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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没有害怕,只有笑容,美好得像一朵悄悄开放的野花。

  梁宇栋看着这个小丫头,从他牵着她的手把她领出家门起,就像一只乖顺的小猫,没有任何排斥,由着他把自己带往一个完全未知的方向。

  “你都不问我要带你去哪里么?”他问她。

  “不问。”她仰起小脸,擦着冻出来的鼻涕,嘻嘻一笑,“你又不会吃了我。”

  他摇头,蹲下身,抽出手绢细心擦着她脏脏的鼻子,笑道:“果真像白纸一样干净。”

  积雪在院子里铺了薄薄一层,外面那棵高大的银杏树紧挨着院墙,这样的天寒地冻,冷风料峭,这树上却层层叠叠地生着翠绿的银杏叶,片片都鲜嫩得能掐出水来。

  白雪绿叶,反常的搭配焕发着盎然生机。

  梁宇栋望了这棵树一眼,牵着他的小丫头转身离开。蜿蜒的山路上,一大一小两对脚印,朝前延伸……

  简陋的乡间旅社里,梁宇栋收拾着脏乱的床铺,皱眉道:“明天就到家了。今晚将就一夜,早点睡吧。”他回头看着左顾右盼的她,“阿辽,听到没有?”

  浮生物语长生(5)

  “这里……”她跑到梁宇栋身边,高兴地拉住他的手,“这里的房子好漂亮呀!”说着,一纵身扑到床上,在散发着淡淡霉味的棉被上滚来滚去,拍手直笑:“好软好舒服!”

  “你以前都没有睡过这样的床?”梁宇栋坐在床沿上,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个兴奋得满脸通红的小孩。

  “我的房子里没有床,爸爸妈妈那儿才有。但是我有很多稻草哦!而且我一直都跟小嘟睡呢。靠着小嘟可暖和了。”她抱着枕头,小脸紧紧贴在上面,“不知道小嘟吃饭了没有。”

  “小嘟是谁?”

  “帮爸爸妈妈看院子的狗狗啊,雪一样白的毛,个儿可大了,可总不长ròu,瘦瘦的。”

  “哦,这样的啊。”

  梁宇栋把她的身子放正,拉过被子给她盖上:“睡吧。今晚不会冷的。”

  “嗯!”红苹果一样的小脸,哧溜一下缩进被窝,只露出一双流动甜甜笑意的眼睛,“今天,好高兴。”说着,她又冒出半个脑袋,认真问:“以后还能看到爸爸妈妈么?”

  “他们会过得很好。”他摸摸她的头,“遇到你这样的女儿,是他们几世修来的福气。”

  “哈,真好!”她心满意足地缩进被子,安心睡去,“你也早点睡哦,师父。”

  说着,她又把脑袋钻出来,朝梁宇栋甜甜一笑:“师父,你真好!”

  “嗯。”梁宇栋不自然地笑了笑。

  来时的路上,他做了两件事。一是在路过一片辽阔田野的时候,随口给了她一个名字,二是明确了两人今后的关系。他不喜欢叫她丫头,更不喜欢她管自己叫爸爸。

  深夜,刀一样的山风从破损的窗户里呜呜灌入,大山里的冬天,湿冷能钻进骨髓。梁宇栋坐在床上,借着油灯的微光看书,泛黄的册子,比那布满尘土的灯盏还要旧。阿辽紧挨在他身边,睡得像小猪一样熟,手指憨憨地放在嘴里。

  合上册子,看着身边这个小人儿,他木然的脸孔在摇曳的灯光下,笼上深邃的沉郁。

  一阵强风灌入,吹灭了油灯。

  梁宇栋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他揉揉鼻子,苦笑。原来自己已经虚弱到这个程度了,飞天遁地,指木成宅,已是当年旧事,如今,竟连一场小小的严寒都无法抵御。

  纵是已修chéng rén形的银杏树妖又如何,有千年道行又如何,大劫将近时,也不过一具苟延残喘的皮囊罢了。

  逃得过,便是长生,逃不过,就是末路。

  这就是妖怪命定的轨迹。

  黑暗里,他身边传来的呼吸声均匀而安谧,阿辽的笑脸跟欢呼,在他心中时而明朗,时而模糊……

  晨曦初露时,梁宇栋在一身暖和中睁开了眼。身上不知何时盖上了被子,虽然有股怪味,但它实实在在替他挡去了寒意。阿辽身上只勉强盖着被子的一角,在他身旁蜷成了一团,一只小手搭在他的胳膊上,依然睡得呼噜呼噜,口水直流。

  梁宇栋正摇头把被子给她盖好时,阿辽动了动,醒了。

  “看来以后要用胶水把你粘上,你才会好好睡觉不踢被子。”梁宇栋嗔怪着瞪她一眼。

  阿辽揉着眼睛坐起来,说:“我没有踢被子啊!”

  “那被子怎么跑我身上来了。”

  “半夜我听到你在咳嗽呢,所以给你盖被子呀。”阿辽老实地回答,“不是踢的。”

  他略一怔,问:“把被子给我,你自己不冷么?”

  “冷,但是我不咳嗽呀。”阿辽嘟起嘴道,“以前小嘟也咳嗽,还发抖,我只要拿稻草厚厚铺在它身上,再抱着它,它很快就好了哦!”

  “我又不是小嘟。”他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浮生物语长生(6)

  “可你在我身边啊。”阿辽歪着头,认真地掰着指头道,“不想你生病。你生病了就会不高兴,你不高兴阿辽也不高兴。阿辽想爸爸妈妈还有小嘟,还有师父,身边的所有人都高兴呢!”

  “傻孩子。”他摸摸她的头,嘴角的笑容里有难言的涩。

  因为你在我身边……

  好吧,从今以后,你就只在我身边。

  梁宇栋伸出食指,轻轻戳在阿辽的眉心,淡淡的光彩从指尖溢出。

  阿辽,你再没有过去,只有跟我一同生活的未来。

  4.

  “砰”一声巨响,房门被人直接撞开来。

  末白捂着胳膊,嘴角挂着血丝,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脚一软倒在了地上。

  正收拾碗筷的阿辽被她吓了一大跳。她慌慌张张地跑过去扶住她,扭头朝里屋大喊,“师父师父,末白姐姐受伤了!!”

  “放手!”

  末白推开她,挣扎着站了起来,皱眉直视着匆匆而出的梁宇栋,低声说:“他们找来了。我打不过。用七绝咒设了结界,可以挡住他们三天。”

  “所谓正道,最擅长的便是趁人之危。”梁宇栋冷望着门口,“你的伤不轻,进来上些yào。”

  “是啊是啊,末白姐姐,你在流血呢!”阿辽着急地chā嘴。

  “除了长生引,你知道那些yào都是治标不治本的。”末白根本不理她,一把抓住梁宇栋的胳膊,修得尖尖的指甲几乎嵌进他的ròu里,“大劫将近,你我都没有时间了。那只五百年修为的鸟妖,已经应劫而亡,它的下场如何,你我清楚。你还差多少才能完成?”

  梁宇栋略一思忖,道:“还差一味……银杏子。”

  “三天。”末白靠着桌子坐下,大口大口喘着气,“三天你若还不能拿到银杏子制出长生引,人祸尚能躲过,天灾在劫难逃。”

  “我知道。”梁宇栋收回远望的目光,苦笑着坐到末白对面,“人类总说讨生活不易,肯定想不到妖怪也有同感。”他的嘴角勉强扬起,“呵呵,妖怪也只不过想要一场云淡风轻,岁月无争。这样都不行呢。”

  末白垂下眼睛,漂亮的睫毛微微颤动。

  一张桌子,两个人,围出一个落寞的世界。

  阿辽不识字,但她不蠢笨。

  他们刚刚说“鸟妖”,说“应劫而亡”,她轻易想到了那个只有一面之缘,却有旧识之感的慈祥老者。那只死去的鸟儿,至今难忘。

  “师父……”她站在他们中间,“你是妖怪么?”

  她总是如此平静安详,带着透澈的明朗,好像一切跟快乐无关的东西都装不进她心中。包括在问到“妖怪”这个让许多人闻之色变的词语的时候。

  梁宇栋凝视着她纯如清水的眸子,没有说话。

  “还有保密的必要么?”末白看了他一眼,对阿辽道,“反正你也不知道什么是害怕。告诉你,我跟你师父都不是人类。他是一只银杏树妖,别看他年轻,实际上已经是个上千岁的老不死了。”

  “那你呢?”阿辽托着腮,只有好奇,毫无畏惧。

  “我……”末白一撇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阿辽一转眼珠,道:“末白姐姐那么爱吃鱼,难道是一只猫咪?”

  “你个死丫头……”末白作势要揍她。

  “那些真正找麻烦的人,jiāo给我去料理吧。”梁宇栋起身,打断了她们二人的吵闹,“末白,你带阿辽到别处避避。”

  “避?”末白像被人刺到了痛处,噌一下站起来,厉声道,“我们能避到哪里?三天之后,如果你还不找到银杏子入yào,不论你我在哪里,都只有一个下场。”

  浮生物语长生(7)

  “我知道。”梁宇栋略略点头。

  “你知道?!”末白的眼底,闪出刀锋一样的锐利,她完全不顾还在流血的伤口,一跃而出,闪电般窜进了梁宇栋的房间,片刻后出来,手里捏着那本册子,“这本长生引的yào方,你看了无数年,你以为我就不会看么?你以为你的忘言咒对我也有用么?我不是那个蠢丫头,我也是有修为的妖怪!我不过是在等你决定!”

  “你果然有猫妖的聪慧。”梁宇栋看着被她捏出皱褶的册子,淡淡道,“不过,你不是已经决定好了么?”

  “我……”末白一时语塞,把册子一扔,末白冲上来拧住梁宇栋的衣领,咬牙道,“我不想跟你同归于尽。”

  “嗯,我知道。”梁宇栋一动不动。

  “我……”末白漂亮的眉毛扭结在一起,粉嫩的嘴唇紧抿得要渗出血来,僵持好一会儿,她颓然松开手,一拳捶在梁宇栋的胸口上,低头喃喃,“我只是想穿好看的衣服,吃各种各样的鱼,像个真正的女人,好好地活着……”

  “我知道……”梁宇栋轻轻叹息,把末白拥在怀里,“对不起……”

  末白的肩膀抽动着,低低啜泣。

  这是阿辽第一次听到梁宇栋道歉,第一次看到末白哭,第一次看到他们这么亲近彼此。

  不过一个瞬间,她隐隐感觉自己平静如水的生活,被某种不可知的力量切断了。

  5.

  银杏子!

  阿辽拿着手电,踉踉跄跄地跑在路上。

  末白说,天下妖怪,命中都有一次天劫。避不过,便是死路一条,形神俱灭。幸而上古时有高人留下了一本神秘的书册《妖灵长生方》,只要按照里头的yào方配齐各类稀奇yào材,再辅以妖怪自身精气,便能制成一味无色无味的神yào长生引。在天劫到来的当天服下,当可安然避过。那只死在银杏树下的鸟,便是寻不齐所需的yào材,造不出鸟妖一族的长生引,过不了它的天劫,数百年修为一夜丧尽,凄凉命终于它的大限之日。

  梁宇栋是一只千年银杏树妖,末白说他的大限之日,就在三天之后。

  阿辽不能没有师父。

  她跑得越来越快,她要帮师父找到这最后一味yào。树林里有那么多银杏树,她会拿到很多银杏子。

  夏夜里的山路,草香淡淡,处处虫鸣,夜空里的星子如眼睛般闪烁不止,看着下面这个一路狂奔的女孩。

  山路太黑,她跑得太快,一块石头把她狠狠绊倒在地。手掌跟膝盖好像破皮流血了,疼,阿辽忍着眼泪爬起来,却被一个人挡住了去路。

  “就知道你会乱跑。”梁宇栋微微喘着气,抹去额头上的汗珠,“还真是不行了。连瞬间移动这种小把戏都快使不出来了。”

  “师父,我帮你去拿银杏子!”阿辽仰头看他,眸子里是从来都没有的固执。

  梁宇栋俯下身子,习惯xìng地摸着她的头:“傻丫头,银杏子不是你能拿到的。”

  “我能。”阿辽抓住他的手,“我知道现在还不到银杏结果的时候,但是,一定有提前结果的银杏树,我一棵一棵去找!”

  “阿辽……”

  “哈哈,得来全不费工夫。那猫妖的结界白费了。”

  一阵疾风拂过,林中一棵银杏树后,跳出两个一身黑袍的中年男人,凶狠之势,竟惊落落叶无数。留着山羊胡的精瘦汉子指着梁宇栋道:“妖孽,追了你二十年,今天你休想再有活路!”

  梁宇栋冷笑,将阿辽拨到身后。

  另一个秃顶男子掐指一算,对山羊胡附耳道:“师兄,银杏树妖大限将至,已经没什么法力了。可恨二十年前让他跑了,不然……”

  浮生物语长生(8)

  “虽然现在抓他回去炼丹对我们的功力已无大用,可他好歹是千年银杏,服下后必能长生不老。”山羊胡的三角眼里闪着贪婪而yīndú的光。

  两把长剑,变魔术般出现在他二人手里,寒光如雪,咄咄逼人。

  梁宇栋将阿辽朝后一推,纵身一跃,赤手空拳与那对师兄弟纠斗在一起。剑光过处,几道伤口落在梁宇栋的胳膊跟背脊,绿如翡翠的液体从伤口中涌出,在夜色里泛着淡淡的光晕。

  阿辽瞅准一个机会,扑上去一把抱住秃头的腿,狠狠一口咬了下去。从没有,从没有像现在这般不喜欢……这般不喜欢这两个拿剑的男人。

  秃头痛得大叫一声,反身一掌劈在阿辽的胸口。阿辽像一只断线的风筝,朝后飞开了去,最后落在一个柔软的怀里。

  “死丫头,真笨。”末白抱着她落到地上,指着她鼻子道,“好好呆在这儿,不许乱动!”她轻灵的身体以ròu眼看不清的速度,刀锋一样chā入了战阵。

  十几个回合下来,两个道士的脸上多了数道鲜血淋漓的伤口,末白的身上也伤痕累累。

  “妖孽,白天已是手下败将,还敢垂死挣扎!”山羊胡龇牙摸了摸脸上,一手鲜血,大怒着掏出一张黄色符纸一晃,指间顿时生出一团火光,“找死!”

  话音未落,火光飞出,骤然膨胀成一个火球,朝末白与梁宇栋凶悍扑去。

  “这招你接不了,闪开!”末白一掌推开梁宇栋,飞身上前,双掌齐出,大喝一声,条条血红的经脉瞬间遍布于她每一寸肌肤之上。

  “末白!”倒地的梁宇栋失声大喊。

  轰一声巨响,空中突然落下一场密密的“雨”,熄灭了那团妄想烧毁一切的火球。

  道士们的身上,冒出了白烟,痛得怪叫连连。山羊胡更是捂住了眼睛,在地上满地打滚。

  阿辽摸了摸被淋湿的脸,手掌上一片血红。

  “走!”梁宇栋冲过来,一手揽着末白的腰,一手抓住阿辽。

  脑子里顿时游过片刻空白,耳畔有风声呼呼而过。

  等阿辽清醒过来,已然身在山顶之上,脚下,小城依稀,灯火闪烁。

  “道行不够还用血煞之松语文学免费小说阅读_www.16sy.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