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喜飞鹊 似故人（四）

  深秋的早上越是清冷的很，薄薄的轻雾笼罩着整个清幽园。宛尘坐在屋里品着奶妈泡的红枣茶，暖着身子。门被轻轻推开，微弱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少夫人，您有事找我？”宛尘回眸笑颜：“是素萝来啦！坐吧。”素萝不置可否的站在门口，宛尘起身把她按坐在凳子上：“没事的，我呀，只是最近闷的慌，就想找个人聊聊天而已。你看刚刚我还没事收拾出些玩腻味儿的首饰呢，只是扔了可惜，就想问问妹妹是否喜欢？”说着，就把一个纹雕紫檀木首饰盒推到了素萝的面前，素萝低着头缓缓打开盒子，满眼的珠宝翡翠，顿时闪耀刺眼，盒盖马上就被盖上了。素萝不敢多看，却已知晓这位少夫人的心意了：“少夫人，客气了。无聊找人聊天的话，就找我就好了。”

  “呵呵，看来妹妹也是聪明人。”宛尘倒上一杯红枣茶递给了素萝：“妹妹，来将军府也有几年了吧？”素萝接过茶杯吹了吹：“夫人，还是叫我素萝好了。素萝从小在将军府长大的。”素萝对于这种黏糊的称呼还是感到不自在的。宛尘转了转眼眸轻笑道：“那你可知你家少爷在我来之前是否有什么心仪的女子？”还是干脆直白点问就好了。素萝没想到少夫人竟然会问着个，一口热茶硬是咽了下去：“其实我家少爷一般都不怎么和别家小姐有过什么接触。”不和别家小姐接触，倒是和那些春风阁的姑娘们打的火热，也真是难为他了。宛尘心里想着，又继续听着素萝说着“倒是”

  素萝停了停张望了一下周围，慢慢凑到宛尘耳边轻语道：“少夫人，你可知那江南的宋家？”宛尘微微点了点头，素萝继续说道：“少爷听说宋家被满门斩杀后，就马上去了周城。去了好几天呢，后来还是老爷把他给追回来的，少爷回来后就在这里住到您来，才搬回将军府的。”素萝说的这里想必就是清幽园了吧，但是，宛尘不是很明白这事代表什么意思，“你是说你家少爷对那宋家小姐有情？可是”宛尘疑惑的问道。“奴婢也不知道。只是知道，少爷儿时随老夫人去静安寺斋戒的时候同这宋家小姐一起遇险，还不小心把宋家小姐的脸给划破了。老夫人为了给宋家一个交代就许了那门婚事，可是谁知后来”素萝看见宛尘若有所思起来，又安慰道：“少夫人不必担心，那宋家小姐已经不在了。即使还在也敌不过少夫人的美貌的。”宛尘浅笑道：“那估计也只是儿时的玩伴，已故之人就不用再讲了。你家少爷就没有什么别的红颜知己吗？”素萝挠了挠头：“有是有，不知道算不算。就是少爷青梅竹马的表妹，当今皇上最疼爱的沁媛公主。因为公主生母惠妃死的早，所以我家夫人对这个侄女也是倍加疼爱，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来将军府借住。公主可粘我家少爷了，做什么都要少爷陪着。其实我家少爷对她也是爱答不理的，但是由于她尊为公主，碍于礼数便也就听从于她。说也巧了，公主和楚国皇子的婚期也就定在少爷和少夫人的后几天。但是皇太后先去了，估计也推迟了吧！反正少夫人你放心根本没有人能和你争少爷的”

  话语间，外面传来了脚步声，门被轻扣了两声：“颜小姐，我是来送午膳的。”素萝马上把首饰盒藏在了桌下，起身站了起来。宛尘也应道：“进来吧。”素萝知趣的为那送饭的丫头开了门。“原来素萝姐姐也在这里啊，我可是找你好久了。”送饭的婢女一边把食盒放在桌上，一边口里嘟囔道。素萝打开食盒先拿出一盘松鼠桂鱼：“怎么了？颜小姐说屋里许久未打扫，特让我过来清理清理。只是还没来得及拿扫帚，你就来了。”“哟，颜小姐这里就有我来打扫吧。你还是回去把沁媛公主那间房间给收拾收拾，明天公主就要过来了，听说和皇上闹了变扭了。夫人怕我们收拾不好，特地让我叫你过去。”那婢女已经把所有菜肴摆在了桌上。“果真，不能白天说人，说曹操曹操就到。”素萝低声自言自语道。那婢女最后拿出了米饭，摆好筷子：“姐姐在说什么？哦，对了，颜小姐，夫人吩咐到时候你也得一起去迎接公主。”素萝回头望了望面露难色的宛尘小声说道：“那沁媛公主有时虽然有点刁蛮，但是忍忍就好了，大可不必与她多计较的。只是过个场，不要紧的。”说完便拉着那个小婢女的手：“我们走吧，就不要妨碍颜小姐用膳了。公主的房间还要去打扫呢！”小婢女看了看宛尘：“那这里？”宛尘微笑着挥了挥手：“不要紧，你们先去打扫公主的房间我这里下次有空吧！”两个婢女谢过宛尘后，就退出了园子。

  第二天临近中午的时候，一个小婢女匆匆跑进了清幽园唤宛尘去迎接公主，此时的宛尘早就准备好了，当即就和婢女一同出去了。将军夫妇和卓轩已经在门口等候着，卓轩只是用余光冷冷的扫了一下宛尘，只有将军夫人微笑着同宛尘点了点头。稍会儿，从街北缓缓行来被两道侍卫保护着的凤顶金摇的轿子，轿子慢慢在将军门口停下，一声洪亮地“公主驾到”，轿子徐徐落地，将军府的所有人都行礼拜见公主。一个身着素衣的侍女来到轿边掀开轿帘，只见公主面无表情地下了轿，白色拖地广袖荷叶边裙衫，望仙髻上一只翡翠蓝玛瑙孔雀小步摇，显得俏皮可爱，一双眼角媚翘的丹凤眼，一朵微嘟小嘴唇，真是伶俐至极。公主一见到将军夫人立马就扑到了夫人的怀里，开始撒娇起来：“姨娘，我想你了。”将军夫人一脸腻宠地拍了拍公主：“这不上个月才见过吗？”公主没有回答，只是在将军夫人怀里咯咯的笑。一番撒娇后，公主缓步走到宛尘跟前：“这位想必就是父王赐给表哥的未婚妻吧？呵呵，果然是个美人儿，相配的很呢！”听完后，宛尘使劲的点头，但是公主的眼神却只投向了卓轩。

  “没想到公主还把吴统领给带来了。”卓轩的第一句话竟然毫无预兆地冒了出来，轿子另外一旁，一个黑衣男子利索地下了马。公主摆摆手无奈解释道：“我是不想的，只是父王硬要他来，我也没办法。”黑衣男子已健步到了将军跟前行礼：“吴一见过将军，皇上特让我来保护公主安全。”“笑话，将军府还能不安全。”卓轩一脸轻蔑地回了一句。只是吴一依旧低头不语，气氛有些微妙。“卓轩瞧你说的，多家保护公主是应该的。沁媛啊，你怎么才来，饿了吗？午膳我已经叫下人准备好了，我们一起过去吧。”将军夫人为了缓和刚才的尴尬故意转移了话题。

  公主被夫人带了几步，突然转头望向宛尘：“哦，对了。我带了些宫里的御膳给颜小姐，来尝尝看怎么样？”说着，一个侍女端上一盘油亮的腊肠，宛尘挑了片最小的，放入嘴里嚼了两下：“肥而不腻，口齿留香，回味无穷呢。果然是出自御膳房，真是美味。”宛尘随即给了一番赞许。听着这番赞许，公主不禁大笑起来：“哈哈哈，既然你爱吃，那阿乖一定也爱吃。这盘就赏给你了，剩下的都拿去喂阿乖。”这话一出，惊到了所有人，几个佣人也是回头偷笑着。这是羞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特地给宛尘的羞辱，宛尘接过了这盘羞辱，但是还是要谢公主的赏赐，当真是盘回味无穷的腊肠。夫人也是无奈示意公主还是先一起去吃饭，接着笑的合不拢嘴地公主又叫停了宛尘：“听说你还没有进府用过膳，为了不坏规矩，你就也别跟过来了。”宛尘原本就没打算和公主一同用膳，听这话，正好就告退吧，还是知趣地回了清幽园。只是宛尘一直感觉似乎被人盯着，回头间，却发现吴一正淡漠地看着她，和卓轩一样冰冷的眼神。

  公主来将军府已经有几日了，听素萝说公主这几天总是叫卓轩出去玩，整天都不见人影。宛尘无聊之际又打算偷溜出去听书去，说不定还能遇偶遇上烨廷。当宛尘正准备换衣服的时候，只听门口穿了一声洪亮喊声：“公主驾到。”宛尘心里暗想着：这公主没事跑这里来干嘛，不会又是要来羞辱我的吧？哼，等着。宛尘和奶妈纷纷出去迎接公主。公主默默进园后面跟着一个小婢女，还有稍后面跟着吴一，公主环顾了一圈园景后摇着头开口了：“啧啧啧，表哥当时住这的时候也算个清幽脱俗之地，可是现在看来怎么就俗了不少呢！”说完又摇了摇头。宛尘撇头白了一眼，却还是要笑眼相回：“只因我本是俗人。”公主听完，望了望宛尘得意地笑了：“你能自知真是难得。”宛尘知道气愤还是要止住，微笑依然要挂在脸上：“谢公主夸奖。公主里屋上座吧，奶妈去沏茶。”公主摆摆手说：“不了，我还是坐在那个以前一直和表哥下棋的亭子里吧。”说着便向亭子走去，那个公主的小婢女，立马走上前在那亭子里的石凳上铺上了一面纱巾后，公主才安稳的坐了下去。奶妈也端上了茶水和小点心。

  公主只是闻了闻跟前的茶水没有下口，便给婢女使了个眼色，婢女用着略带狗仗人势的语调对着奶妈说：“这种茶水连给公主漱口都不配，喏，这是上等的御用竹叶青的拿去重泡了。”说着，便递给奶妈一小盒茶叶，奶妈接过后闻了闻就拿去重泡了，真是难伺候。“你知道吗，当年我和表哥”“公主为何不见轩轩过来。”宛尘随即就打断了公主话。又要说这种干嘛？是要告诉我，你和卓轩过往是如何有爱的吗？废话不想听。公主被这一打断甚是不爽，但是又惊讶：“你，你叫表哥叫轩轩？”宛尘故作娇羞状：“嗯，他说他喜欢我这样叫他。”公主的脸一下子绿了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你们，你们姨妈不是说表哥对你不上心。你们怎么？”宛尘浅笑道：“哎，说出来真羞死人了。我和他第一次见面便相互倾心，只是碍于礼数，只能偷偷约会。来这儿的几天里他还一直同我去楼苑台看戏，环亭舫游湖，百味间听书他对我呵护备至，关爱有加。那天他还叫我去了他的房里呵呵。”

  “啪”只见公主用手拍向石桌，“住口，你虽然不是名门之后，但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怎能说出这么露骨的话？”公主喘着怒气大声呵斥道。宛尘心里得意着：果然是个头脑简单的丫头，那么好骗。想着想着不经觉得好笑起来，还是跪下求息怒吧，要不然估计要被拿出去斩了。宛尘正要跪下的时候，门口便走来了一位白衣男子，宛尘定睛一看，是卓轩。卓轩摇着扇子嘴里念叨着：“我同你一见倾心？我与你一同去楼苑台看戏，环亭舫游湖，百味间听书？有嘛？”说完便一脸看好戏地望向宛尘。果然是来拆我台的。宛尘心里想着，便急忙走上前，挽住卓轩的一只手撒起娇来：“轩轩，你不要这样子嘛！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卓轩正想回答，却又被宛尘给堵了回来：“那天是我不好，不该抛下你一个人回来。我知道错了，还不行么。下次我保证再也不发小姐脾气了。”卓轩一个哆嗦，正要讲话，只见宛尘踮起脚尖在卓轩唇上吻了一下：“好了，好了。不要生气了哦。”卓轩又楞了，这是第二次被她吻了。一旁的公主和吴一也看呆了，如此这番的，让公主气愤不已，一个疾步匆匆离开了园子，随即吴一和那婢女都跟了出去。

  卓轩一把甩开了依偎在身旁的宛尘，宛尘则整了整衣服，慢悠悠的坐回凉亭，拿起一块桂花糕得意地吃了起来。正看着这一切的奶妈从屋里冲了出来一脸为难地向卓轩解释道：“都怪我家小姐生性顽劣，一下子就得罪了公主，这下可如何是好？我家小姐从小就没了娘亲，老爷又常年在外做生意，没时间来陪小姐。时间一长谁也管不住她了，有时候还偷偷跑出去玩，拦都拦不住。哎就请公子在公主面前多说几句好话，让公主不要跟我家小姐一般见识。”说着又一个劲的无奈摇头。而这时宛尘却一脸愕然的望着奶妈，然后若有所思地说：“奶娘，你说的太多了。”卓轩没有说话瞧了瞧宛尘后也离开了清幽园。

  此时，园里只有奶妈和宛尘两人，奶妈端出刚刚公主给的茶叶，无奈道：“好在你没来得及喝茶，你看看这茶叶里竟然有半夏，还好量不多，要不然你一喝立马要了你的小命。”宛尘接过茶盒闻了闻又看了看，然后又咬了一口桂花糕，嚼了许久后开口了：“奶娘果然厉害！这么点的半夏都能辨识得出来。刚才又是能察言观色的为我说话。想必以前在宫中深得皇上赏识吧！”奶妈只是微微一笑：“那么多年我还没见过皇上，我只为公公办事。”

  确实，这个奶妈是宛尘出发前一天来到颜家的，颜老爷告诉宛尘这个是宫里来的嬷嬷要跟着她一同进将军府，但是不能让别人知道。虽然表面上只能装得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宛尘却心里有了一二。而这个新来的奶妈则是早就把颜家的家底和宛尘的喜好都了解的一清二楚，在常人看来这个和蔼慈祥的妇人对宛尘的照顾也是无微不至的，但是有些事只有宛尘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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