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倒霉的迎春
“你是姐姐么？”听到记忆里这熟悉又怯懦的声音，柳如画的身子猛的一震，下意思的停住脚步，方才在厅内，她强忍住冲过去抱住柳逸杨的冲动，这一刻柳如画被这奶声奶气的一声“姐姐”叫的差点乱了方寸。
回眸眼眶微红的看着已经十岁了却生的如此羸弱的弟弟，柳逸杨那既渴望又小心翼翼的样子毫无防备的刺痛了柳如画的心。思念，愧疚如潮水般向她涌来柳如画终于在弟弟满怀期待的目光中走上前，在所有人诧异的惊呼中俯身将柳逸杨拥进了怀中，一滴眼泪悄悄的融进了柳逸杨的发梢中，前世柳逸杨的惨死一直是她心中挥不去的阴霾，重活一世，她绝对不允许悲剧重演。
柳如画用仅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呢喃着“姐姐，再也不会让人欺负你了。”
柳逸杨先是微微一怔，柳如画那馨香温暖的怀抱让他有一瞬间的沉醉，感受到一滴滚烫的眼泪消失在自己的发间。如惊醒一般连忙推开了柳如画，紧张的对着身边的丫鬟小厮喝到“你们不可以出去乱说。”
须知在北魏国中，虽没有男女大妨，但世家小姐在人前也要谨言慎行，哪怕亲姐弟也万万不可再外人面前做出这么亲密的动作，传出去闺誉就会受损。
看着柳逸杨明明怕的要死，却依然佯装凶狠的模样，柳如画心下一阵感动，脸上却露出了一个可爱的微笑，那笑容纯洁的不带一丝杂质，“随她们说去又如何。”而后满不在乎的牵起柳逸杨的手往听画轩走去，这大胆的举动又引得丫头们吃惊的掩住了嘴。
清雨院里，
“滚，滚，都给我滚出去。”一回到大夫人的院子，柳诗烟那张笑脸就再也保持不住了，愤怒的把一个精致的雕花茶杯砸了个稀巴烂。
“烟儿，你这是做什么？”这时大夫人刘氏推开门走了进来，看到这一地的狼藉神色略微有些不悦，身边的罗妈妈见状连忙搀扶着刘氏坐下，冲屋里的丫鬟挥挥手：“收拾好了，关上门都下去吧。”
看着丫鬟们都应声退了出去。柳诗烟再也忍不住扑在母亲怀里大哭了起来：“娘，我才是相府的嫡出大小姐啊，她柳如画不过是一个死了娘没人要的野丫头，凭什么一回来就要我让出院子。”
刘氏看着梨花带雨的女儿，也是叹了一口气；“你道我愿意？说到底只要这柳如画在一天，要不是还有个有点本事的舅舅，你在那些世家贵族眼中便跟那些庶出的没什么两样。”
柳诗烟听了这句话，猛的睁大眼睛“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刘氏只是又叹了一口气端起刚上来的热茶抿了一口，却并不言语。
罗妈妈连忙上前措辞小心的说道：“这柳如画的生母是刘国公府嫡出的大小姐，外公又是手握兵权的刘国勤，这刘国公夫妇因为膝下只有刘月娥这一个女儿，所以向来无比疼爱这个女儿，当年刘月娥死了，国公府恨不得派兵围剿了相府，要不是要不是圣上亲自下旨赐婚，夫人也嫁不过来了。”
刘氏讽刺的冷哼一声：“罗妈妈我自小便是吃你奶水长大的，我与你便是和那亲生母女也无二般，不必这么小心心翼翼。那死了的刘月娥是国公府的掌上明珠，国公府又是老国公刘国勤的，我只不过是个二房生的庶女，要不是和你父亲早就互相倾心，你父亲去求了圣上赐婚，我也嫁不进这相府。”
刘氏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说到底，我只是个庶女，身份上便低了那刘月娥一等，又是继室，继室说的好听是夫人，可硬要提起来到底刘月娥才是正妻，我刘月柔在她面前也只是一个妾罢了。”
柳诗烟第一次听见这些关系，向来她都是被国公府和相府捧在手心的，一时竟有些不以为然：“娘，你想的也太多了，如今外祖父膝下无子，却年岁已大，整个国公府只有舅舅一个男子，舅舅可是你的亲大哥，二房生的又怎样，这国公府早晚是舅舅的，人死如灯灭，这些年国公府不是一直支持着咱们么？”
“你懂什么？”刘月柔听到女儿的话，不禁把茶杯重重的往桌子上一放：“那是因为当年一道赐婚圣旨，气的刘国公睚眦欲裂，却也无法违抗圣命，最后眼不见为净，六十多岁的高龄还领了个镇国大将军的头衔跑去镇守边疆了，这一去就是七年。”
柳诗烟闻言不禁一头雾水任性的说道：“这和柳如画有什么关系？国公府掌权的不是舅舅吗？外祖父在厉害也鞭长莫及，娘~我才是相府的大小姐，你快给我想办法，我不要被她压一头。”
鞭长莫及？听到女儿还拎不清的话，刘月柔想起刚才老夫人欲言又止的话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你道你父亲为什么忽然想起了柳如画？”
柳诗烟本就聪慧，只是一时间被怒火气晕了，听到母亲的话顿时如醍醐灌顶清醒了过来，失声惊呼：“外祖父要回京了？”
震惊过后又心有不甘一双美眸可怜兮兮的看着刘氏：“娘。”
刘月柔摆了摆手，自己生的女儿她岂会不清楚，看了一眼还未及笄就美的倾国倾城的女儿，眼中闪过一丝冰冷：“放心~谁也抢不走属于你的东西。”
听画轩外，下人们正忙碌的收拾着院子。
柳如画牵着柳逸杨在一条种满四季海棠的小路上散步，身后跟着一脸不屑的大丫头迎春，另外四个三等丫头蹲在树荫下乘凉。
她只当没看见迎春的不爽，时不时俯下身跟身边的弟弟说几句话，柳逸杨打量着清秀的长姐，只觉得长姐的声音清脆悦耳心里升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暖流。
没一走会柳如画便觉得有些乏了，来到池塘一旁的亭子里坐下，对着站在不远处的四个丫头招招手，指着凉亭外让她们站成一排。
到底是粗使的三等丫鬟，从来没这么近距离接触过主子，不禁都有些紧张的搅着手指。柳如画却并不看她们，自顾自的给两个人倒了茶水，又亲力亲为的剥了一个橘子塞进柳逸杨手里，双手托腮一言不发的盯着自家瘦弱的弟弟看了半晌，直到他吃完喝完，两个人又你问我答的闲聊了一会，这一会就是一个时辰。
柳如画不说话，丫头们自然是没有权利发问的，只好这么直挺挺的站在火辣辣的太阳下。
直到身边传来一声惊呼，随后迎春小步跑出了凉亭，语气中带了浓浓的不满冲着柳如画的方向喊道：“大小姐，立夏她晕过去了，八成是中了暑，您有什么吩咐赶紧说好了，何必让她们站在这大太阳底下的晒着。”
不怪迎春语气强硬，她是刘氏身边的管事丫头，就是不受宠的姨娘见了也要让她三分，况且她不认为大夫人会把她留在这，早晚会找个由头把她要回去，所以自然没必要巴结这个空有其名的大小姐c
柳如画就像没听见一样，看都没看迎春一眼。反倒兴致勃勃指着池塘对柳逸杨说道：“哇塞，逸杨你看，鲤鱼在吐泡泡诶，你会不会画画，画下来给姐姐当礼物好不好？”
柳逸杨顺着柳如画的手往池塘里看去，却只看见一池浑水哪里有什么鲤鱼，自己连字都不认识哪里懂什么画画。可看到一旁笑颜如花的姐姐心中一动，今天是姐姐的生辰啊，居然没一个人记得，当下点点头不想让姐姐失望
“我去取纸来。”
看着他一路小跑去取笔墨纸砚。身边跟着四五个小厮，却只有一个帮他拿着东西，不时的提醒他跑慢点别摔倒。柳如画只撇了一眼，便饶有兴趣的看着弟弟画画。
一旁太阳底下的迎春尴尬的半蹲在地上扶着立夏。柳如画终究是大小姐，她不说话，她一个丫头在嚣张也不敢继续发难。这会却也只能暗暗后悔，自己为什么非要跑出亭子蹲在这里晒太阳！
柳逸杨这一画，就画了足足大半个个时辰。向来没干过粗活的迎春终于是顶不住了，偷偷给不远处的小厮使了一个颜色，那小厮会意的悄悄消失在人群里。
柳如画一直不动声色的观察着身边，当看到迎春小动作的时候，嘴角扬起了一抹冷笑。端起茶杯慢条斯理的喝完一盏茶，算算时间，终于把目光放在了几个丫头身上，状似不经意的说道：“刚刚你说什么？”
晒了老半天迎春早就一肚子的怒火，再加上坚信一会大夫人就会把她带回去，因此不假思索的指责道：“回大小姐，您一言不发的让我们在太阳底下站着，一站就是两个时辰，这要是传出去免不得让人说，相府的大小姐虐待下人，这名声可是不怎么好听，有什么事您直接吩咐就好了，何必这么虐待人！”
“放肆！”一声怒喝在迎春耳边响起，不远处大夫人正扶着一脸阴云的老夫人站在那，身后还站了一个留着胡须的老大夫。想来刚才的话可是被这几个人一句不落的听了去。
柳如画和柳逸杨看见老夫人，连忙起身行礼齐声道：“见过祖母，母亲。”柳如画看着暴怒的老夫人，连忙上前两步，安抚道“祖母怎么来了，理应是孙女过去拜见才是。”
老夫人冷哼一声：“我再不来这里还不翻了天？”
福寿堂里，本来李氏正想请王大夫来鉴别一下柳如画偷偷递给冯妈妈的方子。就看见陪着笑的儿媳妇走了进来，说六皇子回府觉得刚刚有些失礼，命人送来了一副上好的和田玉打磨的棋盘，正放在大厅，请老夫人去看看。不料路过听画轩却看到了这样的一幕。老夫人素来最爱面子，这一下还被王大夫瞧见了，自然气的不轻。
柳如画闻言，眼圈一红，强颜欢笑道：“是如画贪玩，看见池子里的锦鲤心下欢喜，非要逸杨画下来给我，这才忽略了这几个丫头，让她们候了这许久。”这番话听在迎春耳朵里，只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究竟哪里有问题。
李氏闻言却是更怒了，丫头们在一旁伺候主子本是天经地义的事，何时府里的丫头居然这么骄纵了？主子让候一会就能随便顶撞指责主子了。就连站在一旁的大夫人刘氏都觉得迎春一个丫头居然这么不成体统！看见婆婆脸色不善，刘氏心中一惊连忙喝道：“大胆奴才，还不赶紧给大小姐磕头赔罪？”
柳如画低垂着头，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道歉就不必了。只是求母亲把迎春带回去吧。”刘氏心中猛的一跳，看向坐在旁边的婆婆，本来已经息怒的李氏，听到这句话脸色阴沉的都要滴出水来了，柳如画的话就好像是在告诉她，迎春是大夫人身边的丫头所以才敢这么放肆！
果然李氏冷冷的说道：“拖下去掌嘴。”
大夫人连忙对罗妈妈使了一个眼色，罗妈妈会意的冲上去把迎春拉了下去掌嘴。
看到大夫人松了一口，这是保住了迎春的一条命。柳如画在心里冷哼一声，手一动便把几张轻飘飘的纸刮到了地上。随后忙拿袖子掩住嘴，轻忽一声“逸杨的画，快捡回来。”
旁边的丫头闻言连忙弯腰去捡，根据柳如画前世的经验这老夫人一好面子，一是关心子嗣，当然只关心孙子，至于孙女养不死就行了。
一听是孙子的画，李氏顿时来了兴趣：“逸杨画的？快拿给我看看。”柳逸杨只得红着脸递给了老夫人，李氏乐呵呵的接过来只看了一眼笑容就僵在了嘴边，柳逸杨都十岁了，看着涂鸦分明是从未学过画画。
刘氏也是瞥见了那副画，心里暗暗发苦，今天怎么就这么倒霉，是不是犯了太岁。
柳如画低着头轻轻的说了一句“祖母不要生气，逸杨还没有开始识字。”
“刘月柔！”速来端庄的老夫人居然砰的一声把手中的茶杯砸在了刘氏身边的丫头身上，咬牙切齿的道“你就是这么对待临渊子嗣的？逸杨居然十岁了还没有识字？他好歹也是相府的三少爷。”
刘氏的喉咙好像被人掐住了一般，这件事她说什么都是错。思量片刻只能弱弱的说道“请婆母怪罪，是媳妇儿的疏忽。”
“哼”李氏用鼻子哼了一声，她确实不能把刘月柔怎么样，好歹她也是国公府出来的，这时候在出点什么事，刘国勤那个老家伙还不正好借题发挥掀了她们丞相府，想到这里只能摆摆手：“罢了，听说齐先生回京了，正好明年科考在即，回头让老爷去请吧，连带上府里的姐儿们也都识几个字，相府的千金也不能让人小瞧了去。”
听到李氏的话，柳如画也是想起了这位齐先生，这齐先生虽无一官半职，但是学富五车，曾经还当过皇帝的老师，只是淡泊名利从不肯入仕。记忆中这位齐先生可是不怎么待见相府啊，前世柳临渊便是碰了钉子，但看到柳逸杨猛然一亮的眼神，柳如画暗暗决定一定要想办法把齐先生请来。
眼见把迎春送回去，让逸杨识字的目的都达到了。柳如画满脸忧心的走到李氏面前“祖母，莫气坏了身子，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才请来了王大夫。”
经过她的提醒，李氏终于算是想起来今天到底是出来干嘛的了，可却也没有兴致再去看那劳什子玉棋盘了，在看一眼怠慢了半天的王大夫，心下升起一阵歉然，便拿出柳如画的那张药房递了过去笑道：“白白的让王大夫笑话了，这是如画听说我有头疼隐疾为我寻来的良方，王大夫帮我看看可有不妥之处？”
王大夫眼观鼻鼻观心了站了半天，听到自己终于被点名了。上前一步，接过方子仔细的研究了起来。这一看就是一炷香的时间，就在老夫人略微有些不耐烦的时候，王大夫终于抬起头面带惊奇的说道：“敢问大小姐这是从何处求来的方子？”
见到王大夫的神色，大夫人憋了半天气的心当下一喜以为有什么不对，忙充满希翼的看向王大夫“可有哪里不妥？如画还小，又常年在别庄养病，这方子也是一片孝心，可是万万不会有害人的心思。”听到刘月柔的话，李氏微微蹙眉“这方子有问题？”连带着看向柳如画的眼光也没有那么和善了，这孩子还会因为在别庄吃苦了而生出了什么不好的心思？
柳如画只是平静的立在一旁，这方子是当年五皇子司徒南为了讨好老夫人好迎娶柳诗烟，访便天下名医才寻来的，司还因此结识了名震江湖的鬼手神医吕不春。这方子可是吕不春开的。
“老夫人和夫人误会我的意思了。”王大夫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这方子不仅有九成九的可能根治老夫人的隐疾，而且还能延年益寿，仿佛为老夫人量身开的一般，服用之后多活个十年八年是不成问题的。如此鬼才，老夫虽然不才，但斗胆猜测，普天之下除了那位性格孤僻的鬼手神医吕不春还没有第二个人能开的出来。”
没有人不怕死的，听到能多活个十年八年的老夫人乐的嘴都合不拢了，至于什么鬼医她这个身份怎么可能知道，便没有多留意。只是捧着方子连声说道：“好，好，好，月柔啊，一会你把五皇子送来的玉棋盘送去听画轩，另再给听画轩添置六个二等丫鬟，八个三等丫鬟，四个粗使的婆子，这样再加上现在四个三等丫头，想来人也是差不多了，至于大丫头，就让如画从这些人里面挑两个好了，到底说嫡出的大小姐，这份孝心真是难得。”李氏越看低眉顺眼的孙女越是喜欢，忙从手上褪下一对玉镯子套在了柳如画的手上，还从冯妈妈手上接过一袋沉甸甸的金裸子一并塞进了柳如画的怀里。
柳如画却轻轻的把荷包推了回去，俏皮的眨眨眼睛“为祖母尽一份孝心，是做孙女的应该做的，如果收了钱可就变了味道。”
“呵呵，就知道你是个有孝心的孩子。”李氏听了，心下更是高兴，乐的合不拢嘴，却又把荷包塞了回去。原来的三分欢喜，也变成了现在的七分喜欢。
见李氏开心，柳如画扬起了乖巧的笑容，两个淡淡的梨涡挂在脸上霎时可爱：“虽说这天气炎热，可毕竟已经进了七月，眼下便有些凉了，祖母还是早些回福寿堂，省得着了凉。”
柳如画说着，悄悄推了一下愣在一旁的弟弟，可柳逸杨却是仰着头天真的望着自己的长姐，那表情仿佛在问，姐姐你干嘛踩我。看着呆愣愣的弟弟，柳如画无奈的浅叹了一口气，只能继续说道：“逸杨，还不过来扶祖母回去。”
见婆婆在柳逸杨的搀扶下起身离开，大夫人刘氏也连忙起身神色复杂的跟了上去。今天，这里居然没有她发挥的余地，完全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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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眸眼眶微红的看着已经十岁了却生的如此羸弱的弟弟，柳逸杨那既渴望又小心翼翼的样子毫无防备的刺痛了柳如画的心。思念，愧疚如潮水般向她涌来柳如画终于在弟弟满怀期待的目光中走上前，在所有人诧异的惊呼中俯身将柳逸杨拥进了怀中，一滴眼泪悄悄的融进了柳逸杨的发梢中，前世柳逸杨的惨死一直是她心中挥不去的阴霾，重活一世，她绝对不允许悲剧重演。
柳如画用仅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呢喃着“姐姐，再也不会让人欺负你了。”
柳逸杨先是微微一怔，柳如画那馨香温暖的怀抱让他有一瞬间的沉醉，感受到一滴滚烫的眼泪消失在自己的发间。如惊醒一般连忙推开了柳如画，紧张的对着身边的丫鬟小厮喝到“你们不可以出去乱说。”
须知在北魏国中，虽没有男女大妨，但世家小姐在人前也要谨言慎行，哪怕亲姐弟也万万不可再外人面前做出这么亲密的动作，传出去闺誉就会受损。
看着柳逸杨明明怕的要死，却依然佯装凶狠的模样，柳如画心下一阵感动，脸上却露出了一个可爱的微笑，那笑容纯洁的不带一丝杂质，“随她们说去又如何。”而后满不在乎的牵起柳逸杨的手往听画轩走去，这大胆的举动又引得丫头们吃惊的掩住了嘴。
清雨院里，
“滚，滚，都给我滚出去。”一回到大夫人的院子，柳诗烟那张笑脸就再也保持不住了，愤怒的把一个精致的雕花茶杯砸了个稀巴烂。
“烟儿，你这是做什么？”这时大夫人刘氏推开门走了进来，看到这一地的狼藉神色略微有些不悦，身边的罗妈妈见状连忙搀扶着刘氏坐下，冲屋里的丫鬟挥挥手：“收拾好了，关上门都下去吧。”
看着丫鬟们都应声退了出去。柳诗烟再也忍不住扑在母亲怀里大哭了起来：“娘，我才是相府的嫡出大小姐啊，她柳如画不过是一个死了娘没人要的野丫头，凭什么一回来就要我让出院子。”
刘氏看着梨花带雨的女儿，也是叹了一口气；“你道我愿意？说到底只要这柳如画在一天，要不是还有个有点本事的舅舅，你在那些世家贵族眼中便跟那些庶出的没什么两样。”
柳诗烟听了这句话，猛的睁大眼睛“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刘氏只是又叹了一口气端起刚上来的热茶抿了一口，却并不言语。
罗妈妈连忙上前措辞小心的说道：“这柳如画的生母是刘国公府嫡出的大小姐，外公又是手握兵权的刘国勤，这刘国公夫妇因为膝下只有刘月娥这一个女儿，所以向来无比疼爱这个女儿，当年刘月娥死了，国公府恨不得派兵围剿了相府，要不是要不是圣上亲自下旨赐婚，夫人也嫁不过来了。”
刘氏讽刺的冷哼一声：“罗妈妈我自小便是吃你奶水长大的，我与你便是和那亲生母女也无二般，不必这么小心心翼翼。那死了的刘月娥是国公府的掌上明珠，国公府又是老国公刘国勤的，我只不过是个二房生的庶女，要不是和你父亲早就互相倾心，你父亲去求了圣上赐婚，我也嫁不进这相府。”
刘氏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说到底，我只是个庶女，身份上便低了那刘月娥一等，又是继室，继室说的好听是夫人，可硬要提起来到底刘月娥才是正妻，我刘月柔在她面前也只是一个妾罢了。”
柳诗烟第一次听见这些关系，向来她都是被国公府和相府捧在手心的，一时竟有些不以为然：“娘，你想的也太多了，如今外祖父膝下无子，却年岁已大，整个国公府只有舅舅一个男子，舅舅可是你的亲大哥，二房生的又怎样，这国公府早晚是舅舅的，人死如灯灭，这些年国公府不是一直支持着咱们么？”
“你懂什么？”刘月柔听到女儿的话，不禁把茶杯重重的往桌子上一放：“那是因为当年一道赐婚圣旨，气的刘国公睚眦欲裂，却也无法违抗圣命，最后眼不见为净，六十多岁的高龄还领了个镇国大将军的头衔跑去镇守边疆了，这一去就是七年。”
柳诗烟闻言不禁一头雾水任性的说道：“这和柳如画有什么关系？国公府掌权的不是舅舅吗？外祖父在厉害也鞭长莫及，娘~我才是相府的大小姐，你快给我想办法，我不要被她压一头。”
鞭长莫及？听到女儿还拎不清的话，刘月柔想起刚才老夫人欲言又止的话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你道你父亲为什么忽然想起了柳如画？”
柳诗烟本就聪慧，只是一时间被怒火气晕了，听到母亲的话顿时如醍醐灌顶清醒了过来，失声惊呼：“外祖父要回京了？”
震惊过后又心有不甘一双美眸可怜兮兮的看着刘氏：“娘。”
刘月柔摆了摆手，自己生的女儿她岂会不清楚，看了一眼还未及笄就美的倾国倾城的女儿，眼中闪过一丝冰冷：“放心~谁也抢不走属于你的东西。”
听画轩外，下人们正忙碌的收拾着院子。
柳如画牵着柳逸杨在一条种满四季海棠的小路上散步，身后跟着一脸不屑的大丫头迎春，另外四个三等丫头蹲在树荫下乘凉。
她只当没看见迎春的不爽，时不时俯下身跟身边的弟弟说几句话，柳逸杨打量着清秀的长姐，只觉得长姐的声音清脆悦耳心里升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暖流。
没一走会柳如画便觉得有些乏了，来到池塘一旁的亭子里坐下，对着站在不远处的四个丫头招招手，指着凉亭外让她们站成一排。
到底是粗使的三等丫鬟，从来没这么近距离接触过主子，不禁都有些紧张的搅着手指。柳如画却并不看她们，自顾自的给两个人倒了茶水，又亲力亲为的剥了一个橘子塞进柳逸杨手里，双手托腮一言不发的盯着自家瘦弱的弟弟看了半晌，直到他吃完喝完，两个人又你问我答的闲聊了一会，这一会就是一个时辰。
柳如画不说话，丫头们自然是没有权利发问的，只好这么直挺挺的站在火辣辣的太阳下。
直到身边传来一声惊呼，随后迎春小步跑出了凉亭，语气中带了浓浓的不满冲着柳如画的方向喊道：“大小姐，立夏她晕过去了，八成是中了暑，您有什么吩咐赶紧说好了，何必让她们站在这大太阳底下的晒着。”
不怪迎春语气强硬，她是刘氏身边的管事丫头，就是不受宠的姨娘见了也要让她三分，况且她不认为大夫人会把她留在这，早晚会找个由头把她要回去，所以自然没必要巴结这个空有其名的大小姐c
柳如画就像没听见一样，看都没看迎春一眼。反倒兴致勃勃指着池塘对柳逸杨说道：“哇塞，逸杨你看，鲤鱼在吐泡泡诶，你会不会画画，画下来给姐姐当礼物好不好？”
柳逸杨顺着柳如画的手往池塘里看去，却只看见一池浑水哪里有什么鲤鱼，自己连字都不认识哪里懂什么画画。可看到一旁笑颜如花的姐姐心中一动，今天是姐姐的生辰啊，居然没一个人记得，当下点点头不想让姐姐失望
“我去取纸来。”
看着他一路小跑去取笔墨纸砚。身边跟着四五个小厮，却只有一个帮他拿着东西，不时的提醒他跑慢点别摔倒。柳如画只撇了一眼，便饶有兴趣的看着弟弟画画。
一旁太阳底下的迎春尴尬的半蹲在地上扶着立夏。柳如画终究是大小姐，她不说话，她一个丫头在嚣张也不敢继续发难。这会却也只能暗暗后悔，自己为什么非要跑出亭子蹲在这里晒太阳！
柳逸杨这一画，就画了足足大半个个时辰。向来没干过粗活的迎春终于是顶不住了，偷偷给不远处的小厮使了一个颜色，那小厮会意的悄悄消失在人群里。
柳如画一直不动声色的观察着身边，当看到迎春小动作的时候，嘴角扬起了一抹冷笑。端起茶杯慢条斯理的喝完一盏茶，算算时间，终于把目光放在了几个丫头身上，状似不经意的说道：“刚刚你说什么？”
晒了老半天迎春早就一肚子的怒火，再加上坚信一会大夫人就会把她带回去，因此不假思索的指责道：“回大小姐，您一言不发的让我们在太阳底下站着，一站就是两个时辰，这要是传出去免不得让人说，相府的大小姐虐待下人，这名声可是不怎么好听，有什么事您直接吩咐就好了，何必这么虐待人！”
“放肆！”一声怒喝在迎春耳边响起，不远处大夫人正扶着一脸阴云的老夫人站在那，身后还站了一个留着胡须的老大夫。想来刚才的话可是被这几个人一句不落的听了去。
柳如画和柳逸杨看见老夫人，连忙起身行礼齐声道：“见过祖母，母亲。”柳如画看着暴怒的老夫人，连忙上前两步，安抚道“祖母怎么来了，理应是孙女过去拜见才是。”
老夫人冷哼一声：“我再不来这里还不翻了天？”
福寿堂里，本来李氏正想请王大夫来鉴别一下柳如画偷偷递给冯妈妈的方子。就看见陪着笑的儿媳妇走了进来，说六皇子回府觉得刚刚有些失礼，命人送来了一副上好的和田玉打磨的棋盘，正放在大厅，请老夫人去看看。不料路过听画轩却看到了这样的一幕。老夫人素来最爱面子，这一下还被王大夫瞧见了，自然气的不轻。
柳如画闻言，眼圈一红，强颜欢笑道：“是如画贪玩，看见池子里的锦鲤心下欢喜，非要逸杨画下来给我，这才忽略了这几个丫头，让她们候了这许久。”这番话听在迎春耳朵里，只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究竟哪里有问题。
李氏闻言却是更怒了，丫头们在一旁伺候主子本是天经地义的事，何时府里的丫头居然这么骄纵了？主子让候一会就能随便顶撞指责主子了。就连站在一旁的大夫人刘氏都觉得迎春一个丫头居然这么不成体统！看见婆婆脸色不善，刘氏心中一惊连忙喝道：“大胆奴才，还不赶紧给大小姐磕头赔罪？”
柳如画低垂着头，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道歉就不必了。只是求母亲把迎春带回去吧。”刘氏心中猛的一跳，看向坐在旁边的婆婆，本来已经息怒的李氏，听到这句话脸色阴沉的都要滴出水来了，柳如画的话就好像是在告诉她，迎春是大夫人身边的丫头所以才敢这么放肆！
果然李氏冷冷的说道：“拖下去掌嘴。”
大夫人连忙对罗妈妈使了一个眼色，罗妈妈会意的冲上去把迎春拉了下去掌嘴。
看到大夫人松了一口，这是保住了迎春的一条命。柳如画在心里冷哼一声，手一动便把几张轻飘飘的纸刮到了地上。随后忙拿袖子掩住嘴，轻忽一声“逸杨的画，快捡回来。”
旁边的丫头闻言连忙弯腰去捡，根据柳如画前世的经验这老夫人一好面子，一是关心子嗣，当然只关心孙子，至于孙女养不死就行了。
一听是孙子的画，李氏顿时来了兴趣：“逸杨画的？快拿给我看看。”柳逸杨只得红着脸递给了老夫人，李氏乐呵呵的接过来只看了一眼笑容就僵在了嘴边，柳逸杨都十岁了，看着涂鸦分明是从未学过画画。
刘氏也是瞥见了那副画，心里暗暗发苦，今天怎么就这么倒霉，是不是犯了太岁。
柳如画低着头轻轻的说了一句“祖母不要生气，逸杨还没有开始识字。”
“刘月柔！”速来端庄的老夫人居然砰的一声把手中的茶杯砸在了刘氏身边的丫头身上，咬牙切齿的道“你就是这么对待临渊子嗣的？逸杨居然十岁了还没有识字？他好歹也是相府的三少爷。”
刘氏的喉咙好像被人掐住了一般，这件事她说什么都是错。思量片刻只能弱弱的说道“请婆母怪罪，是媳妇儿的疏忽。”
“哼”李氏用鼻子哼了一声，她确实不能把刘月柔怎么样，好歹她也是国公府出来的，这时候在出点什么事，刘国勤那个老家伙还不正好借题发挥掀了她们丞相府，想到这里只能摆摆手：“罢了，听说齐先生回京了，正好明年科考在即，回头让老爷去请吧，连带上府里的姐儿们也都识几个字，相府的千金也不能让人小瞧了去。”
听到李氏的话，柳如画也是想起了这位齐先生，这齐先生虽无一官半职，但是学富五车，曾经还当过皇帝的老师，只是淡泊名利从不肯入仕。记忆中这位齐先生可是不怎么待见相府啊，前世柳临渊便是碰了钉子，但看到柳逸杨猛然一亮的眼神，柳如画暗暗决定一定要想办法把齐先生请来。
眼见把迎春送回去，让逸杨识字的目的都达到了。柳如画满脸忧心的走到李氏面前“祖母，莫气坏了身子，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才请来了王大夫。”
经过她的提醒，李氏终于算是想起来今天到底是出来干嘛的了，可却也没有兴致再去看那劳什子玉棋盘了，在看一眼怠慢了半天的王大夫，心下升起一阵歉然，便拿出柳如画的那张药房递了过去笑道：“白白的让王大夫笑话了，这是如画听说我有头疼隐疾为我寻来的良方，王大夫帮我看看可有不妥之处？”
王大夫眼观鼻鼻观心了站了半天，听到自己终于被点名了。上前一步，接过方子仔细的研究了起来。这一看就是一炷香的时间，就在老夫人略微有些不耐烦的时候，王大夫终于抬起头面带惊奇的说道：“敢问大小姐这是从何处求来的方子？”
见到王大夫的神色，大夫人憋了半天气的心当下一喜以为有什么不对，忙充满希翼的看向王大夫“可有哪里不妥？如画还小，又常年在别庄养病，这方子也是一片孝心，可是万万不会有害人的心思。”听到刘月柔的话，李氏微微蹙眉“这方子有问题？”连带着看向柳如画的眼光也没有那么和善了，这孩子还会因为在别庄吃苦了而生出了什么不好的心思？
柳如画只是平静的立在一旁，这方子是当年五皇子司徒南为了讨好老夫人好迎娶柳诗烟，访便天下名医才寻来的，司还因此结识了名震江湖的鬼手神医吕不春。这方子可是吕不春开的。
“老夫人和夫人误会我的意思了。”王大夫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这方子不仅有九成九的可能根治老夫人的隐疾，而且还能延年益寿，仿佛为老夫人量身开的一般，服用之后多活个十年八年是不成问题的。如此鬼才，老夫虽然不才，但斗胆猜测，普天之下除了那位性格孤僻的鬼手神医吕不春还没有第二个人能开的出来。”
没有人不怕死的，听到能多活个十年八年的老夫人乐的嘴都合不拢了，至于什么鬼医她这个身份怎么可能知道，便没有多留意。只是捧着方子连声说道：“好，好，好，月柔啊，一会你把五皇子送来的玉棋盘送去听画轩，另再给听画轩添置六个二等丫鬟，八个三等丫鬟，四个粗使的婆子，这样再加上现在四个三等丫头，想来人也是差不多了，至于大丫头，就让如画从这些人里面挑两个好了，到底说嫡出的大小姐，这份孝心真是难得。”李氏越看低眉顺眼的孙女越是喜欢，忙从手上褪下一对玉镯子套在了柳如画的手上，还从冯妈妈手上接过一袋沉甸甸的金裸子一并塞进了柳如画的怀里。
柳如画却轻轻的把荷包推了回去，俏皮的眨眨眼睛“为祖母尽一份孝心，是做孙女的应该做的，如果收了钱可就变了味道。”
“呵呵，就知道你是个有孝心的孩子。”李氏听了，心下更是高兴，乐的合不拢嘴，却又把荷包塞了回去。原来的三分欢喜，也变成了现在的七分喜欢。
见李氏开心，柳如画扬起了乖巧的笑容，两个淡淡的梨涡挂在脸上霎时可爱：“虽说这天气炎热，可毕竟已经进了七月，眼下便有些凉了，祖母还是早些回福寿堂，省得着了凉。”
柳如画说着，悄悄推了一下愣在一旁的弟弟，可柳逸杨却是仰着头天真的望着自己的长姐，那表情仿佛在问，姐姐你干嘛踩我。看着呆愣愣的弟弟，柳如画无奈的浅叹了一口气，只能继续说道：“逸杨，还不过来扶祖母回去。”
见婆婆在柳逸杨的搀扶下起身离开，大夫人刘氏也连忙起身神色复杂的跟了上去。今天，这里居然没有她发挥的余地，完全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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