我还未说话，他便将我翻过来，一下吻了上来。
我当时整个人都懵逼了，只觉得脑袋里仿佛有什么轰然炸开，脸烫的吓人。若要形容，《猫和老鼠》里面，汤姆被那只漂亮的母猫吻了之后，脑袋通红一直冒烟儿，大概就和我的状态差不多。
良久，他方才将我松开，脸亦是红透了，小心翼翼的问道：“阿月，你是不是生气了？”
我并不生气，我十分欢喜，欢喜的脑袋都冒烟儿了。
可我嘴上却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他被我臊的脸通红，胡乱放了行李，便匆匆去浴室洗澡。
我忽然觉得，我这人太不厚道。
想来谢亦衡也是累极，洗完澡出来后，便倒在床上睡着了。
我一个人闲的无聊，便开始替谢亦衡叠衣服，打扫房间，估摸着明早他一起来，必定会十分惊讶。
谁料，第二天早晨，我和他双双睡过头。
谢亦衡睡过头情有可原，我睡过头就很不靠谱了，何况今日答应了樾心，陪她去试婚纱，这会儿都下午两点了，我不由感到绝望。
一看手机，果然一串的未接来电。
谢亦衡被我吵醒，睡眼惺忪道：“你慌慌张张的做什么？”
我道：“我起晚了，忘了陪樾心试婚纱。”
他白我一眼：“多大个事儿，祈然会陪她的，你别急。”
他这会儿被我吵醒，也没心思睡了，便回房换了衣服，带我出去吃饭。
他这些日子身体不适，想要吃的清淡些，咱们就去了一家粥店，点了几样素菜，一锅白粥。
“你吃这点够吗，不够一会儿我再去给你买。”
我摇摇头：“我这人不挑食，何况我一个女的，还得吃多少啊，也不怕胖死。”
他笑起来：“没事，再胖我也养你。”
谢亦衡一边吃，一边对我说：“以前在家的时候，老爷子讲究食不言寝不语，还是出来了快活，想怎么就怎么，吃饭的时候不说话，太憋屈了。”
我道：“你跟我在一块儿，爱怎样都行，随意点。”
“对了。”他似乎想起什么：“阿月，我瞧你护理手法挺专业的，若是愿意，以后就来济世堂帮忙吧。”
其实我心里也这样想，但碍着面子，一直不好意思开口，如今他提了出来，我自然满口答应。
他总是如此，从来都想的周到。
我心里一酸，道：“阿衡，谢谢你。”
他却摇摇头：“这声谢谢，我不接受。”
我没料到他会冒着这么一句，顿时傻了，愣愣道：“那要怎样才接受。”
“你的道谢实在太没诚意。”
“那如何才有诚意。”
他轻轻笑起来，漂亮的唇角微微扬着，仿若一只狐狸。
这般温润如玉的人，忽的露出这种笑容，我感觉自己受到了惊吓，呆呆望着他。
“若是谢，就用你的一生来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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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先到了成都，又辗转试图去地震中心地带，但大部分路线都被封锁，我整个人都是迷茫的。
全国各地赶去的车辆很多，偶尔在沿途停靠休息，我也会同人闲谈，他们大部分是热血青年，实际上到了周边灾区后，都是手足无措，不知道干什么。只得放下带来的食物，然后驱车返回。
这天，我正蹲在路边吃一桶泡面。
一个看着约莫三十出头的男人来同我搭讪：“妹子，你也是自发去当志愿者的？”
我点点头。
他吸口烟，道：“我劝你还是回去吧，那场面太惨了，到处都是伤者、死人，房屋都塌完了，那个词儿咋说的，哦，哀鸿遍野！”他吐出一缕长长的烟雾：“你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就别去凑热闹了。”
我说：“谢谢你大叔，可我要去。”
“你去不是添乱吗？”他叹气。
“我上过护理班，会基础的注射、包扎，还有急救。”
“那你咋不去报志愿者团，跟他们大部队走？”
我说：“太慢了，还要网上报名，等他们通知，我想早一点来。”
他听了咧嘴笑起来，露出被熏黄的牙齿：“成啊，那你跟我一块儿吧。”
我心道，难道你去不是添乱的？还让我跟你一块儿。
他道:“我在西藏当过兵，这次是同战友们一块儿过来的，我瞅着你个小姑娘心挺好的，就我们一块儿吧，到时候帮忙救护。”
我心中一喜，连连点头。
加入他们之后，我的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便投入了紧张的救援行动中。
沿途都是坍塌的房屋，部分地面也凹陷下去。
他们军人大多都会基本的护理，可他们却有更重要的工作。
大部分的遇难者被埋在废墟瓦砾中，需要他们用铁锹，甚至双手去挖开砖石，将他们救出来。
我们在一个又一个村子中穿行，甚至忘记了吃饭，喝水。
“丫头，你歇会儿吧，你要是累倒了，我们又少一双手。”
“刘叔，我不累，您别担心我。”我正在替一个伤者处理伤口，上面布满了灰尘和砂砾，我要小心翼翼替他清理干净后，才能上药包扎。
“行吧。”他也不拖泥带水，转身又参与进了救援中。
这位大叔姓刘，曾在西藏阿里呆了八年，是一位退伍军人。
累了我们便在车里睡觉，帐篷等资源有限，都要留给伤者。
他们都是看惯生死的人，在这样的环境下，坚韧的可怕。
还记得我救助一个伤者时，当时他的内脏已经全部破裂掉了，即使马上手术，存活几率也很低。
可他昏迷前，还拉着我的手对我说：“救我，求你，救救我。”
我说好。
可我再怎么努力，他的呼吸依然停止了。
这是我第一次眼睁睁看一条生命从我面前流逝，他的求生欲望那么强烈，他不想死，他还有父母，妻儿，那么多的牵挂。
他还年轻，他不想死。
我忍不住痛哭起来，原来生命，竟是这样的脆弱。
刘叔安慰我道：“你哭的时间，还可以救更多人。”
“嗯！”我站起来点头。
我们是在和死亡赛跑，在有限的时间里抢救的每一个人，多浪费一秒，可能就多浪费一条生命。
在灾难面前，连活下去，都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嗬，可笑，我不由想起自己那段荒唐的时光，那些价值千万的艺术、那些华丽昂贵的服饰、那些金碧辉煌的房屋。那些所谓的美与品质，那些所谓你最想活成的样子。
都轻薄的像一张纸。
连活都成了问题，还想活成个什么样子？
还记得那一次，他们从废墟里挖出一个女人，这个女人早没了生命迹象，可她怀里抱着的婴孩，正安详入眠。
这伟大的母亲，在临死前，用身躯为她的孩子筑起一道坚不可摧的围墙，为他圈出一方净土。
我接过孩子，泪轻轻落在他的脸上。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今后，会比每一个人都过得好。
我的脸上很久都没有过笑容，在这样的环境下，我不愿笑，似乎连笑，都是一种罪过。
我整个人疲倦不堪，却精神奕奕，我很累，可我睡不着。我知道，这种状态下的自己就像一根持续绷紧的弦，已经到了折断的极限。
这晚，我在如何也睡不着的情况下，强撑着从睡袋里爬出来。
远处一组人员正在实施抢救，同行的还有几个外国佬。
我匆匆跑了过去，想我大约能帮上一点忙，因为上次和刘叔他们便是遇见一群国外来的搜救队伍，因为语言不通，沟通很是困难，最后我充当翻译，虽然我也不会他们的母语，但英文毕竟是通用语言，勉强的交谈下，使他们完成了一次不错的配合。
可我做梦都没想到的是，我竟然遇到了谢亦衡。
我忽的想起一句很俗的话：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只那一眼，便抵过千军万马，四海潮生。
每一次同他相遇，我的心都会忍不住狂跳，像一只得了狂躁症被关在笼子里的兔子，撞来撞去，蹦个不停。
他应该是跟医疗队来的，当时正在帮一个伤者检查受伤情况，周围还有一堆乱七八糟的人，大概也是同行的医生和护士。
我不能见他，我暗自说道，正要转身落荒而逃，却已对上了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
下一秒，便听他吼道：“谈书月！”
他旁边那个小护士被他吓懵逼了，手上拿着一卷绷带直接愣在半空中。
我不知如何应答，只能怯怯的望着他。
他转身叮嘱身旁的护士后，站起身大步朝我走来。
“你是不是想死了你跑这儿来？你马上给我回去！”
“谈书月，你是不是要逼死我？”
谢亦衡一张俊脸贴近我，眼神中满是愤怒。
我说：“不是，我不知道会遇见你。”
他气极反笑：“所以你的错误，是在于你今天遇见我了？”
“不是不是。”我把脑袋摇的像个拨浪鼓。
话说我这人虽算不上能言善辩，但也算不上嘴笨，如今见着他，却不知如何是好。
“跟着我。”他命令道：“等我忙完再收拾你。”
言罢，他又转头道：“别想着要跑。”
想必我这种半吊子，谢亦衡明显专业了很多，他能够在最短的情况下，迅速判断伤者的伤势，以及救治方法，和所需药品。
“伤者脾脏受损，需要立即手术，先给他止血，不要移动伤者。”
“骨折，高锰酸钾清洗伤口后，用夹板固定，小心不要移动伤者受伤部位。”
“失血性休克，先输生理盐水，若血压未回升，要持续输血。”
......
他像沙场上运筹帷幄的将军，有条不紊的指挥着。
“我来帮你。”我接过一个护士手上的针剂：“注射止痛剂是吗？我会，你去帮他止血吧。”
她感激的冲我一笑，也不多言，又开始了下一项工作。
“你什么时候学会的这些？”
不知何时，谢亦衡走到我面前，有些疑惑的望着我。
“前几个月。”
“为什么学这些，你不是想做大律师？”
“梦想和现实总有差别。”我抬头。
如此近的距离，我与他四目相对。
谢亦衡的脸上冒了一点青胡渣，眼袋也很重，却不影响他英俊的外表。他上一次这个模样，还是我受伤那次，这样温润如玉的人物，变得憔悴不堪，叫我心生愧疚。
“谈书月。”他严肃的看着我：“你的脸色很差，你需要休息。”
我说：“我刚从睡袋出来，不需要休息。”
“你一点也不像补充过睡眠的人，我告诉你，你再这样下去很有可能猝死。”
“你别这样，身体要自己爱惜。”
我摇摇头，喃喃道：“谢亦衡，你知道吗，我刚来这儿的时候，遇到一个伤者拉着我的手，求我救救他，我就答应他了。”
“可我明明答应他了，却还是没能救得了他。你说我怎么就这么没用，答应了人家的话怎么可以食言呢？他就在我眼前断的气，临死前还抓着我的衣角。”
“我真的很难过，我不想再看到有人死，可这里每天都有人死去。”
“炼狱，也不过如此了吧。”我轻声道：“死人充满了绝望，活人承受着折磨。”
“你休息会儿吧阿月。”他说：“你的精神状况很差，身体状况也很差，再这样下去，我怕你崩溃。”
我沉默。
他忽然抓住我的手，道：“阿月，我们回去之后结婚吧。”
“啥？！”我猛地抬头：“我跟你八字还没一撇呢。”
“我不想再放你离开了。”
“不是，大哥，你为啥要娶我。”我感觉陈诉那口音是会传染人的，我现在也沾了一点那个味道。
他没回答我，从钱包的夹层里抽出一张纸条放我面前，问：“那你为什么想见我？”
我一张老脸顿时通红，这个红要怎么形容，用小学生稚嫩的笔触来说，就是:红的像太阳公公慈祥的笑脸。
这满地的裂缝，却愣是没一条宽点的，够我钻进去！
“你说你还要脸不，居然偷看我的纸条，偷看就算了，还给我撕走了！有没有一点功德心啊！”我恼羞成怒道。
“你呢？当初答应了要来找我，不也食言了？”
“我.....”我这一口气还真没提上来，当初只是随口一应，怎知他就记在了心上。
“我一直在等你来找我，你却没来。”
她的目光，在那一瞬变得遥远起来，仿佛在回忆一件很早很早以前的往事。
“我一直没换号码，等你给我打电话，却一直没等到，我就想，也许你压根就没放在心上吧。”
其实我当初是想过要找他的，可以一回家便出了那么大的变故，整个人失控之下，什么电话，什么乱七八糟，早抛到了九霄云外。后来我也想过找他的号码，至少联系一下加个微信当网友呗，可那张号码纸，亦早没了踪影。
他继续道：“后来我独自一人去了一次鼓浪屿，又去了那家奶茶店。说实话，这些店经常会清理纸条，空出位置给后来的客人贴，但你那张贴的太高了，老板估计也懒的爬上去撕了，就被我存了下来。”说到这儿，他面露微笑：“看到纸条时，我还在想，原来也不是我一个人自作多情。”
“你也挺执着。”
“当然，只有智商低的男人才三心二意。”
“歪理邪说。”
谢亦衡说：“书月，其实我去见你母亲的时候，还答应她要娶你为妻，好好照顾你，她说她看得出我真心喜欢你，所以放心把你交给我，可我没想到的是，你已经结婚了。知道这件事的那晚，我整夜都未入眠。”
我愕然。
“不过现在还来得及，不是吗？我未婚，你未嫁。”
我哽咽道：“不，来不及，我这个样子如何配得上你。”
他皱眉：“你怎会说出这种话，难道一个女人在经历过一次失败的婚姻后，就没有追求幸福的权利了？”
“有，可是.....你那么好。”
他伸手一把将我抱住，抱得那么紧，那么用力。
“谈书月，你爱我吗？”
待到千帆过尽，海枯石烂，待到四季变更，星转百斗。
你是否有勇气，去尽力爱一次人，哪怕沧海桑田，不问来世今生。
“我爱你。”我终于敢伸手抱住他：“谢亦衡，我爱你。”
我当时的身体大概真的撑到了极限，说完那三个字后，人便失去了知觉。
再次醒来时，已不知时日。
一睁眼，便瞧见陈诉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的玩着手机。
“陈诉。”我叫道。
“哟，醒啦！”他坐起身来：“等会儿，我给阿衡打个电话说一声。”
没一会儿，他又风风火火的进来了。
“成，你醒了就好，哥们儿我明儿也能安安心心回去办事儿了。”
“你要是忙，就快去吧。”
他摆摆手：“哪能啊，等你稳定了我再走，一会儿我叫人给你做点粥端来。”
我说：“对了，我怎么会在这儿？”
他道：“大姐，你还好意思问，你高强度工作下那么长时间不睡，真以为自己铁打的啊，昏迷都是小事，幸好没猝死。周边医院人满为患，没你的床位了，反正一时死不了，阿衡就托我连夜把你带回来，你现在在我家，请的私人医生治疗。”
我说：“这么快啊？”
他道：“可不，哥们儿我可是托关系用直升机把你带走的，你说你丫的是不是浪费人力资源。”
我赶紧谄媚道：“是是是，大哥厉害，多谢多谢。”
“打住。”他盯着我：“不过大姐，你今后能不能别作了，你看人阿衡好好一个有为青年，都快被你作成啥样了。”
“抱歉，我以后不会了。”
“苏祈然这小子也是，居然和你狼狈为奸，要不是他媳妇给你打电话，还不知道要瞒我们多久。”
我一听，差点没坐起来：“什么，樾心打了电话？”
“对啊，有问题？”
“你接了？”
“我接了。”
“你说啥？”
“说你晕了。”
我不由闭上了眼，樾心若是知道我昏倒，肯定会很担心。
“然后呢？”我睁开眼。
“她说她马上过来。”
“好吧好吧。”我十分无奈：“谢谢你了。”
说实话，经过这些日子，我发现陈诉和谢亦衡的关系真的特别好，不由好奇，闲着没事，我便问他：“陈诉，我觉得你跟谢亦衡关系特别好。”
提到这儿，他精神头便来了，洋洋得意道：“那可不，哥们儿那是过命的交情。”
“啥交情啊？”
“我们.....”话还未出口，他便停住：“小姑娘家家的，一边去，咱们男人的感情，你们女人不懂。”
“哦。”
“那阿衡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忙完这一阵吧，你可别跑了。”他警告我。
这会儿我已然想通了，也再没别的念想，只想等着谢亦衡来了，向他说一声谢谢。
结果没等来谢亦衡，等来了一脸着急的黎樾心。
我估计要不是她脾气好，走过来急的那模样，都能给我一巴掌。
“书月，我同你说过很多次，不要去不要去，你也不听劝，一意孤行，你知道吗，我听说你昏倒之后，整个人都急疯了。”
苏祈然也在一旁帮腔：“你这人身体素质也不好，昏倒了抵抗力更差，要是在灾区感染上什么疾病，这辈子都不够你哭。”说完搂着樾心，抚了抚她的背心，道：“其实你爱死不死的也和我没关系，只是可怜了我们家樾心，知道你昏倒后，饭都没吃，便急着赶了过来。”
我听了心生愧疚，垂下头道：“抱歉，我不知道自己的事会给你们带来这么大的困扰。”
陈诉却道：“你别听苏祈然这货的话，他就是想趁机摸他媳妇两下。”
我顿时震惊，抬头一看，果然苏祈然正抱着樾心，笑的一脸奸诈。
“你.....你你你....”
苏祈然被陈陈诉拆穿，十分气愤，反问道：“你这是作为单身狗的愤怒？”
樾心羞红了脸，一把将他推开，道：“你出去。”
“我......”
“你俩都出去，我有话跟书月讲。”
苏祈然还试图挣扎，陈诉已经上前去推他：“赶紧的，你媳妇都发话了，还不出去杵这儿干啥呢？”
两人吵吵嚷嚷半天，终于合上门，房间里终于安静了。
樾心坐到我身边，看了我半晌，才叹口气道：“你没事，就很好。”
“抱歉，樾心。”见她这样担心我，我心里很是难过，道：“我没想到事情会这样。”
她摇摇头：“你没事便好，过去的事别再提。”
我很喜欢她这样的性格，往事已去，便不再提起，哪怕再刻骨铭心，那一页翻过了，便是过了，今后还有更好的生活，人总不能一辈子活在回忆里。
我们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让自己过得更好，但总有人陷在怪圈里出不来，永远过不好一生。
我不想，成为那样的人。
我轻轻笑起来：“是啊，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已多风雨。”
当年看《霸王别姬》，总是听到这首歌，那个叫李宗盛的男人用饱经沧桑的嗓音唱着：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已多风雨，纵然记忆抹不去，爱与恨都还在心里。
那时年级还小，不懂这首歌的意思，只咿咿呀呀的跟着唱，觉得自己唱的很好听。
是谁说，人生的成长，便是某天，你忽然听懂了你过去听过歌，忆起了你来时走过的路。
“书月，我大概不久之后便要同祈然结婚。”
“什么？”我吃惊道，抓起她手，发现无名指上正带着一枚精致的指环，上面缀着一圈小碎钻，闪亮却不俗气，与樾心十分合衬。
“恭喜恭喜。”震惊之余，我不由咧嘴笑了起来，竟比自己结婚还要高兴。
时间过得真快，仿佛昨日我还与她在课堂上偷偷讲话，提防着古板的老教授，而如今，她却马上要嫁做人妇。
“苏祈然对你很好，把你交给他，我放心。”
“那你呢，书月，你和谢亦衡......”她问。
我沉默了，谢亦衡那日抱着我向我求婚的事，现在还历历在目，那样清晰而深刻，但我害怕那只是场梦，是我在灾区神志不清出现的幻觉。
“再说吧。”我轻轻道。
在陈诉家休息几日后，我已是生龙活虎，便整理了行囊，准备跟樾心回家。
苏祈然看着我便是一肚子气，他坚定的认为我是抢他媳妇儿的罪魁祸首，因为我回去之后，樾心便成日待在我这儿，和我逛街，聊天，要不是苏祈然上门拎人，估计她就在这儿住下了。
谢亦衡回来那日，苏祈然感动的痛哭流涕，道：“阿衡，你赶紧把她带走吧，这丫，就是一1000瓦的电灯泡，都快把我照瞎了。”
我看得出，谢亦衡是特意打理过自己才过来的，身上还残留着一股淡淡的剃须水味道，只是青黑的眼眶，暴露了他这些日子过的很是辛苦。
“阿月，要不你发发善心，跟我走吧？”他看了一眼苏祈然，似笑非笑的盯着我。
多日未见，我瞧见他，还有些紧张，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谢亦衡还未开口，苏祈然已接话道：“刚下飞机，便来了。”
“那你累吗？”我小心翼翼问道。
他大约没见过我这模样，失笑道：“累又如何，不累又如何？”
“我.....”我沉默片刻，咬牙道：“若是累，我会心疼你。”
谢亦衡红了脸，苏祈然哈哈大笑。
“知道我累，就跟我回家吧，让我早点休息。”他叹口气，无奈道。
我点点头。
谢亦衡刚回来，我自然不能让他开车，便自告奋勇当司机，他思索片刻，答应了。
一路上，我心情颇好，一直跟谢亦衡讲我和樾心以前的故事，不住的感叹命运弄人，没想到樾心竟然会和苏祈然在一起，还要嫁给他。
到家时，谢亦衡忽的从背后抱住我，道：“阿月，我想你了。”
我浑身一僵，感觉心砰砰直跳，煞风景道：“有啥想的啊，我就在这儿。”
他闷闷道：“以后别再偷跑了，行吗？”
“我.....”
我还未说话，他便将我翻过来，一下吻了上来。
我当时整个人都懵逼了，只觉得脑袋里仿佛有什么轰然炸开，脸烫的吓人。若要形容，《猫和老鼠》里面，汤姆被那只漂亮的母猫吻了之后，脑袋通红一直冒烟儿，大概就和我的状态差不多。
良久，他方才将我松开，脸亦是红透了，小心翼翼的问道：“阿月，你是不是生气了？”
我并不生气，我十分欢喜，欢喜的脑袋都冒烟儿了。
可我嘴上却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他被我臊的脸通红，胡乱放了行李，便匆匆去浴室洗澡。
我忽然觉得，我这人太不厚道。
想来谢亦衡也是累极，洗完澡出来后，便倒在床上睡着了。
我一个人闲的无聊，便开始替谢亦衡叠衣服，打扫房间，估摸着明早他一起来，必定会十分惊讶。
谁料，第二天早晨，我和他双双睡过头。
谢亦衡睡过头情有可原，我睡过头就很不靠谱了，何况今日答应了樾心，陪她去试婚纱，这会儿都下午两点了，我不由感到绝望。
一看手机，果然一串的未接来电。
谢亦衡被我吵醒，睡眼惺忪道：“你慌慌张张的做什么？”
我道：“我起晚了，忘了陪樾心试婚纱。”
他白我一眼：“多大个事儿，祈然会陪她的，你别急。”
他这会儿被我吵醒，也没心思睡了，便回房换了衣服，带我出去吃饭。
他这些日子身体不适，想要吃的清淡些，咱们就去了一家粥店，点了几样素菜，一锅白粥。
“你吃这点够吗，不够一会儿我再去给你买。”
我摇摇头：“我这人不挑食，何况我一个女的，还得吃多少啊，也不怕胖死。”
他笑起来：“没事，再胖我也养你。”
谢亦衡一边吃，一边对我说：“以前在家的时候，老爷子讲究食不言寝不语，还是出来了快活，想怎么就怎么，吃饭的时候不说话，太憋屈了。”
我道：“你跟我在一块儿，爱怎样都行，随意点。”
“对了。”他似乎想起什么：“阿月，我瞧你护理手法挺专业的，若是愿意，以后就来济世堂帮忙吧。”
其实我心里也这样想，但碍着面子，一直不好意思开口，如今他提了出来，我自然满口答应。
他总是如此，从来都想的周到。
我心里一酸，道：“阿衡，谢谢你。”
他却摇摇头：“这声谢谢，我不接受。”
我没料到他会冒着这么一句，顿时傻了，愣愣道：“那要怎样才接受。”
“你的道谢实在太没诚意。”
“那如何才有诚意。”
他轻轻笑起来，漂亮的唇角微微扬着，仿若一只狐狸。
这般温润如玉的人，忽的露出这种笑容，我感觉自己受到了惊吓，呆呆望着他。
“若是谢，就用你的一生来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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