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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Chapter、13 白槿

  阮云泠在阮家安排下同杜晗见了几次面。|每两个看言情的人当中,就有一个注册过°网的账号。阮云泠倒是满意,只杜晗那边态度模糊既不答应也不拒绝,让人无端生急。

  阮唯只觉自己行为越发荒唐,那日跑到书房里去找阮云泠,又冒失说出那番话,仿佛杜晗是她所有物。大抵心乱,只因月下那人背影萧索,眼神专注。

  就算阮云泠不同杜晗在一起,她也不可能同杜晗发生什么,这是个清醒的认识,但心思却无法收回。唯一欣慰的是近几月学校要为五四青年节举办纪念活动,她所在班级是演话剧,她在剧中演一名民国女中学生,穿蓝衫黑裙,温婉如水,排演次数多,倒可以稍稍忘记那人。

  雷东霖在隔壁班,他未参演班级节目,每日只守在阮唯班级的排练场地。

  阮唯演的是一个配角,白槿,出身商人世家,参与五四运动期间游行运动时认识了男主角和女主角。话剧里的男女主角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白槿爱上男主角却不敢表露心声,在段祺瑞政府派巡警枪杀游行学生时为保护女主角而中弹身亡。男主角后来成为国民党将领,女主角参加,别后经年,重逢时谈及男主尚未婚配,才知男主角一生挚爱是白槿,原来的青梅竹马不过被错看成是爱情。

  燕然这次挑大梁演女主角,桑上。倒不是因为姿色气质演技,十四五岁女学生爱漂亮,都留一梳马尾,发丝坠在肩上,自以为婉约动人。班导内定女主角的女生死活不肯把头发剪成齐耳短发,只能让班中唯一一个留有短发的燕然出演。好在剧中少年桑上活泼,同燕然性格相差不远。

  临近公演,这群半路演员越发紧张,只阮唯神色怡然。燕然应角色需要,被迫执行减肥计划,一个月下来竟拜托婴儿肥,有了一点点尖颌美人的雏形,可惜每日中午面对青菜萝卜减肥餐,一口一个“混蛋”,吓走无数男生。

  阮唯问她为什么要这么拼命,燕然得意,眉飞色舞:“这个剧本是我写的,我当然要拼命。”

  原来班导是她母亲挚友,看着她长大。这次班级节目原本是安排大合唱,燕然抱着自己的小说冲到班导家,死磨硬泡一下午,又答应班导把那个言情狗血大结局改成革命壮士仗剑走四方,班导才任她胡来。

  公演那日,燕然阮唯穿上戏服,民国蓝免上褂,黑裙及膝下。阮唯的长发梳成两股长辫,眉目似远山长水,看得人心生舒坦。

  今日顾怀君代阮家人出席,聿宁本想赶回,却又处在同缅甸军方打通关节的当口上,只能在电话里说抱歉。

  主持人在台上报幕,马上就要到他们上场,阮唯和燕然手拉手站在舞台两侧幕布后,向前排观众席上一扫,就看到三个穿着严整西装正襟危坐的男人,最靠近她们的是顾怀君,再是燕三,最后才是杜晗。

  他看起来清减不少,大抵最近劳累,眼下黑眼圈触目惊心,只不过精神尚佳,一双眼清亮盯住台上。

  戏的开头是在校园,三人同行,二女一男。白槿被桑上挽住,男生沉默地伴着她们。桑上活泼可爱,时时刻刻讲个没完,偏白槿能忍受,微微笑着应她的讲话。踏过落满桐花的校道,将白槿送到白家拍来接她的车旁,白槿道别,上车前最后一眼望向他,他仍是不发一言,待车将发动离开时才有一句“路上小心”。

  局势渐渐紧张,每日都有大学生到国中校园内激情演讲。军阀政府外交无能,中国派出大量劳力前往欧洲战场,战前许诺都是谎言,巴黎和会外交失败更是如导火索一般,大批学生上街游行示威。白槿叔父在政府担任要职,多次交代让她不要参与。她亦多次劝桑上,无奈桑上热血沸腾,忍不住走上街去。白槿本在图书馆借阅书籍,听到桑上前去游行的消息,担心好友安危,跑到游行队伍中去寻她。眼看找到,却见有巡警将机关枪架起对往这边,便将桑上大力往暗巷一推,自己却中弹流血不止。

  她最终在男主角怀中死去,二发子弹射入心肺,医者尽力,却无力回天。戏至这里,白槿戏份已尽。她从后台出去,一个人绕到校园里。此时五月初,校道两旁树上桐花开得正好,扑鼻清香,时不时有洁白桐花落下,踏上去都觉得可惜,于是立在一处桐花稀少的地方。

  一回头,是杜晗沉默的面容。他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都撤下,只平平淡淡注视着她,让人莫名安心。

  一晃神仿佛真的回到了民国,她是清隽婉约的学生,他是温文尔雅商人。小说《金粉世家》里的冷清秋与金燕西,民国世界里的临水照花人,一段情天长地久,最后不过是命运捉弄,错过,擦身而过的错过,余他一人念那句“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

  她在他注视中缓缓绽开一抹笑,在他整个世界中明晰,是这春意阑珊中余下的一丝暖,只愿沉醉,不复清醒。

  “我方才坐在台下,看台上的白槿死在那个人怀里,突然觉得很怕。”

  是他开口,却是毫无因缘一句话。他垂下眼眸,眼中是细细碎碎忧虑:“结局是男主角终身未娶,战死沙场,至死仍挂念白槿。他当年不肯说出口,白槿亦不知道他深厚情谊——阿唯,我不说,你也不说,我怕我们像他们那样,到死都不肯忘怀,多遗憾。”

  “又或许阿唯今后仍是风光无限大小姐,谁肯记得我杜晗?公司扶上正轨,但终究与地下交易连着,我是刀尖上险胜的人,稍不小心就是;牢狱之灾。你说我自私也好,说我想把你拉入深渊也罢,阿唯,这句话我只对你一人说。”杜晗终于走到她面前,沉静面容似一副山水画,一双眼睛是点睛之笔。他看着阮唯,耳根竟微微发烫:

  “我喜欢你,阮唯。”

  给读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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