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一十章 无妄之灾

  她一身官服一朝换囚服，只能叹一句无常。在牢里，倒有大把时间，让她好好计算计算，到底是谁在背后陷害自己。</p>

  李照庭，跟自己虽不对谈，但也不至于用自己乌纱帽来驳。科举舞弊乃是重罪，一旦定罪，轻则丢官，重则丢命。</p>

  </p>

  他就算当真有心要除掉自己，也没必要与自己同归于尽，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种棋以萧何对李照庭的了解，他是不会用的。</p>

  他那般精明的生意人，这笔帐怎么不会算？若萧何一口咬定，是与其他考官一起卖题，他是跑不掉的。</p>

  故而，这次的陷害，倒不似李照庭的手笔，而是另有他人。</p>

  这两月来，自慕初然宣布了她做主考之后，她起初还能回几天家，后来几乎都是住在宫中的，也见过不少人。在这些人里面便是有可疑的，这可要让她好好想想。</p>

  季长歌是第一个进大牢来探望她的，见面也不问别的，只叫她好好想想，会是谁用这般缜密计划陷害于她。</p>

  萧何隔着牢门木栏，对季长歌一笑，“你不信是我缺钱卖题？”</p>

  季长歌却笑不出来，抓着栅栏，一脸愁容，眉间显着一个川字，“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这案子证据确凿，若皇上盛怒之下，审都不审，就要定你的罪，那时便来不及了。我听说那代笔的书生已在牢里自尽了，考生那里交代的中介人皆有不同，刑部抓来两个，但到都死不认账。反而对你极是不利。”</p>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能有如此大手笔，买了死士能来诬陷于你，恐怕是个大人物。如此我们要找证据，也难了。若皇上能开恩，将你判个充军。你这单薄身子怎么受得住？”</p>

  即使一身囚服在这巴掌大的一方天地之间，萧何依然能笑得风轻云淡的，看得季长歌心湖涟漪阵阵，却也无奈。</p>

  “你来之前，我也在想了，能自由出入宫门，在我身边又不会引起我怀疑之人，确实不多。而就算我怀疑，主审之人也万万不敢动的，必定能将我入罪的，便也只有她了。”萧何本来已经有些苗头，在季长歌提醒之下，更是确定了。</p>

  在她还在集贤殿中之时，长乐公主慕清绾曾来探过她两次，还叫了宫女来送过东西。</p>

  她怀疑的倒不是慕清绾，而是太后冷轻痕。</p>

  太后想置她于死地的心意自然不消多说。冷轻痕沉寂了这么久，不拿出些真章来，都让萧何忘了朝露殿里还有这么一位主子了。</p>

  当初她借慕清绾给自己送糕点之际，落毒谋杀自己，可是一点都不心疼自己女儿的。许是她料定慕初然不会重罚自己èi èi，所以利用慕清绾才如此顺手。</p>

  萧何所猜倒确实不假。只不过她也只能凭着对冷轻痕其人的了解，猜到她的心思，却猜不到她到底是如何令慕清绾盗取试题的。</p>

  朝露殿内，慕清绾气冲冲地入来，未行礼便对着端坐上座的冷轻痕嚷道，“梨洛怎么不见了？是母后的人带走她了吗？”面对女儿的质问，冷轻痕不动声色，只是将手中已半空的茶盏递给边上伺候的吴天。</p>

  吴天转身捧着茶盏去添茶，也是趁机走开。</p>

  “你这公主当得越来越知礼数了？入来也不向哀家行礼，便这般吵吵嚷嚷，成何体统？”冷轻痕的声音里暗含了一丝凌厉。慕清绾气势顿时少了一半，便退了半步向冷轻痕行礼，带着几分不甘，“儿臣见过母后，向母后请安。”</p>

  冷轻痕这才微微抬眼看了她一下，慢悠悠地回答道，“梨洛既然已经给你了，就是你宫里的人，哀家又怎会让人带走她。你多想了。”</p>

  慕清绾仍是狐疑地坐到了冷轻痕边上，“可是我寻了她一日了，遍寻不到，我宫里无一人见过她。”</p>

  这梨洛便是那关键人物。</p>

  月前，慕清绾在朝露殿与冷轻痕闲聊，冷轻痕本是在说给慕初然纳妃选后之事，她却一时口快，皇兄是不会答应的。冷轻痕对慕清绾如此笃定的态度，起了疑。</p>

  慕清绾被再三逼问之下，才无奈透露出与慕初然的暗争之意，皆是因为萧何。她想若是为了皇兄之故，说不定母后会帮忙，成全萧何与自己。</p>

  恰逢萧何担任文举会试主考官，常住宫中。</p>

  冷轻痕倒确流露出有意要助一助慕清绾，她以过来人身份告诉慕清绾，要让一个男人死心塌地，不是靠美貌，而是靠心机。容貌固然也很重要，但色衰爱弛，若慕清绾能让萧何知道，自己才是他最大的助力，必定会动心。</p>

  常言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此时萧何尚是皇上宠臣，顺风顺水，无须借助她的力量，自然不会多看她一眼。而若他落到下风，由慕清绾出面，助他重获声势。何愁他眼中看不到她呢？</p>

  男人个个都是精打细算之辈，惯用逢场作戏，真正叫其欢喜的是长久裨益。成婚于男人而言，不过是一笔买卖罢了，自然要选个划算的对象。</p>

  不比女人，女人一生的幸福都系于此，才慎之又慎，唯爱而得。</p>

  这计策是冷轻痕出的，慕清绾原本还有些犹疑，但被冷轻痕蛊惑，便也觉得这番说辞颇有道理。</p>

  她只不过是派一个宫女去偷了试题，再拿到宫外去卖，等到消息爆发之后，慕初然要罚萧何。她再出面，牺牲一个宫女去代罪，便换得如意郎君。</p>

  只要能让萧何对她另眼相看，被她打动，她自然是愿意的。她唯一担心的就是萧何是否会被定罪，却得了母后承诺，此计绝不会伤到萧何。</p>

  “以你皇兄的脾气，也不会重罚他。且让他先吃些苦头，由你再去救他出苦海，还愁他眼中没有你吗？”冷轻痕字字如咒，让慕清绾便遂她心愿，多次去探望萧何。</p>

  一边又让梨洛偷偷去打探试题存放之处，一边由自己引开萧何注意。</p>

  这计划也颇为顺利，梨洛十分机灵，也是之前冷轻痕送给慕清绾的一个宫女，她用得还算顺手。只不过眼下听说萧何入狱，她便有些着急了。</p>

  正待她准备按原定计划，带着梨洛去投案，牺牲一个宫女，换取自己的心上人平安。却发现，梨洛不见了。而且萧何的罪名不仅是泄漏考题，而还有一条贩卖考题及一条以权谋利的罪名。</p>

  与冷轻痕当初与她说的，大有不同。</p>

  慕清绾也是对本朝律法有所了解的，这一年多来，她看的书确也不少，知道这桩桩件件都是重罪，若是并罚的话，那便是连性命都不保。</p>

  如此她才着急了，急着向冷轻痕来质询。</p>

  冷轻痕望着慕清绾一脸焦虑的表情，心中叹着，这女儿虽有几分聪明，但却聪明不足，过于感情用事，若是生在民间大户人家里，左不过是替她寻一个能百般呵护，宠她，敬她的女婿。而在天家，反倒更难了。</p>

  这似乎是一个诅咒一般，他们能拥有天下最至尊的权贵，却无法得到一份真心。正是这份荣耀，也将皇族的爱情染上了别样的色彩。纯粹之爱，难遇亦难求。</p>

  她不过是在帮自己女儿认清这现实罢了。</p>

  只要除掉萧何，她这对儿女才算是真的安全了。</p>

  吴天恢复数月，又加之之前戒药瘾时，服用不少名贵药材，如今功力已追回原先的七八成，夜探公主宫殿，带走一个奴婢不过是易如反掌的事。如今那梨洛已沉尸于宜春湖底的淤泥之中，不消两三年便化作满池荷花的肥料了。</p>

  没有解除萧何困局的关键人物，没有替罪羊，看萧何如何翻身。</p>

  冷轻痕清楚自己儿子脾气，对于吏治格外用心，断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就算他真的对萧何另眼相看，也不会因私情而网开一面。哪怕他真的肯，言官御史也容不得他这般做。</p>

  萧何此次是必死无疑了。</p>

  “若梨洛一直寻不得，那萧何是不是会被斩首？”慕清绾不想相信，但还是忍不住跟母后确认此事的最坏结果。</p>

  冷轻痕宽慰她道，“也不至于。说不定会被充军。你要记得你皇兄的脾气，切莫乱去求情，反而会让他生厌。”慕清绾才彻底丧气了，“那，那母后，你说该如何救他？”</p>

  冷轻痕微微一笑，像是慈母一般怜爱地望着慕清绾，“若是不能救时，你选他人做驸马，也可。不用时时都念挂着萧何。这便是你二人的缘分罢了。”</p>

  慕清绾闻言，几欲落泪，“不行！我非要救他不可！”</p>

  “哀家也是为了你好。”冷轻痕见快劝不住了，便抬起眼睛看了一眼不远处候着的吴天，示意他可出手了。吴天身形一闪，便绕到了慕清绾身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点其穴道，令她陷入昏睡。</p>

  “这几日让她好好休息，别出来误事。等萧何定罪，一切尘埃落定，她哭了闹了便也会渐渐忘了。”冷轻痕望着慕清绾的脸，若有所思地说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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