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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四节 还书

  出了门,秦小格随着上班的人群往街上走,路上有一些人已骑上自行车了,崭新的自行车把上面的人衬得很耀眼,行人投去目光,羡慕的要流口水。秦小格也是一样,觉得骑自行车真是一种荣耀,要是自己有一辆就好了,那样就不用走路,到哪儿底气都足。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可以买一辆自行车,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让秦小格失落落的。

  走到老街的时候,秦小格就忐忑起来。他抬眼看街道,因为早晨,行人很少,仅有的几个店门懒懒的开着,里面的营业员正在拖地。

  文化馆近了,秦小格的心里不知怎么就慌乱起来。之前想好的一些事情,突然之间就在心里打起架来,他的思绪在梧桐树下徘徊,怕见生人的性格,这一阵又膨胀起来。心里的担忧,像生出了嫩芽,要冒出来。万一人家不待见自己怎么办呢。

  这会儿,他终于觉得有伴的好处,万一有什么难处,也好商量。秦小格觉得越往前走,脚步就越轻,身体好像要浮起来。要迈进文化馆大门的时候,他的头皮都有点发麻了。看来,做什么事情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自己连这种心理障碍都跨不过去,还怎么办事呢,上舞台,就更不说了。

  生平没经历的事,谁都会有顾虑,不敢贸然前去。况且,这种场合,以前根本就没有来过。这位老师,是什么样子,他也不知道。印象中,这样的老师可能很严厉吧,要不然,他怎么来指导演戏呢。

  秦小格在路边犹豫起来,他一边为自己找借口,一边就朝一个店里走去。他有一种避难的感觉,又觉得前面没有什么能够帮助他。奇怪的情绪表露,让店里的营业有些警惕他。

  营业员问他,你想买什么东西。

  秦小格看看空旷的店里,莫名的摇摇头。

  营业员不满秦小格的态度,觉得他居心不良,说,你不买东西,这么早,一个人进来干什么。

  心灵受到伤害,秦小格扭脸看了一眼营业员,好看的一张脸,怎么说不出好话来呢。气氛有些僵持,他的脚步有些迟疑,以前自由的商店里,现在让他感到拘束。心里生气,嘴里没有说话。他那青涩的脸上,流露出一种受伤的颜色。

  营业员不再理他,自顾在柜台里整理货物,一有时间,就抬起头拿眼睛楸他。

  秦小格想,要是同学飞龙在这里,就不会绕她了。做营业员有国家户口,就不得了。狗眼看人低。

  你怕人偷东西,把店门关起来好了。秦小格乘营业员又看自己的时候,扔过去一句话。

  营业员气得脸色发红,要暴跳起来。

  秦小格不想和她纠缠,他脱下汗衫,摔在肩上,大摇大摆走了出来。

  营业员在里面说,流氓。

  秦小格穿着背心走在街上,心里像出了一口气。他感到营业员的慌乱,骂出来的话,也是软绵绵的。这年月,谁不怕流氓,他要是再进去,只怕会吓得人家尿裤子了。

  秦小格觉得自己胆儿蛮大的,可一想到要去文化馆,心里又堵得慌。真说不清这是怎么了。要是人家发现他们偷了书,不知会怎样了。同学帮了他,这会儿,他十分不愿意。他责怪同学不该在这样的情况下为他偷书。文化馆的人,可是诚心来帮自己的。

  既然来了,就不要回头。

  进了文化馆的大门,秦小格心里反而平静些。那个女人依然坐在柜台前,写着什么。看到秦小格,她的脸上现出一丝迷茫,又有些陌生。她一定把秦小格的事忘了。

  秦小格讪讪地说,你好,阿姨,我就是昨天来找资料的人,还记得我吗?

  女人苏醒过来,哦,记起了,你想唱戏是吧!

  你说今天有老师下来的,不知他来了没有。

  女人看了下手表,说,已经过了上班时间,应该来了。这位老师很认真,一般不会迟到的。再说,他们的时间很宝贵,下午,他还要到别的乡里去指导呢。

  那他在哪儿呢?秦小格四周看了看,纳闷地说。

  他是不会来这里的,他们在电影院排戏呢,要不,你到那边去看看。不过,你也不要抱多大希望,现在,好嗓子可多呢,有些业余的唱的比专业的还好。你去试试,如果他说,你可以在这条道路上发展,你就去考剧团。

  秦小格觉得自己有把握的,被她这样一说,心里有点儿漏气。天外有天,山外有山,自己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人而已。秦小格像受了打击,有些不振。昨天,那种美好的感觉,已经一哄而散,接下来,可要看自己的真本事了。他没有十足的把握,心像天上的云在游走。

  你一个人去,也不合适,人家不认识你,还不一定会理你。这样,你在这里等一下,我把账记好了,带你去。

  女人记账的时候,忽然皱起了眉,她到里面的书架上找了一阵,忧心匆匆地走出来,一边自语说,怎么少一本书呢!这怎么办呢!

  秦小格一激灵,心想,事情来了,咋办呢!

  女人又在柜子里找了一阵,依然没有,女人说,怪了,昨天明明放那里的,怎么就不见了呢。一定又是被人偷了,现在的人,良心怎么这样坏呢!

  秦小格坐立不安,他没想到那本书人家要派用场,还好,人家没有怀疑到他们头上,他看到女人头上已经有了汗水,心里过意不去。他想还是主动说出来好,东西少了,人家要赔,说不定还要被批评。要是工作被炒了,真对不住人家。看得出,这个女人是个心善的人,不会为难自己的。

  要命了,等会儿乡里来人,拿什么给他们,耽误了排戏,可不是小事。女人没注意秦小格的表情,只一个劲寻找。

  秦小格鼓足勇气说,阿姨,你不要找了,你的那本书在我家里。话一出口,大家都愣住了。女人睁大眼睛,像看怪物看着秦小格。

  心里一阵慌乱,秦小格不知道下面会发生什么。

  女人的心里有一股怒火在燃烧,过了一会儿,她才稍稍的平静了些。她说,我理解你的心情,可你也不能这样做啊。你知道,这书对我们多重要,这节目是要到县里去比赛的。我看你是个好人,才帮你的。可是,现在,我不敢帮你了。

  秦小格想不到事态这么严重,他解释说,不是我偷的,是我的同学为了我能考上剧团,偷回去的,我也没想到会这样,对不起。

  秦小格说完,就冲出大门,回去拿书。

  一路上,耳边风声呼呼,秦小格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不是滋味。有些不经意的事情对于别人来时就是大事了,一些小错误往往会惹出大事来。生活是不能犯错的,一旦错了,人生就会改变方向。他不知道人家会不会再帮他,就是不帮他,他也不后悔。

  女人从秦小格手里接过失而复得的书,感动的说不出话来。

  那我走了,秦小格看着女人宽慰的脸色,准备告辞。

  女人抬起头,她用一种很欣赏的口语说,你让我看到了希望。这样,我写一个条子,你自己去找县里来的老师,我们以前在一个剧团的,看见我写的条子,他一定会待见你的。

  秦小格心里暖融融的,这样的一件事情,让他悟出了一个道理:知错就改,就能得到别人的宽容。他今天是遇到贵人了!

  女人把条子递给秦小格,微笑着说,我以前也是演员,只是身体原因,不能再唱戏了。舞台上的本事不是想象中的简单,要舍得吃苦,受得了委屈。你还年轻,有希望的。到老师面前,一定要好好表现,老师很严厉,也是有眼光的人。既然选择这条路,就好好把握机会。

  走出文化馆大门,秦小格眼前宽阔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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