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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初遇

  苍茫山,苍茫大陆一处天堑。

  雾隐谷底。

  从山巅向下看,终年不散的白雾笼罩崖底。山谷一片寂静,兴许太高的缘故,也兴许崖底危机四伏。

  然而事实上——

  渺渺云烟,风一吹就散了。

  山水湖光,碧波荡漾。

  风儿打着旋儿轻飘飘地掠过湖面,和着清歌来到岸边,掀开一双幽蓝沉静的眼。

  那双眼,似湖水般清冽,似宝石般灵动,似雾隐谷亘古不消的雾色。

  大片枫叶红极一时,层林尽染,红叶白雾,划开了雾隐谷底人间绝色。

  却见那双眼的主人——

  一只银白的狐狸。皮毛如月华般清软纤白,净濯没有一丝尘色。精致灵动的小脸上嵌了双幽蓝翦瞳,如同两盏黑夜迷迭的瑰丽灯笼,大得出奇,诡密得出奇。

  眨了眨眼,翦瞳又是深邃如海。

  它斜躺靠在巨树底下,懒懒抬了抬眼睑,欲起身。

  不知是不是懒劲儿犯了,硕大的尾巴摇晃一阵,再三磨蹭,继续躺下作罢。

  雪白的爪子人性化地勾了勾,身后密丛随即传出‘莎莎’声响。

  ‘哒哒——’草丛里探出一只脑袋,圆溜溜的眼睛眨巴眨巴四下打量,锁定那道白色狐影后,‘噗通’一声扯出自己的身子。

  几只青蛇排的整整齐齐地头顶一片不知名的树叶,叶子上布满灵果珍馐,扭着小身板去觐见银狐。

  没错,觐见。

  传闻剧毒无比已经绝迹的青冠王蛇,正排队给这只懒得不像样的狐狸上餐!

  青蛇们虔诚地低着脑袋,却又忍不住用余光去偷看这位大人。

  呜~好激动怎么办?今天终于轮到他们给大人送餐啦啦!

  一只小青蛇在地上灵活一滚,迅速扫开满地的枫叶。后来的膳食部队有序地展开一叶地垫,从头到尾,平日在黑熊兄弟手里打滑溜走的灵果硬是一丁点没动过!

  布好一切,年长的带队青蛇按捺下热切的心情原路返回。但见小青蛇一步三回头去仰望这位大人,眼看要脱离队伍,‘丝丝—’带队族长暗暗警示。

  小青蛇眸光一暗,回头看了看银狐大人,又看了看对他频使眼色的族长,把心一横,豁出去了!

  ‘大人我可不可以留’留在你身边?

  蛇队因送餐觐见这位的无上荣耀感瞬时凝固,几只离得进的长辈们赶紧把他拦下。连连朝银狐俯首,表达歉意与畏惧。

  思绪回来,银狐一早就注意到了这条小蛇。嗯叫什么来着?青伢?时常在她三里之外徘徊,还有刚才那灵活的一滚,唔~还滚了她一脸的灰尘。

  崖底的动物大多虽开了灵智,但比起灵动世界的仙灵一族来说还差的远。

  比如她?

  她对这些灵兽来说,也算高山仰止。

  等级森严,仙灵一族的威严不可挑战。

  且看这小子,在她血脉压制下还敢说出自己的想法,不错。

  “可以。”并不如灵兽间的交流方式,银狐吐人语,一声应允。

  蛇队混乱之际,那声回应犹如大赦,更让整个队伍当场傻了。

  可以?青伢呆呆地从地上撑起脑袋,还是族长压下喜色用尾巴抽了青伢一下他才反应过来!

  ‘谢谢谢谢大人!’青伢激动叫道,不难想象此刻他如孩童般因兴奋而涨红的脸。

  对噢,得修炼成人。

  雪尾一扫,银狐已至眼前。

  雪白的爪子已经按在青伢额间,一滴金黄血珠顺势沁入。

  吼—

  一声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龙吟划开天际。群兽匍匐!

  嗯,不错。银狐兀自点头。

  蛇?龙?上古时候可没这种划分。

  她血脉直逼第一代九尾,她的精血,自然能唤起时隔千万年,潜藏在青冠王蛇体内,嗯偏了偏脑袋,深海瞳眸在小蛇身上划过,带着一丝狐疑,上古螣蛇的血脉?

  这气势,啧啧。连龙谷里那群老爬虫都不如。丢狐狸的脸。

  银狐晃着小脑袋,继而一脸乏味。

  仰天发泄之后,青伢如泄了气的球一般瘫倒,昏死过去。血脉觉醒,没有伤筋动骨也算是运气。

  银狐咂了咂嘴,稳住有些动荡的意识海,宝石蓝眸扫过诸蛇,不乏冷意,

  “此后,他和你们再无关系,懂?”

  大道取舍,人之常情。

  无论人,兽。天地万物,有灵即有私欲。她可不想耗费一滴精血激发的却是兽族争权之势。

  族长深深俯首,恭敬万分,

  ‘青伢以后就有劳大人了。’

  他们一族本来人丁稀少即将面临消失,有生之年能见到血脉觉醒的后辈,荣幸还来不及,怎会做这种自取灭亡的事。

  银狐点了点头,再眨眼已经又躺回原地。

  “退下吧。”大半年好不容易修出一尾,一滴精血,几近耗光了她体内所有灵力。

  银狐挑起一个果子,巴滋巴滋慢慢咀嚼补充灵气。

  “砰——”平静的湖面瞬间炸开。

  砰砰砰。

  接二连三的水花溅起。

  瞟了眼沾染湖水立即消融的灵果,双耳竖起,银狐眸光半眯,闪现异色,抬眼望向湖中。

  人?

  不下十人,落入水中再无声息,水面泛出血色。

  有原本就受伤致死的,有经不住巨大冲击被砸死的,还有被水下的东西咬死的。

  ‘砰——’又是一声巨响。

  一道银光忽地一闪,刺目的光令银狐不由闭上了眼。然而那光芒之中熟悉的图案,只消一眼,便已被她认出!

  那个小孩!

  银狐目光一凝,看得真切。

  那个小孩佩戴的玉珏,保护他悬于湖面的力量,把她坑到这个破地方来的远古大阵!

  狐爪一抓,那孩童‘飘’了过来。

  ‘呖—’湖底一声怪叫,有什么东西即将破水而出!

  呵!银狐冷笑,想跟她抢?

  “你最好,不要动。”

  轻轻一句,风云酝酿。

  无形的威势扩散开来。

  湖面水浪翻滚,几息之间又归于平静。

  平日互不干扰,她一亏损就敢出来作妖,这肥鱼,留不得!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看看你八哥多讨陛下欢喜?那像你一样天天板着个脸?本宫生你有什么用!

  ——陛下带小八去就行了,十一这孩子怕生。

  ——你就是个灾星!

  ——快!疏离快把衣服脱下来给你八哥!

  ——大人有令,除掉八皇子!

  “为什么?”

  银狐淡淡瞥了一眼陷入梦魇的孩童,目光落在他胸前的玉珏上,又瞥了眼自己的爪子,想起方才触碰玉珏时引起的灵力共鸣。

  这块玉珏,不,应该说玉珏上刻画的阵法,竟然能够聚集这方天地的灵气。

  她不过靠近一会儿,便把之前亏损补回。

  从她来到这里便发现,这方谷底的灵气无法接纳她,更甚这里独立运行的道意对她十分针对,将她这个外来者的力量打压得一干二净。

  一开始她还以为自己误闯到哪个隐秘小世界中,后来才发现这是一处低等界位。

  来此两年,她只能通过灵果灵植摄取恢复一尾灵力,这个小孩是她在这里遇到的第一个人。

  然而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灵力波动。

  目前为止,她对这片大陆依旧一无所知。

  银狐思量之间,孩童幽幽转醒。

  ‘咦?’银狐诧异,这人类睁眼了怎么不动?

  嗯?这墨玉一般的眸色倒比谷里灵兽的好看。

  还是不动?银狐迟疑,总算挪动矜贵的步伐,拖着一节比身体还长的尾巴,真是有些吃力啊。

  围着他转了几圈也不见有反应,傻了?银狐不悦。抡起爪子就是一巴掌招呼脸上。

  “死活都吱个声!”

  啪的一声把孩童打醒,他茫然环顾四周,眉心疼,脸上也火辣辣地疼。

  刚才,有人说话?

  他忽地起身,一眼被银狐惊艳。

  巴掌大的一团,看上去软糯糯的。皓月般纯粹的银白,宛若汇聚整个世界的光芒。一双幽蓝色的瞳孔熠熠灵动,似乎还有些懊恼?

  然而,没有人。这四下断壁绝垣,哪有人烟?想必是他幻听。

  “既然醒了就老实回答本座的问题。”银狐一跃跳到孩童膝上。

  幽蓝瞳孔忽然放大数倍,眼前银光熠熠,孩童片刻凝滞。

  那一声人语早在心里掀起惊涛骇浪,不过面上分毫未显。

  他们分明平视,他却在那双异瞳里看到一丝冷冽。似乎他要说个不字,它会毫不留情?

  “你是九尾狐?”孩童嗫嚅道,瘦小的脸在银狐一身光芒的映衬下越发暗淡。

  银狐一噎,不由得重新打量起面前的人类。

  皮肤很白,看不出性别的柔美面庞,额前几缕碎发胡乱地覆盖住他光洁的额头,垂到了浓密卷长的睫毛上,一双漆黑眼眸无惊无惧,却如危机蛰伏的夜间山谷,无形于色,吞噬生命。

  只是着了一袭不搭边的镶金线紫长袍。

  俗。

  除去这身衣服,以狐族的眼光来说,相貌虽青涩,但勉强能看。

  不过先不谈这群低阶灵兽,一个毫无灵力的人类娃娃怎会一语道破她真身?

  灵动世界仙灵一族地位超然,隐压人族。莫非在这苍茫大陆人族强盛仙灵式微?

  “小子,借你记忆一用。”懒得废话,银狐抬爪按在孩童眉宇间,读取记忆。

  “嗯”孩童的脸瞬间煞白,一股无法抵抗的力量冲入脑海,搅得大脑一阵抽痛。

  不过须臾,孩童便已昏死过去。

  银狐倏地后退数步,爪子有些发麻。

  她想起刚才那一瞬,将她灵识隔绝在外的力量。

  很熟悉,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它在保护他,保护他的记忆。

  也罢,反正现在她如今被困此地,苍茫大陆上的一切暂不急。

  这个浑身是谜的人类娃娃,瞅了眼那因她而起c惨白的小脸,银狐在前爪上一划,喂了他几滴自己的血。

  唔,好歹天生地养,她的血应该还是能补补的。无奈望天,心道,今日血光之灾,不宜出门。

  摇了摇尾巴,卷起还在发蒙的青伢,银狐踱步远去。

  这个人类?能不能活下去全看他造化。

  这崖底,好东西可多着呢。有人将苍茫山巅断壁处称之为‘天之涯’,地面的尽头。

  至于谷底,因着常年雾霭瘴气,从未有活人闯入。有不幸掉下来还活着的,也成了果腹食粮。

  这里不接纳人类。

  他,必死无疑。

  夕阳西下,一道银光没入丛林深处。

  夜,还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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