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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32.有qíng rén

  八月薇妮之六部系列, 晋江原创网首发, 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面汤里调有山药,极易入喉且滋补。

  小典的精神总算又恢复了几分, 却仍未完全脱离险境。

  阿弦想到他方才所说的梦话,心里也仍有许多疑惑,却不知该不该在这时候开口询问。

  小典却好像不记得了自己方才的梦话, 歪头望了她一会儿,忽然问:“那位大人真的是个好官吗?”

  阿弦沉默了会儿:“我觉着他跟别的官不一样。”

  小典轻声说:“我相信你。”

  他说相信阿弦,却并未说相信袁恕己。阿弦道:“你是如何落入井内的?”

  小典目光晃乱了一下,道:“我不知道, 我记得的,只是被他们捉回去。”

  随着这句话,阿弦看见受伤的小典被粗鲁地拖曳过草丛, 枯草上留下零星鲜血。

  阿弦看见那个熟悉的人, 居高临下地看着小典:“你自寻死路, 去了地下, 不要怪我,我也是没有法子。”

  下一刻,眼前天晕地旋,阿弦被那种极真的坠落感所迷惑, 摇摇欲坠,伸手试图抓住什么稳住身形。

  手好似也折了, 无法动弹, 她看见少年试图呼救, 他想要离开这个地方,却无法出声,好像是她只身来到一个被天上地下,神魔鬼怪都抛弃的地方。

  小典道:“我不知道自己在井里,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饿了我会胡乱啃咬周围,有些奇怪的可吃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其实,我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少年的声音轻弱而颤抖。

  阿弦凝眸,看见黑暗中少年倚靠在井壁边儿上,艰难地啃食那滑腻的青苔,忽然间,从井口纷纷扬扬飘落许多细碎如雪之物,落在少年头顶,肩上,他颤抖着衔住一朵,缓慢地吞咽。

  井下的暗色里,那小小地粲金之色仍清晰可见。

  那是

  ——连翘。

  那在初春料峭的寒风里最先盛开,能清热驱毒的连翘!

  阿弦暗怀战栗,无法言语。

  小典喘了片刻,忽然道:“对了,还有一件事,我想c我该告诉你。”

  有道是:人情似纸张张薄,世事如棋局局新。

  春寒漫袭的辽东之夜。

  有人被困在牢狱中,满腹惶恐,生死难测;有人于暗夜中冷笑,欲只手遮天,故技重施。

  有人宝剑出鞘欲shā rén,嗜血方能回;有人在不见天日处,等待一线光明的救赎。

  还有的人不惧寒冷,在小小地县城一隅,四面透风的小食摊上,捧着一碗热热地汤面,暖暖地一口入喉,舒心地展开双眉。

  或许贫者富者,高尚者卑微者,所有尘世间奔走忙碌的人,说到底,最可贵的无非是“平安喜乐”四字。

  曹廉年毫无疑问是桐县数得上名号的财主老爷,在大多人看来,做人做到曹廉年的份上,应该是再无什么遗憾苦难了。曹员外家财万贯,衣食无忧,三四妻妾,开枝散叶,应该是做人的极至了。

  曾几何时曹廉年也这样想过,直到老来得子,那小婴孩儿玉奴却三灾八难,却仿佛将曹廉年的劫数也带来,熬得他气短神消。

  今日多亏了十八子来府内,说来也怪,自打救起那少年后,玉奴从昏睡中苏醒,饱饱地吃了奶,眼看着像是光景大好了,今夜也未似往常一样起来夜哭,着实让曹廉年心安,但是,很快伺候的乳母们便发现了不妥,小公子的确是不曾夜哭了,但竟又昏睡了过去。

  三房姨太太都围在桌子边儿,大太太因年纪大了熬不住,便扶着丫头歇息去了,曹廉年靠在床边,恨不得大哭一场。

  老三是玉奴的生母,压抑着哭了会儿,含泪求道:“老爷,今日多亏请了十八子过来,玉奴才有起色,如今还是要再请他来一趟才是。”

  曹廉年还未答话,二姨娘道:“趁早不要提十八子,还不是因为他才连累老爷差点吃了官司?幸亏这刺史大人还不是个糊涂的,也是才来鲜嫩,还不知道诈财的本事,所以竟只是问话后放了回来,不曾如何为难。若换个当官儿的,还不要立刻借机敲诈起来?照我说这十八子也是个祸头,趁早别去招惹,免得再生出别的什么事端,到时候小的保不住,连老爷也”

  曹廉年听说的刺心,含怒喝止。

  当即唤了个家人,让去请十八子立刻前来。

  不料那家仆才出门不久,即刻窜了回来,慌里慌张道:“老爷,不好了,满街都是些带兵器穿盔甲的士兵,像是要打仗了。”

  曹廉年身上一凉:“胡说,如今战事已平,如何打仗,又怎么会这么快打进城中?”

  话音刚落,来至厅门口侧耳听去,果然隐隐地有马蹄声声,凌乱急促。

  曹廉年着实是个人物,虽知道事有蹊跷,却因挂心孩子,竟将生死置之度外,也不顾府内众人的的劝阻,立刻命底下备马,他要亲自去寻十八子。

  谁知还未出府门,忽然门口又有家奴飞奔进来,跪地道:“老爷,十八子来了!”

  曹廉年蓦地抬头,果然见那道独一无二的身影从门口的火光中徐徐走来,这刹那,什么神仙菩萨,都抛在脑后。

  曹廉年疾步上前,心潮起伏:“不料十八弟这会儿前来,我正要前去”

  还未说完,阿弦抬手制止:“我来是有一件要紧事,要亲自向曹老爷说明。”

  曹廉年虽有心先叫她去看看孩子,但见说的郑重,只得问:“不知是何事?”

  阿弦上前一步,在曹廉年耳畔低低说了两句。

  曹廉年猛然抬头:“你说什么?”

  阿弦道:“我只是转述。究竟如何,曹员外去查过就知道。”

  曹廉年死死地盯着她,片刻后退两步,然后转过身,竟飞快地往内宅奔去。

  阿弦站在原地,半刻钟不到,就听见里头隐隐地传来一声惨叫,以及曹廉年的痛骂怒喝声响,阿弦身后两个府衙的公差上前,往内而去。

  不多时,公差押了个妖娆的女子出来,这女子身着锦衣,嘴角带血,脸颊高高肿起,却正是曹廉年的二房妾室。

  那小妾被公差拽了出来,眼神仓皇,惊魂未定,直到看见阿弦站在前方,才厉声叫道:“是你?又是你?”

  阿弦不言语,二姨娘被拽着经过她身边,仍是不忿挣扎,尖声叫问:“你怎么知道?”

  阿弦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又何必问?”

  曹廉年踉跄从厅内奔出来,将一样物事狠狠地扔在二姨娘的脸上,却是个布偶做的小人儿,身上贴着生辰八字,头上跟心口都扎着针。

  曹廉年怒不可遏,浑身颤抖骂道:“你这狼心狗肺的贼贱人,这孩子犯了你什么,你要用这种下作法子害他死?”

  方才若不是府衙的公差将二姨娘抢了出来,只怕曹廉年要将她活活打死。

  二姨娘却并不怕曹廉年的冲天怒火,反而冷笑道:“死就死了,谁还能长命百岁不成?”

  曹廉年难压怒意,阿弦道:“曹老爷,王甯安一案中还要她的口供,如今小公子无碍,你且不要冲动行事。”

  曹廉年气急红了眼,但阿弦的话却比圣旨还管用,竟生生克制住满腔怒火,道:“好,我不杀她,就把这贱人送到府衙,刺史大人若是秉公处置倒也罢了,若不然,我拼了身家性命也算不得!”

  两个公差先将二姨娘带回府衙,阿弦本要回去看着小典,却见街口处火光人影,马声嘶鸣,似还有兵器响动。

  阿弦忽地想到先前出府衙之时公差的话,当即变了主意,便往那士兵们聚集的地方而去。

  之前派了公差前去秦张两家拿人却无功而返,袁恕己面上笑嘻嘻地,实则早就成竹在胸。

  一则让吴成看守王甯安不容有失,二来便派了左永溟拿了令牌印信,前去城外兵屯紧急借调了一队士兵。

  今夜行事,如虎添翼。

  阿弦来到之时,袁恕己已经解决了张家,此刻正在秦学士府中。

  这秦学士因在长安有做官儿的亲戚,自己也曾做过官,自有底气,也不十分惧怕袁恕己。

  可被屯兵包围了府邸,又见袁恕己跟身边几个士兵身上都有血迹,秦学士道:“袁大人,你这是做什么!夜晚带兵强入良民宅邸,是想shā rén放火么?”

  袁恕己道:“shā rén放火不敢当,只是如果有人敢抗法不从,那么本大人少不得就成全他。”

  闪烁的火把光芒中,英俊的脸上那笑容带有几分嗜血的邪意。

  因桐县乃是边境偏僻地方,先前历经战乱,所以当地的这些大户家里多数都自备有护院家丁,都是些操练出来的能武之辈,以做自保之用。

  先前袁恕己带兵前往,张家的人不识厉害,还想负隅顽抗,谁知却偏遇上了袁恕己这种人,二话不说手提刀落,劈瓜切菜般先杀了两个,血溅当场之时,也似杀鸡儆猴,群小伏首。

  秦学士见他这般嚣狂无忌,暗自惴惴然:“袁大人,你不要以为天高皇帝远,你今日任意妄杀,将王法置于何地”

  秦学士色厉内荏,尚未说完,就被一阵大笑声打断。

  袁恕己提着滴血的剑,笑道:“原来你们还知道什么叫王法?这小小地县城早已经黑透了,我看不见王,也瞧不见法,只有你们这些渣滓中的渣滓,就如旧沉塘的烂淤泥!你们的眼中何尝有过王法,若真的有王法,那些无辜的孩童就不会惨死,也不会容许你们逍遥至今,若是本官弱上半分,迟早晚喋血当场的,就是我袁恕己!先前派来的官吏大概都是从王法行事的,只可惜王法连他们都护不住,如今破例让我这武将来代刺史,这是你们求仁得仁,我袁恕己便来教导你们什么叫做王法,都听好了!——我就是王法,我所做的就是王法!先前的王法奈何不了你们,本官就用自己的王法,教你们彻底地重新做人!”

  倘若教化无用,送其投胎转世,便是最直接快捷的一种法子。

  火光中这人双眼闪着慑人的凶光,没有人敢怀疑他的话,也没有人敢以身挑战,众人仿佛有一种预感,谁敢踏前一步,这位刺史大人就会毫不犹豫地将那人撕的粉碎。

  阿弦站在秦府的门口,火光迎着袁恕己的身影,在地上闪闪烁烁,幻化出一种奇特的形状,那是

  耳畔响起袁恕己的话:“你可知道我在军中的时候,他们怎么称呼我?等你猜到了再来告诉我。”

  此时此刻,阿弦已经知道。

  书房内鸦雀无声,只听连翘道:“那一次,我仍旧去菩萨庙,发了食物,正要走的时候,听见草丛里有动静,拨开草丛,发现竟是个七八岁的孩子,身上伤痕累累,安善跟我说他叫小典。”

  妓院之中对一些不听话的姑娘常常也会用些法子调/教,连翘一眼就看出小典身上的伤是被人刻意折磨所留。

  连翘看出不妥,奈何小典戒备心很重,始终不肯吐露内情。因时候不早,连翘只得先回楼中。

  等改日连翘终于又脱身前往寺内,小典却已经失踪多日了。

  门外夜风乍起,掠过窗扇,呼呼有声。

  阿弦扫一眼窗上,又看看门口,伸手在眼罩上轻轻地挠了两下。

  袁恕己正问连翘:“那么,这小典果真就是小丽花的胞弟?你又如何认出来的?据我所知,桐县里也极少人知道她还有个亲生弟弟。”

  小丽花在千红楼里名声最是低贱的,而且她也从不提家中之事,加上她从小就被卖来楼中,更加无人关心她家里是否还有人在,还有些什么人等。

  就连阿弦,虽对这千红楼里的人有七八分了解,但却也不知小丽花竟有个亲生弟弟。

  连翘冷笑了声,道:“不错,这个的确绝少人知道。你们猜,为什么小丽花在楼里绝口不提她有个弟弟的事?”

  阿弦跟袁恕己自然都猜不出来。连翘道:“因为有人十分为她‘着想’,所以曾点拨她,让她不要对别人提起家里还有个弟弟,毕竟,那孩子跟她不同,他以后会大有出息,但是如果给人知道了他有个当妓/女的姐姐,那么在人前便抬不起头来,前途也就都毁了。”

  小丽花虽卖身青楼,身不由己,心里却着实惦记家中情形。起初她试着偷跑过几次,却被楼里轻松捉拿回来,每一次都打的皮开肉绽,甚至奄奄一息c

  后来她渐渐长大,也终于学乖了,心里暗暗想出一个法子,既然她不能跑出去,那若是托付个可靠的人倒也是使得的。

  就在她开始接客后不久,她很快遇上了一个可靠的人,或者说,是她以为的可靠之人。

  王甯安的出现,让小丽花欣喜若狂,她几乎不敢相信竟会有这样的运气。王某是个“读书人”,读书人必然是斯文一表,贪图高雅,品行俱佳,会令人肃然起敬的。

  小丽花并没读过书,所以并不知道有句话叫做: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其实平心而论,就算小丽花读过书,只怕也疑心不到王甯安头上半分。这是因为,一来王甯安名声在外,二来,他的所作所为,一言一行,其体贴温存,也的确并没叫人意外或失望。

  就算阅人无数如连翘者,一开始也并没看穿王甯安的真面目,还当果然是个温柔的谦谦君子,幸而她醒悟的快。

  小丽花却已经坠入网中,她拼命接客,偷偷摸摸省吃俭用攒下些许东西,尽数托付王甯安交给她家中,做为抚育幼弟的资费。

  王甯安不负所托,每次回见小丽花,便会同她说起她家里的事,又说小典甚是聪明,若是遇上名师,只怕自有一番造化。

  小丽花对此深信不疑,喜欢不尽,越发尽心竭力伺候。后来王甯安又主动说要将小典接到他的书塾里去,亲自教导小典,并叫小丽花不要张扬此事,免得牵连小典,小丽花一概言听计从。

  连翘道:“当初她卖进楼里的时候试图逃出去,曾叫过那孩子的名字,起初我并没想到菩萨庙里的小典就是那孩子,后来越想,越觉着小典的眉眼有些类似小丽花。有一次我私下里问起她,谁知她十分警觉,问我为什么忽然提起这个。”

  小丽花不善掩饰,连翘即刻看出她有什么事情隐瞒,因小丽花拒不透露,连翘不耐烦,便道:“怎么一副要抢你生意的嘴脸,也不看看你配么?”

  她的性子上来,本不愿再跟小丽花说,转身欲走的时候,心头一动,鬼使神差回头道:“只是因为,我最近在外头,无意中看见个被人折磨的遍体鳞伤的孩子,偏巧也叫小典,我就白问一句罢了。总不成真的会是你的弟弟吧。”

  连翘本是被小丽花所气,所以故意这般说,然而小丽花关心情切,竟乱了阵脚,忙问连翘那孩子生得什么模样。

  连翘自然懒得跟她多言,小丽花求了许久,又问在哪里看见的那孩子,连翘只是闭门不理。

  后来听说王甯安来了,两人房中传出争执之声,连翘诧异,素来小丽花如同奴才伺候主子般对待王甯安,这样情形,却是破天荒的。

  不多时王甯安去了,连翘出来观望,小丽花哭着把将小典托付王甯安的事说了一遍,连翘也才明白原来她之所以跟王甯安这般亲近,竟是为此。

  小丽花道:“方才我问王先生,他斥我胡思乱想,又叫我不要听人挑拨离间,说小典好端端跟着他,我央他让我见小典一面,他却翻脸,说我不信他,还说以后索性不管了。姐姐,我该怎么做?你好心告诉我,你看见的那孩子什么模样?一定不会是我家小典,对么?”

  连翘勃然色变,她是何等心思,即刻便知道事有蹊跷,而她所见的那孩子,十有八/九就是小典。

  先前连翘经常在桐县一些士绅财主家里走动,也颇听闻了些风言风语,有一则下流传闻,却是个王甯安有关。

  连翘顿了顿,道:“我虽然看不起她,但是但是毕竟那孩子可怜,我便叫人请了王甯安来楼里,想探问究竟。那禽兽是个色/中饿鬼,竟急急来了,也正是那次他送了珠花给我我装作无心好奇,问他小典的事,他却谨慎的很,只叫我不要插手此事。”

  王甯安虽并未直接承认,连翘却明白小典必定凶多吉少。只不过,她还没想到该怎么告诉小丽花c或者干脆什么也不管。

  直到小丽花忽然出了事。

  深吸一口气,连翘眼前似又出现那一幕惨烈不堪。

  她闭上双眼,轻声道:“ 那天王甯安来见她,我不知究竟,便揣了那珠花,想去跟她说清楚。没想到却见那蠢丫头我本欲阻止,只是已经晚了,我发现她怀中居然还抱着一件儿男子的衣裳!这蠢丫头死的时候,还这样惦记那禽兽!”

  连翘又惊又怒,正要起身出外叫人,转身的时候,却又见桌子上还放着一个包袱。

  千红楼里人人皆知,王甯安乃是小丽花的主子,姓王的每次来跟她厮混,走时都会带些东西,当然并不值钱,但都是小丽花的心意,或者吃食,或者她亲手缝制的衣物手帕,甚至鞋袜等

  所以连翘一看这个,就知道又是小丽花给王甯安准备的,也许他走的匆忙竟忘了带。

  连翘道:“我一见这东西,更加气压不住那一刻,心里猛地冒出个可怕的念头,无法遏制。”

  瞬间,连翘想出一招嫁祸之策,她将包袱里原本之物取出,把小丽花怀中沾血的衣物拿了出来,重新包好,放到外间门口。

  因见小丽花手握着刀柄,连翘恐怕被人看出是握刀自杀之状,便试图让她松手,然而小丽花握的甚紧,情急拉扯之中,竟将刀子拔/出!

  也正是那刻,连翘往后跌出去,那珠花无意中跌落,滚入柜子底下,连翘却并未察觉。

  正好外头有些动静,连翘到底从未做过这种勾当,瞬间慌乱,又惊觉这刀子原本竟是她房中削果子的物件儿——楼里别的姑娘还不配使呢,不知怎地竟成了凶器,想必是前两日小丽花跟她哭诉的时候,故意偷拿了来的。

  连翘急怒惊惧,更怕嫌疑反落在自己身上,本能地抓了刀子,仓皇离开。

  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供述完毕,连翘长吁了口气,道:“这就是我的供述。小丽花之所以寻死,自然也跟此人脱不了干系,或者多半是他威逼所致我不能让她白死!所以我做了自己应该做的。大人,如今你已经知道了所有,敢问,你将如何判决此案?”

  袁恕己瞧她一眼,道:“那小典如今何在,是生是死,无人知晓了?”

  连翘黯然摇头,忽笑道:“那禽兽曾经说我的花名连翘,性凉微苦,最是清热解毒,对他也是最适宜的我却恨不得自个儿是鹤顶红,立刻叫他血溅当场呢,那会儿,我在小丽花身旁沾血写下王甯安这三个字,本想让线索一目了然,让捕快们立刻将他拿下”

  袁恕己正转到桌子后,闻言蓦地回身:“你说什么?那现场本官亲自去过,并未看见过什么血字。”

  连翘奇怪地看他一眼,道:“大人当然看不到,因为我写完之后,想起小丽花不识字,我这般岂不是弄巧成拙?因此我便仓促将血字又拭去了。”

  袁恕己转头瞪向阿弦。

  早在连翘说到血字的时候,阿弦便觉不妥,只是要拦阻也是晚了,只得假装没听见的,避开袁恕己瞪视的目光。

  正在心里琢磨何以为继,袁恕己叫人将连翘带下,忽道:“若这会提王甯安,你觉着他可会招供?”

  阿弦道:“此人老奸巨猾,何况如今又无任何证供,连翘所说,只是捕风捉影,除非小丽花姐弟”

  袁恕己道:“可惜一个死,一个下落不明。”

  阿弦听他语气有异,抬头却见袁恕己目光灼灼:“方才连翘说那血字她写了后又拭去了,你又如何能看见?”

  阿弦早料到他会问这宗:“她大概是没擦干净,留了一个角。”

  以连翘的行事,怎么会不留神留下一个角?再者说

  “呸,”袁恕己忍无可忍:“好一张随机应变的油嘴!你自个儿想想,只在这血字上头,你换了几种说法了?”

  阿弦眨了眨眼,顾左右而言他:“大人若是没别的事,小人也该告退了。”

  但如果连翘将血字擦拭的干干净净,阿弦到底是怎么一眼就看出姓王的有嫌疑的?总不会是信口胡猜,一语中的?

  可袁恕己竟有种不敢去深究的忌惮之意,深看她片刻:“今日我派人跟踪,拿了连翘,你可恼恨不平?”

  阿弦低着头:“小人怎么敢。”

  袁恕己哼道:“你不敢最好,我也不过是想快些破案罢了,只是我有一种预感,那孩子只怕凶多吉少了。”

  因夜深,便等明日再提审王甯安。阿弦往回的时候,已是子时过半。

  玄影一早就在府衙门口的石狮子底下趴守着,见她露面,才精神抖擞地跳起来迎接。

  一人一狗往回而行,不多时,将过一条窄巷的时候,玄影忽然呲牙,扭头冲着巷子里吠了一声。

  阿弦瞥见,不由加快脚步,想要急离开这里,然而才走出四五步,却复停了下来。

  她垂首站在原地,半晌,忽然下定决心一样,缓缓抬手,抚上原本被蒙住的右眼。

  但连翘在千红楼内否认的神色口吻,却又让她无法踏实。

  幸而老朱头以玄影做比,阿弦才灵机闪动,瞬间醒悟。

  且说府衙之中,袁恕己听了阿弦所说,先是微睁双眼,继而竟笑起来:“你说什么?是小丽花?你的意思,莫非是小丽花杀了她自己?”

  阿弦道:“正是。”

  袁恕己见她神色坦然,慢慢敛了笑:“你凭什么这么说?”

  他早知道阿弦跟连翘略有交情,此刻见她前来,自然便以为是为连翘开脱的。

  袁恕己道:“连翘亲口承认是她嫁祸王甯安,若不是想找替罪羊,她何必大费周章如此。是了最重要的是,凶器还在她的房里被‘妥善保管’呢。”

  之前负责送包袱的丫鬟终于招供,交代说那日王甯安走后,她看到那个包袱留在门口,本迟疑是否入内询问小丽花后再做打算,是连翘在廊下现身,指点她说现在拿了赶上王甯安还来得及等话,丫鬟这才抱了包袱追了出去。

  后来听说包袱里是血衣,她因惧怕受到牵连,便躲了起来,不敢承认。

  袁恕己脸色冷峭,继续说道:“先前那枚遗落在小丽花房中的珠花是连翘所有,必然是在她动手shā rén的时候,不慎跌落,小丽花死去的姿势,她的双眼明明就是盯着桌子底下那珠花——也正因如此本官才发现这珠花的所在。这才是小丽花留下的真正的线索,而不是有人口中子虚乌有的血字。”

  阿弦听出他的言外之意,是指她说谎。

  袁恕己冷哼道:“你既然跟千红楼里的人相熟,如何会不知道小丽花本是边陲逃来的难民,从小儿被其母卖到楼里,因资质平庸鸨母不肯在她身上花钱,因此文墨不通大字不识?又怎么会想到在临死涂一个‘王’?”

  阿弦想了想,并不急着争辩:“这么说,大人是认定了连翘shā rén?”

  袁恕己道:“本官虽是dài li刺史,却并不是那种粗鲁任意c不讲求证供草菅人命的昏官,那件血衣也已经查清,本不是王甯安当日所穿,而是之前他跟小丽花相好之时,留在她房里的。而且经过详细审讯,楼中有两人供称,那日在王甯安去后,曾看见小丽花在门口露过面可见王甯安走时她还活着,后来就是连翘姑娘接手了,你可还要再听下去么?”

  阿弦道:“连翘是如何杀死小丽花的?”

  袁恕己道:“你想说什么?”

  阿弦道:“小丽花伤的极重,若有人对面将她刺伤,那一刻必定鲜血四溅,痛不可挡,她一定会发出惨叫或者竭力挣扎。而楼中人来人往,竟无人听见小丽花房中动静,既然无人察觉,除非小丽花被凶手制住,但凶手若想近距离zhi fu小丽花还要留下那种创口,身上一定被血染透。大人说王甯安并未穿那件染血衣裳,而是连翘事后栽赃,小丽花如何而亡,真相岂非显而易见了?”

  袁恕己却忽略了这点,可他心思转动甚快:“且慢,连翘既然要shā rén,自然有备而为,或者是她穿了王甯安的衣裳,染了血再嫁祸王甯安,何其一举两得!”

  袁恕己没想到自己竟转的如此之快,不由暗中佩服自己的心思灵活而推理缜密。

  然这会儿阿弦所见,却是在那凶器上看到的影像,她看见连翘拔刀,也看见她半幅衣袖飘在外头,正是艳丽的妖娆紫色绣蝴蝶花样,哪里会是王甯安的衣物。

  阿弦摇头:“她没有穿王甯安的衣裳。”

  袁恕己道:“你如何知道?”

  阿弦尚未回答,袁恕己揶揄道:“总不成又是你看见的,就如看见地上的血字一样?”语气里的嘲讽之意满屋飘荡。

  阿弦无奈地叹了口气,低声道:“地上的确有血字。”

  袁恕己嗤之以鼻。

  自始至终,袁恕己的轻慢之情表达的太过明显,阿弦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逐渐多了一丝怒意。

  袁恕己看得分明,心里反而有些高兴,叫了个侍从进来,道:“去大牢把连翘提来。”

  阿弦看着那人离去,有些诧异,袁恕己道:“我也不知该说你讲义气呢,还是色/迷心窍,竟肯为了个妓/女夤夜来此,也罢,省得说本官不近人情,我就成全你,虽然如今案情将要大白,然而连翘尚未招供,只要她肯当着本官的面儿,把那日发生之事从头到尾,原原本本说清楚,合情合理的话,此案或许会另有一番说法,你可听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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