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四十一章 缘起缘灭

  等那夜欢出了包厢，萧何假装不识，便问慕容，“这女子令人过目不忘，可是慕容兄的红颜知己？”</p>

  慕容却未打算瞒她，便据实说道：“她便是青龙堂的玉面罗刹，不知萧大人可听过此等名号？”萧何微微一愣，总算是将玉面罗刹这名字跟真人对上号了，随即笑道：“我又不是江湖中人，怎知这些？”</p>

  “哦？十殿阎罗泼出性命脱离青龙堂，跟了你，我道萧大人也是有些手段的，怎么会不知江湖事？莫要谦虚。”慕容说着，声音里带着一丝清冷笑意。</p>

  他连笑都让人觉得骨寒，但却又分明是在暗示萧何，自己什么都知道，最好也别对他玩那套虚与委蛇的把戏。萧何干笑了两声，“确实不曾了解，只因早年为投身guān chǎng，两耳不闻窗外事，如今在朝为官，也一心只在宫中，于我而言，江湖上的纷争委实太远了些。”</p>

  慕容双眸似审视一般，打量了萧何一眼，才开口，“不如坐下喝杯茶吧，一边品茶一边细聊。我想你恐怕也想了解一下世子的情况。”</p>

  听他提到世子，萧何用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慕云景。</p>

  慕云景，时至今日，在萧何心中，如同义弟一般，她仍无法及时将他与先太子联系到一起。</p>

  “他如今可好？”萧何神情稍稍有些紧张，虽然她已经暗做镇定了，但还是没能逃过慕容一双毒眼。任何细微的表情变化，都被他观察得一清二楚。他要控制慕云景，只需让其知道他已将萧何拿捏在手心，便能让其乖乖就范，而对付萧何，同样也只需要将慕云景控制好便可。</p>

  似她这等待人以诚，心中仍有善念之人，自然就有软肋。不似他自己，如今已是无心之人。</p>

  慕容亲手拿其茶壶，为萧何斟了一杯茶，才缓缓说道：“你可宽心，他是要成大业之人，我会训练他，甚至磨练他，却万万不会害他。”</p>

  萧何见他已身在酒肆，却只点了清茶一壶，想必素日里也是极为律己之人。</p>

  “为何不带他来见我？”萧何却仍想问个究竟。</p>

  “他如今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渐渐羽翼丰满，终有一日，便能飞上云端了。”慕容喃喃说道，眼睛望向远处，似乎在展望着他所期许的明日。</p>

  萧何愈发觉得此人深不可测，在她还在沉思着慕容此次来意时，就听他说道：“慕初然生性残暴多疑，对于异己从来不会手下留情，你终将会发现，自己站在我们这一边，才真的是为苍生造福。”</p>

  慕初然残暴？多疑？连她这个常伴君侧之人，都不好如此断定，这慕容凭什么如此武断。</p>

  慕初然的确是有一群武功高强的乌衣卫在替他打探消息，也曾听说他在整顿宫闱时，毫不留情，杀伐决断如铁血暴君一般，一度让人心惶惶。但那只不过是他剔除身边暗桩眼线的一种手段罢了，他是为自保而已。</p>

  萧何忽然发现自己竟在心中为其辩护，为其开脱，不免要自省，是喝了什么汤，才分不清敌我。</p>

  慕容见萧何半天没有出声，以为她默认了自己的话，继续说道：“当年前朝龙脉宝藏，那钥匙如今就在慕初然手里，此事还要劳烦萧大人多去探查探查。”</p>

  萧何没好气地看他一眼，“一枚钥匙而已，紫金城里那么大，他想藏哪儿都可以，我只是凡人，又无三头六臂，这要探查，得探查到何年何月去？”</p>

  慕容哑然失笑，伸手从腰间取出一个拇指高的小白玉瓶，“这里有一份万灵散，你若寻得机会，给他用了，问什么问题，他都能答你，不会作假，药力有一个时辰的效果。一切就静候萧大人佳音了。”</p>

  萧何一把接过此瓶，“有这种好东西，怎么不早点拿出来？”</p>

  “此药配置煞费心机，不是朝夕可得，需谨慎，只有一次机会，错过就为时晚矣。”慕容交代着。</p>

  萧何将瓶身凑到鼻前，轻轻嗅了嗅，便觉得气味独特，不免蹙眉，“这气味太过特别了些，下药怕是有难度。”</p>

  慕容保持着方才的笑意，“不难也不会找萧大人了。”</p>

  萧何现下算是明白了，慕容不过就是把自己当马前卒而已，最危险，最难的任务逼着自己去做，而做成之后的收益却是无可估量。他这一招空手套白狼，用得甚好。</p>

  如今那匣子是在慕云景处，想必慕容要拿到也不难，但萧何记得慕云景曾说过钥匙只是打开那铜盒，拿到宝藏图而已，若要开启宝藏，还需要先太子的太子印。至于太子印在哪儿，连慕云景都不得而知。</p>

  慕容从未提过这个，一就是他已经得到了太子印，否则就是他不知道这一层秘密。</p>

  若是后者，那萧何还有一丝机会，反被动为主动。</p>

  但若是前者，那她如今所做之事，与傀儡无异。</p>

  被人利用的感觉并不太好，但这慕容却就有本事，让你知道你是在被他利用，却又几分无奈仍要乖乖听令于他。</p>

  慕容交代完正事之后，也不多逗留，起身，拿起放在一边的披风，将自己裹好，如白日行走的幽魂一般，悄然离开。萧何也无理由多待，随后也出了包厢。</p>

  她走出来的时候，听见慕容路过前面一间包厢时，声音不大不小地呼唤，“走了。”</p>

  里面人应了一声，随h一u én便开了，那夜欢翩然走出来，抑或者叫她玉面罗刹。她在慕容面前恭顺的模样，正如一只养得极好的金丝猫，媚态十足，让人移不开眼睛。</p>

  她出来之时，一边走，一边轻轻整理了衣襟，萧何不经意发现她脸颊潮红，眉眼之间还不时向后顾盼。</p>

  那间里面还有人，萧何微微起疑，遂见小十从里走了出来。</p>

  她顿时才明白，方才在包厢内，慕容对玉面罗刹说的什么她那老相好，便指得正是小十，十殿阎罗。萧何拧紧了眉头，面色凝重，小十抬眼先看见萧何，眼中却有躲闪神色，似不敢正面看她。</p>

  萧何不禁气血上涌，觉得脑中一热，几步走到他跟前，满腔的话却在唇边，舌头打结了一般，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目光落到他衣领处，那领子上一抹淡淡绯色，是胭脂还是别的什么，她亦不想去猜。</p>

  她本该知道他原先是什么人，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却在心里曾抱一丝侥幸似的，硬生生地将他框在自己的幻想里面。一旦揭穿真相，第一个受不了的，便是她自己。</p>

  小十愣愣地看着萧何，也有几分欲言又止的表情，忽而在她双眼里看到一丝跳动的光泽，隐隐有泪似的，让他有些不忍。</p>

  萧何从未如此信过谁，她曾满腔信之，爱之的人都已经离她而去了。</p>

  她本以为他说会常伴于她身旁，便是带给她一丝新的希望，现下看来只不过是幻象。她的心早就已经冰冷，且裹着一层厚厚的硬壳，曾在某一瞬，为他轻轻开启，空出过一小片位置，如今又决绝闭合。</p>

  小十见她眼中忽明忽黯，最终一切归于虚无，心里便知道她对自己失望了。</p>

  那一霎那，他竟能感同身受，痛她所痛，哀她所哀。所有一切却皆只在瞬时之间，缘起，缘亦灭。</p>

  “回去吧。”小十开口，声音低沉。</p>

  萧何扭头走过他身边，脚步未停，虽然她知道他就跟在自己身后，但却一直与他保持着距离，不愿再接近。</p>

  </p>

  回到萧府，红珠已得知宫里传来的消息，薛良安入狱之事，颇为担心。</p>

  萧何宽慰道：“这件事，我会查清楚，想必一定是何处误会，你不必为你兄长太过忧心，他本一向谨慎。只不过如今大牢看守甚严，不让探视”</p>

  “晚上我去。”小十在身后说道。</p>

  萧何面上无多的表情，“我也同去。”</p>

  此时红珠过于紧张薛良安的事，便没察觉到萧何与小十之间微妙的变化。</p>

  是夜，已过二更，萧何换好夜行衣，与小十一起潜入京兆府地牢里。</p>

  她用的是i xiāng，小十则直接点了守卫的睡穴。一路如进无人之境，十分顺畅。他们进了地牢之后，却没找到薛良安。萧何微微起疑，京兆府只有一处地牢，难道还有其它地方？</p>

  小十面色沉静，暗声道：“还有一处。”</p>

  “什么地方？”萧何问道。</p>

  “审讯室。”他说的审讯室，却是在地牢上层一间铁室之中，一般只是审讯要犯之时才会用的，并不做关押犯人之用。方才他们入地牢时，小十便一眼瞟到那审讯室中似还有灯火。</p>

  这么晚连夜审讯，如此大阵仗来对待，若真是薛良安，恐怕也只剩半条命了。</p>

  萧何半信半疑地望着他，他却伸手一拉，将她拉出地牢，走向审讯室的方向。</p>

  这审讯室虽四壁都是玄铁打造，但屋顶却如常，他二人飞身上了屋脊，小十一路扶着萧何，教她如何落脚无声息，免得下脚重了，踩碎瓦片。</p>

  这京兆府当中也不乏高手，不尽是酒囊饭袋之辈，惊动了他们，倒也麻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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