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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111章 胡说八道

  被说到的人正是唐季卿,他的大哥唐俭不再是礼部尚书,身上只剩下个国公爵位,许敬宗父子一撸到底,而他倒像个漏网之鱼,这是要返回警县去。

  谢金莲酒喝了不少,嗓门也大,两下里离着十来步远,谢二夫人就扯着嗓子说唐县令“胡说八道”。

  唐季卿的跟班不干了,在警县,谁敢指名道姓地讲说县令大人?吃了豹子胆了简直!

  其中有个人站下,冲这里吼道,“哪里来的疯女人,连妆也不画好了就跑出来胡说八道!知不知道这里是莒国公府?知道不知道你们冒犯的是谁?”

  当初,一起被兵部尚书踢到底下做了县令的程处立,此时已经是未来北方五牧的总牧监,只有唐季卿还是灰溜溜的。

  他刚刚被莒国公骂出来,正是气出不匀溜,谁知刚刚出府就听到这么几句刺耳的话,他勃然大怒,眼睛立时就睁了起来。

  “谁这么大胆,敢堵到莒国公府的大门口来示威!”

  县令的跟班又叫道,“拿住他们,到府中审问!”

  对面骑在马上的两个女人只带着男c女五六个随从,刚才说话的那个,唐季卿不认识。

  另一个更俊俏的看起来有些面熟,但因为她也在一边的脸颊上涂了亮晶晶的什么粉,唐季卿头一眼没看清楚。

  等跟班的再把话说出来,唐季卿也看清楚是谁了,他抡起鞭子就给了跟班一下,“拿你个头!你是在和谁说话呢!”

  然后满面陪笑地拱手道,“原来是柳夫人,得罪得罪,都怪下官这些狗腿们目中无人,柳夫人请不要见怪。”

  谢金莲道,“姐姐他刚说我们妆没画好。”

  唐县令“叭”地再抽那人一下,“你个乌鸭嘴!一个小县的乡巴佬,也敢跑到长安来胡说八道!你也不想想,敢这么画妆上街的,那底子就不是一般的好!”

  跟班委屈,也不明白c不敢再吱声。

  只听对面女子“噗哧”一笑,“金莲,我们走吧,敢在莒国公府大门外惹事,小心峻知道了收拾你。”

  她们连理也不理唐季卿,带着人走了。

  唐县令一听“收拾你”三字,竟是像有所指,感觉头皮也紧了一紧,他躬着身子,拱着手一个姿势不动c等她们走出去多远才直起身子抹抹汗,苦着脸说,“快c快快回警县!”

  “大人,她们是谁啊,这么让你害怕?她们说你胡说八道,你就说我胡说八道。要不是你瞪眼,小的也不敢呦喝那一嗓子却换来大人的两鞭。”

  “两鞭子算什么?你们是没见着太子右庶子许敬宗的那副惨样儿,当了太子的面c骨头让人拆了一遍,现在官也没有了,在家里码肋骨呢!你们可得给本官记好了——言多真他娘有失啊,在哪儿说也不成!本官若非有我大哥莒国公的脸面,就得爬着去警县!”

  “大人,你还没说她们是谁呢!”

  听唐县令说过她们身份之后,挨了鞭子的那人伸了伸舌头,说道,“还别说,她们这种妆就是好看!”

  柳玉如和谢金莲回府后,立刻将脸上的珍珠粉洗掉了。

  但第二天,长安街头就有人抹这种妆式,第三天,南曲头牌王苏苏,便在三曲中引领了这种最新流行的“半月妆”,顾名思义,一面亮面暗。

  浑河牧场c军山牧场c金微牧场c张掖牧场c阴山牧场,新建的五座中牧两个在前c三个在后,摆位像一条弯弯曲曲的长蛇,从西到东横亘在大唐北方辽阔的草原上,已经渐渐现出了雏形。

  长孙润坐镇丰州,调拨木材及人员的大事,先期到位的五牧牧监各就各位各负一摊,带着手底下人抢时间建造自己的牧场,随后,五牧总牧监程处立也到了丰州。

  尚书令在后边也没闲着,山南道伐取的木材供不上用,隔山迈岭的路有些远,于是又下令伊州伐取北山木材供给浑河牧场,凉州伐取木材供军山牧场,代州伐取木材供应阴山牧场。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现牧场”,伊c甘c凉c丰c胜c夏州等北方各州青壮年纷纷报名,到五大牧场中做个牧子。

  北方地处大漠草海,相邻的两座牧场距离也有上千里远,各牧场的正规护牧队人员控制在六百人,那么五座牧场就是三千人。颉利部射杀金焕铭的三千人全部拨入护牧队,分到五座牧场中去。

  这些牧场虽说建在有水源的地方,但距离内地遥远,物资运输不得不考虑进去。长孙润说,正式的护牧队不能再多了。

  五牧的饲喂方式也主要以野牧为主,只在青黄不接的时候喂干料,养膘的季节喂些粮食,因而那些牧子们,一年中就有大半的时间在野外,那就也给他们配备防卫的武器。

  而正规护牧队日常不外出,就驻扎在本牧场里,没事驻训c有事驰援。

  高峻这样一算,每牧六百正规护牧人员也不算少了,不论哪座牧场有急,相邻两牧护牧队c加上本牧护牧队,也有小两千人了。

  这样的布防不是没有漏洞,虽说护牧队不拿几百里当回事,但毕竟要驰援也得需要个功夫。不过,以大唐眼下的国力c军威,要袭击北方的一座牧场容易是容易,但谁敢呢?

  五牧总牧监的署地就设在丰州城内,城中增设牧物大仓。

  五牧所需的粮食c被服c马匹精料都在这里集散,筑造官办的熔铁炉c铁匠作坊,供应五牧将来所需的铁器马掌之类。将来,丰州的这些新增设施,统归五牧总牧监节制。

  这里还要有丰州兽医总署,设署丞c主薄c医博士。再从太仆寺c尚乘局及马部下署等处抽派兽医六十名,常驻十人在总署,五十人轮流在五座牧场巡诊。

  为了在短时间内扩盘子,长孙润将原来处于北方第一线的武威c沙州c胜州和幽州牧场中的成年马匹几乎抽尽了,将它们投入到北方五牧中去。

  这件事情表面上按着马部郎中的意思在落实着,但多多少少的,还有些背地里的阻力。

  只是唐季卿c程处立违令的案例在先,没有人敢明确表示不乐意。牧监们都“面带微笑”地c把本牧场中的马匹奉献出去了。

  后来,尚书令有话传到:抽马的牧场,牧监及以下各级官员品阶不变。

  早说啊!不就抽个马呗?又不是抽血,什么问题也没有!!

  但总牧监说,将来愿意再要马的,一年后按着底帐如数送回,哪座牧场不乐意要的话,马就不还了(牧监们瞠目结舌)。

  但是,尚书令打算将原有牧场的厩房c及配套设施改造成育驹基地,将来五牧临近产期的马匹,将全部提前送进来照料,为的是减少五牧的拖累。

  (牧监们拨拉算盘珠子:孕中的母马和生下来的马驹子,总比那些生龙活虎似的成马好侍候,人也会用的更少不过就这么生完就走c马走流水,我这儿的牧场还剩什么呀)。

  不过,尚书令的意思是,育驹基地内原各级官员的品阶保持不变,而且按着将来的基地规模,主官有可能还升个一到两阶(早说啊!)

  除此之外,筹建牧场的初衷不能忘了。

  颉利部举族迁入夏州之后,牧民们的那些马匹优先拨入北方牧场。

  牧主们以马匹换身份,按照入马的多少给予群头c牧尉等下层官职,然后就可以吃公饷了。

  哪怕只有一匹马送入牧场,主人只要年龄c身体符合条件,同样可以以牧子身份成为牧场的一员。

  这个帐是很好算的,一匹马值四五千钱,而一个牧子的年饷就是七千钱还多,当年回本,终生受益,何乐而不为?夏州颉利部族的那些马匹几乎全数入牧。

  随之而来的,夏州本有的农田就减少了牧群的踩踏,而颉利部迁进来的老弱妇孺们,也可以就近以农桑为业,皆大欢喜。

  贞观二十二年的十一月至腊月,帝国的大事基本就是建北方牧场,马部郎中长孙润在前边忙,尚书令在后边忙,柳玉如等人已经很少看得到高峻按时睡觉了。

  这么多的牧群,以及护牧队的组建,后面的事同样不少,马匹的精料如何筹集,就是个眼前的大事。

  高峻让北方凉州c灵州c夏州c并州一线州府,承担起五牧精料供应的任务。

  四州粟麦将会按着计划调拨量c按季输入丰州牧物大仓,然后从那里由运输车队分送给五牧。

  泾州本在夏州南边七百多里,按理说,与北方五座牧场有关的差事,和泾州八竿子也打不着。

  但泾州也苦啊,刚刚遭了大旱,民心思变,新任的临泾县令高峥刚到任,便让刺史给打发回来了。

  高峥傍晚到长安,也顾不得回兴禄坊府上,连夫人安氏也不见c就跑到永宁坊来,他到的时候,高峻还未回府呢。

  高峥也不走,等着兄弟。

  关闭坊门前高峻才回府,北方五牧护牧队的装备刚刚定下来,由军器监负责,每支护队三百名长弓手百快弩手c两百长刀手,快弩要七连发的,野牧的牧子各配横刀。

  而护牧队的皮甲,由天山牧场负责提供牦牛皮,将作监亲自在督制。

  高峻回府时,总觉着还有什么事没有想到,低着头将炭火的缰绳交给了府丁,自己走了进来。

  他一眼看到,柳玉如等人正陪着三哥高峥坐在中厅里说话,他愣了一下,听柳玉如说,“峻,三哥有急事要找你说,连兴禄坊也顾得没回。”

  “呵呵,三哥这样急,也不怕被关到永宁坊,那一定是泾州的公事。”

  高峥道,“兄弟,正是公事啊,我这次若办不回去,刺史大人会睡不着觉的,我也会睡不着觉的,你一定给想想。”

  高峻当然知道三哥这次跑回来的用意,泾州刺史这是让他来利用兴禄坊和永宁坊的关系说事的。虽然是什么事还不知道,但高峥这次若是空跑一趟,无疑对他在泾州立足是有不利的。

  泾州无铁c无铜c无盐,治下五个县:保定c灵台c临泾c良原c潘原,共有三万多民户c十八万六千多人口,就指望着泾河流域的荞麦过生活。

  泾州的特产也不像丰州,丰州至少还有野马皮c白麦c印盐c驼绒,而泾州只有一种——当地人用荞麦秸子编织的席子,名字很气派,叫龙须席。

  高峥就是为龙须席而来的。

  今年泾州荞麦几乎绝收,但麦秸子一点不少打,只是龙须席除了供应长安有限的数量,就再也没什么好去处,那些麦秸子闲置着c人也都闲着。

  正好北方五牧扩建,泾州刺史就让新上任的临泾县令高峥,来为泾州找席子的销处,如果这事能成的话,那么泾州连老头c老太太都能上手做了。

  临泾县令大慨说明了来意,便看着尚书令,眼中的期待不言自明,真要是被高峻一口回绝了,他什么法子也没有。

  高峻对柳玉如道,“可是夫人,三哥大老远的来到府上,你怎么也不张罗饭呢?”

  高峥一听,心里就是一沉,一般上门求人,人家不说正事先管饭,也就是委婉地拒绝了。

  柳玉如道,“不是我不张罗,三哥本打算在这儿说过了话就回兴禄坊,明天天一亮还要回泾州去,很急。谁知你回来的晚,害三哥等了许久!”

  “不就是这事儿吗?席子好说,五座牧场中的牧子也与别处不同,他们常年在野外,晚上铺什么?总不能卧在青草上,冬天的毡子c夏天的席子必不能少的。”

  高峥眼睛一亮,“这么说,兄弟你这就同意了?”

  高峻道,“有三哥出面来说泾州的事,我能不同意吗?而且这件事谁又不能说我徇私吧?”

  高峥高兴道,“正是!龙须席清爽c透气c隔潮,躺上去还不粘肉,走时一卷就带走了!”

  尚书令吁了口气,“这不就成了!一件小事差些耽误了吃饭。”

  酒菜摆上来,哥两个一边喝边就敲定了龙须席的事项:五座牧场中每名牧子,自春末至秋初,两季内配给龙须席两领,全部由泾州供制c按时送到丰州牧物大仓去。

  原来,把泾州刺史愁得眉头难解的一件事,被高峻一句话就解决了。

  高峥脸上也有光,大事办妥,酒量也见涨,与高峻喝了个不上不下,就在永宁坊客房中住下,第二天天一亮,他不回兴禄坊,起身回泾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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