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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章

  里。重见光明后的渥南里,到了地面才发现这只战獒已经伤痕累累,它是凭着怎样的毅力才把这位老人带出深谷的!在那面目全非的废墟之上,渥南里用清水一点点把藏獒的尸体洗干净,然后小心地把它藏在山谷之中,有很长一段时间,他每天都坐在废墟之上,遥望和感知着这神兽的亡灵。热丹巴带着骨笛走后,渥南里把那地狱一般的黑,以及那涨满每一寸空气的腥味,全部运化到那幅黑唐之中,而那只鲜血淋淋的战獒,则成为这幅唐卡的神。

  在制作这幅唐卡的时候,渥南里老人为他远行的弟子热巴丹留下了密钥:不管过去了多少年,只要热巴丹回来,就能凭他手中的那只骨笛认出这幅唐卡;而这个密钥的存在,也是直到几百年之后,热巴丹的后人重回西藏,才秘密探知到的。这也是那么多年来,热巴丹的后人为此生生不息、前仆后继的原动力:骨笛的存在,渥南里老人留下的密钥,这些都让热巴丹从中国带去的那个秘密不断地得到证验!

  中村一郎已经是热巴丹的第42代子孙。当年他的父亲中村勇直带着一个探险队,出行中国的西藏便再也没有回来,知道他父亲死讯的时候,已经是二战结束半年之后,那时中村一郎刚刚一岁多;也就是说,在中村一郎出生六个月的时候,他的父亲就已经去世了,这注定让他永远也无缘与父亲相见,这也使他在成年后,心里就根植下回到中国,找回父亲遗骸,完成父亲遗愿的决心虽然他知道完成这个遗愿是那么渺茫。

  其实早在日本的幕府时代,也就是中国的大宋朝,中村一郎的先辈所处的组织还十分强大,那时候他们曾经组团到过西藏。他们带着那个骨笛,历尽千辛万苦找到了渥南里在废墟上建立的那个寺庙,也就在那时候,他们才通过寺庙的主持高僧知道,渥南里老人还留下了一幅唐卡;他们还知道渥南里为这个骨笛和唐卡留下了一个密钥:也就是吹响骨笛,唐卡中的古战獒的眼睛会神奇地闪动。

  前面jiāo待过,骨笛是人类cāo控狼群的武器,而制作骨笛的起因,则是因为藏獒。虽然现在动物学界把藏獒归于犬类,但实际上藏獒的起源,以及藏獒的獒xìng,却更多来自于狼。如果说狼王是狼群的头领,那么獒则是狼群的神,有藏獒专家经过观察,发现狼群听到藏獒的声音,与其说是恐惧和害怕,不如说是敬畏更为恰当。所以所谓的“骨笛”所吹出的“狼哨”,实际上就是模仿的獒的叫声,这就是“狼神的呼唤”;用骨笛去唤醒唐卡中战獒的双眼,就是渥南里留下的密钥。

  但是,这个密钥只是为了让热巴丹认祖归宗,并不能成为打开唐卡的密码,打开密码,还有更隐密、艰深的难题。热巴丹的后代、中村一郎的祖先,虽然他们所从事的仍然是热巴丹当年的事业,但是他们的目的已经不再是认祖归宗,而是直指骨笛和唐卡之后的那个秘密,也就是那个藏满珍宝的地下宫殿,因此在几yù盗走唐卡的时候,被寺庙的僧人们赶出了西藏。后来他们又曾经回来过几次,他们勘察了周围所有的山谷,并进行了几次探险,但是不仅每次都碰得头破血流、损兵折将,还有两次弄得全军覆没。这些,都深藏在中村一郎的心里。

  这时候的中村一郎,早就不是一个中国僧人的后裔,经过上千年的演化,他已经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日本人。得知父亲去世之后,中村一郎的大伯收养了他,并把他当作自己的儿子。大伯有两个女儿,但是他没有儿子,还在中村一郎年幼的时候,大伯就开始给中村一郎讲述中国西藏的神奇,讲述他的祖先们探寻宝物的离奇故事,讲述中村一郎的父亲,在他的讲述里,那深埋在中国大陆深处的无尽宝藏,已经成为中村家族的私享。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中村一郎索xìng来到中国,承祖辈之业,开办了一家医院,他唯一的女儿中村植子,就是在这家医院诞生的。让中村一郎头痛的事,他虽然对女儿疼爱有加,并在很小就向女儿灌输他的家族观念,可在中国长大的中村植子,对这件事的兴趣并不大;虽然她也听从的父亲的安排,开始为这个家族的秘密而工作,但是以后将会怎样,中村一郎实在难以预料。

  为此,中村一郎有了更深的危机感。一方面,他希望在他这一代能为整个家族带来巨大的财富和荣誉,另一方面,他又对此信心不足要知道那么多的先人都为此付出了巨大代价,难道神灵就独独钟情于他。若如此,若他不能完成这个使命,那么中村植子能够代他把这个秘密传下去,并不断激励后人为此努力吗?他对此实在没有太大的信心。

  他清楚地记得在女儿20岁生日的那天,当他把家族的事业郑重其事托付女儿,她那茫然的神态和挣扎的眼神。当时女儿是这样对他说的:“爸爸,那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秘密?难道我们就为了这么一个子虚乌有的秘密而耗费自己的一生吗?我们的祖辈已经用血的事实证明过,这个秘密除了给我们的家族带来苦难和不测之外,并没有派生出诸如快乐和幸福之类的东西,为什么我们还要死死抱住这个秘密不放呢?要知道人的一生有很多的事情可以做,也有很多有意义的事情可以去体验,我们为什么不能放弃这个秘密呢?您不是信佛吗?佛讲究一切顺其自然,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你永远也得不到,听凭自然不是更好吗?何况即使真有宝藏,真发现了宝藏,那也是中国的宝藏,爸爸那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吗?”

  那晚全家人都在等着为植子庆贺生日,可是她出去后却整整一夜没有回来。植子是一个听话的孩子,从此后她没再为这事顶撞中村一郎,但是看得出她的内心一直都在挣扎。这个在中国出生、上学、成长的女孩,她哪里能够体会到,她的先辈正是因为这个秘密,才千百年来凝聚在一起而不散的。但是仔细一想,女儿也有自己的道理,时代发展到今天,观念的多元化,以及选择的多样化,使年轻人越来越注重自身的感受,所谓的家族意识,正在这一代人身上逐渐淡薄,他怎么能苛求女儿跟别人不一样呢?难道仅仅因为她是中村一郎的女儿?一想到这,中村一郎就感到难过,要知道中村家族的每一代人,都为这个秘密付出过代价,他不能让这个家族的传承就这样断送在自己的手上!那么,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自己这里实现这个千年的愿望,让自己的先祖们瞑目九泉!

  此时,中村一郎的面前就放着那幅传说中的黑金唐卡。虽然他不知道渥南里留下的第三件宝物是什么,也不知道如何打开这黑金唐卡,但他已经听说过,地下宫殿的秘密就藏在这幅唐卡之中;他还知道这幅唐卡当年是如何地流失,如何地辗转,最后终于到达黎浩然手上的;他不仅盯了张西平很多年,还在黎浩然暴露出唐卡的藏身之所后,第一个跟踪上了他。他知道,他的骨笛无法打开黑金唐卡,但它却是验证唐卡真伪的最好工具,只有得到真正的唐卡,才有可能往下一步走,去破译更深奥的那个秘密。

  可是现在已经几天过去了,他用各种方法,吹奏出无数种声音,眼前唐卡中的战獒都没有一点反应!难道“骨笛吹醒藏獒”的传说有误?或者说他面前的黑金唐卡是假的?这两个假设无论哪一个成立,对中村一郎来说都是巨大的打击!

  在现在的藏教里,骨笛是一种圣物,一般都裹上金箔,镶嵌银角,作为寺庙的供奉之物。张西平在知道黑金唐卡的同时,也知道了那只骨笛的存在,但据他的了解,那是很不一般的一只骨笛。这只骨笛由一匹狼王的肋骨做成,而这根肋骨天生就有孔洞,好像专门为了做骨笛而存在似的;也正是因为有了这条肋骨,这只狼王健在时,发出的声音与獒类似,因此他的狼群得以迅速壮大,从而发展成为了高寒地区最大的一个狼群;而这群狼的智慧,也几乎与人类不相上下,在很多地方甚至高出于人类很多。

  这群势不可挡的狼群,在高寒地带横行了很多年,直到人类调集了一批战獒,才终于把这只狼王捕获,据说当时连藏獒都对这只狼王敬仰有加,在几度围捕,终于抓获狼王之后,狼王咬断自己的喉管,羞愤自杀,而藏獒则给予了这匹狼王最为体面而辉煌的死法:天葬!据说在一群乌鹫飞去之后,只要山风吹过,就会有一种“呜呜”的声音在山谷间萦绕,如此终日不绝,后来人们循声而致,才发现那是狼王留下的一根肋骨,这根肋骨成了那个宫殿里的圣物之一。有人说那只狼王其实是一个獒神的化身,作为狼族的神灵,獒神感喟于狼族的衰落,于是变成狼王降身于狼群之间。宫殿陷落于地底之后,渥南里老人在地下摸到了这根骨笛,就是这根骨笛救了他的命,让那只奄奄一息藏獒,感受到自己的使命,于是用神灵给予的最后的力量,把渥南里送出地面。

  张西平一直以为,那只骨笛与黑金唐卡,应该是两年并列的圣物,而后者完全是当年渥南里大师为了纪念救命藏獒所作,甚至说起来,那只骨笛的历史应该比黑金唐卡更早。因此作为一个与黑金唐卡有着不解之缘的人,张西平很想见识一下那只骨笛,但他知道这只骨笛在一个日本家族的手上,只有黑金唐卡出现的时候,骨笛才有可能出现。并且还是可能,仅仅是可能!

  因此当张西平见到黎浩然手上的那幅唐卡时,虽然他看不出什么破绽,可从本能上他感觉那唐卡不像是真品,哪里不像,他也说不清楚。就在这时,张西平接到了“含烟”的信息:那幅被盗走的黑金唐卡是假的!张西平的脑袋瞬即“轰”地响了一下。

  张西平开始坐下来,细细回忆那天他见黎浩然的细节。他想起来了,他看到了黎浩然那幅唐卡的边缘,有一根细小的纤维露出了一点头,这是一幅新唐卡才可能有的,可当时他由于太过激动,由于他一开始就认定了黎浩然带来的唐卡一定的真的,于是才把那么重要的破绽疏忽掉了;还有,黎浩然带来的唐卡,那种黑,虽然仍然透亮,但是里面却透出一种希望,并不像原作那样,是一种地狱般的绝望的黑;而后者时间打磨的越长,其黑暗的程度越深,就是看一眼都让人窒息得喘不过气来,如何能有一种希望之光呢?!

  那么,如果黎浩然带来的唐卡是仿的,那又是什么样的人,居然有这样的仿造能力!他回想第一次探访黎家时看到的唐卡,当时一眼看过去,他就被现中藏獒的眼神紧紧地揪住,那幅画应该是真的!那这么说黎浩然家的唐卡被人调换了?黎浩然知道这事吗?是他知道了有意而为之,故意带一幅膺品让自己看?还是黎浩然自己也被蒙在鼓里?张西平陷于迷乱之中。

  这时候“含烟”指示:要尽快地找到真唐卡!

  真唐卡在哪里?这一个多月来,“含烟”来无影去无踪的,让张西平无所适从,每当他想找她时,她的电话总是打不通,短信也没有回音;而总在他不经意的时候,她又会突然出现,对他发布一些莫明其妙的指令。张西平觉得这不像丹增大师的风格做派,以他对丹增的印象,大师是一个慈善祥和的人,他一定会告诉他为什么,要怎样去做,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如此神神秘秘的!于是这一次,张西平决定把“含烟”逼出来。

  张西平明确告诉含烟,自己没有信心,也不想干了!发这条短信时,张西平有些内疚,他想如果“含烟”的背后真的是丹增,那么他就太不敬了;他甚至想,大师让“含烟”如此找自己,一定有他不得已的理由,是自己太过矫情了!其实张西平逼“含烟”,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目的,那就是把格桑卓玛带出来。他见不到丹增,至少可以见到心爱的格桑卓玛;凭他的直觉,他认为卓玛一定不会离开丹增,这么多年她一定在丹增的身边;或者至少在这件事上,卓玛应该参与其中,一定的!

  果然,“含烟”答应见张西平,但条件是不能在张西平的店里,而是在中国大饭店人来人往的大堂。那天张西平应约前往时,并不见“含烟”的影子,他打了她的电话,居然通了,“含烟”告诉他,自己正在跟人谈事,叫他找地方坐下等一会。张西平环视四周,并不见有什么可疑之人,于是找个安静的位置坐了下来,随手拿过旁边的杂志在糊乱地翻着。正在他为一篇介绍上海外滩13号的文章所吸引时,一个浊重的女声传进他的耳朵,“你找我什么事?”修习过藏密的张西平知道,这是空气传声法,不过显然“含烟”的功力并不高。张西平再次环顾四周,这才发现在一个角落里,一位清瘦的看不出xìng别的人正在低头看报,张西平一眼就看出那就是化妆而来的“含烟”。

  乔装改扮,有这个必要吗?张西平心里的疑问越来越深。于是他发了一条短信:“不习惯这样的方式,你坐过来吧。”其实这样的距离,凭他的功力也可以把声音传过去,但他不想把功力用在这样的场合,他认为这未免太夸张太矫情了一些。过了几分钟,“含烟”才很不情愿地把咖啡端起走过来,她戴着一顶黑色的棒球帽,穿着黑色的棒球服,挎着一个大包,不仔细看,还真分不清是男是女。

  “说吧,找我什么事?”刚才她显然是向什么人请示过了,在张西平面前坐下时,面无表情,单刀直入。看着一脸严肃的“含烟”,张西平笑了,“有必要搞得像地下党接头一样吗?”“你是丹增的高徒,但是连唐卡的真伪都辨别不出,你没有资格说这样的话。”“含烟”口气十分严厉。“好,好!”张西平摆摆手,“是我做得不好,那么能不能让我跟大师通上话?”张西平知道是自己太过疏忽,但即使是换作任何一个别的什么人,如果没有检验松语文学免费小说阅读_www.16sy.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