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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四章

  怎么会这样?

  我感觉自己仿佛就要睡着了,可是我不敢,我也不能。如果我在这个时候闭上眼睛,也许就再也醒不来了。

  身体里的血还在源源不断地涌向锁魂柱,后背传来灼热的感觉,隔着我的衣服竟灼得我有些痛。

  “锁魂柱已启动,明日正式行刑”右护法朝父尊看了一眼,见父尊点了点头,她便继续开口“现在都散了吧”。

  人来得快,走得也快。

  一时间,这里只剩下刑台上零零散散的几个人了。

  “长安,我知道是你”父尊唤我。

  “父尊,长安知错了,长安以后再也不敢了”我委委屈屈地开口“求父尊饶我这一回”。

  “如今就算知错了又能如何,长明灯回到玄彻手上,他便没了禁锢,若是他回魔族报当年之仇,魔族将有大灾”父尊走向我,神色疲惫。

  “不会的,玄彻他不是那样的人,他说过他不会在意这种事的”我急急地辩解。

  “你与他相识几天,你真的了解他的为人吗”父尊越走越近。

  “这”,我这才发现原来我于玄彻,知之甚少。

  “长安,你就是心太软”父尊已经走到我身旁了,他伸出手,我看着他,心想:也好,如果打我一顿能让父尊心里舒坦些,那我就让父尊打一顿。

  谁知他是来解开我身上的铁链的,只见他小心翼翼地把铁链从我身上取下来,然后扶住站立不稳的我。

  “父尊”我轻轻地喊他。

  “刚刚是不是以为父尊要打你了?”父尊竟然笑了“傻女儿,从小到大你见过父尊打你们几个吗”。

  从小到大,不论我们闯多大的祸,父尊从来没有打过我们,一次都没有。

  “长安,你的性格像极了你的母后,良善,心慈。可是你以后不能这样,如果父尊不在你身边了,你得学会一个人如何生存下去”父尊的手握着我的手,有些粗糙但很宽厚“你从一出生就注定是祭司,我知道这对你很不公平,可是父尊也没有办法,冥冥之中自有安排,所以不论你犯了多大的错父尊都不会罚你,可你也得懂事,以后你必须得背负起整个魔族”。

  “长安知道了”我低着头小声回答。

  “既然事情都已经发生了”父尊幽幽地叹了口气“现在只能先把眼前的事解决了”。

  “锁魂柱已经启动,众多子民也会前来观看这一场刑罚,所以明天这场刑罚是免不了的,父尊会去寒冰洞里找另一个死囚代你受刑,你好好呆在寝殿不要出来”父尊扶着我一边往回走,一边小声叮嘱着我。

  “长安知道了”,我一偏头便能看见父尊脸上的疲惫,心里惭愧不已,要不是我,父尊也不至于这样辛苦。

  “长姐,我送你回去休息吧”长乐急忙奔过来,从父尊手中把我扶了过来。

  我虚弱地点了点头。

  “魔族的长公主殿下,却也是这般不识大局”经过左护法身边时,听到他朝着我冷冷地嘲讽了一句。

  “不许这么说长姐”长乐也听见了,转过那张绝美的小脸恼怒地望着他。

  “可是二殿下问一问这大殿下,她贵为魔族的长公主,她做了些什么事”他依旧冷冷地嘲讽着“魔尊大人真是太骄纵你们了,一个一个都不成气候”。

  “你竟敢这样说父尊”长乐生气地指着他,还想说些什么,我却打断了她。

  “我是做了错事”我淡淡地开口“只是我一人的错,何必牵扯到其他人呢?更何况你只是父尊身旁的左护法,你似乎还没有资格对着我指手画脚,妄加评论”。

  “是么,但我是魔尊的左护法,魔族的事便是我的事,现在大殿下犯了错”他仿佛是在训斥我。

  “清风,长公主殿下不是吾等能训斥的,你快点向她请罪”右护法不知何时出现在我们面前,那一身银色的纱裙在风中微微摆动着,显出她姣好的身段,她的声音婉转得如莺啼一般,她伸出手拉住左护法,手指修长白皙。我想,她一定是个妖娆的女子,若摘下面具,一定有许多男人为她倾倒。

  “明月,这不用你管,我就是看不惯”。

  原来他们一个叫清风,一个叫明月啊,我歪着头看他们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激烈讨论着。

  “快点请罪!”明月拽着清风的袖子不放“你这是以下犯上,是大罪”。

  “什么大罪,她都犯了这么大一个罪魔尊大人还不处罚她,这也未免太过骄纵了吧”,原来这平日里冷冰冰的左护法还有这么跳脱的一面啊,清风,清风,我念了几遍,这名字倒也是蛮符合他的。

  “长乐,走吧”本来还想再看他们争论一会儿,只是觉得身子乏得不行,只想赶快回去睡一会。

  走了几步,回头看左右护法,见他们还在争论,两张银色的面具竟然有了一点笑意。在父尊身边多年,两个人只能相信彼此,这种患难与共,同甘共苦的感情来之不易,所以在他们心中,怕是谁也无法替代对方吧。

  走回寝殿时只觉得双腿发软,站都站不稳,我大半个身子挂在长乐身上,额头上冒出细细的汗。

  “长姐,你不要紧吧?”长乐轻声问我,眉眼之间全是担忧。

  “不要紧,只是血流的有些多,身子现在乏得很”我抬起头冲她无力地一笑“况且你长姐是什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睡一觉就没事了的”

  “那好,我先扶你进去”长乐稳稳地扶着我,推开寝殿的门。

  “殿下!”殿里传来熟悉的声音,我费力地睁开眼,瞧见那一抹娇小的身影。

  “是小蛮啊”我有气无力地吐出几个字。

  “殿下,我就知道是您。您怎么那么傻,替我上了刑台,受了那么多苦”她眼泪汪汪地望着我“小蛮真笨,老是给殿下添麻烦”。

  “胡说什么,你哪有给我添麻烦”我笑“而且我也没有受什么哭,就是失了点血,身子有些虚,倒是你啊,肯定受了不少委屈”。

  “小蛮一点都不委屈”她破涕为笑“更何况殿下这么疼小蛮,小蛮觉得开心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委屈”。

  “唉,你这笨丫头”我叹了口气,朝她伸出手“我乏了,想先睡会儿,伺候我更衣吧”。

  “是”小蛮牵起我的手,扶住我。

  “长乐,你回去吧,这里小蛮在就行了,你忙了半天,也该累了吧”我对长乐摆摆手“大美女再见”。

  长乐哭笑不得地望着我“长姐,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开长乐玩笑。你快些休息,长乐先走了”。

  目送长乐走出了殿门,我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小蛮,我累,我想睡一觉”。

  “殿下,殿下”,耳边只听见小蛮惊慌失措的喊叫声,我两眼一黑,便什么也不知了。

  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我穿着火红的嫁衣,眼波流转,顾盼神飞,对面的男子穿着喜服,那人高高绾着冠发,长若流水的发丝服帖顺在背后,他微微低着头望着我,而我仰着头,朱唇微启,似乎要说些什么。我想走近一些,听听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只是忽然间什么都没有了,只看见身穿嫁衣的我披散着一头黑发,无助地跑着,时不时回过头惊恐地看一眼,前面出现了一处万丈深渊,我竟然毫不犹豫纵身跃了下去。

  我惊得一下子醒了过来,却发现我还在床上。

  刚刚那个梦,却仿佛是真的一般。

  梦里一切都那么清楚,但是我却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梦中他的脸模糊不清,根本无法辨别,我只记得他那如水的微笑,身上透出一股君临天下的气势,带着与生俱来的高贵。

  我觉得有些气闷,捂着胸口咳嗽了几声,身子竟然不受控制地自己动了起来。

  我掀开被子,僵硬地往前走。小蛮闻声而来,见我连衣服也不穿好就往外走,忙取了衣服追上来“殿下这是要做什么去,急得连衣服也不穿好?”

  “我不知道,身子不受控制非要往外走,小蛮你快拖住我”我十分无奈。

  小蛮上前死死拖住我,但是一点用都没有,我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甩开小蛮,仍是不停地往外走。

  小蛮没办法,只好匆匆忙忙替我换了衣服,跟在我后面。

  我似乎是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吸引着,一直向前走,走出寝殿,走出长安殿,我试着挣扎,但却没有用。

  我看见前面人越来越多,渐渐地,走得越来越近了,我发现我竟是走到了炼狱场!

  我还在往前走,撞开前面的人,径直踏上刑台,朝着锁魂柱而去。

  我僵硬地扭了扭脖子,发现台下的人有些疑惑地望着我,父尊他们惊诧不已地盯着我,不明白我究竟要做什么。

  我离锁魂柱越来越近了,那股力量也越来越强,我突然懂了,那股吸引我到这里的力量应该出自锁魂柱。

  “老东西,你难道不知道锁魂柱只对给过它鲜血的人有效力吗?”,不知何时,玄彻竟出现在半空中,似笑非笑地望着下面。

  地上一片骚动,所有人都震惊地望着玄彻:“这就是,天魔玄彻吗?”

  玄彻蹙眉看了地上一眼,一挥手,所有人便都不见了,只留下台上的几个人。

  “大胆玄彻,如今你还敢来这里”我听见父尊怒吼一声,飞身而起。

  “老东西,现在你要担心的可不是这件事,而是那件事”他指了指我“若是再不救她,她可就要受炼刑了”。

  玄彻你这个混蛋,不帮我就算了,还来这里惹麻烦。

  我咬牙切齿地瞪着他。

  似乎是知道我在想些什么,玄彻冲我十分灿烂地一笑“小东西别害怕,我可是来救你的”,他收回笑容,转过头对着父尊讲“老东西,我今天来,只是为了救她的。其他什么的我都不想管”。

  父尊愣了愣,但还是冷冷地开口“天魔一日在世,魔族便永无宁日”。

  “天魔是么?”玄彻满不在乎地笑了笑,不说话。

  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我已经靠在了柱子上,能感觉到柱子开始发烫,灼得我的手好疼,可是我发现我居然发不出声音,说不出话来了。

  父尊他们也发现了异样,想过来救我出去,可是他们还没靠近刑台,就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了。

  “糟了,锁魂柱已经启动,它设了结界,我们现在怕是很难进去了”玄彻皱了皱眉,似乎很是担忧。

  “本尊不信”父尊开始释放灵力“千年修为还破不了这小小的结界”。

  “你以为有这么简单,锁魂柱的结界精妙之处在于你所释放的灵力它都能吸纳”玄彻顿了一顿,瞧着父尊“因此,它遇强则越强”。

  此时天也开始变了,风在远处呼啸着,席卷而来,远处厚厚的云翻涌着过来,像是要吞没一切。周围一下子变暗了,伴随着闷雷,闪电划破云层朝着地面劈了过来。

  我好像明白了什么,这像是,天劫要来了

  我动弹不得,但是闪电一道一道地劈了下来,周围的地面密密麻麻全是被闪电劈出来的窟窿,然而这只是开始,闪电夹杂着更强大的力量凌厉地朝我而来,我不停地挣扎着,想脱离锁魂柱的束缚。

  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我看见闪电由远及近,已经逼近到我的面前了,我闭上眼,耳边是长乐的惊呼,小蛮的哭喊各种各样的声音混杂着,却都在喊我。难道说,我真的,渡不过这一劫么?

  忽而一股清凉的气息包裹住我,然后将我被一双结实有力的手臂环住,带进了一个有些许冰凉的怀抱。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他是小五。

  “小五”我低声喃喃道。

  “我在”清冷但熟悉的声音传来,原来真的是他。

  “你快走开,会没命的”我被他紧紧护在怀里,虽然看不见外面如何,但我知道他一定很痛苦。

  “没事”他轻声说“你别动,待在我怀里就好”。

  “可是,小五你真的会没命的,我求求你,快点走开吧”,瞧见小五的血滴在我手上,脸上,我哭着喊。

  “如果我走了,你一个人怎么办”他佯装镇静“我不忍心”。

  “小五”我哭出声来。

  “别怕,我不会有事的,我还要娶你呢”他温柔地安慰我,言语却带着点隐忍的痛。

  待在我怀里就好。

  我不忍心。

  我还要娶你呢。

  为什么小五这样冷若冰山的人可以为我这样付出,他对我说的每一句话,都那样温柔。

  小五他,是真的喜欢我吧。

  我缩在他怀里,紧紧抱住他,一边流泪一边笑着说“小五,你不准死,我还要嫁给你的”。

  我听见他笑了,笑得知足“一言为定”。

  天劫持续了几个时辰,待所有都归于平静时,我立刻从小五怀中钻出来“小五,你还好吗?”。

  小五薄唇紧抿,如天神精致俊美的面容竟是惨白的。见我十分担忧地望着他,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极浅极淡的笑容来,语气也淡淡的:“我没事”。

  说完他就栽倒在我怀中,我这才发现他的后背上全都是血,受雷劈之后血肉模糊,伤口密密麻麻遍布他的背。

  我心疼地抱着他说不出话来。

  锁魂柱被天雷所毁,结界消失,父尊和玄彻急匆匆地赶来,我看到他们,勉强挤出一句话“我没事,先救他”。

  见玄彻把小五抱起,我才放下心来,随着他们回去。

  殿内忙成一团,我不愿意离开小五半步,于是他便被安置在我的寝殿内。一时间,魔族最好的医师,药师都聚在我的殿内不停地来来往往。

  “医师,他如何?”我紧张地盯着医师的脸,很担心。

  “回禀大殿下,此人灵力深不见底,伤口能自行愈合,虽是重伤,现在却也没什么大碍了”隔着纱帘,医师低着头毕恭毕敬地回答。

  “那就好,你缺什么药材尽管与我讲,我有种一些奇花异草,兴许能派上些用场”。

  “如此便最好不过了,谢大殿下”。

  “嗯,那你先退下吧”我淡淡地吩咐着。

  “是”他仍是低着头,退出去了。

  明明很累,可是看见小五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我就不觉得累,我守在他床边,等着他醒来。

  父尊对这个来历不明的男人很是怀疑,尤其是他深不见底的灵力,可他救了我,父尊也不好说什么,只静静地嘱咐了我几句,末了让我自己也注意多休息便离开了。

  我支退了所有侍婢,大殿里只留下我跟小五了。

  我望着他,忍不住拉过他的手握在手心里,喋喋不休地和他讲话,明知道他现在听不见,可我就是想和他讲。

  “小五,快点醒来好不好。你看看,当初救你用了我宝贝得不行得草药,没想到现在还是要给你用,你说,这些草药是不是特意为你而存在的啊?”

  “小五,你知道吗,她们都说你长得俊美,九州大陆上再找不出第二个来,其实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小五,我觉得我救了你真是一大幸事,你对我真的很好”

  “小五啊,你不是说要娶我的吗,我那些要求都不要了,你醒过来就好。你要是醒了,我就马上嫁给你,你说好不好?”

  “好”

  我惊诧地扭过头去看,小五正眯着狭长的双眼微笑着盯着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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