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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0章 摆驾雾琅山

  山光忽西落,池月渐东上。散发乘夕凉,开轩卧闲敞。

  将近五月的天气,慢慢有一些燥热,凰征将军出来一天就有一天的军奏堆积,全军等着他老爷操持,于是第二日便同凰徵道别带上她的离开了。

  师凝将凰徵的魂魄放在初夏第一朵莲花里,是从四海芜湖里向一只老鲤鱼精讨来的,凰徵依托莲花寄身,被师凝化作了一只莲花小精。平日里凰徵一向多以缟素衣衫为主,要么就是男衣衫歪歪扭扭的套着,还从未穿红戴绿过,亏得这花莲真身乃是一朵淡粉色小花,粉粉嫩嫩倒是给她平添了几分女儿娇俏气。

  莲花精化身成人,粉色花边广袖裙衫,腰摆处荷藕色莲花一朵朵清耀地正盛开着,腰带乃是碧绿色花蕊而化,连着发髻上都有一朵透着粉色远看似白色的花簪一荡一荡的,很是灵巧动人。

  这让凰徵穿惯了男衣衫和素衣裙,一下有些不习惯起来。求问着师凝能否给换一身衣裳,师凝认真思考过后,道了句“唔,那就把你变成一只蝙蝠精可好,你天到黑都可以穿黑衣服,要多黑有多黑,要多不怕脏有多不怕脏。”

  凰徵闭了嘴绝了心思,乖乖穿着这套粉嫩衣衫在众人面前露相了。

  师凝紫镜伯昱小丹四人先也是被她这身装束惊艳了一下,原本她是非常英气的女带着脱离红尘的洒脱清寒,总让人觉得她随时会驾云离去神隐他方销声匿迹,现在这样款款娟女朝你走来,看着就仿佛是从荷叶莲蓬从中泛舟而上,踏着青翠荷叶婉婉清丽。

  凰徵发髻变化得稍为有些俏丽,让她看着贴近人许多,年纪轻轻更是鲜活生动了起来,小丹小孩心切,咚咚跑到她面前去糯糥一笑称赞道:“凰姐姐,你真好看,看着和寻常那些个漂亮小姐姐一般活泼娇美呢,当然你比她们是要美上个十万八倍的。”

  凰徵随手搂着小丹脖,看着他圆圆的脑袋,眼睛笑眯成了一条线对着伯昱道:“这小丹跟着你伯昱倒是混出一张蜜糖嘴,实在是让人惊奇。”伯昱一旁摆摆头又点点头:“大概跟着我久了,处理我那么多仇家,还有的时候要替我挡一挡那些朝臣,嘴皮功夫见长了不少。”

  小丹把头埋在凰徵怀里,一双大眼扑闪扑闪从一角露出来望着众人,像一只怯怯的小兽。

  师凝依旧不习惯人界,面色不耐烦,急急想要快点回去:“还走不走,再这样说个没完,明年再回去雾琅山好了!”

  紫镜被这一说,想起了什么似的,面色严肃从兜里拿出两株灰绿灰绿的草,递给伯昱道:“你们这番去雾琅山,那里仙妖之气混沌不清,服下此草便可以来去自如。”

  伯昱看了草一眼,出乎意料的拒绝了:“我想了几晚上,还是不同你们一起去了。”

  紫镜愣了愣,手上的灵草差点掉在地上,她脑门嗡嗡作响只听见自己声音干干道:“这是为何?”

  小丹从凰徵怀里探头,眼圈有些红,哽咽道:“公说我们乃是凡人,实在不适合去那些地方打搅仙人清修,还是找一个隐逸的住处,阿紫姐姐和凰姐姐还有师姐姐来人界探访时也可随时来找我们玩。”

  伯昱点点头,环视一圈凰徵住过的农舍道:“我觉得这里就不错,我就继续住下罢,你们以后来看我们也方便居住,朝廷我是不打算回了,我在这里开个药所,给这些村民义诊积德。”

  屋里一阵寂静,凰徵看着神色不明的紫镜,转过脸来笑道:“那可不行,我还需要你的帮助,虽然你是一位凡人可是你医术了得,你不帮着我一同恢复真身那谁来帮我可好?”

  伯昱眼睛里满是平淡,笑道:“你可有你那位鸦公,你们神仙的事可别来赖我。”

  紫镜看着伯昱一脸温和的笑意,心中冒起一团火,之前说的好好的一同上的人,现在突然又说不去,她实在是不知道为何委屈的不得了,冷冷斥责伯昱道:“你这个人,之前说要去,现在又去,你到底是男还是女,磨磨唧唧犹豫不决,我们雾琅山上那么多灵芝秒草,多少医者想得一株都难求,你还推阻四,简直可恨可笑,像是谁稀罕你去一般,爱去不去!”言罢,转身气冲冲走出房门。

  伯昱被骂的一脸灰头土脸,心里有丝甜蜜,师凝难得一张脸上满是笑意,笑嘻嘻的随着紫镜出去了,反正她几千年难得几回看见紫镜有这般情绪。凰徵紧紧搂着小丹道:“算了,伯昱先生不去也罢,小丹必须跟我一起去,我喜欢他做的蘑菇鲜汤c红烧茄还有白菜炖豆腐,你要留你个人留这吧,帮我把我的佛手瓜照料好些,成熟了知会我一声我叫人来拿走炖汤吃。”说完也不管伯昱一脸哭笑不得,拉着小丹边往外走边说:“小丹,以后你不跟着你家公了,跟着姐姐吧,跟着凰姐姐有前途,姐姐带你去仙山见老神仙。”

  小丹何等聪明,乖巧点点头,配合着应和道:“是真的么,凰姐姐,那好了,我舍不得你和阿紫姐姐的很,那我只好割舍公了,待小丹将来长大了再报答公的恩德。”

  两姐弟亲亲密密的走出去,偶尔还窃笑几声,伯昱无奈,迈步紧跟了上去。

  而边城这边,凰征告别凰徵后回了军营,顺带回来的还有凰徵僵硬冰冷的肉身,轰动了整个凰家军营。

  凰征将军意思很明确,凰徵已死,低调处理她的丧事,就不告知帛州京都那边的老皇帝了。凰家军营上下统一都闭了口,私下谈及此事也只能惋惜几下叹息几声这凰家大小姐,堂堂女将没好好当过,还死了一次又一次,这次终于是真的死了。只是这凰老将军态和之前很是不一样,似乎不在意?似乎不伤心?众人转念又一想,现下不是有个威风凛凛的胡将军么,是被大家都看好的下一个凰家领袖,既然继承者已有,那难怪凰徵她在与不在凰征将军也会觉得就不是那么重要了。

  只是那自己的亲生骨血,可惜了可惜了。虽然不争气,好歹凰征将军大半辈就出了这么个女儿,最后闹得英年早逝,真真是让人感慨万千。

  凰征暗地里也偷偷伤心了一小阵,直到紫镜送上一只熏鸦专程为他父女二人通信之后,他也就能高高兴兴的练兵布阵打仗了,直到他将军营能放心交给胡启开这群年轻人之时,就是与女儿重逢之日。

  说到胡,确实没叫人失望。在战场上磨砺得是愈见其锋芒,她天生就是个打仗的材料,孙兵法读得早已烂透,性情豁达泼辣,与士兵相处其融洽,从小在军营里摸爬滚打,比谁都更了解这军营里每一层军将之间的作用和嫌隙,合得来的不合得来的,互补不足的,相互牵制的,合作融洽战不殆的,周边环境天气经济运转上至各族八卦,特别是邻国最忌讳的八卦,她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指挥全军上下竟然是毫不出错,比之凰征将军似乎青出于蓝的趋势。

  至于启开嘛,继承家父严棋的机智和家母梅月的神算,莫说一个小小帛州边城,就是整个帛州交予他也是轻而易举可攻可守。占卜破阵更是从师姜月公,乃他的祖父是也,是四方八国的传奇战地军师是也。

  在得知凰徵逝去的消息,二人均是不信,从阵地上悠哉悠哉的回营后,满眼都是营地里挂满的白缟飘飘。

  启开看着凰徵静静躺在那里,身上依旧跟当初一样盖着军旗。只是这个女躺了很久很久,面色青白,手脚冰凉,再也没有跳起来咋咋呼呼的喊叫屁股痛胳膊痛了。他跪在她面前凝视她,生怕错过她睁眼对他笑的那一刻,仿佛她还是会和当初在树上一样风轻云淡对他道:“窝囊耶,窝囊。”

  一旁的胡,面目全是疲惫,推开紧紧抱着凰徵的梨,掰开她僵硬的手指,给她了一瓶丘处机那里的女儿红。是丘处机通红着眼珠颤颤拿给她的,也是她当初最想要喝却总是没能和凰徵一起来得及喝上一小杯的酒。

  胡一身风霜,面色比起以前嘻嘻哈哈,早已变得端肃严正,她想起当初她和凰徵在那悬崖边刻下的誓言,要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女。她现在勉强算是个了。凰徵知道应该也会替她开心罢。

  胡猛地一把抡起双锤,就在凰徵棺材前雷厉风行的舞了一道平生最为漂亮的锤武颂,为凰徵践行。

  舞毕,她大步走回了自己的军棚,走出去的时候一阵大风,吹起她束得其精神的发尾,她腰背挺得笔直,肩膀在风中看似在颤抖。

  身既死矣,归葬山阳。山何巍巍,天何苍苍。山有木兮国有殇。魂兮归来,以瞻家邦。身既殁矣,归葬山阿。人生苦短,岁月蹉跎。生有命兮死无何。魂兮归来,以瞻山河。身既没矣,归葬山麓。天何高高,风何肃肃。执干戈兮灵旗矗。魂兮归来,永守亲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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