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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皇商令牌,小声道:“掌柜的可识得这个?”

  掌柜取来一瞧,微愕地看了她一眼。“敢问阁下是?”

  “艾然。”

  “果真是艾大师。”

  艾然一怔。“咦?”她名声有这么响亮吗?

  “皇商发出消息给各票号钱庄,言明持有这皇商令牌之人名唤艾然,要是签名不对,不得提领,此外要立刻报官严办,但只要是艾然本人,便可以无限兑领,也无兑领期限。”掌柜说着,玩味地打量着她,“不知大师要取银票还是现银?”

  艾然听得小嘴微张,震愕得说不出话,还是魏召荧出了个声才教她回神。稍稍盘算了下,她道:“三百两银子。”

  没想到卫爷如此尽心尽力,还发派消息给各票号钱庄,而且给她无限兑领的额度,最重要的是无兑领期限……天啊,她这不是拿到一张超级无限卡了吗?

  “三百两便足够?”掌柜再问。

  她掂算着如今的物价。“暂时先如此。对了,能不能将其中的一百两换成碎银?”

  “好的,请稍等。”话落,掌柜便转进柜台后方的一扇小门里。

  “天啊,我真不敢相信卫爷竟完全说到做到。”艾然小声说着。

  “卫爷贵为皇商,岂有失信于人的道理?”魏召荧轻声哼着,打量着厅里花架上的各种稀奇古玩。

  虽说能够开设钱庄,通常代表背后的金主财力雄厚,但有必要在这里摆上这么多古玩?

  “可是他没规定兑领期限和上限,难道不怕我狠足了心吃垮他?”尽管对她来说,这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但拿得太多,总觉得有些心虚。

  “卫爷是个痴心人,哪怕用所有财物jiāo换妻子,恐怕连眉都不会皱一下。”收回目光,他忖了下才道:“我以为你会提领更多。”

  当初劝她将皇商令牌还给卫凡,以免再遇险事,她想也没想地拒绝,以为她是个嗜财如命的姑娘,如令看来,倒是他带着成见误解她。

  “我也在犹豫该不该再提领多一些,因为这儿的物价实在高得离谱,相信有许多人没有饭吃,我也想帮上一点忙,可是……这钱又不是我自个儿的,要是提领太多,总是对卫爷过意不去。”

  事实上,一口气领了三百两,已经是笔天文数字了呀!

  “那倒是,这里的物价竟然比京城高上数倍,实在是不可思议。”京城一斗上等的米也不过五百文钱,可见在吞云一带,有人处心积虑哄抬价格,自以为天高皇帝远,管不到这,甚至连发生洪灾还不收手,反而变本加厉。

  这种害虫要是不揪出,百姓何以维生。

  “就是啊……”她咕哝着。

  一会儿,掌柜取出一只木匣和一个锦囊,搁在桌面,打开匣盒,是白花花的银子。

  “请点算。”掌柜拉开锦囊,倒出一桌面的碎银。

  艾然的眼闪了下,随即纤指飞拨,不过眨眼工夫,就已将所有银子点算完毕,并签上大名。

  “艾这手法好快。”掌柜忍不住赞叹。

  “好说。”她本来的正职是银行的理财专员,算钱是她的业专兼理想。“那么,我们先走了,谢谢。”

  她先握好锦囊,随即又抱起木匣,那木匣颇有重量,教她身形稍偏了下,身旁立刻伸出一只有力的手臂,帮她把木匣接了过去。

  “谢谢你,大人。”

  “不用多礼。”说着,他回头朝那掌柜颔首,就见掌柜扬笑恭送。

  待两人踏出穿堂后,掌柜才微弹指,立刻跑进一名护院。

  “去通知大人,大鱼来了。”掌柜换上冷冽的神色。

  “是。”

  离开钱庄,艾然就忙着采买,每到一处就被物价给吓得咋舌不已。身上不是没银两,实在是昂贵得买不下手。

  可是,民以食为天,该买的还是得买,她只能尽量挑些便宜的菜。经过布庄时,又挑了几匹朴素的轻,打算替那些孩子添夏衣,再挑一匹质料好些的织,打算带回家孝敬老人家。

  回头再到米铺结帐,托掌柜把米送到友人屈心宁那,算了算,不过采买一些基本民生用品,那三百两银子就用去大半。

  “你不替自己做套新衫?”回程坐在马车上,看她不断地分配给谁的物品,魏召荧忍不住开口问。

  “我?我不用啊!我这衣裳还很新,而且很耐穿。”除了质料有点粗糙磨皮,她挑不出该换的理由。

  他眉头微扬。“你一心只为他人计划,没替自个儿打算?”

  “我这不就是在为自己打算吗?”

  “打算在哪?”

  “只要看他们开心,我就开心,我为自己的开心努力,这不就是在为自己打算吗?”她好笑地看着他。“人生在世,求的不就是开心度日?就这么简单。”

  一席话语藏着不忮不求的豁达,认魏召荧对她改观,在脑海中,她这个人的面貌愈来愈具体。

  “受教了。”他难得微掀唇角。

  那笑意很淡,几乎融进空气里,但就一个向来面无表情的人来说,这笑俨然像是冲破云层的曙光,眩了艾然的眼,也让她的心不自觉颤了一下。

  “怎么了?”魏召荧被她注视得有些不自在。

  “大人,你笑起来真好看,真应该多笑。”她由衷道。

  说来,当初她没设定他面瘫啊,可他的表情真不是普通的少,眼下一扬笑,就像是泥偶变成了人,被注入了灵魂。

  “你……”魏召荧有些赧然。

  “唉,是不是女人年过三十,就把羞耻心给丢进坟墓里了?”负责驾马车的八贤听到这忍不住摇头叹气。

  “喂,你这话什么意思?”是在拐弯骂她不知羞耻?

  “待问你呀!竟敢调戏我家大人。”

  “拜托,这是赞美!”你嘛帮帮忙,如果这样算是调戏,那在她的世界里,不就一大堆不入流的调戏?

  “长人不论长相,你夸男人长得好,是什么心态?你这是在挑逗这个男人!”八贤干脆把话剖白,省得这养在深山的道姑不懂人间规矩。“而且你看大人的目光那般直接,根本就是打算诱惑他!”

  “八贤,够了!”魏召荧微恼地低斥着。

  艾然倒抽口气。

  天啊,要是八贤所言属实,光是夸奖人就会落得这种罪名,而且就连看人的目光都得要收敛,否则会被当成诱惑对方……那这段时日,她非但伸出咸猪手,还偷窥他全身,而且又诱惑他……难怪八贤对她颇有微词,原来问题全出在她身上!

  “大人,我没有这个意思,我……”

  “我知道。”他淡声打断她未竟的话。

  如今她的轮廓总算是清晰地呈现在他面前。她并非对他有意,只是因为养在深山,不受礼教约束罢了,也因为如此,她的举措才和一般姑娘大相迳庭。

  这份认知像是摧毁了什么,让他的心微微发闷。

  马车内突然静了下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化不开的尴尬。

  庆幸很快地抵达城南屈家,艾然忙着挑菜洗菜,和屈心宁一起张罗午膳,也就让她暂时淡忘这份尴尬。

  可是用过午膳后,一上马车,尴尬再起。

  艾然再也不敢明目张胆地看他,甚至努力缩在一边,免得不小心碰到他,八贤会说她打算霸王硬上弓。

  啊!真是讨厌,怎么会这么麻烦?

  离开广源县,赶在太阳西沈前,他们来到吞云城西郊,拨云山下的小村落。

  马车才刚停住,便引来附近几位村民的好奇打量,艾然从马车上跳下,立刻有人大声喊着,“艾然,是你!”

  “,大叔,我爹娘呢?”

  “这时分大伙都在准备晚膳了。”那人回答着,眼光还是不住地打量马车。

  “大叔,过来帮个忙,把马车上的米给扛下来,大伙分一分吧。”她开了厢门,正使力要将米袋搬下,却见魏召荧横过手臂帮她。

  但那手指不小心触上她的,她吓得赶忙松手。

  那举措像是一种拒绝,魏召荧眸色微沉了下。而艾然从头到尾都垂着脸,不敢和他对上眼,谨守着八贤的教诲。

  “艾然,怎么会有米?”那大叔走近问,适巧化解这尴尬。

  “我买的,大叔,你再找几个人帮忙搬吧。”她笑嘻嘻道。

  “是吗?你真是太有本事了。”闻言,大叔欢天喜地地找人帮忙。

  艾然深吸口气,若无其事地说:“大人,把米和布搬下来后,你和八贤就可以先前往吞云城,我这里忙完再去找你们会合。”

  “不用,我可以多待一阵。”他淡声道,迳自将马车上的几只米袋搬下。

  “可是……”

  “送你一程,该不会连一顿饭都不请吧?”烦闷的思绪逼得他脱口道出连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的话。

  微愣之后,他说服自己是为了确保计划不会生变,才坚持守在她身旁。

  再者,他一直以为她是养在深山的道姑,结果她却说家就在拨云山下,这也教他感到不对劲,必须探究。

  没错,他留下是有目的的,定是如此。

  “这当然不是问题,不过我家里很小……就请大人忍耐了。”她始终瞪着脚下的麻绳鞋,发现那绳头都快要脱开了,也许她该再买一双。

  魏召荧瞪着她的头顶,直到村民领了几个人走来,他才调转视线,听着她轻描淡写地说赚了些许银两,所以买些米回家。

  村民们欢天喜地地抱着米袋回家,最终只余最后一袋米,她正准备要将它拖进家里。魏召荧见状,不由分说地接过手,头也没回地问:“你家在哪?”

  “就在那儿。”

  魏召荧快步走向她比的那间老旧茅屋,才走到门口,便有名老fù走出来。

  一撞见他,老fù明显一顿,正感疑惑时,就听到有人大喊着,“娘!”

  “艾然?你回来了……”老fù激动喊着。

  “娘,我回来了。”她跑上前,给了个大大的拥抱,反观老fù像是有些不习惯,双手僵在身侧没回抱。

  这一幕看在魏召荧眼里,只觉她突然成了个小孩,出门在外许久,是如此渴望亲情的慰藉,如此思念家中父母。

  “艾然,这位是?”老fù轻拍着她的肩。

  “喔,他是大……”

  “在下姓魏。”他打断她的介绍。“在下在将日城和艾然结识,要回吞云,所以便送她一程。”

  “喔,是这样子,那……请进来坐。”

  “对了,娘,我买了米和布回来,还有……”像是急着讨要夸奖,艾然挽着她往屋内走,说着这阵子的所见所闻。

  魏召荧站在门口,有种被忽略漠视的感觉,让他不太舒服。

  “艾大师是个道姑,她肯定是对大人下了什么符。”八贤自动自发地搬布匹走来,一边摇头晃脑地说着,但一触及主子警告的注视,立刻乖乖地闭上嘴。

  唉,他又没说错……

  一到晚膳时间,茅屋里挤满了人。

  村民得知她回来,便端着饭菜过来凑热闹,一大群人简直成了团圆饭,饭桌上只听艾然抑扬顿挫的叙述她这趟旅程,这是魏召荧未曾见过的她。

  与如此多人一同用膳,大伙天南地北地聊,对他而言也是极为新鲜的体验。

  他默默用膳,听着旁人提起洪灾之后的生活,提起城里发生的事情,还有何处哀鸿遍野却无人理睬,他的心直往下沉。

  又听热情的村民提起,三月洪灾,他们能逃过,全是艾然的功劳,直夸她是铁口直断。他有些意外,她竟是如此神机妙算。他不信光怪陆离之事,自然对她诸多提防,如今听来,她果真非凡。

  “你,你怎么了?”正和大伙聊得眉开眼笑的艾然,眼角余光瞥见娘亲正不住地揉着额际,忙关心问着。

  “没事,只是头有些疼。”

  “我替你按摩按摩。”在按摩店打过工的她可是有证照的。

  说着,不容娘亲推却,她探手从她耳后的穴道往颈下徐徐推拿着。

  如此来回数遍,只见老fù舒服地微眯起眼。“好多了,你歇手吧,要不待会就换你手酸了。”她轻柔地摸着她的头。

  “才这一下子,不酸的。”她笑眯眼,继续掐揉着。

  魏召荧不由自主地打量她,瞧她灿笑如花,神采奕奕,仿佛访里是最教她安心的归属。

  有时光瞧她的笑,胸口就有股暖意流淌,那是种极为陌生的滋味,一时间他也理不出头绪。

  一顿晚膳,他吃得食不知味,待结束后,天色早已全暗,吞云城门八成也已经关了。

  “大人,你们今晚怎么办?”趁着村民收拾桌面,艾然小小声地问。

  “睡马车上。”他淡声道。

  不过是一晚,再者已是五月天,入夜不再沁寒。

  “还是我的房间借你好”她提议道。

  魏召荧闻言一怔,那表情教艾然以为自己又说错话,赶忙强调,“我没有任何非分之想,我发誓!”这年头想当好人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她还是少说少错好了。

  “我只是要说,不用了。”话落,他反身回马车。

  艾然想追上去,又觉得不妥,索xìng还是回屋里整理碗盘。

  一个时辰过去,魏召荧在马车内闭目养神,却是了无睡意,正打算下马车走走,却听到轻巧走来的脚步声。

  窝在马车前的八贤微掀眼皮又继续打盹。

  “大人,睡了吗?”

  “还没。”

  “要不要下来聊聊?”她掀开车帘问着。

  那张堆满笑意的小脸,教他拒绝不了。“好。”

  下了马车,就见她搬了两张凳子摆在屋前,还拖来一张矮几,又蹑手蹑手进屋端来一壶茶。

  “今天是满月喔,咱们一道赏月吧!”

  魏召荧闻言,抬眼看向天空,果真瞧见盈月在天,而底下是满山遍野的紫檀,眼看花季将至,他的心微微抽着。

  怎会如此巧合?

  “大人?”瞧他发愣地看着月亮,艾然不由得轻唤。

  他回神,垂眼瞅着她,月光如雪洒在她身上,映松语文学免费小说阅读_www.16sy.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