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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回家的路

  简默算了算自己的小金库,最后灰溜溜地继续干活,她在失业的这段时间了,从网上找了份兼职。一家杂志社的封面设计,刚刚通过面试,生活费也就有了着落。

  “李姐这一期的设计图我已经发您邮箱了,您先看一下,有什么问题再跟我联系。”

  “好的,小简,我先看一下,你早点休息吧。”

  “嗯,好,李姐您也早点休息。”

  简默挂完电话伸了个懒腰,看看时间点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在这狭小的空间里除了垃圾就剩下满身的汗臭味。简默,你快要发霉了!她想,这个样子好像跟基腐的宅女简直没什么两样,呃~仔细想想好像她的三观应该很正常。

  她简单收拾了一下屋里的垃圾,便去浴室冲了个澡。等她从浴室出来,随手拿过毛巾擦拭这一头长发,还在想要不要改天去剪个短发时,猛然抬头一惊,客厅坐着一个男人。他穿着灰色毛衣,外套丢在一旁,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手里还夹着燃到一半的烟。

  “你怎么进来的?”简默警惕地扫了一眼,玄关处门锁完好无损,而她也没有声响,这个男人又是怎么进来的?

  对方嘴角勾起笑意,掐掉烟头走向她,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简默立刻转身往卧室跑,刚迈出一步就被那个男人抓住头发向后倒去。

  “救”简默一句话还没喊出来便被他死死捂住拖到沙发上。

  那男人将简默禁锢在身下,瞳孔放大,呼吸越来越急促,不管简默怎么挣扎都无法挣脱,她感觉到对方如同恶魔的爪子撕裂她的上衣划破她的皮肤。那张面孔离她越来越近,近到让她难以呼吸,渐渐演变成她的绝望,恐惧,脑海里布满了挥之不去的阴影。

  她仿佛再次看见了那张熟悉的脸,那张如同一刀刀刻在她脑海里面孔,像是在黑暗中绽放的妖艳让她永生难忘。

  “砰!砰!砰!砰”

  诱人如地狱般的鲜红滴落在暗色的沙发上。

  在黑暗中简默抓到老天给她最后的救命绳索,她手里拿着旁边茶几上的玻璃烟灰缸像精神失常的疯子不停地朝那张向她靠近的脸挥去直到她发现那人不再动,她才渐渐清醒,他不是他。

  简默如溺毙般越来越难以呼吸,面前像是一场梦伴着血腥又有些真切。她止不住地颤抖整个人像失了魂,一阵耳鸣!慌乱之际想到的是,叫救护车

  “叫什么?”

  “简默!”

  “年龄?”

  “岁”

  简默目光呆滞,神情有些迷离,一字一句地回答警察的提问。

  “家住哪?家里有什么人?”

  “我没有家,没有家人。”

  刑警正在做笔录的手顿了顿,上下打量面前这个瘦瘦弱弱的女孩,岁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可她眼睛里是他看不懂的空洞,能把一个一米八五身高的青壮年打进重症监护室是有多可怕!如果是别人跟他说,他绝对不相信,直到现在他都在怀疑是不是共同作案。

  “你”刑警正准备继续询问,另一位警官进来对他耳语了几句,他只抬头看了看简默便收拾东西走了出去。

  简默神情没有任何起伏,像被掏空了一样,她再次抬头面前出现了的是久违了的他,对方眉头拧成了一团,还不等简默来得急反应,便被温热覆盖,这温热随着血液蔓延全身。

  “对不起,我来晚了!”温宸把简默揽入怀中,宽大的臂膀将他那小小的简默整个包裹,他知道简默此刻应该最需要有个地方可以躲藏。

  温宸接到简默出事的消息脑海里的第一个想法就是,简默一定很害怕!他以最快的速度赶来,来到简默身边,当他推开门看见简默时一颗心莫名地抽痛,她手上身上都沾满鲜血,整个人安静得可怕。他多想把他的小丫头带到另一个空间,让她远离这些黑暗。

  “我,杀人了,杀人了”简默用尽全身的力气低声呢喃。

  “不是你的错。你没有杀人,他没死,还在医院。”温宸捧着她的脑袋在她耳边轻声道。

  “我,我差点杀了他!”简默一颗冰冷的心被轻轻触动,她再也无法抑制,紧紧抓住温宸的衣角抽涕,那只手上残留着的血弄脏了温宸的衣服,泪水在他肩头染湿一片。

  人在无助时最需要一根绳索,在软弱时最需要一个拥抱,哪怕并不能起到预期的效果,但至少能让她得到一时的心灵慰籍。

  温宸这两样给的都很及时,不管是作为穆宸的以前还是作为温宸的现在,所以他才会在她眼中如此高大,在她心中如此深刻,让她如此依赖。

  “温总,手续已经办完了。”

  一个手提公文包身着正装的中年男子现在温宸身后的不远处轻声道。

  “简默,我们回家吧!”温宸眉头慢慢舒展开,一如往常般温文尔雅。

  回家?这声回家来的太晚,相隔八年,简默止住抽涕,她泪眼模糊看不清道路,就这样一直被温宸拉着前行也并没有任何抵抗。

  这双手比当年大了很多,那年他也是这样拉着她一起回家,那是她从失去家人以来第一次有人对她说“简默,我们回家。”就是这样一个人给了她未来的希望,那时她很简单的以为只要牵着手就不会走丢,只要牵着手就不会迷路。

  很久很久以前她没有来得及牵住妈妈的手,被坠落的天花板隔开,从此隔了远远一个世纪让她再也无法抵达他们所在的地方。

  在一片漆黑看不见光亮的废墟她尝试了人间所谓的绝望,最后房屋坍塌的时候母亲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她推开,那天她对着压在缝隙底下的母亲任性的又哭又闹,她有任性的权利因为她有比任何人都爱她的妈妈,她说她不想待在这里,她说她害怕,她说她要妈妈,她说她浑身都疼,疼得厉害。

  母亲是这世上最温柔的女人,温柔的女人往往心都很软,过于对孩子的宠爱让她忘了周身的疼痛,忘记了所处位置的危险,她撑起遍体鳞伤边爬边说“宝贝别怕,妈妈这就过来。”

  “妈妈,妈妈”那天她哭得很凶,不管怎么安抚都不能让她安静下来,一声声妈妈叫的她声嘶力竭,转眼就看见那张这个世界上最美的脸,那个女人她笑着说,你看,妈妈就在你身边。她说,以后,妈妈不在不准哭闹,大人不喜欢不听话的孩子。她说,宝贝你要好好活下去!她说得那么泰然,一切像是有预知的告别。

  很多年过去简默忘记了母亲的模样,忘记了那天之前她与家人的点点滴滴,却从没有忘记那用生命对她微笑时嘴角弯起的弧度,那恰到好处的美丽像天边的晚霞又像是个火球将她整个灵魂燃烧殆尽!母亲还没来的及消逝的微笑定格在那一刻,她被掉落的破碎物击中,那个位置恰好是她前行好不容易到达的。那一刻简默停止了哭泣停止了吵闹,透过微弱的光她看到了被血液铺盖的脸和那双满是不舍的眼。

  活下去很难吗?不难,就算是苟延残喘也算是活下去,而好好活下去却很难,那是需要你用尽毕生去回答的好与不好!母亲给她留了个很难的作业,而检查作业的却是时间。

  生活给了我们不同的经历而经历给了我们不同的成长,简默是如此温宸也亦是如此,我们都长成了彼此陌生的模样有着未可知的一面,至少今天的简默是温宸不曾见过的。

  已经接近凌晨三点,这一夜谁都没有休息一刻,李嫂刚刚睡下,便第二次接到温宸的电话,对方低沉清冷的声音里带着些许的疲惫“李嫂,需要再次麻烦你加班。”

  她随着温宸派来接她的小刘回到别墅,按照温先生的吩咐在他旁边收拾出一间屋子来,还在她狐疑接下来要入住的人是谁时便看见温宸拉着一个女孩走进来。

  那女孩披散着黑色的长发,明亮的一双眼睛像是蒙上了一层薄雾,瘦弱单薄的身形看起来有些僵硬,最让李嫂心头一惊的是那身上手上都沾着早已凝固的血液。

  她和那天判若两人,那天李嫂只是看到她闭着眼睛熟睡的脸,她的长相很秀气温婉可当睁开眼睛时却是给人一种跌进朦胧的空洞。

  李嫂向来是个比较明白的人,她不做多言,也没有太过表现出惊诧,只是按照温宸的吩咐把简默带到浴室好让她清洗一下这一身的污垢。

  “温先生,我要不要进去看一下?”李嫂迟疑,小心翼翼询问。那个女孩已经在浴室呆了一个多小时了,她有些担心。

  “不用,你先回去吧!”温宸一如往常般,整个大厅安静得让人压抑。

  徐翔徐医生端坐在一旁有些迷瞪,他也是深夜接到电话急忙赶来的,刚下手术台眼睛都没合一下,实在想不通是什么样的女孩能让温格集团的少东家如此,直到他看到那女孩的庐山真面目就更想不通了。

  过了半个钟头简默从浴室走出来,徐医生远远望去,只觉得她很清澈,如凝脂的肌肤,清秀较好的五官,最让人移不开目光的是有着一双明亮带有引力的眼睛,只不过神色里一片死寂,如死水般平静。她算得上美女,可温宸什么身份,美女还不是一抓一大把?

  温宸起身快步走向简默,走进浴室随手抽出浴巾折回来,放在她头上轻轻擦拭,旁若无人。“怎么不擦干再出来。”他温言轻吐。

  徐医生转过头,努力地消化这惊人的信息量,这让他很难相信面前的人是温宸,没想到对女人他会这么细致入微。

  此时简默已经恢复平静,她接过浴巾轻声道:“谢谢,我自己来吧!”

  温宸顿了顿收回手,简默礼节性地微笑,没有丝毫温度,半点也不像是经过那种事情的样子,她把所以事情都吞到肚子里自己慢慢消化,她把自己包裹得很严实,伪装得很强大,她越是这样就越让温宸觉得胸口有着难以言喻的疼痛。

  “她只是有些皮外伤,好好休息休息就行,其他的没什么大碍。”徐医生给简默做一下检查。

  “辛苦了!我让人送你回去休息。”温宸松了口气。

  徐医生在临走之前纠结半天,作为一名医生顶着救死扶伤的天职,他还是冒着被丢出去的风险说出了自己的建议。“温先生我,觉得您还是带她去看一下心里医生。”

  温宸没有回答,他的脸看不出什么情绪,超乎年纪的深沉早已让他习惯性喜怒不形于色,徐医生的话他也并没有感到意外,他只是在想他不在这些年简默都经历了什么

  “那个男人叫王鑫,也就是个小混混,经常出没一些酒吧歌厅,他和简小姐的室友李娜是男女朋友,总之这两个人私生活都很乱。”老徐把大概查到的向温宸汇报。

  老徐的外公在黑道很有声望,只是简单查一个人的底细对于他来说,也就是一通电话的事。

  “唉,大半夜的还给你干活,你可是欠我个大人情。”老徐打了个哈欠委屈道,摆明了是要趁机敲温宸一竹杠。

  “老徐,你知道有些事我不方便去做,我想,让一个人走不出监狱你还是能做到的。”温宸站在书房看向窗外,声音阴冷,目光变得幽深。

  老徐一愣,霎时打住的玩味的兴致,温宸的话似乎也没有分毫玩笑的意思,反而是认真的不能再认真,那个男人像是触及了他底线,彻底惹怒了温宸让他变得疯狂。

  他头一回听到温宸说出这样的话,他以前最不屑沾染这些事情,这一次却不同,温宸给出的结果是不能死在医院,不能出了监狱。

  这个世上有太多的人就像蝼蚁,可就是有些人还不自知!不安守本分。

  “你不能做的事,交给我。”老徐深知温宸太显眼,由他的人去做肯定会引起温老的注意,所以他会是他的盾。自然也会有很多人是老徐的盾,他们这种身份的人,有些事根本无须他们去沾惹。

  和老徐的通话结束后,温宸走进简默的卧室,她打了镇静剂睡得很熟,只是身上的淤青伤痕格外刺眼,温宸目光里闪过一缕阴鸷。

  简默对不起,我来晚了,这些年我不在你又受了多少伤?他轻轻拨了拨简默额头的发,满眼细腻柔情。

  他始终都记得简默第一次为他打架的样子,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在弄伤别人的同时弄伤自己。

  那天学校里的同学将他围起来,冲他吐口水,叫他“没人要的野种”他把对方扑到地上撕打。可说到底三拳难敌四手,面对几个人他挨打的份要多。

  “砰!”还不等大家反应,简默一棍子抡过来!她二话不说,上来就是打,像是不要命似的到处挥着棍子。穆宸呆坐在地上也感觉不到身上的疼痛,看着那傻姑娘发愣。

  “哪来的疯丫头!”挑事的同学大吼!话音刚落就被简默一棍子打到鼻子,顿时疼得大叫眼泪哗啦,满手的鼻血。

  简默也愣在原地,木讷没有反应,像是被吓坏了。

  教务室他们这群打架的人都挨个被骂了个遍,被打流鼻血的家人找了过来,不依不饶。

  “真是个没娘养的野种!孤儿了不起啊,孤儿就该受国家保护,我们就该死吗?”她又吵又闹。

  班主任让简默道歉,简默低头扣着手指死活不说话,简默很执拗也很认死理。

  “简默,你把同学打伤了你不应该道歉吗?你一个女孩子学什么跟人打架,老师是这样教你的吗?”班主任斥责她。

  “是他们先打我哥哥的,他应该先跟我哥哥道歉!我哥哥也会疼。”简默低着头,眼泪哗哗,那是他第一次见到简默哭,以前他一直以为简默是块木头。她平常一直都是个乖孩子,她不像他孤僻惹人厌,那一瞬间穆宸的心仿若被千万颗针扎一样的刺痛!她叫他哥哥,到现在她还在维护他,她知道他也会痛。

  “对不起!我替我妹妹向你道歉。”穆宸走到那个同学面前低下了倔强的头,他仅代替妹妹道歉。

  简默进福利院一年这是他第一次正视她,第一次叫她妹妹,这等同于他承认她是他的家人。

  你怎么那么烦人?你怎么总是跟着我?你是跟屁虫吗?我警告你再跟着我,就把你丢出去。这是穆宸对她说得最多的话!说她是他妹妹这还是第一次!简默欣喜,咯咯傻笑,其他人都愣了。多半都认为她脑子不太好。

  放学穆宸顶着有些微肿的脸站在校门口,穆宸13岁身高却比同龄人多出一大截,仅仅是一年就早已不是简默初次见他时的样子了,稚嫩的脸上五官逐渐突显,简默站在远处只是觉得这样的身影很高大。

  “还不快过来!”穆宸冲她叫,可见是等了太久有些不耐烦了。

  简默怔住,随后以飞快的速度跑到他身边,穆宸哥哥在等她。一年多以来她一直尾随,一直被嫌弃,这还是他第一次等她一起走!那一刻她被各种情绪包裹,简默不说但总是会在心里想很多很多。

  “这么矮,跑得还慢!”穆宸一脸嫌弃,拉过简默,牵着她一起走。

  “简默,我们回家。”那时因为简默,家在穆宸的心中有了深深的认知。

  那张小手里的温暖是火辣辣地烫,像个火球一样滚到穆宸心底,就是这样一个小小的手小小的人,让他有了被珍视,有了家的感觉。像他这样孤僻的人因为害怕受伤,害怕被抛弃所以很难接受谁,如果接受了那就是一辈子。

  “穆宸,哥哥,你的脸还疼吗?”简默低头小心翼翼地询问。

  “疼死了!你疼不疼?”穆宸早在路上就发现简默腿上有几块淤青,大概是打人的时候连自己也打到了。

  “疼死了!”简默学着穆宸的样子笑着说。

  “你个笨丫头,你会不会打架啊?棍子能那么一通乱挥吗?”穆宸皱眉嗔怪。

  “我没打过架!以后你教我啊。”简默委屈,她哪跟人打过架啊!

  “还有下次?以后你只管跑知道吗?”穆宸细心地告诉她。

  “我不能让你被人欺负!”简默摇头,看他的眼睛写满了认真,明亮通透。

  穆宸愣住了,眼睛里滚烫的那不知名的液体仿若脱了线地往下滑落,那颗泪腺不知道是被自己刺痛还是被简默的话触动。总之他捡了个妹妹,他有了家人,有了想要永远一起生活下去的人。

  “以后你只管给我拿棍子,哥哥会保护你。”穆宸牵着简默边哭边说,那画面穆宸每每再想起都不忍直视。除了温暖之外更多的是在想为什么就哭了呢?好歹也是铮铮男子汉。

  “简默,你是不是有点傻?”穆宸皱着眉头,少年的稚嫩的脸多了几分忧虑。

  你才傻,简默心里回答,面上却还是呵呵傻笑。

  那时他真的有点怀疑简默是不是脑子不太好,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穆宸对简默的了解,最终的结论是:简默不是有点傻,而是很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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