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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四十四章 血洗之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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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光烂漫,木屋前的篱笆和坪地全部沐浴在一层流动着的金光里,黄色小花迎风招摇,绽放出熠熠夺目的光芒。

  放羊望去皆是碧绿,清脆鸟鸣时不时啼破寂静,空气新鲜得吸入肺腑只觉得通体舒泰……

  如此与世隔绝的生活,其实也是相当安宁惬意的吧。

  徐唐看到,刘阿盈还是定定望向自己,粗糙右手使劲按住心脏的位置,五根手指头上,全是一道又一道的裂口,大概是操持家务又未好好保养。他猜测,她应该是在请求的意思。本来还想问问她为什么戴着口罩,看来,人家是不会给予任何回答。还有那三个人,恐怕是林咏派来阻截自己的,假如一再拼耐性赖下去,林咏会不会直接让他们三个动手,将几个人全部悄无声息的杀掉?

  这样又高又深的山,丢几具尸体,猴年马月才会有人发觉吧。

  还是先回到双桥镇和纵遥尽欢联络吧,看看他们怎么说,如果实在不行,纵遥亲自来的话,她或许会肯以真实身份相见。

  “你想送我下山?”他问道。

  刘阿盈点点头,眼角依稀曳出几道皱纹叠了叠,似乎是一丝笑意一闪而过。

  “那好吧,谢谢你。你两次救命之恩,我不会忘记的。咱们什么时候走?”

  两只手在胸前摆来摆去,刘阿盈大概是想说并不要他的报答,然后指了指山里,在粗布裤管上头用两根手指做出走路的动作。

  “是要等……”

  “妈妈要等爸爸回来。”

  听到母亲要下山,刘望大喜过望,欢快窜到刘阿盈身旁,像只灵巧的小猴子:

  “妈妈,你能再给我带一点那天集市上买的糖粒粒吗?”

  刘阿盈没料到儿子会突然说话,一时愣住,只摸摸儿子的头,立刻起身返回屋内,刘望不明所以,看一眼徐唐之后,赶紧也跟进去。

  集市……

  没有错过这两个字的徐唐望向简陋到几乎没有什么像样摆设的堂屋,立刻明白过来——

  尽欢说那天晚上有人在远看他们,十有八九是刘阿盈。

  她假设真是一个无知农妇,为什么要盯着纵遥尽欢两人看?

  她肯定是欧之盈,肯定是!

  有了判断,他决定下山第一时间给纵遥尽欢打电话。

  ——*——*——

  刘小宝出去转一圈,通常需要两到三个小时。他回来看到徐唐正坐在自家屋檐下晒太阳,立马放下手里拎着的一只兔子和一只野鸡,举起猎枪。与此同时,大狼狗气势磅礴的狂吠,听到动静,刘望和刘阿盈一前一后跑出来,刘望喊了一声“爸爸”,随即笑着跑向大狼狗,连喊:

  “大旺,大旺!”

  刘阿盈跛着腿急急跑向刘小宝,对他坚定的摇了摇头,同时指了指山下。

  刘小宝狐疑的放下枪,冲徐唐喊:

  “你要下山?”

  “对。你妻子……”徐唐低头看看自己几乎成破烂的衬衣,他还是生平第一回穿得这么像丐帮人士,“你老婆说,她送我下山。”

  “送你下山?”

  刘小宝回头看向刘阿盈,把枪一扔,捂住她的肩,又黑又丑的脸忽然失去支撑般,变得慌乱起来。

  徐唐远远瞧着,好像他特别依恋刘阿盈,两只癞蛤蟆般的鼓鼓眼睛里,全是不舍和难过。

  “你……要送他下山?”他问得很轻,好像生怕吓到面前的女人。

  他的个头只比刘阿盈高那么两三厘米左右,本来眉眼低垂的刘阿盈听到这句话之后抬起头,用力点了点头,然后抬手,做出一个从山下走回来的动作。旁观着这一幕,徐唐不由的猜测,这个刘小宝究竟知不知道自己老婆是被“卖”来的?如果不知道,他为什么表现得这么慌乱?反而言之,如果知道,又为什么对她这么宽松以待,还允许刘阿盈去集市?

  “可是我怕你辛苦,你的腿……”

  看到她的动作,刘小宝脸色稍霁,低头看向她的腿:

  “而且,山里好像还来了别人,那天晚上,你不领大旺出去看过么?”

  徐唐一怔。

  看来,刘小宝可能尚不知道自己老婆那天晚上领着大旺是去救了自己,否则,自己恐怕也没这么快跟过来。

  刘阿盈指了指正在和儿子玩耍的狼狗,眼睛里充满恳求。

  刘小宝想了又想,最终还是点头:

  “那好,你带着大旺一起,一般人和畜生也近不了你的身。”

  说完这句,刘小宝大步走回屋内,拿出一双深蓝色布鞋亲自给刘阿盈换上,又拎出一袋东西扔到徐唐怀里,胸口被砸得生疼的徐唐打开一看,里面是些地瓜干,还有几块蒸熟过的腌肉。见刘阿盈领着儿子回到屋内,他趁机蹲下来,冷漠道:“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管你大老远跑来这里干什么,但是,这一出去,别再来了,否则……”

  “谢谢你。”

  不再回来的话,徐唐无论如何也不敢应承。

  他相信,无论秦纵遥,秦慕清还是欧卉,只要得知欧之盈在此处,肯定要进来带她走,或者说,带他们三个走。

  吃饱了肚子,又趁刘小宝回来之前晒着太阳眯了会儿,尽管还是在持续低烧,徐唐的精力在慢慢恢复。两人一狗走出木屋穿过篱笆,朝上来的相反方向走去。知道欧之盈莫名的哑了,徐唐没有多问,他相信,生活在此处多年的她肯定知道便于行走又不会绕圈子的捷径。考虑到她腿脚不便,徐唐一直极有风度的走在后侧方,以防她一个不小心绊倒或滑脚。

  密林幽深,放眼望去,全是遮天蔽日的高大树木和低矮蔓延的灌木层。

  或许是有大旺陪伴在侧,又或许是白天,徐唐没有听到那天夜里似是动物穿过的悉索,安静得只听到他们裤管和枝叶摩擦的响动以及大旺时不时的哼哧。欧之盈似是体会到徐唐始终落后一步之遥的好意,回头看了看正举着手机到处摇晃寻找信号的他,眼睛里似有淡薄又久违的笑意浮过,同时指指脚下,告诉他必须小心看路。

  走了不知道多久,两个人都有些喘,尤其是还生病的徐唐。

  欧之盈在一棵大树旁停下,将徐唐拉过去,让他靠在上面休息,又将身上背的老式水壶递给他。

  “谢谢。这山真高,我所理解的崇山峻岭也不过如此了。”

  灌下两口水,又嚼了两块地瓜干,调整好呼吸,徐唐正打算提出继续赶路。

  话还没说出口,只见欧之盈却奇怪的往来路爬上去,大旺紧紧跟着她,半步也不离。

  徐唐诧异,连忙问道:

  “怎么了?不是往下走吗?”

  欧之盈没有回头,只是佝偻着腰一个劲往上走,没办法,徐唐只好追上去。

  等大概往回爬了五六十米左右,气喘吁吁的徐唐看到,一缕青烟正从山腰的方向悠悠往上飘,碧空如洗,青烟轻袅得难以捕捉,像他这种没有在大山生活过的也许就不会留心,然而欧之盈却眼尖捕捉到。难道是哪里起火了么?按理说,秋冬干燥季是意外火灾多发时节,现在是夏天……

  “是哪里起火了吗?”

  欧之盈仰头定定望着烟雾,长时间仰头就会头晕的徐唐不得已收回目光,等他再抬头望去,烟雾越来越大,越来越浓。

  与此同时,身旁安静得像不存在的女人忽然“嗷嗷”叫了两声,抬腿就往回跑,像突然间发了疯。

  “喂……喂……”

  她的动作敏捷如鹿,完全不像一个腿脚不灵便的人,估计是常年走山路已成习惯的原因。

  徐唐诧异的看着这一幕,又抬头看看由青转黑的烟雾,大概是火势越来越大了,心中微滞的他想了想,还是拔腿追上去。等花了差不多全部力气追上欧之盈,他发现大旺不见了,大概率先冲到了前面去,满头大汗气息不稳的女人弯腰,双手撑在膝盖,佝偻如虾的瘦削身影让心地本来仁善的徐唐忽然有些不忍心,于是,他朝她伸出手,大口呼吸之后,毅然道:

  “你是想折回去吗?来,让我拉你一把。”

  鸟儿婉转啼叫的声音在深山中显得格外清脆悦耳,欧之盈双肩抖动着,一会儿就努力直起身体,默默摇头。

  让徐唐大吃一惊的是,她竟然在哭,两只眼睛源源不绝的冒出泪水,刹那间,泪流满面。

  “你……怎么了?”

  欧之盈自然是不会回答的,联想到她刚才看到烟雾立刻疯狂掉头,徐唐突然间瞪大瞳孔,失声道:

  “难道起火的是你们家的木屋?”

  闭了闭还在流泪的眼,欧之盈还是没有任何表示,她一手推徐唐的胳膊一手指向下山方向,然后,牟足劲又往回跑。这种情况,徐唐自然不可能独自下山,他没有再说话,而是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去,不由分说拉起欧之盈的手,拖着她努力往回走。等他们终于走到可以看到木屋的地方,大汗淋漓的徐唐只觉得眼前一黑——

  火势冲天的木屋差不多看不出原来的形状,篱笆围绕的坪地,全是红艳艳的血,在阳光下反射出妖异而残忍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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