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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9章 新王建府迎佳客 名士风流补雅乐

  天越发的热了,长安城里,齐王府紧赶慢赶的总算修缮了出来,李旸便从宫里搬了出去,和带着柳未央和侍女内监搬了过去,贵妃便赏下人丁家什,跟着有人陆陆续续的送来绫罗绸缎,鸡鸭鱼鹅,竟还有好事的,送来十个年轻貌美的伶人,李旸看了很是不悦,便叫给了银子,让她们各自去了。

  这一日贵妃打发素琴给李旸送东西,正巧织敏和沈嫄都在跟前,便跟着素琴过去瞧热闹。到了齐王府却不见人,下人们说道:“殿下正和公子在荷花池边操琴读书呢!”

  织敏便笑着拉素琴:“姐姐把东西就搁这儿吧,咱们去瞧瞧热闹。”说着,一手拉了素琴,一手拉了沈嫄就往荷花池走。后头跟着的几个宫女也连忙跟了上去。

  临近荷花池,果然听到一阵琴声,织敏便让众人在外头等,自己和素琴沈嫄悄悄的过去,只见李旸身穿一件银白坐的长衣盘膝坐在梨树下,膝盖上摆放着一把古琴,未央在他对面扬袖踏歌,一身珊瑚色衬得他越发精神可喜了。

  “他唱的是什么?”

  沈嫄侧耳听了片刻,笑道:“唱的是‘荷风送香气,竹露滴清响。’”顿一顿掩口发笑道:“这个唱的不贴切,虽然也有荷花,又不是在夕阳下边纳凉的老头。四殿下本来就被人说太老成了,这会儿又装上了年纪。”

  织敏噗嗤一笑,连忙在沈嫄脸上拧了一下,笑道:“一会儿把你这话告诉他去,看他怎么想!”

  柳未央已然看见了三人,连忙站住脚,示意过李旸,上前来问好:“公主殿下亲临,怎么不说一声?”李旸也放下琴,起身走了过去,笑道:“大姐姐来了,怎么干站着?”

  织敏把手搭在李旸胳膊上,抿嘴一笑:“听说你们在读书用功,我特地来瞧瞧,谁知你们竟在唱歌玩!”李旸和未央相视一笑,未央低了头,退后半步,和沈嫄走到一处去了。

  李旸一回头,看见沈嫄和未央走在一处,便多看了两眼,见她精神似乎不大好,脸上的胭脂也淡,两眼睛仿佛还有些肿,又似乎瘦了许多,单薄得一阵风就能吹走似的。虽还是那副极艳极丽的面容,神色却仿佛寡淡了许多,虽也笑着,但细看却能瞧出不济来,因问道:“姑娘是病了么?瞧着像受了亏损了。”未央一听,也往沈嫄脸上看了看,说道:“果真,莫不是苦夏?”

  织敏回头看了看沈嫄,对李旸说道:“你久不往宫里去,不知道,先前阿嫄大病了一场,现在虽然好多了,到底还没能补回来。”

  “什么病?这么厉害!”

  沈嫄低声笑道:“都是吃五谷杂粮的,哪里有不生病的呢?不过是我平时不大上心,所以耽搁了些,就发了起来。又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素琴在一旁笑道:“说来我倒记得清楚,头一天傍晚斩了逆贼梁冕和几个首领,第二天一早,就看见大姑娘浑身发热,躺在床上,人事都不清楚了。当时可把我们给吓坏了,青姬哭得都快死过去了呢!”

  李旸因颔首叹息道:“所以每常应该注意保养,饮食睡眠,都该规律条理,这才是长久之法。”

  织敏便笑道:“刚才还有人说你装有年纪呢,这会子可真像个老头子了!”李旸便问道:“谁说的?”素琴和织敏都笑了,未央也笑了:“我知道了,断没有旁人的!”

  沈嫄低低的啐了一口,红着脸,走到池边,只做看荷花。

  但见水边凉风习习,粉的白的开了一池子,又有红色的手掌心长短的鲤鱼在水中游来游去,远远的还有一对绿头鸭。于是便掐了一朵淡紫色的小花丢进水里,引得鱼儿来呷。见鱼都涌了过来,喜得拍手叫好,回眸化作一笑,立时见了的人的心都酥了。

  织敏摇头笑叹道:“旁人都不配站在荷花前,独她比花还娇美。老天爷可真是不公平,怎么造出她这么个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美人来?”又对李旸笑道:“你们该做什么做什么,别说我打扰了你们!”

  李旸便笑道:“前两天我和未央去拜谒了玉霞娘子和若华娘子,请教了她们许多礼乐上的事情,又学了一支胡腾舞,正准备练一练。”

  “那正好,胡腾本就是男人跳的,你们跳了来我看看。”织敏说着,在石头上坐了,只管拿兄弟取乐。

  柳未央便笑道:“怪不好意思的,又没有丝竹管弦,穿得又宽松,岂不要闹笑话?公主殿下且饶了我吧!”说着,掐了一丛君子兰递到了织敏面前。

  织敏抿嘴笑道:“你少来!前儿我托你把《子虚赋》和《上林赋》抄来我看,你怎么忘了?今天断不饶你!”因看李旸佩剑,便笑道:“把你的剑解下来给柳哥儿,让他舞剑给我看。”

  李旸便笑道:“姐姐何苦拿他消遣?明天我把玉霞娘子请来,多少看不得!”素琴笑道:“又不是什么大事,殿下干嘛跟护鸡仔似的?”李旸无法,只得解下佩剑递给未央,笑着嘱咐道:“好歹悠着点儿!”

  未央接过剑来,笑道:“哪里就这般无用了?”

  织敏便拉过沈嫄让她挨着自己坐下,搂着她笑道:“这可真是难得一见了,咱们可得好好瞧瞧。”又对素琴笑道:“姐姐也坐。”

  李旸便去弹琴伴奏。

  织敏听了一会儿,问沈嫄:“这曲子耳熟的很,就是想不起来了。”沈嫄笑道:“殿下的记性越发差了,这不是乐坊重制了的《剑客》么?——‘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这首曲子起承转合极难,殿下竟然悄没声的就学会了,可真是难得!”

  又见未央姿态矫健,神情肆意,便笑道:“柳郎这会儿倒还真有点豪气冲天的味道,像个真剑客了!”

  未央比划了几招,收了剑,对织敏笑道:“再不能了,殿下饶过我去吧!”李旸也起身走了过来,递过手帕去给他擦汗,也笑道:“天气热,日头又毒,姐姐在外面略坐坐就算了,还是回屋去吧!我叫他们切冰镇的西瓜来吃!”说着,一边扶起他姐姐,一边挽起沈嫄,夹在中间笑眯眯的就走。

  未央松了口气,擦一擦汗,连忙跟了过去。

  略在齐王府坐了会儿,便有□□的人来,笑道:“我们殿下听说公主出来玩,让小的请公主也过去玩会儿。殿下正和黄门侍郎、殿中监等几位大人看新编的歌舞呢!也说若是齐王殿下不忙,也请一起去。”

  织敏因笑道:“三哥哥的耳朵可真尖,我才出来一会儿,他便知道了。既有好歌舞,不能不去,阿嫄,咱们走吧!”又问李旸:“你们去不去?”

  李旸拉住未央:“师傅留了功课,我们还得温习,这次就罢了。大姐姐和嫄姑娘只管尽兴的玩就是了!”因而将织敏和沈嫄送到门口,看着上了马车远去了,这才回去。

  到了□□,果然看见李旦、张肆生、沈琰和礼部郎中宇文玖围坐在坐榻上,案几上摆着一份摊开的乐谱,正在一处谈论。各自问了好,刚要坐下,看见锦绣从外头进来,后面还跟着个穿红的年轻公子,定睛一瞧,竟是李昀,于是又重新见过。织敏便笑道:“今儿怎么这么热闹?”

  李旦忙让她凑到前面,指着那乐谱笑道:“这是《秦王破阵舞》的曲谱,修补了一大半了,特地拿来瞧瞧。父皇不是说咱们打了胜仗要好好庆祝庆祝么?若是这个能赶着重新谱好,岂不辉煌?”

  织敏摇头笑道:“我可看不懂这个。”于是回头拉了沈嫄来,笑道:“你来看看。”

  她拉得有些猛,沈嫄没防备,一下往前扑去。李旦连忙伸手搀住她,笑道:“小心!”沈嫄立即挣脱开来,别过脸去。李旦这才发现他半个身子都从织敏后面探了过去,不由讪讪笑着,直起身来。

  沈嫄这才凑过去,仔细瞧了瞧,不由的入了迷,随着调子低低的哼了起来。莫说李旦织敏听着新鲜,就连沈琰,也从来没听过沈嫄哼曲子,不由的怔了怔。沈嫄犹不知,哼了一遍,笑道:“曲子很是宏大,若真编排起来,少说也得百人,也不是十天半个月就能成的。这次庆贺怕是赶不及了,若是加紧些,兴许能赶上陛下的寿诞。”

  她说完,竟没有人应和,抬眼一瞧,见都呆愣愣的望着自己,不由的红了脸,低声笑道:“这是几个意思?怎么都成了锯了嘴的闷葫芦了?”

  沈琰连忙笑道:“你说得很对,所以我们都思考去了,一时没接住话。”

  李旦也笑道:“可不是,原是我太心急了,还是你说的在理。”

  沈嫄因见人多,忽又瞥见李昀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不由的噤了声,径自下了床,走到一旁去,忽然发现紫檀架子旁边还立着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后生,白净净的面皮,低垂着双眼,不言不语的。

  李旦见沈嫄打量程文,便笑道:“他是我这次办差带回来的。我身边没个人也不踏实,他虽不能与伯玉相比,但还是可心的。”沈嫄听了,便问他:“敢问尊姓大名,祖籍何处?”

  程文倒退一步,低声说道:“姓程名文,淮阴人。”只是他声音太低,沈嫄没听清。李旦便笑道:“他是淮阴程惠的后人,祖上做过前朝的皇帝恩师,单名一个‘文’字,表字仲采。”又对程文笑道:“人家千金小姐跟你说话,你跟蚊子哼哼似的做什么?这位是沈国公家的大小姐。”程文听了,忙不迭的插葱拜了下去。沈嫄虚托了他一下,笑了:“你怎么比女孩儿还怕生腼腆?”说完,也不待程文反应,转身走到窗下去了。

  李旦见锦绣来了,便让她坐在织敏身侧,又问李昀:“你们怎么一处来了?”李昀便笑道:“我得了一幅大雁图,拿来和锦绣妹子一起看的。”于是便问锦绣:“妹子只说,那大雁画得好不好?”

  锦绣却扭了脸去,轻声说道:“我不懂,不好说。”

  李昀不依不饶,追问道:“我在妹妹那儿瞧见新画的鸟雀,比以前大有长进,怎么又说不懂?”

  锦绣瞥一眼,见旁人都只管看那乐谱,便转过脸来对着李昀低啐一口,说道:“你又翻我的东西了?谁让你看的?再说不过学了这一二个月,哪里就敢称懂行了?”

  织敏因回头要茶,看见他俩说话,便笑着问了一句:“说什么呢?”

  锦绣便一头滚进织敏怀中,笑道:“好公主,五殿下拿我开心呢!公主不说他,我不依!”织敏便搂了她,佯打了李昀一下,笑道:“你怎么就欺负起人了呢?”李昀只管拉了锦绣的袖子喊疼。

  沈嫄在窗下站了片刻,瞧见对面好像有两只闲步的白鹤,再看织敏,且有锦绣和李昀陪着,于是悄悄的出去了。青姬和可依一看,也连忙跟了过去。

  沈嫄走了两步,发觉青姬和可依都跟着,便笑道:“我不过是出去走走,你们都跟出来做什么?等会儿公主一个人也看不见,岂不要担心?”

  可依便笑道:“那我回去守着,公主要是问,我只说姑娘更衣去了。”说罢,回头就去了。

  沈嫄便和青姬一前一后走着,四下望了望,顺脚走到假山后,便笑道:“我原瞧见这儿有对白鹤的,怎么不见了?”又觉得有些热,便接过青姬递来的扇子轻轻扑扇了两下,指着竹林里的影子笑道:“那是什么?”

  青姬便凑过去瞧了瞧,摇头笑道:“这就不认得了。”

  “那是鸡,你们都不认得?”

  沈嫄和青姬都唬了一跳,听出是李旦的声音,不由的半嗔半恼半笑,说道:“你怎么钻到我们背后去了?又吓人一跳!”

  李旦便笑着从假山上跳了下来,说道:“我在你们后面好一会儿了,你们都没反应,这又怪谁?”他指着林子里的影子笑道:“那是前几天墙儿给我送来的,五只红腹锦鸡,五只白腹锦鸡,还有五只七彩山鸡。我想着那山鸡的羽毛着实漂亮,都又送给你哥哥了。你没瞧见?”

  沈嫄笑了:“我说呢,怎么突然多出来了五只彩色的鸡子在我院子里溜达呢!还啄坏了我两盆茉莉花呢!”李旦赶紧笑道:“那我再送你两盆就是了!”沈嫄侧了头,笑道:“这也不必了,我不过是在家住了两天,现在又不在那儿住了,白搁着有什么趣儿?”

  “那我给你送宫里去!”

  沈嫄笑叹道:“罢了,省省吧!等会儿公主瞧见了,说你怎么单给我送,你又怎么说?”

  李旦便笑道:“那就给三个妹妹也都送两盆。这又值什么呢?”

  “既是都有,那我就更不要了。”沈嫄刚说出口,就觉好笑,偏过脸去掩了口,只是笑。李旦也笑,凑到她耳畔说道:“我瞧着你好像大病了一场似的,瘦了许多。”

  沈嫄顿一顿,因有人在,没有接他的话,只是问:“你说这些家禽都是墙儿送的,墙儿是谁?”

  “哦,是我族里的侄子,他原是管着采办的事情,听说我回来了,就送了这些来。”

  沈嫄想了想,说道:“宫里的鸟禽是不是也归他管?我倒有些印象了。只是你家可真怪!你的族里侄子们,都是从土字辈的,怎么那些世子,却都是从水字辈的了?”

  李旦笑道:“这是有个缘故。不独他们这一辈,就连我们,也和堂兄弟们不是一个排行。我们兄弟七人都是从日字的,我两个叔叔的儿子,从的都是弓字。这原是我父亲的主意。”他说到这儿就停了,沈嫄却知道,皇帝原来就有意区别于旁人,所以才另挑了字眼来,只是不便明说罢了。李旦把手伸给沈嫄,笑道:“我还在前头还养了白鹅,去瞧瞧吧!”

  沈嫄点了点头,便对青姬说道:“你去给我新取块手帕来。”青姬应了,去远了,沈嫄方才把手递给李旦,笑道:“刚才前头那么多人,你就你啊我的,一点都不知道回避!”说着,轻轻拧了他一下:“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你总不上心!再有下次,再不理你了!”

  李旦便悄悄挽了她的手在袖里藏着,还是问:“你到底是为什么病的?别和我拿官话遮掩,往日里我瞧着你虽然有些偏寒,也不至于突然的大病一场。我知道,必是有缘故的。”

  “你倒精!”说着,掩唇笑了笑,复又叹息道,“我也不瞒你了,本是没病的,头天傍晚我陪明川姑姑出去,路过闹市,被囚车给堵住了路,没奈何,真瞧见了砍头。你也知道,听人说砍头是一回事,真瞧见了又是一回事了。”

  李旦也叹了口气:“我说必定有个缘故,没想到却为的是这个。”

  沈嫄莞尔一笑,说道:“和你说一说,我心里果真痛快了好多。那几日,白天见了人影,我都心惊。到了夜里,但凡有风,我就睡不着。身子直发热,脑子里却清醒得很。那时总想着,活着究竟太辛苦了,倒不如死了得好!”李旦看得分明,仿佛从她眼角滑落一滴泪去,仔细再看,却是干的,因叹道:“不过生了场病,你就不想活了,这哪里像话?岂不闻‘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么?你挨了过去,后头自然大富大贵享用不尽。”

  沈嫄便笑道:“我再大富大贵也贵不过你去!你就是在外头办差,也有人赶着心疼。我不像你,是个没人疼的。”

  李旦也笑了:“这话就没意思了。那原是我答应若华在先,认识你在后。既然说到了,若不做到,岂不失信于人?再者,我自认识了你,又干过什么风流事?你别只冤枉我,好歹回答我一句!”

  沈嫄闻言,顿住脚只管拿眼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啐道:“呸!谁和你说这些了?你一定是疯了!”说罢,将手中的扇子往他身上一扔,加快两步就要走。

  李旦连忙接住扇子,赶上去拉住她,陪笑道:“原是我的不是,顺嘴就说出来了。你别恼,我再不说了!”因又笑道:“明儿咱们出去吧。”

  “去哪儿?”

  “还去我舅舅那儿。他想着锦绣,让我带她回去玩玩。再说,他还问过我,你怎么再没去过呢!”

  沈嫄本是随口一问,听了这话,心里猛地一咯噔,勉强笑道:“国舅老爷原本是随口一说,你就拿着鸡毛当令箭。要出去,哪里去不得?到底不是自己家,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李旦笑了笑:“你说得对,那咱们就去太乙山转转。你说,好不好?”

  沈嫄默了默,方点了点头:“过两日吧,这两日有些忙。”又指着墙外,笑问道:“你家西面可真热闹,来的时候看见人进人出的,是做什么呢?”

  李旦笑道:“那边院子是给亲戚朋友预备的。你不知道么?小五要出门了,我把她嫂子接来暂住,她现下已经从里头搬出去和她嫂子住了。”

  “定了日子了?”

  “定了,下个月初九。”

  沈嫄笑道:“那可真是大喜了,还没得机会恭喜她呢!到时候,是柳家来迎,还是你请人送去?”

  李旦笑道:“怎么能叫旁人送?自然是我亲自送去,也不要兆庭来迎,这样岂不更体面?”

  沈嫄点头笑道:“韩家姐姐可真有福气,竟得你亲自送过去!”李旦笑道:“这有什么,将来你有更好的,别人还羡慕不来呢!”沈嫄听了,只当不明白,并不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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