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五十章 不思量自难忘

  此事能成，更关键的是萧何深知慕初然与太后冷轻痕之间的心结。</p>

  当见到母亲无情，为保皇家颜面，连再次验证都不肯时，定会急怒，这股怒气不会直接撒到冷轻痕身上，便是她身边为虎作伥之人。</p>

  可以说，慕初然更关心慕清绾，远胜过冷轻痕。</p>

  这个女人，她只会在自己冷时，想起所谓亲生骨肉，可抱着取暖，若能将子女送去换裘皮锦服，她也毫不犹豫。她心中有太多，有太多索求，都远远高于亲情。抑或者她根本没有真心爱过谁，她爱的唯有自己，和皇家的权力。</p>

  冷轻痕被禁足期间，慕初然更是下令拔了她的暗卫。</p>

  差不多用了八年时间才训练出来的一支贴身护卫队伍，被慕初然的乌衣卫只在两三晚之间就彻底拔掉了，一个也不留。</p>

  冷轻痕知道自己的暗卫都被慕初然抓了之后，不顾禁足命令，直接到了御书房去找他。</p>

  慕初然几乎不相信自己的母亲竟然还会有低声下气示软的时候，他冷冷问道：“母后不在自己宫里休息，跑出来做什么？”</p>

  冷轻痕说明了来意，让慕初然至少放了暗卫统领，将他做为贴身护卫留给自己。慕初然嗤鼻一笑，“难怪母后对宫中护卫不甚满意，需要再派其他人来保护你，才能心安吗？”</p>

  “他不过是跟我时间最久，用惯了。”冷轻痕声音很低很轻，她就站在那里，像一株已经开始枯萎的兰花一般。</p>

  幕初段脸色一沉，反倒浮上怒容，“真没想到贼喊捉贼的一幕能发生在朕的眼皮底下。那个暗卫统领吴天，母后为何对他心心念念不忘？你我心知肚明，儿子也是替你着想，扫清这些污秽，后宫里才能安宁。”</p>

  “初然，母后从来没有求过你什么，这次就当是我求你了好不好？”她说着，甚至要跪下来。</p>

  慕初然架住了她的胳膊，让她没跪下去，他静静看着她眼角密密的细纹，叹了口气，“你要留下他，可以，去净事房领人吧。”</p>

  此言一出，慕初然已不想再多说。</p>

  冷轻痕却愣住了，许久才缓缓从御书房里出来，跟了她许多年的尚宫单氏从未见其这般失态过。她跟在冷轻痕身后，急行，快速帮冷轻痕扶正头上珠钗，四下顾盼无人注意到，才缩回手，却忽然发现太后走的方向不是朝露殿，才出言提醒：“娘娘，这个方向不是回宫的。”</p>

  冷轻痕止住脚步，愣神了片刻，才对单氏道：“拿着哀家的令牌，去净事房提一个刚被净身的太监，他叫吴天。带他回来见我。”言罢，冷轻痕才恍恍转身，先回了朝露殿。</p>

  她脚步凌乱，差点踉跄跌倒，单氏才赶紧让两个小太监跟了上去，护着她回宫。</p>

  若第一次是美丽的错误，那第二次c第三次和这几年中的许许多多次都不过是将错误化至习惯，入了骨血，便解不开了一般。</p>

  纵是少了那一点，她也不弃他。</p>

  </p>

  萧府里，红珠替萧何抹着药膏，她双膝已全然无碍，可红珠偏就要继续替她涂抹玉肤膏，说此膏不仅是活血祛瘀，对女子的肌肤也是甚有好处。</p>

  而且膝关节是人体重中之重，跪在湖边的石子路上，虽只有几个时辰，却不知道吸纳进多少湿寒之气，已渗入骨髓之中，此时若不细心护理，彻底将血络重新打通。经久历年下来，怕是会有隐患，严重之时，路不能行，腿不能动，都是有可能的。</p>

  听红珠言之凿凿，萧何才有些后怕，便由着她继续日日替自己抹药。</p>

  红珠手上未停，嘴也不停，“照奴婢看，公子可以趁机跟皇上多讨一点这玉肤膏来。他日万一身上有磕碰的地方，也可以用此膏来助新肉生长，消除疤痕。”</p>

  “这药还能消除疤痕？”萧何不禁提高了声音。</p>

  “对啊。它这药里面有生姜c白芷，都有淡化疤痕，活血驱寒的功效”红珠解释着。</p>

  “那药瓶呢？既然这么好用，我自己去买几瓶备着，干嘛非要找他要？”萧何知其一，不知其二。</p>

  红珠继续说道，“可是这药膏里还有几味天价的药材，普通药铺里根本没的卖，只有皇宫的御药房里才有。民间也尽流传了这配方，确也有大户之家凑齐了原材料，再请了名医配制。可制作过程也需耗时日，工序繁杂。得这一小瓶，价值恐怕要上百两”</p>

  萧何接过红珠递过来的药瓶，叹道，“什么？这一小瓶居然还百两银子，这么贵？”</p>

  红珠纠正道：“不是白银，是黄金，价值百两黄金。”</p>

  萧何向来精打细算，这种钱她是绝对不会乱花的，遂做了决定，还是找机会去跟慕初然要一要好了。</p>

  等红珠帮她擦好了之后，她拿着那半瓶药膏，若有所思地去找小十。</p>

  他不在院子里，她便径自去了他的房间，推门之时见他在收拾什么东西，快速藏了起来，有意不让自己看到。萧何脸色微微沉了沉，却在瞬间又恢复如常。</p>

  她举起手中的祛瘀玉肤膏，对小十说道：“之前我在你脸颊上留下疤痕，用这个可以消除掉。”她轻轻一甩，就将那瓶子丢了过去，小十接过之后，几乎没做停留，又给她扔了回来。</p>

  萧何一把借住瓶子，瞪着他，“你做什么？”</p>

  小十不动声色地回答道：“别人给你治伤的，你好好留着自己用就是了。管我作甚！男人多几道疤，不过是战绩罢了，有什么好消的？”语气里却暗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起伏。</p>

  “你都知道了？”萧何问的是她那天一夜未归的细节，他都知道了？她是在宫里过夜的，且是在慕初然的寝宫里，只因腿伤是太后罚的，而这药却是慕初然给的。</p>

  以小十的洞察力，和他的敏锐，又怎会不知呢。明明他跟自己说，只要她无事便好，却在不经意间得到消息，察觉出竟是这般真相时，他心中再难平静。</p>

  就连此时看着她，他也几乎难以控制自己的心绪，几步走到她跟前，低头直视着她双眼，“你跟紫金城里那位，到底是何关系？”</p>

  萧何听他语气很冲，似带了几分薄怒，微微一怔，仰起脸来，望着他，“能有什么关系？他是君，我是臣。”</p>

  这回答，不能抚平他的怒意。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呼吸急促，心跳加速，眼瞳微张，他此刻满眼里看的都是萧何，满心里却还在想着前几日她在宫里一夜未归是宿在了慕初然的寝宫里，还不是醉酒之后被迫留宿。</p>

  他焦躁不安，全因为替萧何打探第二条线索时，查到了这些本不知道的东西。</p>

  而她却还一脸无辜地望着自己，让他更是煎熬一般。</p>

  萧何有几分莫名其妙，但见他离自己这么近，不如就给他摸点玉肤膏试一试。那道细长疤痕虽正如他所言，不算什么，但落在她眼中，总是会刻意提醒着她，他们曾经是敌对的双方，以死相搏。这兆头总是不太好。</p>

  她趁他有些愣神地望着自己，便伸手从药瓶里倒出一点药膏沾在了手指上，遂飞快地涂到了他的脸颊之上。</p>

  他却没动也没躲，萧何干脆慢慢地又摸了一遍，再摸了一遍。</p>

  小十的脸色绷地很紧，终于不能再忍受她的手指这样一遍一遍地抚过自己的脸，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扬了起来，让她不能再碰到自己。</p>

  “哎！”萧何惊呼了一声，生怕没捏稳那药瓶，跌落下来。他们两人的目光都移到了她的左臂之上，宽大的袖袍滑落至上臂根处。萧何望的是左手掌中的药瓶，而小十则望见的是左臂上的那一点朱红色。</p>

  他自然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一瞬间，如海潮汹涌而过，将怒焰尽数碾熄。他遂松开了手。</p>

  萧何才皱了眉头，却还是没忍住将右手指尖剩余的药膏全都抹到他脸上去。那道细疤就在他左眼下方一寸处，横在左脸颊上。她再涂抹时，他却一改态度，静静地由着她手指在自己脸颊上来回轻蹭式的游移。</p>

  “为什么？”他问她。</p>

  萧何知道他问的是自己为什么这么执着要替他消除这道疤痕。她目光从他脸颊上移上双眼，望着他那寒星一般的眸子，复轻轻叹了口气，才悄然答道：“这道疤，是我们初见面那夜里留下的，这一开始的兆头便不好。想着也许是这缘由，往后才诸事皆不顺。若能消了就消掉吧，不想记着我们之间还有过那样的处境。”</p>

  静静听完她的理由，他竟然笑了，眉目弯如新月，似真心欢喜一般。</p>

  他虽是浅笑，却也能叫萧何看出几分春暖花开，胸口里微烫，似有东西破碎跌落出来。</p>

  可随即，萧何想起他屡次与那玉面罗刹纠缠不清，便又如夜风徐徐，将那点温暖慢慢地都吹散了。她欲转身走出去，可刚一扭头，房门便在自己眼前咔地关合上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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