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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心中无可替代的分量

  夜晚城市被笼罩上一层色彩斑斓,清风如潺潺流水,细细划过发梢,在你不经意中原来初夏已经到来。

  一家简约的中餐厅,简默再次见到了沈太太,时隔多年经过岁月爬过,她已不复当年,眼角处多了几道沧桑。

  简默本以为再次相遇时她会热泪盈眶,彼此抱头痛哭,又或情绪激昂。很久之前她就曾心中做过无数次的预习,可真的当她站在她面前对她微笑时,简默却什么都无法说出口,只是简简单单地问候。对于她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冲击。

  简默在想,可能他们之前的感情并没有她遐想得那么重,她于他们更多的感激之情,没有彼此朝夕相处的浓烈亲情。

  当沈太太问及这些年她过的好吗?简默只是轻轻点头,然后陷入了深深的静默,这些年过得好吗?应该是极好的。

  简默犹记得高中毕业典礼上,那人给了她第一份温暖,细微c无声却融化全身的冰冷。

  她站在高处的讲台上放眼望去,细细密密一双双无数的眼睛,向她投来各种目光,在班主任使了无数的眼神下她始终难以开口,定定地像是座没有血肉的雕像,她骨子里的傲气被现实一分分碾压。

  “简默同学,你跟大家分享一下你的学习心得,你是怎么在艰苦的条件下取得了优异的成绩?”

  班主任再次提醒简默,在全校学生与教育部的各位领导等待下,简默始终没有任何动静,他额头出了密密麻麻一层汗珠,担心这场毕业欢送会,被简默搞砸。

  一个孤儿在国家和老师的帮助下,取得了全校第一的成绩,他们想让简默的身世去博得大家的同情,简默的学习成绩去彰显学校对她的关怀培养。

  于学校而言简默会是很好的宣传,他们是对的,但却没想过当事人的感受。

  不是所有人都会喜欢扮演弱者,用同情换来怜爱,所以简默说不出口,她不愿意让自己变得卑微,而她的意愿却没有人倾听。

  她拿着这张学校为她精心准备的演讲稿,低头垂眸如溺毙大海般狼狈不堪,这偌大的世界竟没有她的一片天空,这小小的讲台却像深邃无边的大海将她侵蚀。

  简默急需一艘救生艇,而这艘救生艇像是听到了她的呼唤,如期而至。

  在她即将沉溺时,邵姨拉住她的那只小手,眼睛里满是慈爱,她说,“我们家孩子能取得优异的成绩,是她有着不同于寻常人的努力,大家记得有付出就有回报。”她的声音缓慢却掷地有声。

  简默脑袋突然轰隆地一下,血液迅速充斥其中,她瑟瑟发抖,她不曾觉得委屈却泪如雨下,简默那时不懂自己是怀着的怎样情绪。

  她一路牵着她离开从未松开,然后笑着说:“不错嘛,你还是会哭的。”

  简默羞愧难当,红了脸低下头,倔强地想要抽回手却被邵姨撰得更紧,她把简默揽在怀里轻轻拍了拍“记得,你还是孩子,可以任性但别忘了撒娇。”

  第一次她让简默觉得,她身上的味道让她推不开,她委屈哽咽。

  简默辗转反侧又来到了福利院,第一次在福利院见到邵姨时,邵姨觉得她目光里是一片死寂,而她却觉的邵姨是一把牢门的锁,充斥着抵触的情绪。

  邵姨说:“受朋友之托,从今天起我是你监护人。”

  她淡淡回“谢谢您,但我不需要监护人。”

  她不需要,可最后却不是她需不需要的问题,而是就算她不需要这人也会在,如风,如影,在你察觉的时候就已经根深蒂固。

  人生最大的痛,是只有在失去时,才会发现那是占据心中多重的份量,千丝万缕都与身体密不可分,失去时就像抽丝剥茧一样。

  在这条人生的道路上,邵姨教会她最后一件事,时间不会在原地,那些等着你的,亦不会在原地,他们每一天都在随着时间慢慢消失。

  沈太太跟她聊了很多,有他们在国外的生活,有他们的孩子,还有将来的规划。她问到了很多人却对一个人从未提及。

  言语之间她像是刻意避讳,没有半点邵姨的只言片语,就算是讨论到与她相关的话题,也会立刻转移,简默不用想也知道这都是谁的安排。

  沈太太是如何从国外回国,又是如何知道她的联系方式,她想,她身边除了温宸,恐怕没有第二个人能够做到,他总是为她做很多,而她又无以回报。

  吃过晚饭,她与沈太太分开已经很晚了,温宸来接她时,简默闻到了他身上略微带着酒气。

  她了解到,大概是刚从应酬上撤下来。

  简默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杂粮,说不清的滋味,“谢谢你温宸。”她脸上挤出笑容。

  除了谢谢还能说什么呢,她只能尽量用微笑,打消他的顾虑。

  “傻丫头。”温宸拍了拍她的肩,然后看向前方温言道:“陪我一起走走。”

  在她刻意对他微笑的那一刻,温宸心,深深地沉了下去,他从简默眼中没有看到所谓的快乐。

  他自以为在简默失去的部分,可以用沈太太来填补,可他却忘了,没有谁能填补谁,简默好似依旧,那笑容没有半点由心。

  走了很远他突然停下脚步,他转头,神色里透着略微的忧郁,他对简默开口道:“默默,你可以比别人更任性一些,更软弱一些。”

  邵姨的离去,他本以为简默会放肆大哭,会情绪激动,他想到了一万种安慰她的方式,却从没想到她会以这种方式宣泄悲伤。

  她一如往常般平静,独自静静吞噬所有痛。这样的她让温宸倍感力不从心,像是扎了无数的针签丝丝抽痛。

  简默愣住,片刻后轻轻笑着道:“你忘了,生活让我无所不能。”

  她的声音像是沉入大海的针,被浩瀚吞噬,

  生活带给她的所有伤痛,她全都笑着接纳,任由它们在她身体里腐蚀溃烂,她表面的平静之下是早已体无完肤的遍体鳞伤,一道道伤口痛了又痛,撕裂了又撕裂。

  “你知不知道,你在伤害自己的同时,也伤害了关心你的人,你是否忘了你身边站着的人?”温宸的话多少带着无力,他最没有办法的就是看着她强颜欢笑,不够坦荡随心。

  如果穆宸在,她还像以前一样独自承受满身伤,那么他的存在又有什么意义!

  简默怔怔地,脸上的笑慢慢凝固,她似乎现在才看见,那个站在风中陪她走了一个小时的男人,她似乎只看见了自己的伤痛,却忘了痛也可以传染给别人。

  她一直让温宸感受着所有她承受的吗?她整理得那么好,他还是发现了。

  一株株一颗颗顺着她长长的睫毛打湿了一片,融化了她心中长久以来的坚毅。

  温宸很狡猾,很狡猾他总是让她措手不及,总是让她无处可逃,曝露所有的狼狈不堪。

  这个人就是这样,他总是习惯性地用一种,你永远无法拒绝的姿态,把自己的意识强加到别人身上,然后再用那张无辜的脸,让你自己都怀疑,是不是你错了。可是你又没有办法去指责去反抗。

  温宸轻轻抚了抚她的脑袋,“想哭就哭,这个世上软弱不是罪过。”

  她才不想哭

  她永远都记得在那一片黑暗下,透过薄弱的光,看见的最后一丝微笑。她忘了所有的模样,忘了所有的轮廓却独独记得那人最后是笑了,“宝贝你要好好活下去。”那人历经所有沧桑与不舍留下这句话。

  为了活下去她无所不能,却没能好好的活下去。

  他温声安抚,“邵院长对于自己的病早在半年前就知道,可她并没有跟你说,那是她并不想看到你为她难过的脸!她对你很用心。”

  简默头埋得很低,她心中满是苦涩,她从来不懂,从来不懂得他人的良苦用心,简默只会活在自己的世界,任性地按照自己的方式活着,却忘记了撒娇。

  哭泣也是一种撒娇方式,很早以前邵姨就教过她,只是她从未领悟。

  简默伸手,抓住他的衣角,浑身轻轻抽搐,她哽咽道:“温宸,我已经很努力了,可为什么还会如此艰难?为什么我在乎的,总会离我而去?”

  她的话一字字重如千斤,压在温宸心里,他把简默的脑袋埋在胸口,任她染湿衣襟,他说,“没有人离你而去,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存在。”

  换了一种方式存在也是存在,只要我们还活着就都还在,因为心里的人没有谁能够剥夺,这是温宸用了很久才领悟到的。

  时间可以带走你的一切,家人,爱人,朋友,金钱,权势甚至是生命但却没法带走你心里的人。

  不管过了多少年多少岁月,只要你让他在他就还在,所以是不是人心更胜一筹?胜过了时间胜过了岁月,就算一颗心脏停止了也会有另一颗去传承。

  而我们真正应该害怕的不是失去,应该是从未拥有过,如果人的记忆是空白的,内心是空荡的,那么你还有走下去的理由吗?应该不会有。

  当那人离开时,我们都更好地遵从她的意愿,活在了当下,将伤痛变成了美好的怀念,那将会是心中明亮的一缕光。

  ------题外话------

  那些年,我们心中的倔强,那些年,我们心中的执着,那些年,我们心中的坚毅!

  那些看似坚强的堡垒却经不起轻轻一击,不是不流泪,只是差一个可以帮我们拭去眼泪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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