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5章 七绝 樽前 杂释之下阕 少詹事
下阕少詹事
当紧挨着大宗正白令侯列琥站立在内臣行列次位的侍中诸葛煌然接下规划预计在年后举办一次文武竞技大会的任务退回原位的时候，这次小年朝会也就应该曲终人散了。周立秋知道诸葛侍中很快会把大会的预算做出来，然后列王便会相应签发远超足够支付大会费用的金列，自己所需要的列币也便有了着落。正如周立秋是外臣之首，侍中诸葛煌然则是列王府的内臣之首，作为列王的亲信文臣负责王府的内政。毕竟同是帝国大科考的进士，诸葛煌然充分理解周立秋治州之难，内外臣的相互协调自是题中应有之义。过年的钱有了着落，周立秋今天的事情便算大功告成，不过他知道事情还没有完。
果然，列王没有马上宣布散朝，而是把手指向了在座位上奉命听政的小爵爷列荣。
“各位爱卿，孤今日还有一事大家议议，”列夫收回指向列荣的手，又瞟了坐在列荣对面的列琦一眼，她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让人高深莫测。“我这曾孙年已十二，一向在罗赛侨居，刚刚归国。我想为他请文武二师，以启学养进阶之始，各位以为如何？”
“甚善，”群臣异口同声地连连称是。帝国贵族到了一定年纪便会找有一定身份地位的学者做老师，一为求教，二为培养人脉。以列荣的年纪，此时才择师算是晚的。
“这文师父嘛，我已经请了我列州第一诗家，海东书院的院首江潮生山长为荣儿开蒙，众卿以为如何？”江潮生的事情虽说已经板上钉钉，列夫还是做出问询的姿态，一是客套，二是微有炫耀之意。以江潮生的学术地位，在列诸臣的子弟如果仅凭身世而无天分，怕是都没有拜入其门墙的资格。
一阵轻微的骚动，让列夫的嘴角露出明显的笑意，这正是他期待的效果。
“恭喜陛下能得此公为小爵爷之师！”周立秋又一次出列抢下这个拍列王马屁的机会，另外他也真心羡慕。对于列州的诗坛，周立秋自是如数家珍，能把自己一向引为骄傲的弟弟压上一头的诗家，自然深得爱才如命的州宰大人的青睐。当然，那个机会如果被弟弟周立春获得就理想了，但那是政治的选择，而非周立秋出自本心的审美的选择。
“可这武师父吗，我还没有合适的人选，倒真要请各位帮我拿拿主意。”列王依旧带着满脸笑意，但望向群臣的目光已经充满的审慎的探究。
聪明的人早已明白，寻师怕只是一个幌子，借机为列荣巩固地位应该才是老王爷的真意。同时，殿中大都是文人，对他们来说，所谓武师父无论如何是不能和文师父相提并论的，选谁做武师父在他们眼里根本无足轻重，于是便没有谁搭腔，场面干在了那里。
作为文臣之首，周立秋和别人抱有同样的态度，并不把武人放在眼里，甚至觉得也只有列王王室这种粗鄙的边远异族才会兴起文武二师并重这样的念头。列家的远祖来自北疆从罗赛帝国独立出来的罗赛人本是尽人皆知的事实，只是因为成为禁忌，大家嘴上不说而已。
不过今天，周立秋却很看重这个武师父的人选，作为一个政治家，他深知站队的重要性，也一般总是站在正确的一边。
于是他又首先发了话。
“陛下，臣推荐安远军抚军使卫将军列元符列大人为小爵爷的武师父，”周立秋侧身向列元符略作示意，又接着说，“恕臣举贤不避亲，列大人是臣的妻兄，更是我列州州军的统领，多年以来谨遵王命，格尽职守，功勋卓著，小爵爷如能以之为师，必能有所增益。”
老实说，周立秋一向并不怎么看得上一介武夫的妻兄，加上和现任夫人，也就是列文符的妹妹列文笛在家事上时有龃龉，尽管同殿为臣，分掌文武两系，但交情并不深厚。不过今天的举荐既是一种投机，也不无和妻兄搞好关系的意思，宋其昌语焉不详的带话反而不是主要的缘由，毕竟列琥的身份特殊，周立秋十分不愿沾染。周立秋举荐列文符的原因其实就是他知道那是老王爷的意思。
果然，一听州宰的发言，列夫满意的笑了笑，“周大人的举荐甚是有理，武越不仅是安远军大将，论韬略和武艺在我们整个列州都是上上之选，也是我们列家的亲支近脉，教导起荣儿必会尽心尽力。只是武越贤侄军务繁忙，不知愿不愿意担下这个重任啊？”
“臣谨遵叔王谕旨，定当禅心竭虑，恪尽职守，不敢辜负叔王厚望。”列文符早被打了招呼，马上一口答应下来。
“好，那这个事就这样定了。”列夫向列文符点了点头，正要示意一边伺候的大执事薛忠实准备散朝，忽然从内臣队列中走出一个人。
“且慢。”来人正是携列荣赴罗赛避难十年刚刚回国的王府内臣，已经恢复原职的左少詹事孔青致。这是列荣回列州以来第一次和孔青致见面，但通过内视界两人神交已久，倒也不觉得过于激动，不过列荣还是对孔青致轻轻点了点头。
“少詹事有甚事？莫非还要推荐一个师侄吗？”列夫虽然对江潮生的学养地位非常满意，但对于他是孔青致的师侄还是略有踌躇，他希望自己能够完全把握寄予厚望的曾孙，对于任何与列荣过于亲近的人都不免有些吃味。
“陛下说得不错，我就是要举荐我另一位师侄。”孔青致的少詹事是太子府的职官，是詹事的左右副手之一，在内臣序列中不算突出，不过他器宇轩昂的一出场，便顿时显出惊人的气场，即便列王也不禁一凜。
在场群臣心里都知道，对于孔青致不能仅以官职判断他的影响力，这位青州孔门的嫡系子孙在列王府中曾经是一个搅风搅雨的人物，未来是否依旧是，没有人能看得清。因此大家都忍不住瞪大眼睛，这场热闹不看对不住自己。
“谁？”孔青致的举荐意图列夫早已知道，本希望通过朝会上重臣的推波助澜，让孔青致自己知难而退，看来他又低估了这个令他一个州王颇有忌惮的人物。
“胡不为！”
在列州，胡不为不是一个响当当的名字。冲泉之变早已列入帝国禁忌，对于其前因后果和涉及人物进行的街谈巷议，内室私语，甚至开脑洞都是违法的。不论事变之前的一个州卫指挥使还是事变十年之后的小小六品龙骑卫都不足以让列王王庭之上的朝会群臣动心。
但的确，除了个别几个人外，众人竟不禁神魂一震。姬潇潇眉头耸动，犀利的目光迅速射向孔青致，正好与对方的目光相遇，一瞬间似有火花迸现。
列文符脸色立刻变得很难看。这样当众打脸，太不考虑脸的感受了。
成为王室成员的师父固然是一种荣耀，但也往往意味着各种麻烦。列文符其实并不愿意过多掺和王府中的事情，与列王的叔侄关系对于列文符已经够用了。然而既然他已经在朝会之上当众答应列王的正式要求，这就已经是涉及自己面子的事情。
但列文符没有说话，等着别人说。
“这胡大人不知是什么人物，让孔大人如此垂青？”周立秋不能不说话。
“我说了，他是我的师侄，这还不够吗？”孔青致面如古井无波，语气平缓，语言却有股不可言表的傲慢。
以孔青致这样似乎颇为无礼的对白，竟无人持异议，即使是腹诽也没有。因为青州孔门是天下斯文之祖，在近古虽有所衰落，也足以傲视所有世家，甚至包括那些王室。既然胡不为是孔青致口中正式承认的师侄，应该是孔门的内弟子，那么不论他武艺如何，身份却够了。
一阵冷场过后，一直打坐一般的列琦忽然开口了，“文笃，拙泉如能为荣儿师父固然好，不过我听说他自己并不愿意啊。”列琦的丈夫赵登也是孔青致的师侄，但列琦却以字直接称呼丈夫的师叔，即使她是王太子，也有些失礼，但她却叫得很坦然。
“而且据我所知，胡大人近日忽失踪迹，否则大可以请他来当面问询一二。”周立秋不清楚列琦的意图，但还是接着她的逻辑说。
“州宰大人消息倒快。”孔青致眉头一皱。
“胡大人是本官下属，我理当负责，”周立秋转向身后，“马廷尉，是不是这个情况？”
廷尉马耀庭最为州府职官也站在外臣的队列里，这时赶紧出列先向列王行了一个礼，然后面向周立秋不卑不亢地回答：“胡骑卫近日因公外出，不知为什么和衙门失联，属下正在查寻。”
“胡拙泉的事情我自会解决，”孔青致自然早从江潮生那里知道了胡不为的态度，至于胡不为的失踪，以他对胡不为的了解，并不以为虑。“荣儿求师之事还请陛下定夺。”明知列夫的心意，还一定要把皮球踢给他，孔青致似乎颇有依仗。
对于孔青致公然以“荣儿”称呼列荣，列夫心中很不快，脸沉了沉，没有说话。
“胡不为和列文符同为列荣的武师父即可。”姬潇潇忽然生硬地说了一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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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紧挨着大宗正白令侯列琥站立在内臣行列次位的侍中诸葛煌然接下规划预计在年后举办一次文武竞技大会的任务退回原位的时候，这次小年朝会也就应该曲终人散了。周立秋知道诸葛侍中很快会把大会的预算做出来，然后列王便会相应签发远超足够支付大会费用的金列，自己所需要的列币也便有了着落。正如周立秋是外臣之首，侍中诸葛煌然则是列王府的内臣之首，作为列王的亲信文臣负责王府的内政。毕竟同是帝国大科考的进士，诸葛煌然充分理解周立秋治州之难，内外臣的相互协调自是题中应有之义。过年的钱有了着落，周立秋今天的事情便算大功告成，不过他知道事情还没有完。
果然，列王没有马上宣布散朝，而是把手指向了在座位上奉命听政的小爵爷列荣。
“各位爱卿，孤今日还有一事大家议议，”列夫收回指向列荣的手，又瞟了坐在列荣对面的列琦一眼，她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让人高深莫测。“我这曾孙年已十二，一向在罗赛侨居，刚刚归国。我想为他请文武二师，以启学养进阶之始，各位以为如何？”
“甚善，”群臣异口同声地连连称是。帝国贵族到了一定年纪便会找有一定身份地位的学者做老师，一为求教，二为培养人脉。以列荣的年纪，此时才择师算是晚的。
“这文师父嘛，我已经请了我列州第一诗家，海东书院的院首江潮生山长为荣儿开蒙，众卿以为如何？”江潮生的事情虽说已经板上钉钉，列夫还是做出问询的姿态，一是客套，二是微有炫耀之意。以江潮生的学术地位，在列诸臣的子弟如果仅凭身世而无天分，怕是都没有拜入其门墙的资格。
一阵轻微的骚动，让列夫的嘴角露出明显的笑意，这正是他期待的效果。
“恭喜陛下能得此公为小爵爷之师！”周立秋又一次出列抢下这个拍列王马屁的机会，另外他也真心羡慕。对于列州的诗坛，周立秋自是如数家珍，能把自己一向引为骄傲的弟弟压上一头的诗家，自然深得爱才如命的州宰大人的青睐。当然，那个机会如果被弟弟周立春获得就理想了，但那是政治的选择，而非周立秋出自本心的审美的选择。
“可这武师父吗，我还没有合适的人选，倒真要请各位帮我拿拿主意。”列王依旧带着满脸笑意，但望向群臣的目光已经充满的审慎的探究。
聪明的人早已明白，寻师怕只是一个幌子，借机为列荣巩固地位应该才是老王爷的真意。同时，殿中大都是文人，对他们来说，所谓武师父无论如何是不能和文师父相提并论的，选谁做武师父在他们眼里根本无足轻重，于是便没有谁搭腔，场面干在了那里。
作为文臣之首，周立秋和别人抱有同样的态度，并不把武人放在眼里，甚至觉得也只有列王王室这种粗鄙的边远异族才会兴起文武二师并重这样的念头。列家的远祖来自北疆从罗赛帝国独立出来的罗赛人本是尽人皆知的事实，只是因为成为禁忌，大家嘴上不说而已。
不过今天，周立秋却很看重这个武师父的人选，作为一个政治家，他深知站队的重要性，也一般总是站在正确的一边。
于是他又首先发了话。
“陛下，臣推荐安远军抚军使卫将军列元符列大人为小爵爷的武师父，”周立秋侧身向列元符略作示意，又接着说，“恕臣举贤不避亲，列大人是臣的妻兄，更是我列州州军的统领，多年以来谨遵王命，格尽职守，功勋卓著，小爵爷如能以之为师，必能有所增益。”
老实说，周立秋一向并不怎么看得上一介武夫的妻兄，加上和现任夫人，也就是列文符的妹妹列文笛在家事上时有龃龉，尽管同殿为臣，分掌文武两系，但交情并不深厚。不过今天的举荐既是一种投机，也不无和妻兄搞好关系的意思，宋其昌语焉不详的带话反而不是主要的缘由，毕竟列琥的身份特殊，周立秋十分不愿沾染。周立秋举荐列文符的原因其实就是他知道那是老王爷的意思。
果然，一听州宰的发言，列夫满意的笑了笑，“周大人的举荐甚是有理，武越不仅是安远军大将，论韬略和武艺在我们整个列州都是上上之选，也是我们列家的亲支近脉，教导起荣儿必会尽心尽力。只是武越贤侄军务繁忙，不知愿不愿意担下这个重任啊？”
“臣谨遵叔王谕旨，定当禅心竭虑，恪尽职守，不敢辜负叔王厚望。”列文符早被打了招呼，马上一口答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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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不为！”
在列州，胡不为不是一个响当当的名字。冲泉之变早已列入帝国禁忌，对于其前因后果和涉及人物进行的街谈巷议，内室私语，甚至开脑洞都是违法的。不论事变之前的一个州卫指挥使还是事变十年之后的小小六品龙骑卫都不足以让列王王庭之上的朝会群臣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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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列文符没有说话，等着别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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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大人是本官下属，我理当负责，”周立秋转向身后，“马廷尉，是不是这个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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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拙泉的事情我自会解决，”孔青致自然早从江潮生那里知道了胡不为的态度，至于胡不为的失踪，以他对胡不为的了解，并不以为虑。“荣儿求师之事还请陛下定夺。”明知列夫的心意，还一定要把皮球踢给他，孔青致似乎颇有依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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