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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55章 、郭氏教子学隐忍,拓西问罪泄怨忿

  且说李立撞墙寻死,幸得李云娘唤来医匠,一番医治,李立性命得保,昏睡不醒。这夜,众人收敛好李武c李勇尸首,郭氏在阿蓉的搀扶下,来到李立榻前,只见李云娘正乖巧的为李立擦拭手上血污。

  “阿蓉,今夜让你受累,你且下去好生歇息去吧!”郭氏缓缓就着李立榻前坐下,摆手吩咐一声,阿蓉擦擦眼中泪水,黯然退去。

  郭氏望着榻上满头白布的李立,又是抽泣起来,自责道:“阿苦,母亲真不该说那些话,让你想不开,都是母亲的错。”

  “母亲不必过于凄伤,医匠已然诊治过了,大兄性命无忧,却失血过多,只需静养数日,自可痊愈,况且大兄本就身子强健,一定会好起来”,李云娘凑到郭氏身前,依偎在郭氏怀中,柔声劝慰道。

  “可是”,郭氏伸手轻轻抚摸下李立额头,沉吟半晌,忧声道:“阿苦经此一事,我又斥责严厉,然阿苦毕竟年岁尚轻,未想到阿苦竟会寻死,只恐他自此心生内疚,颓废度日,从而一蹶不振,我如何面对李家列祖列宗?”

  说着说着,郭氏眼泪又下,李云娘紧忙低泣道:“母亲,大兄一向心志坚韧,云娘相信大兄不会颓丧。”

  “我家云娘倒也会安慰人了”,郭氏瞧着李云娘,欣慰一笑,今夜的李云娘颇为懂礼,处事镇定,再不似昔日那个调皮捣乱的俏丫头,不由伸手拍拍李云娘小手,叹口气道:“云娘,你可知晓!长子如栋梁,你大兄就是母亲的命,相较于你父亲,在母亲心中更为重要,你父亲不幸逝世,母亲尚可咬牙活下去,若是你大兄不在,母亲无论如何,再也活不下去。”

  李云娘俏皮一笑,靠在郭氏肩上,撒娇道:“那若是云娘有所意外,母亲是否还能活下去?”

  “呵呵,倒不如先让母亲去死,也免得遭此大罪”,郭氏干笑几声,捏了下李云娘俏鼻,转而看着榻上昏迷不醒的李立,又是担忧道:“你大兄此番得罪羌人豪酋,只怕其等必要报复,只望你大兄早些痊愈,远离张掖,避开祸事。”

  “母亲,怕他作甚,女儿一手拳术c镖术小有所成,待大兄伤好之后,就和大兄一道前去卦养羌,杀了恶人,为李武c李勇报仇雪恨”,李云娘想起拓西等人,顿时恨得咬牙切齿。

  “哎呀”,郭氏一听,跺脚笑骂一声:“你一女儿身,怎得与男子一般,日后你指不定又要闯祸,母亲真后悔教你武艺。”

  “母亲,女儿当初不愿学武,母亲非要逼着女儿学,还言世道浑浊,匪寇丛生,若不习些武艺,何以自保!”李云娘又是撒娇道:“如今母亲又后悔女儿学武,让女儿如何是好?”

  “你啊你,方才还夸你懂事不少,为娘看你是本性难移,作怪惯了”,郭氏经李云娘一番逗弄,心情舒缓不少。

  李云娘转而想起大兄鸡鸣习武,深夜读书,不由劝道:“母亲,你是否对大兄过于严苛?大兄整日习武读书,又要入山射猎,难以充足歇息,长此以往,势必伤及心神,劳累成疾,等大兄痊愈之后,不如让大兄好生调理些时日。”

  “李家遭党锢之祸,蒙受冤屈,家中叔伯兄弟或是放逐,或是惨死,你父亲为救时局,起兵清君侧,却为宵小所害,战死昭武城外”,郭氏想起过往种种,不由垂首低泣,说道:“阿苦乃是家中长子,自要担负起李家振兴大任,一要为李家申冤,让天子还我李家一个公道,二要诛杀仇人,为你祖父c父亲及诸位叔伯雪恨。”

  李云娘摸着小脑袋,伤感道:“家仇在身,也难怪母亲终日严苛训诫大兄,然大兄还未加冠,就要担负这等重任,女儿只觉得大兄好生可怜。”

  “唉”,郭氏长叹一声,眼珠滴滴答答落在榻上,不时有几颗泪珠溅到昏睡中的李立面颊上,李立忽而微微睁开双眼,望见郭氏母女抽泣不止,虚弱唤道:“母亲。”

  “阿苦”

  “大兄,你终于醒了”

  郭氏母女见李立苏醒,欣喜若狂,李云娘连忙奔往厨房,端来稀粥,由郭氏喂给李立。

  “云娘,你今夜劳累半宿,还是快去歇息”,郭氏边喂着李立,边打发走李云娘,望着李立苍白如纸的脸颊,顿时泣道:“阿苦,你且好生休养,过几日就会痊愈。”

  “母亲,孩儿并无大碍,明日就会康复如初,不必忧心”,李立忍着伤痛,洒然一笑,扬了扬胳膊,示意母亲自己无碍。

  郭氏知晓李立是安慰自己,抹去眼角泪水,缓缓说道:“阿苦,你是家中长子,乃是家中擎天之柱,每日你离家外出,入山射猎,母亲总觉得家中空荡荡,毫无生趣!”

  “云娘不是在家中陪伴母亲?”李立不解问道。

  郭氏摇摇头,笑了笑,回道:“云娘c李武等人,虽是我养大,然你却是母亲心头肉c脊梁骨,其等怎能与你相比!”

  “母亲,李武c李勇c李奋三人皆是因我而死,错在孩儿”,李立听到李武等人名字,顿时泛起几丝伤悲,落寞道。

  “阿苦,暂且不论对错,母亲只问你一句?”郭氏忽而正色说道。

  李立好奇道:“母亲尽可发问?”

  “你以后究竟想不想成大器,建功业?”郭氏问道。

  李立重重点头,回道:“孩儿自幼蒙受母训,知晓身负家仇,立志重振李家,成万世之名,将李家传扬后世。”

  “好!你能有此志向,你父亲于九泉之下,亦可瞑目”,郭氏继而说道:“阿苦,你为人处事,过于莽撞,喜好逞威,以致今日之祸;古之豪杰大丈夫,必有过人之处,皆可忍常人所不能忍,受常人所不能受,堪称大智也!你须谨记隐忍二字。”

  “何为隐忍之道?”李立眨巴着细眼,疑惑道:“若是受人欺辱,还没勇气还之以牙,为人耻笑,怎成大事!”

  郭氏笑道:“呵呵,大丈夫在世,不一定非要逞匹夫之勇,足智多谋者亦不失为大丈夫!像那匹夫见辱,拔剑而起,挺身拼斗,此不足为勇也!天下有大勇气者,当祸事临近,而处变不惊;荣辱变换,依旧淡定自若,此等人喜怒不形于色,韬略深藏心中,岂是凡夫俗子可比!”

  “能屈能伸,能咽能忍,足智多谋,淡然自若,才是大丈夫!真英雄!”郭氏接着说道:“真英雄,何必气短,善始善终,方为不败!至于隐忍之道,必不可缺,忍能保身,忍能成事,忍是大智,忍是大勇,更是大福!若想成大事,自要忍小人,忍豪强,忍孤寂,忍挫败,忍尽天下难忍之事,受尽人世难受之辱,不做性情中人,方可成常人难成之事!”

  李立有些为难道:“母亲,照你所言,如此忍耐,事事退却,步步退让,这也过于懦弱无能。”

  “你懂什么!当年你父亲就是因一时之气,不能稍加隐忍,招致兵败身亡,为娘不能再让你重蹈覆辙”,郭氏叹道:“忍耐非是屈辱,乃是为韬光养晦,积蓄实力,伺机反击,一展宏图,故而,古今大丈夫,当能屈能伸,失意之时,可强自忍耐,得志之时,能大干一番。”

  李立还是摇摇头,郭氏叹口气,思忖片刻,转而问道:“阿苦,你也日日苦读兵书,可知晓汉初名将,淮阴侯韩信?”

  “自是知晓”,李立点点头,说道:“韩信百战百胜,从无败绩,于垓下一役,围杀项羽,功勋卓著,为世人所赞!”

  郭氏笑了笑,接着说道:“你可知晓!这韩信尚未发迹之时,不过是一平民百姓,贫困潦倒,且德行有亏,无人愿举荐他出仕,难以入仕为官,又不会行商贩卖,毫无谋生之力,惟有寄人篱下,蹭吃蹭喝,终日混迹市井,甚为乡里百姓厌恶!然而众人未想到韩信脸皮如此之厚,他见乡间一亭长与其有旧,当即前往这亭长家中混饭,一连数月,亭长之妻甚是不满,又不好明着赶人,思来想去,心生一计,每日只备早晚两餐,一旦韩信前来,她就故意不上饭菜,韩信心知肚明,愤然而去,另往他处。”

  “母亲,这事孩儿知晓”,李立笑道:“后来,韩信无处就食,忍饥挨饿,幸得河边有一妇人施舍些饭食,得以保命,哪知韩信恬不知耻,一连数十日,皆前往河边寻那妇人混饭,韩信心生感激,许诺那妇人,日后要涌泉相报,这妇人倒也有些气节,反将韩信大骂一顿,不求报答,韩信后来发迹,以千金相赠,不过这韩信也是窝囊,孩儿虽仰慕韩信用兵如蛇,却也不愿像他这般窝囊。”

  “何止窝囊!”,郭氏赞同道:“韩信也曾受过胯下之辱!这韩信虽生得高大,却时常为郡人所辱,恰有一少年见韩信软弱,趁机羞辱,韩信为求安生,当即应下那少年之言,甘愿受少年胯下之辱,被时人引为笑柄。”

  “无能c懦弱,若不是得高祖刘邦赏识,委以重任,哪能丕极泰来,成为一代名将,洗刷耻辱”,李立面露不屑,轻笑道。

  “阿苦休要浮躁,且听为娘说完”,郭氏顿时不悦,喝斥一声,李立紧忙闭口,郭氏这才接着说道:“这韩信功成名就之后,寻到当初施舍粥饭的妇人,赏赐千金,而那亭长,则仅仅赐予百钱,聊表寸心;至于羞辱韩信的少年,不仅未被韩信治罪,反而被任命为中尉,众人不解,问起缘由,韩信原本就已臭名远扬,若是一怒之下,杀了那少年,只会令名声更臭,故而不杀。”

  李立见郭氏说完,才敢说道:“母亲,纵是韩信为一代名将,深谙隐忍之道,最后还不是功高震主,落得个诛灭三族的下场!这韩信不学也罢!”

  “若是韩信知恩图报,这倒也是人之长强,然胯下之辱,却非一般人所能忍受”,郭氏见李立无动于衷,苦口婆心说道:“韩信忍得一时之怒,免却百日之忧,假使韩信当时暴怒,杀那少年,韩信怎会有日后飞黄腾达!你应多学学韩信的隐忍之道,分清缓急,判别轻重,克制意气,方能伺机而动,成就英名。”

  李立听了半晌,丝毫不为所动,当瞥见郭氏面有怒色,为免郭氏气大伤身,忙佯装受教道:“大丈夫既能伸,亦能屈,母亲教诲,孩儿谨记于心。”

  “唉”,郭氏目光一直紧盯着李立,心知李立口是心非,不由叹口气,摇了摇头,掩面低泣道:“阿苦,你父亲不幸为奸邪所害,家中冤屈皆指望你申诉,为娘终日严苛教导于你,只望你日后成才,勿要辱没了你父亲威名,你身负重任,不可再莽撞胡为,更不可轻易寻死,当留有用之身,才能建功立业,否则你让母亲如何活下去!”

  “母亲宽心,他日孩儿必要为父亲雪恨,敬人子之道”,李立点了点头,心中却是琢磨着如何去寻拓西报仇。

  “咯咯”

  此时,东方已露鱼肚白,几丝朝霞若隐若现,而房中母子二人谈的正欢,忽闻房外鸡鸣声响起。郭氏心头犯起沉沉忧愁,她知晓李立并未听得进去,叹了一声,起身打开窗户,抬首朝东望去,呢喃道:“为娘不过一妇道人家,所学有限,不足以教你成才,如今你已年满十四,该是出外寻访名士,求学问道,以备日后之用。”

  “出外求学?”李立闻言一惊,暗暗琢磨片刻,支支吾吾道:“母亲,莫非你是怕孩儿鲁莽,再惹下祸事,因而才让孩儿离家出外,访贤求学?”

  “呵呵,说你冲动莽撞,你却也精明”,郭氏笑骂一声,回到榻前坐下,说道:“你此番得罪羌豪之子,难免其等不会前来报复,为娘恐你冲动生祸,倒不如出外求学避祸,顺道前往姑臧山一行。”

  “若是孩儿一走了之,拓西必要为难家中之人,孩儿绝不做此等懦夫之流”,李立一听,顿时不乐意,愤愤道:“拓西一连害我三位兄弟,孩儿不杀拓西,誓不为人。”

  “阿苦,你怎得如此不听劝,方才还教你成大器者,须学隐忍之道,这才不过片刻功夫,你就忘得一干二净”,郭氏一见李立依旧我行我素,气恼异常,喝斥几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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