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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最后的告别

  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安逸,在简默忘记伤痛时,生活又给她一次切肤之痛的警醒,山雨欲来风满楼,那次像是所有的悲伤预习,那次之后风雨随之而至。

  简默坐在医院长长的走廊里低头不语,神情有些呆滞,就连最后她都没有勇气踏出一步,走进那间病房。

  在痛哭抽泣中,简默的心猛然咯噔了一下,一种不好的气息直面逼近。她,感觉到那个人离开了!那个带给她生活朝气,带给她足够勇气去追逐辛福的人离开她了。

  她胸口如有千万只蝼蚁腐蚀,一种揪心的痛,一阵又一阵!而简默面上却没有过激的情绪。

  简默看着一辆推车,缓缓逼近,在她面前交叉而过。

  躺着的人一动不动,一条白布遮住了她所有的光明!简默的目光随着推车一瞬不瞬,看着她渐行渐远她恍若如梦,恍若间那人好像就现在她面前,那张温柔的脸对她缓缓展开笑颜,轻轻唤她“我的小默默”

  所以说,那是谁?那个躺着的一定不是她!

  简默不相信,那个人是邵姨,也不愿接受她离开的事实。

  她像是漠然旁观的陌生人,眼睛里看不出哀伤,蒙上了层灰暗,呆呆的,脑袋一片轰隆,她像是被人缚住手脚,迈不出一步。

  如果“母亲”这个词,在简默生命中不再是词汇,如果真的要有那么一个人去形容,那么不是曾给她生命的亲生母亲,也不是给过她身份的沈太太,而是这个教会她如何去爱,给她足够的勇气去爱,让她满怀希望去追逐幸福的邵姨。

  简默从来没有叫过她妈妈,可在她心里却早已是母亲一样的存在。她很霸道,不讲理,可她也是满怀温柔,愿意为她遮风挡雨的人。

  那天她说,“我的小默默,人生的尽头并不远,我活一生,没有任何遗憾,可唯一放心不下的是你。唯一遗憾的是至今还没陪你走到阳光下!”

  “你已经可以独自在蓝天下翱翔,所以要拿出更大的勇气来,去好好生活,辛福或许在你追逐下早已来到。”她拍了拍她的肩,看着她的目光很是伤感。

  简默以为她只是年龄大了,多有感慨,她并没有深想她言语中意味,可现在想来更多的,是像在跟她告别。

  只是那时她没有发现,并没有发现,那时她面对病魔的折磨时,生命的脆弱,让她有多般无奈。

  她还嫌她烦,说她更年期,说她啰嗦!可就是这样的啰嗦,她似乎已尽听不到了

  一个少年慢慢走近,在她肩膀埋下头,简默本欲伸手去抱他,最后却悬在半空中停了下来。

  “小羽,你也早就知道吗?”她语气平平,但却明显在质问。

  少年摇头,“除了她的主治医生和领导,她没有跟任何人提及。”

  简默的心慢慢变得湿润,她软了下来,在听到小羽的话之前,简默真的好怕只有她一个人被蒙蔽其中,她好怕邵姨只把她隔出门外,把她当成不必要的存在,连最基本的告知都没有。

  她怎么可以这么坏!怎么可以让他们怀着对她的愧疚难以心安!如果她早点知道她已经走到尽头,她一定会放下所有,陪她度过最后的时光!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怀着满腔的懊悔,孤独无助。

  简默抱紧邵羽,像是两个被遗弃的孩童互相依靠,她安慰邵羽,更多是像是在安慰自己。

  只是她没有哭,不知道为什么,那痛到窒息的难受,并没有让她掉下眼泪,似乎有一根弦一直支撑着她,到最后她都还在跟邵姨比,谁更执拗,看谁最后会输。

  温宸赶来,只能在她身后站着,面对生与死谁都会显得力不从心,他能做的也只能是,在她倒下时扶她起来。

  邵姨被留了下来,邵羽被来的人接走,简默站在医院里呆了很久直到她听见耳边声音越来越远,最后只剩下眼前一片黑暗。

  果然,她倒下了!温宸从身后接住她,把她横抱起来,对旁边路过的医护人员道:“我这里有一个病人,麻烦帮我准备一间病房。”

  对方愣住,撇了他一眼说道:“先生,我这也有很多病人,病房紧缺上哪去给你准备!”

  简默抬眼发现已经在温宸怀里了,她刚才只不过是一时产生了眩晕,现在也没什么大碍了,她张口对道:“温宸,不用了!我又没什么事,你放我下来吧。”

  “别动!”温宸命令道,抱得更紧了。

  他转头冷眼对着那个小护士道:“叫你们院长来,告诉他,我是温宸,再问问他还有没有病房!”

  一股居高临下凌人的气势扑面而来,震得小护一愣一愣地,对方还提及让院长来,看来定是大有来头,这可不是她能得罪的起的。

  她立马转了张脸,态度极好地道:“不好意思先生,您这边请。”

  温宸随着护士,抱着简默走进一间单人病房,他放下简默,然后吩咐道:“让徐翔医生过来一趟。”

  “好的,您稍等!”小护士立刻跑着出去。

  “帮我接一下徐主任。”服务台,小护士拨通电话。

  徐翔刚下手术台,他捏了捏肩膀,刚好路过,被服务台小护士叫住。

  “徐主任,肿瘤外科有人找!”

  徐翔走近,接过电话:“你好,我是徐翔。”

  “徐主任,这边有位患者找您过来一趟。”

  “肿瘤外科的患者找我?哪位?”徐翔疑惑。

  “那位先生好像叫温宸,看起来挺有来头的,您快过来吧!”小护士苦巴巴地担忧道。

  徐翔一惊,温宸?是温格集团的那位温少吗?那坏了!

  他立刻对服务台的护士急切道:“马上让没有手术的值班主治医生,跟我走,联系肿瘤外科的主任,让他跟我一起去看一个病人。”

  就在简默跟温宸强烈说明自己没事时,一群人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徐翔立刻上前问候:“温少,您哪里有问题?”

  温宸愣了一下,随口道:“我没事,有事的是她。”他向徐翔示意。

  徐翔这才看到坐在病床上的简默,立刻会意,不过这不是之前的那位小姐吗?她不是应该去精神科吗?

  这么一堆人,给简默吓了一跳,她垂眸,有些尴尬,她什么事都没有,温宸这不是小题大做了嘛!

  徐翔上下给简默做了检查,疑惑道:“要不去拍个片子看看?”

  “不用了!谢谢你,我没有什么事。”简默拒绝道。

  “呵呵,没有什么事就好,不过你情绪有些太过激动!我先给你输点液,你好好睡一觉就没事了。”徐翔尴尬道。

  由于一个小护士不清不楚的传话,导致闹了场笑话,所有的主任医生,主治医生都围绕着一个,因为情绪过激而产生眩晕的女孩进行会诊,这还真是前所未有的段子。

  “温少,我真的以为,是您有病!”临走徐翔皱着眉一副委屈道。

  “谢谢你啊!我好的很!”温宸给他了一个冷眼。

  简默随着温宸的意愿躺下,让护士给她这个没有病的病人输液,没病不用医却要医,有病用医又医不好!原来生命并不是他们能左右的,原来生死由命!如果邵姨是她那该多好!输了液明天也许就会好。

  由于药里有镇静的效果,她很快就睡了过去,温宸则是在旁边一直守着她。他明知她没病却还坚持给她看病,或许只是为了图一个心安吧!

  在大家的帮助下为邵姨举行了葬礼,而那具黑色的小匣子里躺着的并没有她,他们所立的不过是衣冠冢。

  邵姨早在去世前就已经捐赠了遗体,她说,在她去世后,也希望能够有人将她的生命继续延续下去,她不喜欢被万虫蚀体抑或挫骨扬灰。

  她曾经是最怕疼的一个,生病了让她打针吃药,她是宁死不去!跟个孩子一样执拗不懂事,可那么怕疼的一个人,如今却不怕被一刀刀掏空。

  她这一生,活的很悲凉又很精彩,她是简默所向往的又是简默永远不可能到达的!因为没有几人能做到她那样的博爱,她是福利院所有人的母亲,她用母性的温柔去爱所有人。

  简默常常在想,如果在她生命最初,遇见的人是邵姨,或许她会比一般孩子活得更绚烂。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往往老天给了她比常人更多的磨难,她能爱所有的孩子却不能爱自己的孩子,她的家人只有福利院的孩子。

  当领导人宣读邵姨事迹时,大家都觉得不可思议,如果不是现实就在眼前,恐怕没有几人会相信,这个女人曾为了那些没有家的孩子,扮演一辈子的母亲。

  从她25岁结婚,历经十年的婚姻,因为不能生育与丈夫离婚,从此她投身于福利事业,一过就是一辈子。这一辈子她经过无数的坎坷,无数的悲喜但仍像向日葵般追寻日光活在阳光下。

  邵姨有一个名义上的儿子叫邵羽,他是被一对小青年丢在福利院门口的弃婴,据说这对小青年当时,还是还没有毕业的大学生。

  有些人在青春横溢的年华,总会做一些冲动的事,而事后又没有承担责任的意愿,他们又怎会懂得,被丢下的那个,今后会活在灰暗的人生里,永远也没法逃离那个名为弃婴的代表。

  这位平凡而又不平凡的中国妇女,过了所有人不敢过的生活,走了所有人不愿意走的路。5八岁她生命顽强而又坚硬的盾,终究经不过岁月,病魔的共同洗礼患上了癌,发现时已经是晚期,她撑过了半年最终长眠。

  邵姨震撼了所有前来吊唁的人,低下了昂贵的头沉痛默哀。

  福利院的孩子含着泪一齐点燃了百盏天灯,以希望的形式放飞,愿能飞到那些他们此时无法到达的天堂,院长妈妈的身边传送思念。

  可年少的他们却不知道,人生就像这盏天灯,不知会飘向何方,但迟早有一天会油尽灯枯!而我们放飞的只是寄托,一种能让心灵得到慰籍的寄托。

  邵羽靠在简默肩头,问她“姐,人生是不是就像一趟列车?是不是总有人会先下车?”他有些伤情,有些忧郁。

  简默知道他很难过,轻轻点头,然后抚了抚他蓬松的短发。

  “如果有一天你要下车了,一定先告诉我。”他脑袋往简默腋窝里蹭了蹭像个孩子一样。

  “傻瓜,你忘了,人生不只生老病死,还有意外。”简默对于邵羽总是过份宠溺,就像是对自己的孩子,她总是在他面前充当母亲的角色,自院长妈妈不在后她更是如此。

  邵羽突然起身,不知是什么触动了他心中敏感的线“以后不准你碰我头发。”他黑着脸大为不悦。

  简默愣在原地,邵羽的情绪波动很大,她有些不明所以。

  “对不起,我只是不希望你把我当成没长大的孩子。”邵羽意识到了自己不该对简默生气。

  简默也意识到了面前的少年逐渐成长,不像她初来福利院时还是稚嫩的孩子,现在对他再有这样亲近的举动终归不好,虽然他叫她姐姐但毕竟不是血缘至亲,年龄又相差不是太多。

  “是我不好,我忘了,我们小羽已经长大了。”简默轻轻笑了笑。

  她慢慢发现小羽细微的变化似乎都是在走向陌生,可能邵姨的离开对他有着同样沉重的打击。

  温宸在远处目光复杂,简默的关爱或许对于邵羽来说并不是什么好处,他犹记得那天,那个少年向他义正言辞的宣言,那一点都不像是孩子的玩笑,而是男人之间的竞争。

  “你是穆宸吧?我听简默说过你的事,我替她谢谢你的照顾,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他毫不掩饰直接宣兵夺主。

  “你是以什么样的身份替她来感谢我?”温宸笑了反问。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对他说这种话,第一次有人要替简默感谢他。

  “1八岁算不算成年?我想我已经过了孩子的年纪,以家人的身份去感谢你够不够资格?穆宸已经是过去,而我邵羽是现在也会是将来。”眼神交汇中温宸发现他眼睛里的是能摧毁一切的坚决,也是他燃起了温宸心中微弱的火苗,越烧越旺。

  温宸是什么人?他是在威胁与挑战下越挫越勇的人。

  简默似乎一无所觉,而他却看得清楚,邵羽对简默绝不是单纯的姐弟之情,对于邵羽的反之以常,是他不再单纯的希望,简默把他当成孩子,而是男人。

  ------题外话------

  我酝酿了所有的悲伤,感动了自己,我落泪的时候,你们有没有落泪?

  生活中我们深有感触,那种痛到深处,只能化为沉静。本来,我想让阿默很好地发泄一番,可又想到,那不是她隐忍的性格!所以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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