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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章 第7卷

  章节名:第三章第7卷

  说完以为母亲会稍稍释然,但母亲眼中的伤感丝毫没有减少。孙米拉说:怎么还不开心啊?

  母亲说:别管多少人在这儿,反正你在这儿。别的孩子在这里受苦,我顶多也为别的孩子心疼,不可能为你庆幸。否则,我不成幸灾乐祸了。

  正说着话,乔清从身旁走过,对他们两人笑。那笑容有两层含义:一是爱屋及乌,二是亲眼验证了孙米拉没对她说谎。母亲以静制动,也回以微笑,不管是谁,不假思索。其一是因为她谁也不认识,其二是因为她的儿子谁也认识。

  母亲说:刚才那女孩子对咱们笑。

  孙米拉装糊涂:是吗?

  母亲说:那是谁?

  孙米拉说:我同学。

  母亲说:我是说你们是什么关系。

  孙米拉说:同学关系。

  母亲说:除了同学关系。

  孙米拉说:如果是我的亲戚,您应该比我清楚。

  母亲说:嘴不饶人的家伙。那女孩子不错。

  孙米拉说:嗯。

  孙米拉说:咱们出去吃饭吧。

  母亲说:走。

  尚武市有许多吃饭的地方。有带门面,有不带门面的。不带门面的俗称地摊儿,一张桌子围几个凳子,四周没有墙壁,露天,亲近大自然。母亲要带孙米拉去的地方是那些带门面的。她知道,这些地方孙米拉自己是不会去的。而她自己更不会去。在学校附近找到一家餐馆,进去坐下,点了三个菜。孙米拉自始至终没提出反对,因为他确实想在这样的地方吃。

  还有一个原因。母亲向来勤俭,从不铺张浪费。这次她能提出来餐馆,在消费观念上也算是一种自我超越。母子俩对面而坐,母亲不停地给孙米拉夹菜。孙米拉真的饿了,埋头苦吃。吃了一个阶段,抬起头发现母亲没动筷子,双手支着下巴,注视着他。

  孙米拉说:妈,赶紧吃啊。

  母亲说:你吃吧,我不饿,早晨吃饭晚。

  孙米拉说:我一个人吃不完。

  刚说完这句话,肚子不争气地嚎叫起来。

  母亲笑,并带着一点点善意的嘲笑,说:哝,快吃吧。

  孙米拉开始明白,这样的地方,母亲只有和他一起才舍得来,而且只是舍得买,不舍得吃。

  孙米拉固执地放下筷子,说:你不吃我也不吃。

  这份固执并不十分坚定,很容易被击溃。在固执这方面,孙米拉从小都是母亲的手下败将,况且此时肚子跟母亲是站在一边的。说完肚子叫得更厉害,毫不留情将他出卖。

  母亲出乎意料地认输了,象征性地拿起筷子,她把这个动作做得很到位,甚至有点夸张,仿佛对着镜头一样。她眼里的镜头,就是孙米拉笨拙的眼睛。因为这些孙米拉都看在眼里,却没看出有任何不对。母亲端起面前那碗米饭,在嘴边猛扒。似乎她整套行为都不是为吃饱,而是要把吃饭这件事弄出点气势。和孙米拉不同,孙米拉是一筷子一筷子夹着菜吃,母亲从盘子里挑了两根青菜,不急着送到嘴里,放在米饭上,表示她有,而且一直有。然后躲着上面的那两根青菜,继续大口扒米饭。米饭是一定要吃的,其一她确实饿了,倘若什么都不吃,连撒谎都显得没底气。其二,小小的一碗米饭要一块钱。只要米饭端到桌上这钱就花掉了,无论吃或不吃。

  母亲盯着饭菜剩余的量,感觉差不多了,便开始询问一些学习生活的琐事。她觉得开口的时间点很重要,不能太早也不能太晚。倘若饭菜还没动就问,万一提到了不开的壶,会影响儿子的食欲,导致饭菜剩下,人挨饿。倘若饭菜全部吃完再问,又担心老板催人。孙米拉边吃,母亲边缓缓地说,争取既能了解想了解的事情,同时饭菜也不剩。

  对母亲提出的问题,孙米拉对答如流。根本的原因在于学习成绩好,致使其他的问题回答起来便都觉得轻松。对于学生来说,成绩便是王道。如一白遮百丑。孙米拉在班里是那种特别气人的主儿。论长相,不像大帅哥,也不像学习好的人。论下的功夫,特别像班里垫底的人。

  课余时间从不学习,不起早不熬夜。早自习基本都用来睡觉。每次成绩单下来,都排在班里前三。宿舍里的哥们儿很不服气,他们觉得自己无论在学习态度还是勤奋上都远超过孙米拉。于是,每次考试,室友们都预测他考得很差,而且希望他考得很差。成绩单下来时,室友看看自己的成绩,即便考的好也不踏实,他们必须看看孙米拉的成绩,确认他考不好才踏实。于是,他们从来没踏实过。

  有的室友在一气之下说出这种话:你肯定是运气好。

  孙米拉不争不抗,说:没错,所以你们就不要担心了。所谓运气都是偶然出现的事情,在高中期间,我的好运气超不过六回。

  室友无言以对,因为他们知道,高中三年,对他们来说重大的考试总共就六回。他们从孙米拉自嘲的语言中听出了那份自信与强大。他用委婉地说自己强的说法,取代了直接说他们弱的说法。

  与其说关心孙米拉的成绩,母亲最关心的是他是否开心。但当听到他成绩好之后便也放下心来,无须多问。因为对学生来说,牵动他们快乐神经的就是成绩。这是铁的定律,跟学习态度无关,不好好学习的学生也希望有好成绩。唯一的区别在于,在面对坏成绩时,不好好学习的学生比好好学习的学生承受能力强。

  母亲很清楚自己的儿子是那种好好学习的学生,只不过他的学习风格太过委婉,以至于别人看不出来,甚至看反。于是便担心他会得罪人,虽然他知道孙米拉不是那种挑衅的人,但他这种状态,很多人看了会自觉地在一边生闷气。闷久了就会爆发出来,而孙米拉是无辜的,难免反击。在母亲看来,无论他反击成与败,都对他不好。

  母亲委婉地说:平时要多注意和同学搞好关系。

  孙米拉很清楚母亲的担忧,只平静地说道:放心吧。

  然后母亲就真的放心了,至此询问结束。

  走出餐馆,一起朝车站的方向走,彼此没有商量,心照不宣。母亲想让孙米拉下午能休息会儿,而孙米拉也想让母亲回去。相比之下,母亲更需要休息。而且她需要吃点东西,俗称午饭,甚至是早饭。这就需要回家,他很清楚,当着他的面母亲是绝对不会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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