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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六章 虎窝借鸡生蛋

  风雨交加中的范家货栈风灯飘飞,在这偏僻的山间沟谷尤为显亮。

  四角砖石拱劵的哨铺里窝藏着几个小队人手,烤衣服喝热茶,顺带聊天打屁,咒骂鬼天气。

  火铳队长吐个烟圈,大咧咧道:“这等偏僻山坳召集道上大会,不是有坐地虎,就是黑吃黑,方圆百里内的大堡寨划拉出来就知道是啥人在折腾了,要不是再说冲沟不少,马队走不通,在雷雨天步行要赶着投胎啊。”

  值哨管事吴昌是一起走趟的老搭档,哼道:“不要大意,巡山队说山神庙对峙人手不少呢,后续的增援足够啃下咱这货栈。这宝贝的三眼铳大铁弓可不能淋雨,精良铁甲沾水生锈可是要扣银子的,武仓管事那厮那里可是不好说话的很。”

  弓手队长摇头道:“今夜入库的车队还没到,巡山队已经洒出五拨人手前去联络,过路马队连个名号都弄不清楚,一惊一乍可是惹得那位爷发飙。那几杆大抬枪仍在武仓里等着发霉呢,按说李闯的打粮队应该不会招惹咱吧,要是开打,大雨瓢泼要光着膀子拼刀子不成,总得弄套皮甲遮护。”

  管事摇头道:“咱带的都借给外出的兄弟了,想来这等偏沟大雨天不好开仗。李闯明着不敢,暗地可就说不准了,这等天气来个突袭,杀人灭口谁说的清楚呢。”

  瞧着周围的人手都困乏不已,摇着头道:“各队放人手在箭孔处,一人瞭望一人备战,其余人等抓紧时间睡觉,先吃饱干粮,背囊抓在手边睡觉。老子可不想把命丢在山野荒地里,那成群的野狗野狼太可怕了。”

  手下的几个队长副手自去安排,瞧着中院的一排大管事房,里面可是歌姬美酒轮番上呢,苦差事可轮不到他们那些马屁精。

  伙房哪里顾得上给杂役们安排夜宵,便是那接应两千余人大车队的饭菜也没个说法,调拨仓储菜蔬米面酒肉都得大管事发话签条子。

  伙夫头也深知出了岔子,可是丢脑袋的,总不能把杂役们开荒出来的菜地给挪用,每月菜钱肉钱被克扣,真要挪用杂役们的口粮,自个真的在这地没法混了。

  紧急的线报报了多少次,那武仓就是打不开,那厮可是归德府地界上大管事范信然的侄儿,正倒在丰乳肥臀里,谁也不敢叫喊起来。

  披上雨披,几个刀客小队长站在雨中骂咧咧的咒骂。

  吴昌低声道:“这几日有人送银子拉咱入伙,说说都是杂么个想发,范信然这侄儿太他妈不是东西了,不安排求援,混吃等死啊。”

  各队长各自看几眼,道:“就这局面,官军集结绞杀流贼而来,咱也是接应货物而来,明个就走,没这个必要吧。”

  那火铳队长苦笑道:“老吴你不会想入伙李字那边吧,那边的待遇还真不如范家,范信然可管不着,那厮难不成以为归德府损失惨了,想要把咱接应的货物给调换了,半路黑了咱不成。”

  弓手队长冷声道:“咱来接应北上货物是假,密会李闯是真,顺带跟着范介休调查本府一地的贪污,投靠哪一房才是正理,那李闯四处游荡真没劲,压根不用想。

  吴昌恼怒道:“闭嘴,范家事管咱逑事,老子是说李闯那边确实有人在收买咱,不管你们愿不愿意,得要把手底下人看紧了,还有另外几波人都在出价钱,这个狗屁道上大会也太邪乎了,看不懂是谁在玩,老子怕夜长梦多,得备条后路。“

  瞧着几个队长眼色闪烁,老吴无奈道:“走了辽东几十趟,逛青楼喝花酒拼刀子都没落下你们,这地要是被外人钻空子,咱们总不能自相残杀吧,有出路咱不拦着。阳关道任你走成不。”

  着蓑衣的巡哨队不敢松懈,来回在墙上院内巡哨,至于放在寨外的巡哨队更是悲催,伏在沟内泡雨水山洪。

  大厅内召集的人手早就结集齐了,可是谁也不敢带队去解救。

  本货栈管事范大成焦急的来回转悠,刚刚传讯的哨马说只剩下十余里路程了,可左等右等就是没见到,也不知杂么回事。

  瞧着大厅内的二十余号刀客,再就是百余号家丁,三百余杂役,能拿得出手的还真没几个。

  今夜要接应的货物可是要紧的红货,闯贼的队伍里不安分的营头太多。再说那些辽东人借住于此,连带本县的大掌柜都借机跑到这,钱粮权都给夺过去,手下这些人怨言颇多。

  这几日六爷在这办大事,消耗也大,一堆祖宗聚在一起,哪个也惹不起。

  虽说山神庙的动静眼下听不到了,但夜里转运的大车队被堵着对峙,也不知那地的混账犊子不开眼了,敢跟抢范家的车队。

  巡哨队长范九可是远房的支系,找这么个差事也难,月薪二两五钱银子,在这山沟里没啥好吃喝,自家开垦点菜畦水塘倒也过得去。

  刚才闯过去一波数百余骑的马队,敢上墙的就没几个。

  前天有人给五十两银子,要货栈客栈的防守部署图纸,承诺在山西把家眷都给救走,

  范九没答应,这可是河南地界,介休范家在山西一省的店铺无数,眼线更不用说,逃回去都不成,更别说河南埋下的暗桩货栈之类,多半是死士,还有辽东来的人手,根本没法逃走。

  辽东来人神秘异常,等闲不露面,使唤兵器都是辽东辫子军的常用挑刀虎枪。

  范九又一趟转悠上寨墙,猛然发觉数百人的队伍正朝着大院门走来,吓得浑身发愣,不知如何行动。

  倒是墙头的吴昌冷静道:“让来人不得前进,上前搭话,口令要对上,用箩筐掉下去个人认人,传话中院戒备,前院列阵守护寨门。”

  此刻窦振武窜进复杂的坑道中,这里原煤场的矿道,晋商经营百余年后废弃的。

  半睡半醒的赵九有点无奈,窦家堡的情分还有点说不清,窦氏的犊子跟自家犊子搅和在一起,要是没幕后的老辈同意,那是绝无可能。就是不知道这次窦家堡扮演啥角色,以那犊子奶娘派了百余骑的做法,背后的老古董想插手也不敢瞎出手。

  窦振武苦笑道:“九叔,斗娃可是一肚子恼火,他越是平静不当回事,越是发怒的前兆。山神庙可是他经营十余年的地盘,他要想追查啥事绝对能弄得清清楚楚的。咱想问问,漠北刀客皇觉寺的番子等江湖人士缠着他所为何事,省的咱又得替人背黑锅挡刀子。”

  想了想又道:“李闯和山西佬还有一众山寨头领在这会面,按斗娃的说法是,坏了河南道上规矩,地头蛇盘口崩坏不说,卷席人口而去,这让各山寨如何存活。”

  这话的潜在意思是,赵斗坏了这一摊子,咱可是出了一把死力气,还是玩命的。窦家堡也是赵斗的娘家人,先问问你这个亲爹,您老想杂么处理,是继续装死呢,还是由窦家堡出手整顿归德府地面上的事。

  黄管家哈哈大笑道:“窦家娃,想来是替你窦家问话吧。实话说,老九这一批江湖老辈很难插手李闯这后生娃的做法,江湖一如国初,李闯不把各省的江湖前辈放在眼里,不服气的就只能跟他对着干仗了,吞并营寨也不是啥稀奇事。”

  赵九哼道:“你娘没告诉你那犊子血云遮天,这才是刚开始,他要么挑了天下江湖道,要么江湖道废了他,这是宿命。前朝赵家的事,你也知道不少,这乱世要蛊惑人心的招法,都得用上,咱家未必会与李闯这楞娃合作,也未必与皇觉寺合作,老子的宝刀未老,那犊子的长枪才杀了几个人,血染山河才是真男儿。”

  赵九这话又说,看看那犊子想杂么折腾,惹毛了爷甭管他是谁。

  护卫总哨拿着雨伞敲了窦振武几下,怒道:“你自己想问呢还是他想问呢,大牛定然不会问,这厮的规矩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眼下是江湖道上惹了他。你忘了那厮为只被大车碾死的兔子提着菜刀追了车队几十里,那可是番子们护卫的车队,夜里全给劈死了逑了。”

  “江湖道咱参合不起,李闯诸人咱能远远碰上,也学不来那项羽对着秦皇说句吾可取而代之。以斗娃笑傲江湖的脾性,惧怕过谁来着。”

  窦振武嬉笑道:“斗娃分了几波人送暗信银子收买范家货栈,咱不过是想晓得这分成是杂么弄,先声明,我哥几个操练千余人马,也得需要钱粮,不过雁过拔毛呢还是一锅烩,还得跟九叔商量。斗娃要是出去,我就得扫荡清本地,咱可没那犊子的跟老虎借鸡蛋的本事,只能与虎谋皮砍头了。”

  赵九哈哈大笑道:“跟老虎借鸡蛋,有意思。那犊子游转群狼间,也没怕过谁,你们弟兄之间的事,叔不参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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